“怎么,你也想搞行为艺术吗?”丝绸一样的女人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也象绸缎。
事后连金乌自己也不明白,“行为艺术”这个词是怎么突然穿过时空,一下子进入她的声音里。这个多年以前就被羽使用过的词,忽然变成了一个非常时髦的词了。正是这个词,一下子打中了画家。画家这才看到女人的脸。女人的一边嘴角微微有些下沉,眼睛微微有点斜视,那是一种讥讽的微笑,那种微笑里包含的内容很多:深谙一切的穿透力,还有居高临下的宽容。就象一个久经沙场的过来人,看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初学者。
画家在这种目光下微微地颤栗起来,同时怒火在心里慢慢升起。他急于想证明自己,忘记了保持从容优雅的态度,他有些慌乱地行动起来,但是当他的整个身体都贴上那匹绸缎的时候,他心里一下子空了下来,这种一下子的空非常可怕,好象支撑不住似的,他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两下,就象是一只吹得鼓鼓的热气球被扎了一针,一下子懈了下来,那一对距离很近的眼睛里,全是嘲弄。
“结束了吗?你?”金乌也学起他的倒装句,然后看了看表,“好吧,一共是一小时四十分钟。”
“……什么一小时四十分钟?!”
“使用模特是要付费的,晚上加倍。你忘了吗,先生?”金乌从容不迫地穿好衣裳,往身上喷着香水,“而且,还要付我的嗅觉损失费。”她咯咯地笑起来,“刚才我说过了,从我摆好姿势算起。”
愤怒的画家不知说什么才好,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发着抖,掏空了他的钱包。她微笑着接过钱,依然很优雅。
“其实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好象不是纯粹的汉族人,你好象有西方血统……”
“你用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就是要问这句话么?呵,太昂贵了。我可以回答你:我不知道。”
“好吧。”画家尽量把捏紧的拳头藏起来,他把脸躲在门后的阴影里,看着她仪态万方地走出门,在门口,她略停了一下。
“顺便说一句,下次你再搞行为艺术的时候,最好喷一点这个牌子的香水──”她把一瓶香水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忍无可忍地一拳打在门框上。拳头立即被木刺扎出了血。
“表子。”
“你说什么?”
“表子。”
金乌微笑着把脸凑近他,一字一字地说:“听着,你──是──个──白──痴──”
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金乌把手里的钱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然后收了回去。金乌可不愿象电影里那些冰清玉洁的女主角似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把钱扔掉。钱这个东西在商品社会,实在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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