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妹夫,叫声表哥来听听。”
李秋歌不接他话茬,转而问道:“陛下似乎有些……这个……顾忌舅兄,却是为何?”
这本是皇家隐私,不足为外人道。可成宗觉得李秋歌是自己“妹夫”,并非外人,自己儿时的一点阴影也无人可以倾诉,于是并不避讳,原原本本告诉了李秋歌。
穆振林比成宗大六岁,帝后两家均子息不蕃,因此二人可以说是血缘最亲的兄弟。虽说成宗乃是皇嗣,未来储君,可年幼时难免被长辈拿来跟这位表兄比较。穆振林自小就有神童的美誉,读书极好,正是所有长辈心目中小辈的标准模样。可成宗自小贪玩,不爱儒法经典,偏爱诗词歌赋。因此无论是先帝太后,还是各个太傅,对成宗陈劼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穆节风如何如何”。长此以往,这位表哥就成了陈劼心中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若两人不常相见也就罢了,偏偏穆振林心中有个教导幼弟的心结,先帝也有意让陈劼多向穆振林学习。于是穆振林便从十一岁开始,进宫教导五岁的陈劼,一直教到二十岁上。陈劼整个童年都是在穆振林的严格教导和高大阴影中度过的,因此对穆振林有几分惧怕。
奇怪的是,尽管穆振林要求严格,可九年过去了,陈劼爱玩的性子竟是一点都没有改过来。穆振林无比失望之下不再教导他,出仕为官去了。
陈劼述说这一段往事之时用词十分不雅,把穆振林说得犹如铁面金刚一般,李秋歌却不以为然:穆振林明明就是个谦谦君子,现在回想在临清时两人的对话,穆振林对自己的教导简直可称润物细无声,怎么会是成宗口中的那样!
李秋歌不欲在听陈劼对穆振林的唠叨,赶紧另起一话题,问道:“岳父并舅兄均无其他兄弟,陛下为何称舅兄大表哥而不是表哥?”
这恰恰搔到陈劼的痒上,这是穆振林身上唯一能拿来取笑的nAd3(于是答道:“表哥的心结就是想教导幼弟,我却不是他心中弟弟的样子。他总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有亲弟弟,那时我就有了两个表兄弟。为了以示区别,所以我要叫他大表兄而不能叫表兄。”
李秋歌听了这个解释,只觉得愚蠢无比,只有小孩子才能想到,脑中便浮现出穆振林小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
“就算舅兄再有弟弟,也是陛下的表弟而非表兄,何来区分一说。”
陈劼从会说话时便被表兄以这个理由教导,叫了穆振林二十多年的大表哥,却从未想过是对是错。如今被李秋歌提起,才觉得这个理由真是蠢透了。
李秋歌回到太师府时正是晚间的饭时。穆太师带了儿子女婿吃饭,饭桌上便谈论起临清重建一事。穆振林回京之前,各种前期准备都已完成,所缺的还是银子。穆振林返京一行就是为了从国库讨银子的。原本修临川坝至少要三百万两银子,如今改成重建临川县便只要一百万两银子。穆振林以为东拼西凑这点银子总是能拿得出的,可穆太师沉吟半晌却道:
“东征战事胶着,国库的银子大半都往东北去了,还要留些以防万一,不能全叫临清拿了去。满打满算,国库最多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临清能否再减减?”
进京之前,穆振林已经细细算过,按照最低标准,落在实处的银子需要八十万两。考虑到跟户部的讨价还价和层层克扣,提了个一百万两的数目。本以为国库能给得出,哪知道大安朝此时竟是如此缺银子了。
穆振林对父亲给出实数:“重建临清需要清理清秋江上下水道、要在山上建县衙民居,还要修建码头关卡。这三样,一样都不能省,八十万两勉强够了,不能有人贪污。”
穆太师听了连连摇头,单不能贪污这一点就绝难做到。父子二人又想了几处能拿到银子的地方,可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多再多拿出十万两。却仍不够八十万两之数。
李秋歌从未接触过经济庶务,因此Сhā不上话,只在一旁听他二人交谈,觉得收获颇多。待听到二人提到“提高商税”时,猛然想起自家义父就是个大大有钱的金主,若是义父能够捐钱出来,岂不是可解临清之急。但临清所需的银子不是小数目,也不知义父能不能出得起,也不知他愿不愿出。
此时黄庭生就住在太师府。李秋歌得中状元后便给黄庭生去了消息,邀请义父一家上京居住,由自己奉养。黄庭生家中巨富,不需要李秋歌的奉养,只要借他的势抬高自己身价。于是在京城买了宅子,黄氏夫妇带着魁郎和两位姨娘来到京城,留黄姣娥夫妇在霸丘打理家业。穆太师听说亲家到来十分欢喜,言道自家女儿若不侍奉翁姑便是不孝,可是自己膝下也离不开女儿,于是极力邀请黄氏夫妇来太师府居住。此乃天大的意外之喜,黄庭生立时答应下来。
李秋歌将黄庭生经商有道一事说与穆太师,却并不提要他捐款,只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不妨叫义父来商议商议。此事并非军机要务,无不可对人言之处,于是穆太师叫人请了黄庭生来。
不多一时黄庭生到来,互相见礼之后也不拐弯抹角,李秋歌便将临清一事说给了黄庭生听。黄庭生听出李秋歌话中似有让自己捐款之意,心中暗笑:你哪里晓得世事艰难人心诡谲。于是也不回答,口中敷衍,只去看穆太师的态度。
穆太师多年宦海风波,乃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看黄庭生的样子就知道此人可杀不可欺。但一届商贾,所图者无非户籍身份,最多用几个需爵便可收拢,于是放低了姿态,只当平常人家的亲家闲话家事,问道:
“依亲翁所见,若要让大商贾为朝廷出力,朝廷该以何爵位回报?”
黄庭生微微一笑,道:“依老夫愚见,青蚨侯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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