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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月满京华 绣锦 > 二十八

二十八

“什么?”梁轻言悚然而惊。

宝钦听出他声音里的担忧和焦虑,赶紧又安慰道:“许是我多想了。那个秦烈,整天板着张脸,莫测高深的样子,看得人莫名地发憷。”她也见过他好几回了,却从来没见他笑过,真真地疏离又冷漠。

梁轻言见她提及秦烈时面­色­如常,心中巨石稍稍放下,说起话来也顺了不少。

二人说了有小半个时辰,宝钦怕外头的侍卫察觉,便催着他赶紧走。等他走到门口时,宝钦忽然又觉得不舍,下意识地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梁轻言身体一震,却没有转身,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缓缓地反手过来握住她的手,用了握了握,沉着嗓子道:“好好保重,过一阵子我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师兄过来了,嘿嘿

为什么秦烈同学不笑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哼,偏不告诉你。

码完字了,洗澡睡觉去咯

[ ]、第二十回

二十

许是安了心,之后宝钦睡得极好,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也很­精­神。倒是清雅来得晚了些,进屋的时候脸上还是迷糊的,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宝钦请罪,“奴婢昨儿晚上睡得沉,今儿竟起晚了。”

不止是她,外头伺候的几个丫鬟也都恹恹的,宝钦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说,憋着笑摇头,“无妨,这天气愈加地凉了,犯困。”

吃过了早饭,司徒过来了,进门就朝宝钦一个劲儿地笑,道:“公主­精­神头愈发地好了,瞧这红光满面的,像是有什么好事。”

便是有好事也不能跟他说——宝钦懒洋洋地回道:“妾身窝在这行宫里头终日不出门,能有什么好事?司徒大人就会拿我说笑。”

司徒挑了上首的位置毫不客气地一ρi股坐下,自个儿端了茶喝,呷了一口,连连点头,“郑国的茶叶就是好,这茶汤清澈,叶片婀娜,更难得是满口留香,回味无穷。”说罢,又巴巴地朝宝钦笑,讨好地道:“不知公主宫里可还有这样的好茶,匀两斤给我,可好。”

宝钦常年在西北长大,对茶艺一道并不­精­通,与其自己糟蹋,倒还不如赠予好茶之人。更何况,司徒于她还有救命之恩。所以,听司徒这么一说,她想也没想便准备应下。正欲开口,清雅端着点心进来了,将将好听清了司徒的话,赶紧Сhā话道:“司徒大人,这茶可不能乱吃的。”

宝钦一愣,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司徒却是嘿嘿地笑起来,摸着下巴道:“无妨无妨,这里不是郑国,丰城不讲究这些。再说,公主的婚事早已是铁板钉钉,便是我吃了她家的茶也无碍。”他说话时清雅已经走到到了屋里,经过司徒身边时,他明显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宝钦不解地问。

司徒素来笑盈盈的双眼忽然变得警觉而严肃,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清雅身边,吸着鼻子嗅了嗅。宝钦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突。

“司徒大人?”清雅连连后退,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眼睛里有恼怒的神­色­,“您这是­干­什么?”

司徒皱眉不语,快步走出花厅,沿着走廊一间房一间房地推门,进门就吸鼻子,动作快得清雅根本来不及阻止。宝钦则是心里有鬼,只作狐疑不解状,眼睁睁地看着司徒到处探看,并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他才总算回来了,脸上难得地严肃,一进门就正­色­问:“昨儿晚上可曾有什么不对劲?”

“哪有什么不对劲?司徒大人您可不要吓唬我们。”清雅朝左右看了看,微微地哆嗦。

宝钦皱着眉作不解状,想了想,低声道:“昨儿晚上睡得沉,没听到什么动静。清雅你呢?”

清雅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小声回道:“奴婢昨儿晚上也睡得沉,这不,今儿早上还起迟了呢。”

司徒沉默了半晌,忽然朝门外招了招手,唤了个外头伺候的小丫鬟进来,吩咐道:“去请三殿下过来,就说行宫这边出事了。”

这只狗鼻子!宝钦心里头暗暗地想,面上却还是一派肃­色­,眉头微蹙,一本正经地问:“司徒大人的意思是,昨儿晚上我们睡得沉是另有原因?”

司徒也不瞒她,正­色­回道:“方才清雅姑娘进来的时候,在下闻到了淡淡的迷|药香,所以心生疑惑,去附近几间屋里转了转,这才确定了。那迷|药极高明,若非我实在敏感,旁人决计察觉不出半点异常。”

清雅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走到宝钦身边扶住她的胳膊,着急地问道:“公主您身上可有什么不适?万一那歹人暗地里做了什么坏事,那可如何是好?”说着,又赶紧招呼外头伺候的丫鬟们进来,吩咐着去公主屋里仔细搜查。

宝钦心里都快憋坏了,偏生又不好说,只得由着她来。倒是司徒的脑子还清醒些,小声安慰道:“那人若是真有歹心,昨儿晚上就下手了,何必如此麻烦。想来他另有所图,许是公主陪嫁的嫁妆里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被人盯上了也未可知呢。”

这个司徒平日里笑嘻嘻不着调的样子,脑子却是机灵得很。宝钦心中暗道,一会儿秦烈也来了,还不知要把这行宫搅成什么样儿。

三人说了一阵话,一会儿的工夫,外头的丫鬟就过来禀告,说是三殿下去了郊外,得迟些时候到,王府的侍卫五斤先过来了。

这个五斤宝钦没有见过,昨儿遇到秦烈的时候,她一直躲在马车里没有出门,只听见五斤和六斤说话的声音,晓得是秦烈的贴身侍卫,年岁还轻得很。

许是方才吓了一跳,这会儿清雅竟没想起来要弄个屏风把宝钦隔开。宝钦则是完全没有这种意识,于是,五斤就这么大刺刺地进了花厅,直截了当地和宝钦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宝钦心里头只暗喝了一声“好一个壮汉!”,那五斤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又惊诧的物事,猛地跳了一尺高,“哇——”地叫出声来,嘴里还高声喝道:“怎么是你!”

什么叫做“怎么是你”?宝钦皱眉瞪着他,疑惑地问:“你见过我?”

司徒顿时来了兴趣,竟顾不上旁的事儿了,笑嘻嘻地上前问:“五斤你什么时候见过公主?难不成昨儿晚上偷偷闯进行宫的人是你不成?”

五斤顿时涨得满脸通红,激动地辩解:“司徒大人,您可不能胡乱冤枉好人。我…我…我五斤可不是那种人。我就是看着这个…公…公主眼熟么,她跟那个谁,郑国西北军的钟宝钦长得挺像。”

清雅的脸­色­顿时刷白,连宝钦都愣住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东西仿佛就藏在深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钟宝钦,我知道!”司徒眉眼都笑得弯起来,“就是五爷成天挂在嘴巴边上的那个钟宝钦,听说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偏偏脾气还火爆得很,打起仗来不要命,前些年不是还险些把五爷都给俘了。”

他还好意思笑话别人长得娘气,宝钦心里暗骂,就算她是个女儿家,换了男装照样比他英武。那二十八斤重的长矛他舞得起来吗?

“就是他!”五斤嘿嘿地笑起来,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样子,“那年五爷被他给围了,殿下领了兵去增援。可大军走得不快,殿下着急,就带着我们几个侍卫假扮粮商走在了前头,结果没想到半路上被燕国的人给拦了,险些没丢了命。后来,竟是那个钟宝钦带了人将我们救下。­奶­­奶­的,那个小将军瘦瘦小小、细皮­嫩­­肉­的,本事倒大,领着一群先锋队把那些北燕人追得屁滚尿流,不晓得多痛快。”

宝钦的脑子里轰了一声,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她还老笑话人家秦修的急­性­差,不记得人的长相,而今想来,自己也没比他强上多少。

她当然记得自己把秦修围在留春谷的事儿,也记得那年在河口救下的几个粮商,可那几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儿,里头是不是有个五斤这样的壮汉,或是秦烈那样的书生小白脸儿,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了。她那会儿可是威风凛凛的钟小将军,谁会在意个小白脸儿呀。

所以,照这么说,秦烈早就认出了她来?

或者,他也如秦修一般,只当她跟钟宝钦那个“娘娘腔”长得相像而已。宝钦仔细地回想自己在西北时的打扮,尤其是把秦修围在留春谷的那会儿。她习惯出门的时候穿着铠甲,带着头盔,虽说也露了一张脸出来,可跟现在这般云鬓凤钗的样子差太多了。

就算她自个儿对着镜子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她现在可白净了不止一个圈。说不定,只是…...她多想了。要不,就算她救过秦烈的命,他最多也就还她一命,不揭穿就罢了,应该也不大愿意娶个曾经战得不死不休的男人婆吧。

五斤扯着嗓门跟司徒大声地说着当年的故事,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宝钦却是丝毫不察,就连素来喜洁的清雅,这会儿也半声不出,低着脑袋,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秦烈才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脸­色­仍是一贯的深沉,浑身上下好似带着一股寒意,外头伺候的下人们瞧见他都远远地躲开,躲不及的就一骨碌跪在地上,吓得直哆嗦,却是一声也不敢吭。

“阿烈,你来啦。”只有不怕死的司徒才敢对着他调笑,眯着眼睛朝他招手,“五斤正在说你的丰功伟绩呢。你居然险些死在北燕人的手里,还被人家钟小将军给救了,这些事儿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秦烈微微一怔,眼神迅速地朝宝钦面上瞄去,正正好撞见了她的双目。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目中有灼灼的光华,永远都是神采飞扬的样子。

“你又不是我媳­妇­儿,我为何要把什么事都说给你听。”秦烈冷冷地瞥了司徒一眼,道。说罢,又不悦地朝五斤瞪过去,沉声骂:“多事。”

作者有话要说:表说我的速度慢了,筒子们啊,我每天五点四十下班,到家六点,做饭吃饭洗碗,怎么着也得弄到七点多,码完一章就到了九点多了。再洗洗涮涮的,十点多,还不得睡觉啊。明儿大早还得起床上班去呢。

自我表扬一下,像我这样日更三千的,已经不算多了吧。您别把我跟肥田比啊

[ ]、第二十一回

二十一

秦烈让五斤带着侍卫在行宫里询问查看了一番,一会儿五斤回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秦烈没说话,低低地应了一声,却忽然抬眼朝宝钦看过来。那一双眼睛深邃幽黑,目光锐利,好似能直Сhā人心,宝钦强撑着才没别过脸去,努力地作面无表情状,学着秦烈的样子,板着脸朝他点了点头。

清雅心里头正愁着旁的事,并未没注意到这两人的动静,倒是司徒机灵,眨巴着眼一会儿看看秦烈,一会儿瞅瞅宝钦,脸上荡漾着古怪的笑。宝钦不大明白他到底在笑些什么,可万年寒冰脸的秦烈却忽然红了脸,看看地转过身去。

他没在行宫多作停留,只吩咐五斤再调了些侍卫过来,尔后便礼貌地告辞了。司徒见状,赶紧也收拾东西准备追出来。才起身,忽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前头开的药不要吃了,晚上我重新换个房子,再让人送过来。”

“又要换方子?”宝钦蹙眉问道:“难道妾身的病情还有反复?”

司徒忙道:“非也非也,公主身上这毒…不,这个病,每日都不同,三两日便得换个方子。若不然,不仅治不了病,怕还要于身体不利。”他一边说话一边着急地朝外头张望,眼看着秦烈都出了院子,再也来不及与宝钦说话,抱着药匣子就追了上去。

待他走远,清雅这才捂着胸口轻轻地喘了口气,一脸忧­色­地看着宝钦,小声地道:“公主,您说,三殿下他没认出您来吧。”

宝钦皱着眉头没说话。

“公主,若是…若是…”清雅有心想劝她离开行宫回郑国去,可又想起方才司徒临走时叮嘱过的话,这劝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噎了下去。

倒是宝钦没再瞒她,把昨儿晚上梁轻言造访的事儿说给她听。清雅听罢,总算松了一口气。

却说秦烈这边,才将将出了行宫大门,欲翻身上马,后头的司徒已经急急忙忙地追了过来,一边追嘴里还一边大声喊着,“老三你等等,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秦烈心知便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只得停下来等他。司徒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却不急着问话,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上上下下地盯着他仔细打量,一会儿,又笑起来,古古怪怪的样子。

“阿烈,你有事瞒着我。”司徒一脸笃定地道:“是关于七公主的事儿?没错,就是她。”他很快就嬉皮笑脸起来,得意洋洋,“我们俩都认识多少年了,就你那眼神儿,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还想骗我!”

秦烈倒也不否认,冷冷回道:“没错儿,就是瞒着,不想说。”面上虽还是那副冰冰凉的样子,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司徒顿时就激动了,拍着手高声笑道:“阿烈你可算是有点儿人气了,这样子才像你。要不,看惯了你那面无表情的死样子,我还真以为你心如死水了。也好也好,那个七公主长得漂亮,­性­子也极洒脱爽快,你们俩倒是般配。”

秦烈见他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正事儿,便烦了,翻身上马就要走。司徒赶紧冲上前,一把拉住缰绳,死皮赖脸地道:“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秦烈冷冷道:“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脏!”

“啊呸!”司徒气急败坏地冲着他□的马儿踢了一脚,手里却还抓着缰绳不让马儿走。那马儿吃痛,就在原地撒开了蹄子刨,害得秦烈只得抓紧了缰绳,好容易才坐稳了身子。司徒见状,这才解气,咧嘴笑道:“看你还说这些不中听的,活该。”

秦烈拿他这没皮没脸的人没辙,无奈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徒笑嘻嘻地解下药匣子,在里头翻了一阵,一会儿翻出个白­色­的瓷瓶子来递给他,神神秘秘地道:“给你。”

“什么鬼东西?”秦烈接到手里,打开瓷瓶子闻了闻,眼睛里顿时显出嫌恶的神­色­,狠狠地把手里的东西又摔给了司徒,声音顿时变得僵硬,“你自个儿用去。”

“我用不着啊。”司徒嬉皮笑脸地抱着瓶子回道:“阿烈你可别不识好人心,这玩意儿可不好弄,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炼出了这几颗药。真有效!你当真不要?就你而今这样子,人家七公主可不一定喜欢。别仗着自己长得俊就以为人家喜欢你,我看那七公主,对你客气得很,不像把你当成自家人。好歹也得哄哄人家,冲她笑笑,要不,整天板着个脸,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他唠唠叨叨的这会儿,秦烈已经很不耐烦地朝他甩了甩鞭子。司徒见状不好,赶紧松开了手里的缰绳,眼睁睁地看着他飞快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他一转身,瞧见五斤还在行宫门口守着,又慢悠悠地凑过去,把瓶子塞给他,叮嘱道:“回去哄你们爷吃了,这回保管有效。”

五斤忙不迭地甩手,生怕接了这只烫手的山芋,哭着脸道:“您又不是不晓得我们爷的­性­子,他说了不要,那就是真不要。再说了,你玩意儿管不管用可不是司徒大人您说了算的。都这么多年了,您哄着我们爷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回回都说有用,咋还没好呢。”

“这回不一样……”司徒还待再劝说,五斤像躲什么似的赶紧脚底抹油地溜远了。

司徒再回头瞧瞧附近的侍卫们,大家伙儿生怕他找上自己,赶紧散开了。“侍卫营的这些混账东西,个个都胆小如鼠,不堪大用!”司徒一边往行宫里走一边骂,“你们不帮忙,我另寻旁人去。”

司徒这个人,言行举止十分不羁,做事也尽随心意,所以他这样去而复返,宝钦也没觉得有多意外。清雅因得知梁轻言的消息,这会儿心情放松了许多,故对着司徒也极为客气,竟半点没有问起他去而复返的原因。

等喝了一盅茶,司徒这才慢条斯理地提及此行的目的。

“司徒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哄着三殿下把这药吃了?”宝钦握着手里的瓷瓶,疑惑不解地问:“您和三殿下不是素来交好,为何不亲自给他。”说话时,她好奇地打开瓶盖闻了闻,药丸里带着淡淡的药香,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原料。

“他不吃啊,”司徒唉声叹气,苦恼得直抓头发,“我看阿烈挺喜欢你的,若是你哄哄他,说不定他就肯吃了。”他这话说得忒直接,绕是宝钦脸皮够厚实了,也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尴尬地都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这药是——治病的?三殿□体抱恙?”

“那倒不是。”司徒一脸为难的样子,“哎呀,这个事儿我可不敢说,回头阿烈要是知道了,非得找我算账不可。”他嘴里说着不能说,可脸上却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写着“赶快来问我”了。

于是,宝钦从善如流地小声道:“司徒大人偷偷说给我听,我不告诉旁人就是。”说话时,又朝清雅使劲儿地使眼­色­。清雅会意,赶紧就退走了。

等屋里只剩他二人,司徒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阿烈他没病没痛,就是几年前去我家里吃错了东西,中了毒,结果….那个脸上就不大能动了……”

宝钦:“……”

敢情那位冷面王不是真的冷,而是根本笑不出来,亏得宝钦还总以为他莫测高深,原来……

“那他以前也这样么?”

“怎么会!”司徒嗤之以鼻,“小时候别提多淘了,跟谁都打架,打完了还去告状,撒谎撒得跟真的似的,宫里头谁都怕他。虽说待旁人不亲,但在我们面前还是极爱笑的。”一想起少年时那些招猫斗狗的日子,司徒的脸上却是忍不住带着怀念的笑,“阿烈笑起来好看,那会儿陛下可疼他了。”

宝钦擦了擦汗,还是有些不能想象秦烈笑起来的样子。许是习惯了他那副冷漠疏离的脸,居然觉得还挺合适。如果真有一天,他像秦修那般傻兮兮的笑,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怪异……宝钦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于是赶紧把瓶子又塞给了司徒,摇头拒绝道:“这个…男女授受不亲,妾身与三殿下到底并非夫妻,这种事,还是司徒大人亲自去做比较好。”再说了,这都多少年了,要真治好还等到现在。万一秦烈真吃出了点儿什么毛病来,她可就得负责了。

司徒又求了一阵,宝钦始终坚持不肯,罢了,又赶紧把清雅叫了进来,招呼她送司徒出门。

中午午休的时候,宝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起这件事了,想着想着,自个儿倒先笑起来。

说不定,在他那冷漠疏离的面孔下,隐藏的是一颗火热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了,回来得晚,所以更新迟了。抱歉抱歉。

唔,烈哥哥为啥不笑,为啥要闷­骚­,是因为他明­骚­不起来啊==

[ ]、第二十二回

二十二

下午宫里头送了请柬过来,皇后娘娘请宝钦入宫小坐。

宝钦看着桌上的请柬左右为难。因身上的余毒未清,她眼下只得在丰城暂住,具体住到什么时候,连自己都说不清。依宝钦的­性­子,是最不耐烦这种应酬的,能找个借口打发了自然最好。可她毕竟要在丰城久住,若是这般不识抬举,这后头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多好过。

仔细想了一阵,终究是应下了。好在这进宫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后,宝钦也还有时间慢慢准备。

期间秦修来过一回,提及中秋节当晚秦帝发火的事儿,说罢了又故意说秦烈的坏话,道:“公主你可别被我三哥整天正义凛然的样子骗到了,我早说他满肚子的坏水,一点也不假。我们兄弟几个,坏心眼儿最多的就是他,你瞧瞧,他连我都能利用呢。左右你还没嫁,要反悔还来得及,不如索­性­把这婚事推了,让他把刘家那个丑姑娘娶了,要不,王雁如也行。她那­性­子,也就我三哥能压得住。”

宝钦忍不住笑起来,道:“五爷您对三殿下的婚事倒是关心得紧。”

秦修顿时嗤之以鼻,“我就是看不惯他那鬼样子,整天板着脸,跟谁都欠他似的。”说罢,端着案几上的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又笑嘻嘻地朝宝钦道:“公主你可别不当回事儿,我也是为你好。这京里头觊觎我三哥的女人可不少,我父皇能挡得了一回,还能挡得了一辈子。你就算嫁了,日后也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这话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若宝钦是正儿八经的七公主,说不准还真被他给说服了,可她到底不是,不仅不是,还早就打算好了过个一年半载就要跑路,哪里还会管他秦烈会纳几个侧妃。

左右在行宫里也闲得无聊,宝钦索­性­就跟秦修开玩笑,打趣地问:“那照五爷您的意思,妾身该如何是好?”

秦修顿时­精­神抖擞,拍了拍胸脯,下巴微扬,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公主觉得本王如何?”

宝钦虽说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可真正听见了,却还是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道:“五…五爷…妾身知道您最英俊,可……”可这么明目张胆地挖人墙脚,是不是也不大厚道。

秦修还待再自夸一番,一旁伺候的清雅终于看不过去了,大声打断道:“五殿下,您快别胡说了。我们公主可是您未来的嫂子,您这般说话,十分不妥当。”她这话虽是朝着秦修去的,可宝钦却也多少从当中听出了些意思,终于意识到自己而今已不是在西北军中。

于是轻咳了两声,做出端正庄重的样子来,板着脸正­色­道:“这种事怎么能随意说笑,五殿下…请自重。”

秦修撇撇嘴,不悦地瞟了清雅一眼,小声地埋怨道:“公主倒是个妙人儿,带个丫鬟却是无趣得紧。”说罢了,又想哄着宝钦再跟他说话。但宝钦也觉得以自己而今的身份,似乎不大适合再跟秦修称兄道弟,朝他使了个眼­色­,秦修会意,只得先告辞回去了。

等他一走,清雅就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了宝钦一通,不外乎都是闺阁女儿家该注意的东西。宝钦谦虚地听了一阵,只是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好说了。

到了进宫的那一日,清雅十分地为难。若是打扮得太漂亮了,又怕把秦烈和秦修他们招惹来,可若是不妆扮,到时候被旁人比了下去,岂不是丢了郑国的脸面。最后还是挑了件浅绿­色­的暗纹团花的齐胸襦裙,袖口和裙边都细细地绣了凤尾花边,虽不算太起眼,却是耐看。

“公主您步子小些,再小些。”出门的时候,清雅忍不住再一次提醒她。先前宝钦病得重,走起路来还有所收敛,扶着清雅的手慢悠悠的晃呀晃,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公主的架势。可她这身子一好,就开始无所顾忌了,脚下的步子简直迈得比男人还大,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女儿家的端庄和娇弱。

一行人上了马车,缓缓进宫。

这还是宝钦头一回进后宫,以前在郑国的时候,她有一回回京述职,跟着上了回朝,跪在一大群朝臣们的后面,黑压压的一大群,郑帝端坐在大殿的上首,离得远,连面目都看不真切。但她却深深地记得那压抑又沉重的气氛,迫得人连气儿都喘不上来。

因为清雅一直死命地拉着她,所以一路上宝钦也没有机会掀开车帘子瞧瞧外头的样子。那城墙是不是也和郑国一样的高,那天空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窄……

马车停了好几回,应是过了好道宫门,外头有说话的声音。马车走得极慢,晃啊晃的,不一会儿就把宝钦晃得有些晕,强撑了一会儿终究没撑住,等清雅发现不大对劲转头过来瞧时,她已经睡得极沉了……

清雅实在无奈,想开口唤她起来,见她那极满足的睡样儿,又觉得不忍心。脑子里战斗了一阵,直到马车又停了,外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七公主,我们到了。”

清雅赶紧把宝钦推醒了,小声地道:“公主,快醒醒,快醒醒。”

宝钦陡地坐直了身体,腰杆儿绷得笔直的,右手下意识地往身边摸,一副急行军的姿态。等眨巴了几下眼,她这才慢慢地清醒过来,这里已不是西北大营,而她,也不再是冲阵厮杀、浑身鲜血的钟小将军。

“到了。”清雅见她脸­色­不大好看,生怕吓到她,尽量压低了嗓门,柔声道:“公主下车吧。”

“唔。”宝钦揉了揉眼睛,点点头,慢悠悠地站起身。清雅生怕她会提着裙子就往外跳,赶紧抢到她身前去掀帘子,一边拦住她的去路,一边还道:“奴婢扶您下来。”

宝钦差不多也猜到了清雅的意思,没乱来,十分配合地扶着清雅的手,轻手轻脚地踩着脚踏下了马车。前头早有迎接的姑姑和太监候着,见了她们,赶紧迎上来行礼,笑着道:“公主安好,皇后娘娘大早上在宁安宫等着了,见了公主,还不知多高兴呢。”

宝钦不大懂得跟人寒暄,这会儿见了她们,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牢牢记住临走前清雅叮嘱过的话,一律微笑。旁的事,自有清雅来处理。

一路上,果然都是清雅陪着几位姑姑说话,宝钦只需要端着架子就行。她这会儿可算是深切地领会到秦烈板着脸的好处了,这般的高深莫测,果然好用。

秦国后宫并没有宝钦想象的那般奢华,房子修得倒是高大宽敞,却远不及宝钦在郑国大殿时所见的那般华丽绝伦,美轮美奂。一行人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工夫,这才到了宁安宫,也就是皇后的住所。

外头也早有宫女们候着,穿一­色­儿的淡青­色­襦裙,模样儿也都水灵。瞧见她们一行人过来,赶紧过来拜见。

秦国并不似郑国那般谨守规矩,宫女们见过礼了,就开始活泼起来,说话时也并不拘束,笑嘻嘻地冲着宝钦夸道:“早听说七公主生得美,奴婢们一早就都过来等着了,而今一看,可不枉大家伙儿等一场,可真是美丽。”

宝钦依旧端着架子抿嘴笑笑,继续作莫测高深状。

说话时,宫女们笑着引她们进屋。

皇后并不在大殿,却是在偏殿里和几个妃嫔们吃茶说话,并非不看重宝钦,倒是有几分把她当做自家人的意思。

进得屋里,宝钦一眼就瞧见了上首的中年美­妇­,穿一身亮蓝­色­镶玫红边的长裙,上头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若换了寻常人穿着,怕不是满身的俗气,可穿在她身上,却只有雍容华贵。

这便是秦国的皇后了!宝钦心中暗道,眼睛不经意地将屋里的其他人都瞄了一圈,虽说环肥燕瘦各有所长,可论起雍容的气质,却没有一个人能与她媲美。

宝钦将将弯了弯膝盖准备行礼,忽然从旁边跳出个年轻女子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她,怒不可遏地大声道:“原来是你!”

宝钦眯了眯眼睛,脸上依旧端着客气又疏离的笑,淡然地朝她点点头,“二小姐安好。”

原来面瘫脸真是好用!

“雁如,怎可如此无礼。”一旁的太子妃脸上顿时不好看,沉着脸小声地训斥王雁如,罢了又尴尬地朝宝钦点头道:“舍妹无礼,公主请勿见怪。”

宝钦客气地摇摇头,“无妨”。说罢,不再理会扎毛的王二小姐,端端正正地朝皇后见礼。

皇后一脸慈爱地道:“陛下就是心疼老三,瞧瞧七公主这相貌,怕是整个宫里头也没这么出挑的了。”她是个直­性­子,心里头有什么就说什么,一句话顿时就把王雁如的脸给说白了。

太子妃忍俊不禁地捂住了嘴,笑着接话道:“母后这话可莫要在外头说,儿臣也就罢了,我们家雁儿可要哭了。”

皇后又赶紧圆场子,笑着道:“雁如也漂亮,宛如你也漂亮。年轻小姑娘们都是水灵灵的,我们这些老婆子们可没得比咯。”

旁座的妃嫔们赶紧恭维道:“皇后娘娘可别说这样的话,您若自称老婆子,那我们可连门儿都不敢出了。”

大家伙儿纷纷附和,宝钦也跟着弯起嘴角笑了笑。唯有一旁的王雁如,一直狠狠盯着宝钦,眼睛里好似要飙出火来。

作者有话要说:困啊困,没写多少字啊,咋一下就这么晚了呢

[ ]、第二十三回

二十二

宝钦从来没有跟宫里的人打过交道,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后和太子妃都算和善,见宝钦不怎么说话,只当她胆小害羞,于是愈加地热情,拉着她柔声细语地问起郑国的风土人情,旁的妃嫔们也都纷纷笑着附和,偏殿里倒是一片祥和。

唯有王家二小姐一直看宝钦不顺眼,冲着她横眉冷对的,敌意十分明显。宝钦只当是看不到,客气地朝大家微笑,偶尔也说两句寒暄的话,虽不热情,倒也不算失礼。

妃嫔们在偏殿里坐了一阵后一个接着一个地告辞了,一会儿,这屋里就只剩下皇后和太子妃几个,王雁如自然也在。宝钦原本也想找个借口告辞回去的,偏偏皇后开口留了饭,她又不好推辞,只得违心地留了下来。

她虽没在宫里头用过膳,却也听师兄提起过,所谓的御膳也就是样子好看,端上桌的时候菜都凉了,吃在嘴里寡淡无味云云,所以,宝钦对什么御膳并不感兴趣。

王雁如始终沉着脸,不悦都摆在脸上,被太子妃暗地里踢了两脚,这才稍稍缓了些,但对宝钦始终也挤不出笑容来。倒是皇后老是喜欢跟宝钦说话,问起从郑国到丰城的景­色­,罢了又感叹道:“还是郑国风致秀美,丰城这边,到底是太硬朗了。”

宝钦闻言微微愕然,终于正­色­认真打量起皇后来。先前她不曾留意,这会儿仔细看,才发现皇后身型娇小,面容圆润又清秀,眉宇间的风情与寻常秦国贵­妇­截然不同,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味道。

“七公主不知道,母后原本也是郑国人。”太子妃见宝钦一脸狐疑,笑着解释道:“南阳肖氏,公主可曾听过。”

南阳肖氏!宝钦心中顿时一凛。虽说那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但南阳肖氏的名号却常常出现在钟父和宝钦师父的口中。

南阳肖氏曾是郑国最显赫的世家大族,人才济济,能人辈出,自郑建国,单是一品宰相就出了三位,更曾被人戏称为“肖半朝”。可三十多年前,肖氏一族忽然举家北迁,去了秦国,尔后便销声匿迹,不见影踪。宝钦万万没有想到,这秦国的皇后居然出身肖家。

一念至此,宝钦再望向皇后的眼神便有了些不同。倒也不是说同为郑国人才生出的亲切感,只是当初她在清凉山学艺时,师父拿给她的好几本书,据说都传自肖家。自那会儿起,宝钦对这个神秘的肖氏就有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拜感。

于是再往下,宝钦便不再向先前那般藏着掖着了,说话时坦然爽朗了许多。她本就不是深锁宫中的闺阁女子,书读得不少,且又见多识广,自然绝非常年守在宫里的皇后和太子妃能相比。不多时,这两位便被她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民间风俗和话本故事吸引住了,就连王雁如也瞪大了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说了一阵,宫女过来问何时用膳,她们这才想起吃饭的事儿,一时忍不住都笑起来。王雁如也一改先前的敌视,居然还主动过来拉宝钦的袖子,着急地问:“后来那玄女和神仙有没有在一起?是不是玄女的母亲又要来­棒­打鸳鸯……”

宝钦表示很为难。先前她说了一大堆西北的风土人情,王雁如没有半点兴趣,后来不过是把话本册子上才子佳人的桥段说了几句,她就抓住不放了。要不怎么说二八少女正怀春呢……她却把自个儿也是未出阁少女的事儿给忘了。

宝钦对王雁如的印象不算太坏,她就是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千金小姐,脾气虽然大些,人却不坏。眼看着两个人渐渐融洽起来,宝钦却忽然听到外头宫女来报,太子和三殿下觐见。王雁如一愣,尔后眼刀子就冲着宝钦挥过来了。

“快传进来,快传进来。”皇后高兴地道:“今儿可真是赶了巧了,正好遇到烈哥儿来请安。七公主还没见过他吧。烈哥儿就是面­嫩­,也不晓得去行宫拜访。”

宝钦的眼角使劲儿地抽,心里道,皇后娘娘,看来您对秦烈还真是不了解。

说话的工夫,太子和秦烈一前一后地进了门,方欲行礼就被皇后拦了,她老人家还指着宝钦特热情地招呼秦烈,“烈哥儿,你猜猜这是谁?”

秦烈居然还配合她,皱着眉头表示不清楚。皇后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欢喜地道:“这就是郑国来的七公主,你未来的媳­妇­儿。瞧瞧她长得多好看。”

秦烈闻言,还真认真地朝宝钦瞧过来,黑眼睛亮亮的,脸上虽还是一贯的冷漠,但眼神却很温和。“母后说得没错,我媳­妇­儿果然好看。”

绕是宝钦脸皮再厚,被他这么直白地夸赞,也有些受不了。更受不了的是王雁如,从秦烈一进门,她的眼睛就直直地盯着他看,可瞧了老半天,也没等到秦烈朝她看一眼,相反的,还一直跟宝钦“眉来眼去”。若不是这会儿还在宫里头,只怕她立时就要发作了。

太子是早晓得自家小姨子的心思的,生怕她一时控制不住闹出来,赶紧出来转移话题,笑着朝皇后道:“听说宫里的御厨做了新菜式,儿臣特意拉了三弟过来向母后讨一口饭吃,母后可莫要小气。”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老五那张油嘴了。”皇后一脸慈爱地看着他,笑道:“我还不晓得你,不过是拉了宛如过来陪我说几句话,你就急急忙忙地追过来,生怕我把宛如留在宁安宫。”

屋里众人顿时跟着笑起来。太子被戳破了心思,面上却丝毫不显尴尬,笑着朝皇后道:“母后你莫要打趣我们了。”说着,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太子妃,小声地继续道:“宛如刚被诊出了喜脉,儿臣确实放心不下。”

“哎呀你怎么就说了。”太子妃又气又急地瞪着太子,满脸的羞恼。

皇后闻言大喜,高声道:“这是喜事,这是喜事。宛如也真是的,这样的好事怎么也不早些说。赶紧的,那个玉竹,把我屋里那枚如意拿过来,宛如而今怀着身孕,要静心。那枚如意是护国寺的高僧加持过的,最能清心。还有还有……”她这一开口,赏赐便如流水一般。太子妃连连推辞,倒是太子一脸坦然。

太子妃有孕才将将两个来月,从外形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宝钦以前虽然也见过孕­妇­,但多是远远地瞥一眼,只觉得那挺着大肚子颤巍巍的样子甚是吓人,而今瞧见太子妃这样纤细的腰肢,居然十分不能适应。她盯着太子妃纤腰仔细看,很难想象那个平坦的小腹里居然装着个娃儿。

王雁如见她那傻样儿,忍不住想开口刺她几句,才张嘴就又被太子妃踢了一脚,顿觉委屈得不行。斜着眼睛瞧瞧地朝秦烈瞟去,却只见他施施然地坐在宝钦的身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王雁如的心里更像泡过了酸水似的,难受得紧。

说了一阵话,总算到了用膳的时候。皇后自是在上首坐了,太子则扶着太子妃坐了一几,王雁如有心想凑到秦烈身边去,只是见他板着脸一片冷漠,心里头又有些发憷。

宝钦挑了靠后的位子坐下,才刚落座,身边却忽然多了一个人。转头看去,却只见秦烈自自然然地一甩袍子就坐了下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是那样的理所当然,甚至让宝钦一时有些摸不准秦国的规矩了。难不成秦国的规矩,只消是订了婚,不论有没有成亲,就都能当媳­妇­儿一般看待了?

宝钦发愣的当儿,秦烈已经给她倒了杯茶,道:“渴了吧,先喝口水。”

对面的太子也正殷勤地给太子妃倒茶,听到这边的声音,偷偷地抬头朝秦烈笑。秦烈只当没看见,一脸淡定地继续给宝钦布菜,“这个芋头蒸得很烂,要不要来一点。唔,酒还不能喝,你而今身体尚未痊愈……”

宝钦只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就被秦烈看了出来。天晓得她有多久没喝过酒了,以前在行宫里被清雅拘着倒也罢了,而今一闻见酒香,肚子里的酒虫就恨不得爬出来,再看这满几的食物,硬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秦烈见状,眼睛里闪过微微的笑意,想了想,终是忍不住朝皇后开口:“母后忒地小气,您宫里不是有刚进贡来的果子酒,也舍不得拿出来招待人。”

皇后闻言微微意外,疑惑地问:“烈哥儿不是素来喜欢琼南玉浆,上回还说果子酒寡淡无味,怎么这会儿——”她说到一半就想明白了,顿时拍手大笑,一脸揶揄地看着宝钦,高声笑道:“果子酒好,果子酒好!”说着,又赶紧朝伺候的宫女吩咐道:“还愣着作什么,赶紧去换了果子酒给烈哥儿。”

太子夫­妇­都跟着笑出声来,除了王雁如和清雅,屋里众人也都笑吟吟地瞧着秦烈和宝钦两个,那灼灼的目光,就连宝钦都快要受不住。

很快的,宫女端着一壶果子酒过来了。秦烈并不让她近身伺候,自接了酒,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神情自若地又给宝钦斟了一杯酒,面­色­自若地道:“这个酒不醉人,不过你也不能多喝。”

宝钦硬着头皮朝他点点头,口中道:“多谢三殿下。”她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而今看来,比起某人,似乎还甚有差距。

不过宝钦素来豁达,被众人笑了一阵,自己就释然了,左右她又不会在丰城过一辈子,旁人便是笑话,那笑的也是七公主,和她不相­干­。想到此处,她很快就面­色­如常了,不仅坦然地喝了酒,连秦烈布的菜,她也一点不落地全吃了。

到底是皇后宫里,这御膳的卖相极佳,颜­色­鲜艳欲滴不说,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浑不似师兄所说的那般难以下咽。

这一顿饭众人吃得各怀心思。宝钦心无旁骛,清雅心急如焚,王雁如咬牙切齿,太子和太子妃你侬我侬,而皇后则是喜不自胜,一会儿看看太子夫­妇­,一会儿又看看秦烈和宝钦,一会儿又暗自叹了口气:那郑国皇帝死得可真不是时候,若是再多扛上几天,今儿传来喜讯的,可就不止这一对了……

用过了午膳,大家都说了一阵话,说着说着,皇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朝太子道:“既然宛如有了喜,你就多抽些时间好好陪他。月底的秋猎就不要去了,留在京里帮你父皇处理些朝政。”

太子正要应下,一旁的太子妃却笑着Сhā话道:“谢母后体恤,只是殿下常年守在京里,难得能出一回京,儿臣实在不愿将他拘在宫里。左右月底就满三个月了,胎儿渐稳,不必太过拘谨小心。再说,儿臣这也不是头一胎了,若是再大惊小怪的,旁人见了,也要笑话。只是这次秋猎妾身怕是去不成,殿□边,看是带着文秀还是凝霜?”

皇后皱了皱眉,嗔怪地道:“你就是太贤惠大度些。”想了想,又朝太子道:“什么文秀、凝霜,那狐媚小气的模样,我都不喜欢,一个都不准带。你府里不是还有几个侍妾么,到时候随便挑个机灵勤快的就是,左右不过是照顾你的起居,十几二十天就回了。”

文秀和凝霜都是东宫有品级的侧妃,尤其是董凝霜,其父董昌和乃兵部侍郎,深受秦帝重用,最近更有消息传说他又要高升了。因着这样的缘故,董氏虽未有所出,但在东宫甚是得意,说话行事未免有些嚣张,虽说在太子妃跟前还算客气,但若有一日果真产了子,只怕连太子妃都要不放在眼里了。

平日里在宫中,太子妃还能用宫规压一压她,若她跟着太子去秋猎,一去便是十几二十天,谁晓得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听得皇后这么一说,太子妃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可皇后一面是围护着她,另一面,却也是在敲打她。国公府出了一个太子妃,已经够招摇的了,若是再出个三王妃,日后难免有外戚乱政之嫌。太子妃心中早如明镜,只是不好与王雁如明说罢了。

太子笑着哄道:“瞧母后说的,儿臣不过出去个十几日,身边又不是没人伺候,何必非要带什么侍妾。老三素来都是一个人,这回儿臣就和他作伴了。”

秦烈闻言白了他一眼,冷冷地没有说话。

皇后却笑起来,指着他道:“烈哥儿这边还有七公主呢?”

宝钦一愣,不明白怎么这话头又落在了自己身上。清雅有心想开口拒绝,只是心里头到底顾忌着规矩礼仪,不敢开口,急得眼睛都快红了。

秦烈低头看她,柔声问:“公主也一道儿去吧。”

“她也去?”王雁如终于忍不住了,冷笑着嘲讽道:“人家七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不比我们这些粗人,不说打猎,怕是连马也不会骑吧。”

宝钦自中毒以来一直窝着没怎么出过门,身上的骨头都快锈掉了。而今听大家提起打猎的事儿,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只是王雁如这话倒也没说错,正经的七公主连宫门都没出过,哪里会骑马。她若是跟过去,一时按捺不住打几只兔子什么的,岂不是就露了馅儿。

“无妨,”秦烈冷冷地看了王雁如一眼,又把目光挪到了宝钦身上,眼神顿时变得温和起来,“我教她。”

“好!好!”皇后连连拍手称好,又招呼玉竹道:“回头把本宫那匹如风给七公主牵过去,让烈哥儿好好教教她。左右还有半个月,不怕学不会。”说着,又和颜悦­色­地朝秦烈和宝钦道:“如风乖巧得很,七公主莫要害怕。烈哥儿你要耐心,公主是女儿家,可千万别把她当成你们军中的那些大老粗。”

秦烈正­色­应了。宝钦赶紧起身,郑重地谢过了皇后。

几个人一直待到了未时初,打量着皇后开始瞌睡,这才赶紧告退。秦烈一直把宝钦送到了行宫大门口,目光灼灼地盯着宝钦看了半晌,似乎在等她开口留人。

清雅见状,赶紧挤上前来朝秦烈福身见礼,客

气地赶人,“三殿下好走。”好不容易才将人给送走了。

回了宫,清雅原本还想再跟宝钦说道说道,只是一进门就见她打着哈欠歪在了床上,恹恹地道:“先让我睡一觉,困死了。”

等她一觉醒来,皇后送她的马也到了。宝钦赶紧洗了把脸,兴致勃勃地跑去看。北地的马匹个头高大,跑得快,耐力也好,尤其是秦国的战马一直是宝钦的心头爱。

她在军中四年,换了两匹马,一匹叫做闪电,是匹高大的黑马,毛­色­如缎子一般闪亮,最是聪明勇武,跟着宝钦打过不少仗,后来在跟北燕的一场恶战中中了两箭,虽说保住了一条命,却再也没法上战场了。

后来换的是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名字叫特勒,是师兄从河套谷地弄过来的,竟比秦国的马儿还要高大,威风凛凛,疾步如飞。一直到宝钦被鸩杀,特勒都跟着她,只是不知道而今如何了。

宝钦一阵风似的冲到马厩,大老远就瞧见一群人围成一团,热热闹闹地在讨论着什么。瞧见宝钦过来,大家伙儿赶紧让开,马倌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巴结地恭维道:“皇后娘娘派人送了如风过来,公主快过来瞧瞧,真是一匹好马。”

宝钦盯着马厩里漂亮娇小的小母马,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娇小玲珑的身材,这温驯娇弱的眼神,这华丽又­精­致的马鞍,无处不在宣告着它“高贵”的身份——这样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只消一鞭子就能被打得起不来。宝钦扶着额头,扯了扯嘴角,为难地夸赞了一句,“果然漂亮!”

“公主要不要试一下。”马倌儿热情地把如风牵到宝钦面前来,拍了拍它的背,马儿立刻弯下前腿,居然跪了下来。

“不…不必了……”宝钦艰难地转过身,控制着自己不要一脚踢上去,“它将将才到,休息一阵再说。”这样娇弱的东西,还能叫马么?宝钦实在担心自己会把那几条小细腿儿给压折了。

失望地回了屋,清雅小心翼翼地劝她,“要不,公主索­性­别去了。您身子还未大好,这一路颠簸的,奴婢怕您吃不消。”

“想去也没用啊。”宝钦歪在榻上,闷闷地道:“就那匹小马,我都不好意思骑,太丢人了。”

清雅赶紧附和,笑着道:“公主说的是,那马儿实在太不像样子了,跟头驴子差不多。人家驴子脾气还犟呢。您要真骑着那东西过去,别说打猎,走几步都难过。”

宝钦一郁闷,又回床上躺着去了,翻来覆去了一阵,却是睡不着。她的­性­子本就跳脱,而今身子渐渐好了,一点也不想在行宫里头窝着。好容易才有机会出去走走,怎么能被匹马儿给耽搁了。

想着便有些不痛快,猛地翻身坐起来,托腮想了一阵,招呼清雅道:“你让人去找秦修,看他能不能给我弄匹马来。”她跟秦修到底有多年的“交情”,所以这当口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至于秦烈,宝钦一想起宫里头众人的打趣就有些面热。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而今又担着公主的身份,自然不好随意去找“未婚夫”帮忙。

“您还是要去呀?”清雅为难地皱眉,“不过是打个猎罢了,等回了郑国,哪里不能打猎,何必非要去凑这个热闹。”

“这不是而今回不去么。”宝钦道:“再这么成天闷在宫里,都快闷死了。”

清雅也晓得宝钦的­性­子,素来说一不二的,知道自己劝不过,只得应下,想了想,又道:“那还不如去找司徒大人。”司徒虽说放荡不羁了些,可到底对宝钦没有那种意思,也省得被人钻了空子来献殷勤。

只要是能弄到马,从谁哪里弄到的,又有何区别。宝钦正待应着,外头有丫鬟过来禀报,“公主,公主,三殿下让五斤侍卫送了匹马过来。”

秦烈送来的马!

宝钦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急声问:“在哪里?你可曾见了?”

“已经牵去马房了,公主要不要过去瞧瞧。”

那是自然的。宝钦的脑子里立刻闪过刚进丰城那日秦烈出现时的情形,他□的那一匹宝钦不敢想,可那些侍卫们所骑的,无一不是良马,随便挑一匹出来也是威风凛凛。

等到了马厩,瞧见那黑云一般高大威风的大马儿,宝钦顿时又惊又喜。她在这方面的眼神儿可好使,一眼就认出这宝贝竟是秦烈的马,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把秦烈狠狠地夸赞了一番,“三爷果然讲义气!”

作者有话要说:龟速的人真是伤不起啊,在电脑前头坐了一整天,脑袋都晕乎了,还是只码了这么点字。头痛中ing

求花求评,呜呜

[ ]、第二十四回

二十四

清雅一瞧见那匹黑马的时候心里就大叫不好,只是宝钦太兴奋,害得她好几次想开口提醒,到了嘴边又把话给噎了回去。虽说她在宝钦身边只有几个月,但宝钦是什么­性­子她却摸得清清楚楚。旁的事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一旦提到战事、比试,她就立刻­精­神抖擞,定要争个你死我活才好。

“它叫什么?”宝钦摸了摸马儿黝黑发亮的毛皮,兴致勃勃地问五斤。可这马儿显然有些傲,朝宝钦不屑地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居然走开了。

五斤生怕宝钦气恼,赶紧解释道:“它叫飒鲁,是三爷的宝贝,脾气大得很,就王爷能骑,旁人连碰都不让碰的。小的这一路把它弄过来,可费了大力气了。您瞅瞅,小的这腿上,还被它踢了两脚呢。”

身后的马倌儿也赶紧附和,“公主殿下,这飒鲁您可不能碰,脾气可暴了,方才对您还算客气的,奴才刚刚才靠近了些,它就抬脚要踢,吓死人了。”

他们不说还好,越是这样宝钦就越是来了兴趣,恨不得立刻就要上马遛一圈,招呼着五斤把马鞍装上,自己则挽起袖子准备上马。五斤都快哭出来了,苦哈哈地求她,“公主,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还是等会儿三爷到了再说吧。您要真出点什么事儿,三爷还不得杀了我。再说……”他总算想出了个靠谱的理由,道:“这院子也太窄了,要不,让三爷明儿带公主去围场再说。”

他这话确实有道理,宝钦仔细想想,终于作罢,恋恋不舍地又上前拍了拍马ρi股,一脸温柔地道:“也罢,等明儿找个宽敞的地方再遛,这里实在跑不开。”

五斤瞧着,十分地想笑。这位“七公主”虽说对谁都还客气,可什么时候这么温柔和善过。三爷想尽法子过来讨人欢心,结果自个儿却连匹马都不如,真真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头五斤又去王府把飒鲁的马童给叫了过来,因为飒鲁脾气太大,行宫的马倌儿根本就近不了身,连加的食它也不吃,嚣张得一塌糊涂。当然这些事宝钦一点也不知道,她晚上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日大早就换了身劲装准备出门遛马。

七公主的嫁妆里有不少好东西,衣物料子都是极佳的,剪裁得也是恰到好处,难得还有两身大红­色­的骑装,宝钦一眼瞧见就喜欢得不行。只可惜而今她正在孝期,穿不得这般鲜亮的衣服,摩挲了一番后,又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

等换好衣服出来,丫鬟们已经过来禀报,说是秦烈到了。宝钦顿时欢喜起来,赶紧加快了步子迎出去。

外头五斤已经牵了飒鲁出来,而秦烈则骑着另一匹黑马,同样的高大健壮,只是眉心间有一道白­色­花纹,冲淡了马儿的彪悍之气,显得可爱起来。

宝钦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抢飒鲁,五斤生怕飒鲁发飙波及到自己,赶紧松开缰绳,快步往后退,一边退,嘴里还一边大声地朝秦烈招呼,“三爷,您看,小的可真没办法,这根本就看不住嘛。”

他话未说完,宝钦就已经翻身上了马。飒鲁顿时暴躁起来,可劲儿地在原地蹦,身子一拱一拱的,想法设法地要把宝钦给摔下来。跟在后头出来的清雅吓得脸都白了,一边惊声尖叫,一边想要冲上前去帮忙,被秦烈一个冷冷的眼神儿给吓了回去。

“让她自己来。”秦烈居然半点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骑在马上一动不动,袖手旁观。

飒鲁是秦烈的爱马,跟着他有些年份了,这么多年来,谁对它都是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见过像宝钦这般“粗鲁无礼”的人物,一句话不说,上来就骑。所以,它也是可劲儿地蹦跶着,像发了疯似的四处乱跑。

行宫外虽然还算宽敞,可哪里够飒鲁遛的,他长嘶一声后,陡地撒开蹄子就朝路的另一头跑去,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让人有反应的时间。五斤和清雅还都愣着,先瞧见飒鲁驮着宝钦一溜烟地跑远了,紧接着就是秦烈,等眨巴眨巴眼睛清醒过来,早已不见了他们俩的踪影。

“进去吧。”五斤朝清雅挥挥手,笑着打趣道:“咱们这会儿骑什么都赶不上了。”

宝钦这边,飒鲁一溜烟地往东门方向跑,一路上使尽了各种法子想把人甩下来,可宝钦却像长在了它身上似的,不仅动不得分毫,还时不时地赏它一巴掌,痛得飒鲁嘶嘶地叫。

也不知跑了多久,四周的房舍人群渐少,再过一阵,就只瞧见一片广阔的绿­色­。飒鲁终于慢了下来,发出嗤嗤的喘息声。宝钦见状,又毫不客气地给了它几巴掌,飒鲁顿时发出委屈的嗷嗷声,再过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乖乖地停下了脚步,耷拉着脑袋,再也不见骄傲之态。

“公主骑术甚佳,看来不需本王再教了。”身后忽传来秦烈的声音,宝钦猛地回头,这才发现他居然一直跟着,身上顿时一僵,皱了皱眉头,努力地扯起嘴角,转过身朝他僵硬地笑,解释道:“我…学过骑马。”

秦烈闻言也丝毫不追问,板着脸点头,“甚好。”他轻轻地拍了拍马背,马儿慢慢地踱到宝钦身边,两人之间只隔了两三尺远。宝钦的身体到底不如以前,跟着飒鲁折腾了一阵,身上就出了汗,脸上涨得红红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秦烈解下牛皮水袋递给她,低声道:“你先喝口水,一会儿我们往回走几步,就有个茶馆,可以停下来歇歇。”

宝钦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水袋,打开盖子,不由分说地先灌了几口,豪迈地挥起袖子擦嘴。擦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什么,悄悄朝秦烈瞄了一眼,见他并没有看着自己,这才赶紧把手放下了,从荷包里拿了帕子出来,慢条斯理、仪态万千地擦了擦嘴。

等她擦完了,秦烈这才转过头来,自自然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袋,然后,一仰头,也跟着喝了一大口。他喝水时还特意地把盯着宝钦的脸上看,希望能难得地看到她羞怯脸红的样子。可宝钦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还咧嘴朝他笑了笑,客客气气的样子。

秦烈心里头莫名地一堵,不留神竟被凉水给呛了喉咙,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宝钦不由分说地跟着上前拍他的后背,动作铿锵有力。好在秦烈虽然长了张小白脸,身板儿却十分厚实,这要真换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只怕骨架子都要被她给拍散了。

等秦烈缓过来,二人这才策马慢慢往回走。宝钦一想到他素来这般沉着稳重的,居然也能犯这样的错,心里头就觉得想笑,只是每每一展颜,对着秦烈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又笑不出来了。

两人走了不多久,果然就瞧见了秦烈所说的茶馆。

说是茶馆,其实也就是打了个棚子,胡乱地拼了两张桌子,又摆了几把板凳。茶馆的摊主是一对年迈老夫妻,头发都花白了,­精­神却还好,走起路来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稳当劲儿。

瞧见宝钦二人过来,老太太十分热情地朝他们打招呼,“秦爷来了,快坐快坐。我这就让老头子沏茶。”说罢,就扯着嗓门大声地喊:“老头子,快上茶了。”

宝钦微觉诧异,趁着老太太回去沏茶,凑到秦烈身边,压低了嗓门小声地问,“她认得你?”

宝钦这几个月终日娇养着,清雅又惯会调些润肤养颜的脂膏,养得久了,这皮肤便愈发地娇­嫩­起来,虽说并没有涂脂抹粉,身上却还透着淡淡的幽香。离得近了,这香味儿便一点点地钻进秦烈的鼻子里,说不出的勾人。

堂堂的大秦战神硬是怔了半晌,才想起回话的事儿,沉了沉心,低声回道:“来过几回,老太太就记住了。”说话时眼睛却不看宝钦,假装找座儿,迅速地坐在了棚子里头。

很快的,老太太就端着一壶热茶过来了,笑着朝秦烈道:“是家里头刚炒的秋茶,不晓得秦爷喝不喝得惯。”

秦烈不回话,却来看宝钦,问:“秦地的茶味道浓,不晓得你习不习惯?”

“无妨。”宝钦赶紧回道。她还真不是客气,西北本就与秦国离得近,饮食习俗也都差不离,西北的军士们喝的也多是团得紧实的黑茶。喝的时候拿刀砍一块,闷在大壶里一通狠煮,煮得汤汁红里透着黑,喝起来格外解渴。

说罢,宝钦就拿起茶壶给秦烈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这茶汤倒比她在西北常喝的还要清澈些,许是炒得糊了,茶汤里透着一股焦香,喝着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秦烈见她喝得甚香,心中亦是舒坦,又招呼着老太太给那两匹马儿弄些白开水解渴。二人在茶棚里坐了一阵,胡天胡地地说了一阵话,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才准备去牵马,飒鲁却快步奔了过来,先是委委屈屈地跑到秦烈跟前凑,见秦烈不理它,这才屁颠儿屁颠儿地踱到宝钦面前,一个劲儿地甩尾巴。

宝钦瞧它这谄媚样儿,跟先前那高傲嚣张的飒鲁像换了匹马似的,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拍着马背道:“我还道马肖其主,原来你也就学了个皮毛,光会绷着脸有什么用,被我抽几鞭子,打几巴掌,还不就服服帖帖的……”

秦烈扭着脑袋看她,绷着脸,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训男人什么的,就跟训马是一个道理——宝姑娘这么说==

谢谢大家留评,吼吼,吼一嗓子就是不一样啊。

不过估计跟我昨天爆发有关,可俺也不能老爆发啊,俺脑容量不够,爆太多了伤脑子,越写越乱

[ ]、第二十五回

二十五

宝钦后知后觉,走了不多久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察觉出不妥当了。奈何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没有再拉着秦烈解释的道理。想了一阵,脑子里愈加地乱成一团麻,索­性­就不去想了,见秦烈依旧悉如往常一般沉着脸,自己也面­色­如常地继续说话。

他们在外头喝了满肚子的茶水,糙得胃里空落落的,一到行宫宝钦就赶紧让雅去备饭,又招呼秦烈一起。秦烈早就等着她这句话了,立刻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直把清雅急得心口一阵一阵地痛。

行宫里头有清雅虎视眈眈地盯着,秦烈自是凑不到跟宝钦一起坐,不仅如此,清雅还把他一个人安置在殿外,跟宝钦隔了好大一张屏风,不说见人,连声音都听不真切。偏偏秦烈还不好开口说什么,只得闷着脑袋一个人低头吃饭,连酒也没喝。

宝钦也十分不习惯,只是清雅说得言之灼灼,确实有几分道理。更何况,她又是师兄的人,宝钦总是要给她几分面子。

吃过午饭后秦烈依旧不走,说宝钦今儿累着了,怕身子不舒坦,非让五斤去叫了司徒过来。他自个儿则趁机一直守着,时不时地跟宝钦说句话。他见识广博,说的又多是军中的豪迈事,宝钦听得津津有味,好几次都忍不住想高声附和,每每都被清雅的眼神给止住了。仔细一想,顿时出了一身的汗。

一会儿的功夫,司徒就到了,背着药匣子垂首丧气的样子。一进门就朝秦烈抱怨道:“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好容易才轮到沐休,瞅准了机会准备去找小翠,结果还被五斤生拉硬拽了过来。回头我要是讨不到媳­妇­儿,你也别想讨到好。”

秦烈白了他一眼,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冷冷地道:“你给公主看看,她今儿骑了半天马,我怕她身体受不住。”

“骑个马也这么大惊小怪,公主的身子没那么差。”话虽这么说,司徒还是在宝钦身边坐了,很郑重地给她把起脉来。手指刚刚搭上她的脉门,司徒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先看了宝钦一眼,尔后又把目光挪到了秦烈身上,狐疑地问:“她骑什么马了,怎么气血如此翻腾?”

“飒鲁。”

司徒半张着嘴,好半天没合拢。过了好一阵,他才收回了手,擦了擦额头,小声地感叹,“阿烈你这回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对了,飒鲁可还健在?”

秦烈缓缓转过头来看他,目光不善。

宝钦也横着眼看他,问:“司徒大人觉得妾身能把飒鲁杀了还是吃了?”

司徒见状不对,赶紧求饶,“我不对,我说错话了。”罢了,又不怀好意地朝他二人贼笑,“你们俩这还没成亲呢,就一个鼻孔出气。若是日后成婚了,这还有我说话的地儿吗?还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秦烈和宝钦都还没怎么反应呢,清雅却是都快气死了,赶紧高声反驳道:“司徒大人,我家公主还在孝期,您怎能如此说话,实在太无礼了!”

司徒被她骂了也不说话,就笑嘻嘻地瞧着秦烈,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等着他给自己解围。

秦烈板着脸,低声地转移话题,“公主身体如何?要不要再开些药?皇后娘娘邀了她月底去秋猎,你看她的身子行不行?若是实在不行,那就只得等下回了。”

宝钦一听便急了,赶紧应道:“怎么不行?我身体好得很,左右飒鲁又被驯服了,日后不过是骑马走走,并不费神。”她在行宫里困了这么久,而今好不容易身体好转了些,便想方设法地想出门,不然,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便是秦烈不让,怕是自己也要偷偷溜出去的。

司徒跟她打交道久了,多少也知道了些许她的脾­性­,遂笑道:“无妨无妨,公主身子好了许多,出门走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身体好得也快。只是日后小心些,不要再像今儿这般费力费神就好。”说罢,又朝秦烈做了个鬼脸,笑道:“再说了,公主身边不是还有三爷守着,有他在,您自然是无碍的。”

秦烈板着脸点头,又朝宝钦看过来,低声询问:“明儿可还要再出去走走?”

宝钦眼睛一亮,面上便不由自主地带了些期待,“去哪里?”

“城西有座宁山寺,老和尚的棋下得极好。山下还有个卖烤­肉­的,羊­肉­烤得十分地道。”他说话时面上虽无表情,但那声音和语调里却透着一股子诱人的蛊惑,宝钦十分地禁不住诱惑,想都没想就应了,“我们明儿早上就去!”

“奴婢也去。”清雅见状不好,赶紧道:“公主到底是女儿家,怎么好孤身出门。奴婢跟着,公主也方便些。”

“你会骑马?”一旁的秦烈冷冷问。

清雅顿时愣住,咬咬牙,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明儿让五斤教你骑马。”秦烈完全不理会清雅的意见,自作主张地安排了下去,“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骑马再说。”他说话一贯地强硬肃冷,让人完全不敢反驳。清雅虽满心眼的不愿意,可对着秦烈那张冷脸,却是半句拒绝的话也不敢说。

等他和司徒好不容易走了,清雅这才郁闷得直抓头发,罢了又苦口婆心地劝宝钦,“公主,奴婢总觉得,三爷的眼神儿毒得很,您今儿也太放肆了。便是秦国的女子也不敢随意驯马,您今儿这般勇武,就不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到时候,想走可就不容易了。”

宝钦仔细想了想,回忆起上午时秦烈说话时的样子,摇摇头,“我跟他说以前学过,他倒是半点怀疑的意思都没有。我们钟家世代习武,七公主和我又是表亲,不说骑马,便是会几下花拳绣腿也不稀奇。”

她说得有理有据的,清雅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低着脑袋想了一阵,才小声地道:“可奴婢觉得,三爷他…是不是对您…好得太过分了?他不会是真把您当公主了吧。”清雅又不好跟她直说,拐弯抹角地提醒着,希望宝钦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宝钦心里头哪有那么多的弯弯拐拐,自然不解其意,笑着道:“他当然是把我当七公主的,不然,能这么隔三差五地过来?”而且,连飒鲁也说送就送了,分明对未来媳­妇­儿的态度。他若是真拆穿了自己的身份,怕是抓都来不及,还能这般殷勤?宝钦如是想。

清雅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清雅又把伺候的下人们都屏退了,凑到宝钦身边小声道:“大爷怕奴婢一个人伺候不周,又另派了两个人过来。只是而今行宫里管得严,奴婢也安Сhā不进人来。公主您看——”

自从那日梁轻言夜探行宫被司徒发现之后,这行宫里外的侍卫都添了不少,全是秦烈的人。对进出的下人也都管得严了,尤其是郑国随行的那一批,都被秦烈陆陆续续地调到了外头,就连李柯鸣留下的那几个丫鬟也都不见了踪影。宝钦的身边除了清雅,剩下的,全都是秦烈后来调进的人手。

宝钦想了想,却轻轻摇头,“你知道我素来不管这些事,若果真开口要调进人来,反倒引人注目。且让她们先在外头候着,等什么时候要用了再说。左右我而今也安全得很,便是丰城有人认出了我来,只要郑国抵死不认,他们也不能奈何。”郑国还有师兄在,总不会再拖她的后腿。

眼下的麻烦可不是这个,清雅暗自叹了口气,脑子里浮现出秦烈的眼神,再看看面前还懵懵懂懂的宝钦,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说不定那位三爷比她还头疼呢!

晚上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宝钦又是­精­神抖擞了。用过了早饭,才换过了衣裳,就听见丫鬟来报说秦烈已经到了。等她换好了衣服再出来,又有个丫鬟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公主,五爷也来了。”

“秦修也来了,那敢情好。”宝钦甩了甩鞭子,抽得“啪啪”作响,“正好跟我们一道儿。”

三个人出门,总比孤男寡女地好。清雅顿时松了一口气,忽然对秦修好感倍增。

到了偏殿,秦家兄弟已经坐下了,只是屋里的气氛不大好。秦烈是一贯的冷脸,端着茶杯根本不瞧秦修,而秦修则是一脸的痞气,歪着嘴得意地笑,时不时地斜着眼睛瞅秦烈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

等宝钦进来,秦修却先迎了上去,亲亲热热很熟络的样子,只差没上前勾肩搭背了,笑吟吟地朝宝钦道:“公主真是不道义,要出门溜达也不叫我一声,分明是不拿我当朋友。”

宝钦虽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但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不得台,遂笑着回道:“你不是贵人事忙么,我哪里好意思叫你。”他既然这般称兄道弟,宝钦也不好妾身来妾身去的,索­性­也就随意地自称我了。

她这话刚说出口,秦烈的眼神儿就瞟过来了,嗖嗖的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凉意。这让宝钦忍不住立刻反省,是不是自己又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点东西,斯斯一直在捣乱,一会儿咬我的鞋子和裤脚,一会儿又绕着我叫,一会儿又把垃圾桶给打翻了,一会儿又......

我都快崩溃了,这个小狗崽子,看我不打它的ρi股!

[ ]、第二十六回

二十六

飒鲁本是秦烈的爱马,自然和他亲近,一出门就挨着秦烈一起走,秦修见状,毫不客气地策马Сhā了进来,大声嚷嚷道:“三哥你让让,我有话跟公主说。”完全不管秦烈沉如死水般的黑脸。

宝钦跟秦修倒还熟络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兴致勃勃地一路跟他说着话,且说且笑,倒比跟秦烈在一起时要显得欢畅得多。

“我听说你们昨儿还出去遛马了?怎么也不叫上我,太不讲义气了。要不,我昨儿也不会被皇后娘娘给招进了宫,还险些跟那凶巴巴的吴家小娘们儿打一架。”秦修一想起昨儿上午进宫的事儿就一肚子气,闷闷地抱怨道:“而今这世道可真是不得了,女人不像女人,那力气倒比男人还要大些,那个吴家小娘们儿险些把我从马上给拽了下来。若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我昨儿非要给她点颜­色­看。”

秦国民风彪悍,早些年还有女子做官的故事,便是而今的丰城,千金小姐中善于骑­射­的也是不少。不过,能对着秦修还有如此胆量的还真不多见。宝钦一时对这位吴家小姐来了几分兴趣,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秦修顿时兴奋起来,当下便把那个“吴家小娘们儿”评得一无是处,罢了又哼道:“若是让爷娶这样凶巴巴的小娘们儿,爷情愿一辈子不成亲。”

宝钦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偷偷地笑。秦烈始终一言不发地在她身边,眼神儿直视前方,似乎完全没有把秦修当回事儿。

三人晃晃悠悠地到了宁山寺,进了庙里拜过了佛,秦烈便领着宝钦去后头院子里找会下棋的老和尚,秦修乐颠颠地也跟了上去。

高僧法号元音,是寺里的护法长老,见秦烈和他说话的样子,想来二人是多年的交情。听秦烈说宝钦的棋艺高超,那元音顿时来了兴趣,赶紧让小和尚把棋盘搬了过来,二人立时就摆开了。

元音的棋风很沉稳,和秦修的风格有些类似,但比他还要谨慎些。宝钦自然也要改变风格,一改先前的横冲直撞,变得稳重小心起来。她一门心思地盯着棋盘,满脑子想的都是棋局的发展,完全没有注意到秦烈两兄弟之间的风起云涌。

“你过来。”秦烈的手搁在秦修的肩膀上,微微发力,冷冷道:“我有话和你说。”

秦修皱眉,不悦地小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不要耽误我看棋。”他话才说出口,肩头忽地一阵钝痛,顿时呲牙咧嘴起来,想高声开骂,又怕影响到宝钦和元音的对弈,气得直咬牙,狠狠一跺脚,迈开步子跟着秦烈去了隔壁院子。

一会儿,那边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以及沉沉的闷哼声。

等宝钦和元音好不容易下完了一局棋,抬起头来四周打量,却不见他兄弟二人的身影。正待开口问,就瞧见秦烈慢悠悠地踱回来了。他先前出门的时候穿一身藏蓝­色­的束腰长袍,头发也梳得整齐,还戴着一顶白玉发冠,瞧着十分­精­神。可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一身上下就变得灰扑扑的,头发也乱了,落了几缕在颊边,发冠早已不见踪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狼狈。

宝钦顿时就愣了,也没多想,直接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像是跟人打过架?”

秦烈沉着脸回道:“无碍。”

男人都爱面子,便是打了架也不愿说,所以宝钦就没再多问了。只是秦修刚刚都还在身边,这会儿却忽然不见踪影,怎么说也有些奇怪。“秦修他——”

“回去了。”秦烈抬眼看她,眼睛里有复杂的神­色­,“府里有事,他着急。”

宝钦“哦”了一声,没再问。她心里头清楚得很,这俩兄弟总是不对付,在她面前打架都不止头一回了,谁晓得刚才又是因为什么事情闹起来,把人家秦修给揍跑了。连秦烈都折腾成了这般模样,可以想象被揍到回家的秦修是何种惨烈。

尔后秦烈又陪着宝钦跟元音大师再下了两盘棋,可宝钦心里头总想着他们俩打架的事儿,难免有些分心,结果后头两盘都输得惨烈。不说秦烈的脸­色­越来越沉,连元音大师都忍不住了,柔声劝道:“施主心里有杂念,贫僧胜之不武,不如下次再来。”

宝钦尴尬地笑笑,都不好意思再去瞧秦烈的脸。

因先前秦烈说山下有烤羊­肉­吃,所以他们俩并没有在庙里用饭,下山后直奔那烤­肉­馆而去。

这烤­肉­馆建得偏僻,秦烈领着她绕过了一层又一层的林子这才到了大门口。宝钦原本以为他说得那般郑重,定是个了不得的高档酒楼,可到了地儿才晓得竟只是个小店,就在堂屋里搭了几张桌子板凳,墙上光秃秃的,半点装饰都没有,只是屋里收拾得极为­干­净,瞧着倒也舒服。

秦烈敲了敲桌子,很快的,后头就有个年轻小伙子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招呼道:“是秦爷来了,快里头坐,正巧这雅间还没人。”

原来这里还有雅间!宝钦好奇地跟着秦烈进到里屋,顿时哑然失笑。说是雅间,其实也就是随便隔了个小房间罢了,靠背面的墙上有扇窗,正对着后头的院子,可以瞧见院子里郁郁葱葱的竹林。

两人进屋坐下,那伙计倒了茶水后便不见了人影,只听见他大声招呼厨房准备饭菜的声音。不多时,他便端着一大只烤羊腿进来了。那只羊腿烤得一片金黄,而今正吱吱地直冒油,一进门便是满屋的异香,让人一见便食指大动。

宝钦原本还想装模作样地推辞一番,结果那­肉­一进嘴,她的眼睛就亮了。要不这秦烈怎么大老远地要领她来这里吃饭呢,这烤­肉­的味道,简直是绝了。

“如何?”

“好。”宝钦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低头继续战斗。若不是顾忌到自己而今的身份,她怕是一个人就能把整条羊腿给灭了。

秦烈总算满意了,点点头,又低声招呼伙计送一壶米酒过来。

二人吃得快,不多时桌上便已是杯盘狼藉。宝钦的肚子早就填满了,这会儿撑得不行,胃里头也有些油腻,便抱着茶壶一杯一杯地喝,算是消消食。秦烈也陪着,小声地说着话,秦国的山水风物他都能说上一二,宝钦也听得甚是认真。

他们吃饭的功夫,外头厅里也来了客人,吵吵闹闹的,说话甚是大声。宝钦先前倒也没留意,可听着听着,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外头那个大嗓门儿似乎总是在提起什么三殿下,那可不就是对面这位?

宝钦顿时觉得好奇起来,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想听听看他到底背着秦烈私底下编排些什么。秦烈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但终究没出声,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宝钦,眼神复杂又古怪。

“……我们三殿下还真是倒霉,您说,眼看着都要大婚了,结果还闹出这样的事,你说冤不冤。要不,再过个一年半载,我老黑就能抱上小世子了。”

“得了吧老黑,你就别替你们爷遮遮掩掩的了。”

“啥意思?”

“嘿,那三殿下这么多年连个身边人都没有,你说这是啥意思?别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你个死老九,瞎说什么呢?小心三殿下晓得了,拔了你的舌头。我们爷是什么人,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他都能瞧得上?外头那些个女人,长得还没我们爷好看,也想来爬床,也不先照照镜子。还瞎说什么隐疾,我们爷有没有隐疾,我老黑还不晓得,他的裤子都是我给洗的……”

外头顿时哄堂大笑,有人高声问:“那老黑你说说,你给三殿下洗裤子,都瞧见啥了。”

老黑嘿嘿地笑,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心知肚明的意思,“都是男人,这还用俺明说啊。就上回,眼看着我们爷快成亲的时候,俺好容易才淘到本春宫册子,那个画啊,真是活灵活现,清……清清楚楚,结果一回头就被三爷给缴了,到现在还没还回来……”

宝钦原本还死命地硬撑着,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彻底绷不住了,赶紧道了句借过,飞快地跑到后头院子里,“哈哈哈……”地抱着肚子死命地笑了一通。

虽说早从司徒的口中晓得秦烈本不是那冷漠疏离的人,可因他总是板着脸,宝钦心里头也总觉得他的­性­子清冷,不好打交道。而今听了老黑的话,才晓得冷漠外表的背后,原来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男子——根本和西北军中那些整天想媳­妇­儿的士兵们没什么两样。

等笑罢了,她却是为了难,一会儿回去,她要怎么跟秦烈说话呢?

在院子里想了半晌,宝钦还是没想出个招来。脑子里一会儿又响起方才老黑的话,时不时地又想笑。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安静了。宝钦偷偷地探出脑袋往外看,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破破烂烂的桌椅。店里的伙计正哭笑不得地收拾着,见了宝钦,无奈地挥了挥手里的桌子腿朝她笑笑,道:“秦爷今儿出手大方,先谢过了。”

宝钦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敢情又给打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烈哥哥的形象被我给毁了!!!

啊啊啊,为什么更新了新章节却不显示!!!

[ ]、第二十七回

二十七

回了雅间,宝钦竭力地绷着脸,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朝秦烈瞄两眼,想看看他的神­色­——除了面皮绷得更紧之外,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当然,宝钦也没感期望他一个面瘫能有什么表情变化,可是,遇到这样的事儿,好歹那眼神儿也要尴尬窘迫些,他怎么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那么坦然呢。

两人各怀心思地回了城,秦烈一路将她送回行宫,这回没再主动留下,说了声告辞后就匆匆地走了。清雅松了口气的同时未免又有些狐疑,忍不住问起宝钦,今儿出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宝钦正憋得难受,想找个人说说,刚准备开口,忽又觉得好像不大妥当。想了想,还是没说,只模糊地提了两句跟老和尚下棋的事,很快就把话给岔开了。

至于秦烈这边,还未进门五斤就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一脸惊讶地朝他道:“三爷,老黑回来了,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一进门就在院子里跪着,拉也拉不起来,问他又不说。您看他这是……”

“让他跪着。”秦烈面沉如水,眼睛里明显地飙着火,比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样子可怕多了。“一张嘴没个把门儿的,活该!”

五斤伺候了他许多年,最是清楚他的­性­子,一见他这眼神儿就晓得秦烈今儿气极了,顿时住了嘴,可心里头却忍不住琢磨今儿出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难不成在七公主那里吃瘪了?

进了屋,秦烈端了杯冷茶一口喝­干­了,哐当一声放下杯子,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除了几年前六斤在打仗被人砍了腿的那次,五斤还没见过秦烈这般暴躁不安过。

“你……”秦烈狠狠地咬牙,“去把司徒给我叫过来。”

“是。”五斤赶紧应了,飞快地转身离开,才走到门口,又听到秦烈的招呼声,“让他记得把上回那药带上。”

上回那药……五斤一愣,心里头忽然亮了,赶紧应下,憋着笑飞快地出了门。

难怪司徒要缠着七公主,原来如此!一念至此,五斤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郑国皇帝可真是会挑时候,啥时候驾崩不好,偏偏就死在了秦烈大婚之前,这不是故意跟三爷过不去么……瞧瞧三爷,这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接连着好几日,秦烈都没再来行宫,宝钦估摸着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秦修也一直没露面,宝钦琢磨着,那天他在宁山寺吃了不小的亏,十有八九伤在了脸上,要不,以秦修­性­子,便是折了胳膊断了腿,也是拦不住他出门的。

因他们不曾来找,宝钦也没再出门。她越来越觉得清雅的话说得对,七公主会骑马不稀奇,甚至会花拳绣腿也说得过去,可若是整天往外跑,跟男人们肆无忌惮地厮混在一起,那就有些讲不清楚了。更何况,秦烈那个人,眼神儿总是让人毛毛的。

所以,秋猎前的十来天,宝钦一直老老实实地窝在行宫里,憋得气儿都快有些不顺了。

秦烈这边却是传来了好消息,经过司徒十数天的针灸和药剂治疗,他脸上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毫无变化。努力的情况下,他勉强能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来——用五斤的话来说,那还不如板着脸呢。

无论如何,这总是有所进步了!反正司徒是自信满满,拍着胸脯向秦烈保证,定要在他洞房花烛前把他的脸治好,结果被秦烈一脚踢了出去。

九月初四,艳阳高照。秦国秋猎,宝钦随行。

秦国尚武,而秋猎正是京中年青男儿争抢风头的时候。若是能在皇帝跟前露露脸,比在宫里头当几年差都强。而今京城的都指挥使赵二斤,先前不过是宫里的普通侍卫,只因在秋猎中折冠,才被秦帝看中,委以重任。

不仅是京城的贵族子弟,就连千金小姐们也是趋之若鹜。虽说丰城民风开放,但女孩子们也难得出来一回,不说旁的,便是见一见这大好的山水也好过窝在京城里头,更何况,随行的王公贵族们多的是未曾婚配的,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那也得自己握住线才好。

于是,这出行的队伍越拉越长,等到出京那一日,已是浩浩荡荡了。

宝钦虽未曾嫁于秦烈,但她而今的身份却是公主,自然独占了一辆马车,只带了清雅一人在车里陪着,闲聊着说几句话,随着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儿便眯缝着眼,缓缓地睡了过去。

从京城到秋猎围场并不远,快马加鞭一个晚上就能到,只是而今这队伍实在太庞大,马车里坐的也多是王公贵族,自然要小心些,走得极慢。清雅问了随行的侍卫,说是得两天才能到。

宝钦倒也不觉得辛苦,她而今的身体渐好,不说坐在马车里头享福,便是骑着马一路赶过去也不会觉得太累。尤其最近这些天,她甚至觉得身体已经痊愈,舞刀弄枪也不在话下。但清雅谨遵梁轻言的叮嘱,决不让宝钦累着,每日里都是死命地劝说,才拦住了她偷偷练功的举动。

因顾虑到马车里的诸位妃嫔和随行的千金小姐们,队伍每走一段便要停下来歇歇,喝喝水,吃点东西。

马车一停,宝钦就睁了眼,皱起眉头问:“到了?”

清雅无奈地应道:“这才中午呢,离猎场还远着,说是今儿晚上还得露营。”说罢,她又掀开车帘往外探看了几眼,马上有伺候的小丫鬟过来禀告,“清雅姐姐,用午膳了。不知公主是在马车里用膳,还是出来走走。”

“还是下去吧。”宝钦听到外头的声音,低声回道:“蜷在这马车里头,腿都酸了。”其实她这辆马车还算宽敞的,偌大的车里只坐了两个人,手脚都能舒展开来,甚至还能躺着睡一觉。旁的人,便是国公府的王二小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只是宝钦到底不习惯,若是可以,她宁愿骑马,迎着风一路狂奔,自在又欢畅。

清雅朝抬头看了看,果见后头的马车里陆陆续续地下来了一些人,多是年轻的女儿家,那穿着打扮的确是京城里的千金小姐。她这才放下心来,赶紧给宝钦取了斗篷披上,又整了整她的头发,这才扶着她下了马车。

秦国的民风开放,女儿家抛头露面并不稀罕,更何况,这队伍中还有许多未曾婚配的皇家贵族,若是因缘巧合地被人看上了,那也是天大的福分。故小姑娘们便是下车吃个饭也穿戴得十分整齐,通通地画着妆,­精­致又漂亮。

因宝钦的身份特殊,相貌又十分艳丽,引得那些小姑娘们不住地偷看,小声地指指点点。宝钦本以为会瞧见王家二小姐,可却不见她的人影,倒是进城那一日来为难过她的刘家小姐赫然就在其中,眼神颇有些不善。

宝钦对这些小姑娘们的“爱恨情仇”半点兴趣都没有,装模作样地翘着兰花指吃了点东西,倒险些没把自己给恶心死。刘小姐则一边盯着她,一边跟身边的同伴们说着什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小姐们再看着宝钦的时候,眼神都齐齐地不好看了。

宝钦虽然不怕她们,可却不想在这时候闹出事来,这一大群人正赶着路,不论是吵架还是打架,势必要惊动一大批人。宝钦这身份,实在不大适合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因侍卫说中午要歇近一个时辰,宝钦索­性­就带着清雅去附近走走。官道边上是一片树林,林子过去仿佛有溪,依稀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行宫里虽然也有小花园,可栽种的都是名贵花木,被花匠修剪得­精­致又漂亮,哪有面前这片林子这般疏朗自然,尤其是林子后那片潺潺的溪流,光是听着就让人生出一股子清凉的意境。

清雅自己也有阵子没出门了,瞧见这大好的绿意,原本到了嘴边阻拦又吞了回去,只小声地叮嘱,“公主,要不要再多带几个人。”

宝钦瞟了她一眼,笑,“便是我们不说,他们也会跟上的。”

而今跟在她们身边的多是秦烈派来的侍卫,个个都是军中­精­英,平日里连人影都瞧不见,可宝钦心里头清楚得很——大师兄是决计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易进出行宫了。

说起大师兄,宝钦就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虽说梁轻言早回了郑国,可他却总是托丰城这边的暗探不断地往行宫里送东西,郑国的浆果、北燕的匕首,甚至还有江南的胭脂水粉。有好几回清雅还在她面前半真半假地抱怨,说自己接连好几日地出门取东西,早晚要被秦烈给看出点什么来。

她们俩慢悠悠地沿着林子里的小路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小溪边。早两日刚下过雨,故溪水流得潺潺,河边的绿草犹如一片油油的毯子,清新又茂盛,生机勃勃的样子,看得让人不忍心踩下去。

宝钦小心翼翼地走到河边,弯腰掬水洗了把脸,­精­神顿时好起来,回过身朝清雅招手,“你也过来洗把脸,舒服得很。”

清雅无奈地苦笑,“才将将给您画的妆,又全没了。”

宝钦呲牙咧嘴地笑,不以为然地道:“罢了罢了,左右一会儿就上车了,又没人看。”她话刚落音,忽听得不远处“噗通”一声响,像是什么大东西落进水里一般。

宝钦和清雅对视一眼,立刻觉察出不对劲来。正欲冲过去察看,却被清雅一把拽住了胳膊,“公主,不要去!”清雅咬着牙,朝她微微摇头。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不管落水的人是谁,只要宝钦一去,总会被卷进某些事情里,便是她自己没有害人的心思,却也难免成为旁人的眼中钉。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多写点儿,可是真是没时间。白天忙着工作,写各种无聊之极的材料,下午开会还被批评了==

晚上去给­干­儿子送行,小家伙儿要去上海看外公,一去一个月。俺依依不舍地陪着他玩儿到了快九点,回来写了一会儿就到这时候了。哎,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够用啊。

周六还要加班,我已经快要暴躁了!

[ ]、第二十八回

二十八

宝钦当然知道清雅的话说得有道理,可是,她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万一只是有人不小心落了水,那她们岂不是有见死不救之嫌。

“别出声,”宝钦朝清雅嘘了一声,小声道:“我们轻手轻脚地过去瞧瞧,若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掉头就走便是。却保不准真有人落水,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你我心中也难免不安。”

她素来都是个有主意的,既然说了出来,便是心里头已经决定了。清雅在她身边这么久,早已摸清了她的­性­子,更不用说她这番话又如此有理,遂不再多劝。二人猫着腰,压低了脚步声,小心翼翼地朝方才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这条溪穿过树林,在前方忽然拐了个大弯,后头那一段便被茂密的丛林挡得严严实实。为防万一,宝钦没有沿着溪边走,而是从林子里头穿过去,二人的身影隐藏在密密仄仄的树林中,并不惹眼。

走不多远,依稀可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像丰城的口音,也不像西北那边的腔调,叽里呱啦的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人在……”清雅小声地提醒宝钦。既然有人在,那宝钦先前所怀疑的有人无意落水的假设便不可能。

“唔。”宝钦应了一声,皱起眉头,强压下不断上涌的好奇心,点头道:“我们回去。”才欲转身,忽又听得那边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清雅顿时惊得抽了口冷气,立刻慌乱起来,拽住宝钦的胳膊就要拉着她狂奔。

“别动!”宝钦一伸手捂住她的嘴,声音压得低低的,“离得远,他没发现我们。”说话时,她已经瞧见了一个身着灰­色­衣袍的小太监正慌慌张张地朝官道的方向狂奔,想来方才那人高声喝骂的就是他了。

宝钦朝清雅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缓缓蹲下,尽量将身体掩藏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前头看,那个小太监跑了不多远,陡地一声惨叫,后背上赫然已经中了一箭。以宝钦的经验,那小太监已然是活不成了。

虽说这不是头一回见到杀人了,可清雅还是吓得浑身发抖。上一次在船上,李柯鸣到底还会避着她们,只留下一片淡淡的血腥味。可这一回,却是眼睁睁地瞧见那么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清雅一个小丫鬟,如何能不怕。

凶手带着弓箭!这回连宝钦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虽说她而今的身手逐渐恢复了灵活敏捷,若是自己独自一人倒也罢了,可身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清雅,那可就说不准了。

思虑间,那凶手已渐渐朝小太监的方向走了过去。因背对着宝钦,故瞧不见他的样子,只见他穿了一身绯­色­的官袍,作侍卫装扮,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健壮,瞧着年岁应该不大。

那凶手缓缓踱到小太监的尸体旁,蹲□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一会儿又起了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见他的影子渐渐远去,宝钦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清雅煞白的脸,小声道:“起来,我们回去了。”

清雅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欲站起身,却发现两腿发软,一骨碌又瘫倒在了地上。宝钦见状,赶紧弯腰去扶她,将将低头,忽听觉一破空之声直朝面门而来。宝钦警觉地一偏头,便有支利箭擦着她耳畔的碎发“嗖”地穿了过去,“梆当——”一声,狠狠地钉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柏树树­干­上。

“快跑——”宝钦迅速地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清雅的胳膊,拉着她就往林子里钻。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宝钦不止一次被敌军追杀过,逃亡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离死亡如此之近。

清雅不会武功,加上这会儿又被吓傻了,整个人都懵着,完全是被宝钦拽着跑。而身后那凶手,明显是个武功高强之辈,那一支接着一支的冷箭仿佛阎王爷的勾魂令,摄得宝钦快要喘不上气。

好在宝钦被人追杀的次数多了,知道在林子里要怎么逃,如何躲,好几次眼看着都要中箭了,却又险险地避了开来,东拐西扭的,怎么也­射­不中。但那身后的凶手却是渐渐地追得近了,每一箭的力道都明显比先前还要大。

若是再近些,再近些……宝钦简直不敢想象!一咬牙,狠狠推开清雅,猛地转过身,赫然对上了身后那凶手的眼睛。那人距离宝钦不过数丈,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转身,眼中顿时显出愕然的神­色­,手一抖,刚刚上弦的箭便­射­了出来,虽说准头未失,却是明显地慢了许多。

正是这里——

宝钦猛地伸出手,说是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那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掌竟稳稳地将那支箭抓到了手里。凶手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宝钦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那支箭投­射­了回来。

她根本顾不上再细看自己有没有伤到凶手,箭一出手,便立刻转过身来,拎着清雅往林子外冲。所幸这片林子并不大,宝钦在逃跑时虽东弯西拐的,却始终朝着官道的方向。如此终于寻得了一瞬间的空隙,便冲到了树林的边缘。

树林边上早有侍卫守护,听见这边的动静赶紧追了过来,见宝钦和清雅这一身的狼狈,侍卫们顿时面­色­大变,留下两人在原地守着她们后,余下的立刻就冲进了树林里。

从她们进树林再出来,拢共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却经历了生死一线,宝钦倒还好,清雅早已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容易终于缓过神来,一开口,先“哇——”地哭出了声。

等到秦烈和秦修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清雅依旧抱着宝钦哭着不撒手。两个人虽没有中箭,可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头发早就乱了,披散在肩头,额头上和脸上全是汗,脸颊上还有擦伤后留下的血印子,脚上的鞋早已不知去向,赤着的脚上全是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秦烈还未说话,一旁的秦修已经怒不可遏地高声骂了起来,“谁­干­的?谁­干­的?这是怎么回事?侍卫呢,侍卫呢?”

留守着的侍卫赶紧过来回话,“属下已经去林子里查过了,凶手已经逃了,卢康带着人正在追。”说罢,又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林子里死了个太监,属下已经着人将尸首抬了出来,正找人认尸。”

“尸体!”秦修顿时抽了口冷气,后怕地朝宝钦猛看了几眼,心有余悸地问:“怎么死的?”

“中箭身亡。”

秦修顿时不说话了。秦烈不理他,沉着脸吩咐一直守在一旁不敢靠近的丫鬟,“去打些热水过来给公主洗洗,另去找两身衣服鞋袜,一会儿公主要换。”

那丫鬟立刻应了,急急忙忙地去­干­活儿。秦烈则缓缓踱到宝钦身边,低声道:“你先上车歇着,这里我来处理。”

“还有我!”秦修生怕被他抢去了风头,赶紧也接上一句,“公主放心,本王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好好地替你报仇。”

宝钦这会儿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如此便多谢五爷了。”

说罢,想了想,又皱眉朝秦烈道:“那人蒙着面,看不清长相,但穿着侍卫服,听声音年纪不大,说的话却是听不懂。妾身方才想了一阵,似乎跟燕国莱城那边的口音有些类似。”

她说罢了,又生怕秦烈怀疑自己如何会听过燕国话,赶紧接了一句,“郑国的宫里头有燕国的舞姬,听她们说过话,故还有些印象。”

秦烈朝她郑重地点头,“我理会的,你先去歇着,有事我再回来问你。”

秦修见他们俩自顾自地说话,却把自己丢在一边,顿时有些不悦,忍不住Сhā嘴道:“三哥你莫忘了,这次秋猎的防卫好像是我负责。”

“你也晓得是你负责!”秦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中明显地带着不悦,“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辞其咎,还不赶紧去找父王请罪。而今此事一切归由我主持,快滚!”

秦修顿时就炸毛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大声辩解道:“老三你莫要耍横,我的差事是父王给的,你凭什么要Сhā手。一句话就想把我给甩开,没门儿……”他还待再闹,秦烈一个眼神儿,侍卫们蜂拥而上,抱的抱腿,拽的拽胳膊,十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就把他给弄走了。

等宝钦洗净了身上和脸上的血污,换了新的衣服鞋袜,又哄着清雅睡了,这才掀开帘子出来瞧瞧外头的境况。才将帘子掀开了一道儿缝,不远处正在和侍卫说话的秦烈忽然有所感应般转过脸来,四目相对……宝钦的脑子里却忽然闪现出老黑说过的那些话来,脸上顿时有些绷不住,赶紧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明天加班啊,俺还这么加油,打滚求表扬↖(^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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