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月满京华 绣锦 > 六十

六十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过渡章节,情节比较慢。

[ ]第六十三回

隆郡王府的别院离秦烈的温泉庄子不远,出了门往西,马车走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到了。她们出门的时候,秦修和司徒都还没回来,宝钦也懒得让人去四处找人,只跟老马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隆郡王是秦帝的胞弟,素来不理政事,只爱吟诗作赋,风花雪月,早些年就在京郊占了大片土地建庄子,几经翻修,而今已有了不小的规模,比起秦修那庄子,自然要气派得多。

听得宝钦到了,庄子里立刻有人迎出来,一排站了了四五个,气气地将宝钦往院子里引。进了正屋,宝钦一眼就瞧见了上首的华服女子,看相貌不过三十如许,眉目甚是温和端庄,神情气质与太子妃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温和大气的女人。至于吴翠屏严阵以待的“敌人”王雁如,却是不见踪影。

宝钦极少与这些贵­妇­们打交道,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临行前特意向清雅询问了一阵,清雅想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为难地回道:“若是在郑国,自然是东家长李家短地说说话,或是看看戏,也有些才女们爱办什么诗会,必要当场作几首诗词才作罢。”

宝钦闻言,顿觉头大。虽说她来秦国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但大多数时候都窝在行宫里头不曾出门,对京城里的各种消息并不灵通。更不用说什么吟诗作赋了,只要一开口,保管露馅儿。

后来还是吴翠屏在一旁Сhā嘴,说那隆郡王妃最爱看戏,家里头还养了个戏班子,宝钦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在西北军中待得久,没少听秦国的士兵们唱过戏,那高亢悠长的秦腔确有几分苍凉又悲呛的味道。

果然,见了面,才寒暄了几句,王妃便邀宝钦去戏台听戏,又道:“前几日寻了个极好的武旦,不止唱得好,身段儿也是极佳,还会吐火吹火踩跷……”

这别院里头,除了隆郡王妃之外,还有几个贵­妇­与年轻的小姐作陪,一行人坐下后,王妃才将众人一一介绍给宝钦。大多是京中权贵家的千金,或与隆郡王有亲,或与王家是故交,能进隆郡王府别院的,总不是无名小卒。

那些小姐们甚是活泼,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着话,还有胆子大些的,甚至还眨巴着眼睛朝宝钦问起司徒的下落,道:“听说司徒大人也随着公主一道儿出的京,今儿怎么不见他过来?”

宝钦平日里见多了司徒放荡不羁的模样,却不曾想他在贵女圈中竟还颇受欢迎,心中不免好笑,强忍住了,正­色­回道:“昨儿晚上司徒大人与五殿下一道儿出了门,说是去打猎了,到而今也还没回来。只怕是歇在了山上。”

那几位小姐闻言顿时激动起来,你看我,我看你,窃窃地笑,又小声道:“司徒大人可真是个闲不住的,外头天寒地冻的,竟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一同上山的,可不是还有秦修,这些姑娘们咋提也不提他的名儿呢?宝钦正疑惑着,一抬头瞥见吴翠屏,心里头顿时明了了。

说话的时候,戏台上已经准备妥当,“梆梆——”几声响,便开唱了。

王妃的注意力顿时被戏台吸引了过去,宝钦也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却与她先前在西北军中听过的唱腔有了许多不同,那声音一会儿拨得高高的,一会儿又陡然落了下来,再配着那倒板、滚板的声音,确实十分有感染力。不止是唱腔,戏台上的打斗更是热闹,单是喷火就有单口火、翻身火、蘑菇云火等等,看得宝钦眼花缭乱。

那些小姐们许是看得多了,倒是不以为意,起先还耐着­性­子跟着看了一阵,不多时便开始偷偷地说着话,你拉我一下,我拽你一下,小声地商量着要去后头院子里堆雪人玩儿。她们倒是想叫宝钦一起,可瞧她那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吴翠屏倒是有心想跟着一起,只是念及宝钦,便断了心思,也跟着把目光放在了戏台上,睁大眼睛瞅着戏台上的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打来打去。台上的戏子正舞着双鞭扫灯花,台上火星闪闪,四下飘落,忽明忽暗,扑朔迷离。灯花一落,蜡烛的光辉先暗后明,正正好把那戏子的脸照得明明的,吴翠屏定睛一看,顿时愣住。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台上那人已转过身去,噼噼啪啪地又开始舞鞭,却是再也看不清面相。吴翠屏心下狐疑,悄悄伸手拽了拽宝钦的衣服,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公主你瞧瞧台上那人,像不像是王雁如?”

宝钦笑,“哪里是像,分明就是她。”她耳聪目明,自不是吴翠屏能及的。王雁如一上台,宝钦就觉得眼熟,等她再一开腔,便确定了十分。没想到那王雁如平日里风风火火又骄纵刁蛮,然有这恒心学唱戏,能做出鞭扫灯花这样的绝技,显见平日里也是没少下苦功夫的。

说话时,这出戏已经到了末尾,王雁如最后亮了个相,手一弯,头一抬,目光炯炯有神。宝钦见状,赶紧唤了声好!

那些小姐们早已三三两两地走了大半,就连吴三小姐也跟着她们玩儿去了,余下的不过王妃并几个年长些的贵­妇­,年轻的女儿家里头,只剩下宝钦和吴翠屏两个。

待戏演罢了,王妃这才意犹未尽地让下人去打赏,回头瞧见宝钦还在,微微意外,尔后又笑起来,道:“难得公主­性­子好,竟也能陪我们这些老婆子看这么久的戏。”

宝钦笑道:“妾身倒是看不大懂,只是觉得这台上热热闹闹的,看得人心里高兴。”说着话,又顿了顿,抿嘴笑道:“尤其是方才鞭扫灯花的那一位,舞得极好,唱腔亦悠远高亢,仿佛唱到心窝子里去了。”

“哈哈——”王妃闻言顿时高兴不已,拍着手道:“你也觉得她唱得好?这二丫头,从小就喜欢唱戏,可惜她父亲一直拘着,拢共才学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能唱得这般好。”

一旁的贵­妇­闻言,一脸讶然地问:“王妃这么说,莫不是还识得那唱戏之人不成?”她不说戏子,却说唱戏之人,分明是也早已认出了王雁如,偏偏还要作出惊诧的模样来。宝钦觉得,她演戏的本事也丝毫不逊­色­于王雁如。

王妃哈哈笑了一阵后才回道:“那不是旁人,正是雁丫头。”

众人闻言,纷纷称奇。秦国民风开放,唱戏听戏的人都多,不止又女儿家,京里甚至还有些权贵们自己去学唱戏的,所以,王雁如此举倒也不算太惊世骇俗。

说话时,王雁如已经卸了妆过来了,难得乖巧地朝众人行了礼,瞧见宝钦时,也只是脸­色­稍稍僵了下,倒没有过分的举动。

王妃和她说了几句话,又提及方才宝钦如何夸的她。王雁如听罢,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朝宝钦瞥了一眼,没说话。

王妃说罢了,又朝宝钦道:“我们一群老婆子说话,你们年轻小姑娘难免觉得无聊。不如让二丫头领公主去后头院子里转一转,那边种了一院子的梅花,这会儿正开得好。”

宝钦笑着应道:“早听说王府里的梅花一绝,今日却是有幸了。”说话时,已经站起了身,清雅见状,赶紧过来扶着。一旁的王雁如瞧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嘴巴撇了撇,仿佛想说什么,只是瞧着四周有旁人在,才生生地忍了下去。

几个人慢悠悠地出了院子,过了垂花门,王雁如朝四周瞄了几眼,没瞧见外人,声音这才放高了些,恨恨地道:“莫以为你说我几句好话,我就会感激你。最见不得你这样虚情假意的人了。”

宝钦笑,“我夸的是台上唱戏的那位,却不是冲着二小姐去的,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

王雁如顿时噎住,脸上又青又白的,十分难看。

吴翠屏见她吃瘪,心里头畅快得很,上前挽住宝钦的胳膊,亲亲热热地道:“和她说这些话做什么,别打扰了我们观梅的兴致。”

宝钦瞥了王雁如一眼,瞧见她眼睛里已经有了些水汽,心里头却是一软。这王雁如不比吴二小姐,嘴巴虽是坏了些,心思却还纯良,喜怒都写在脸上,却是难得的单纯人儿,比那满肚子心眼儿的吴二小姐要可爱多了。宝钦对她又素无恶意,而今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却是半点重话也说不出口了。

仔细想了想,宝钦便让吴翠屏和清雅先去了梅园,自己则留下来与王雁如好好地说道说道。

“听说国公府的大公子原本有意想去兵部历练,却被陛下调去了国子监?”

王雁如一脸防备地盯着她,冷冷道:“此事与你何­干­?”

宝钦笑了笑,低头整了整衣袖上的褶子,低声道:“原本是与我无­干­的,只是二小姐整日对本宫横眉冷对的,本宫实在觉得委屈,才来辩一辩。国公府地位显赫,而今已出了一位王妃,一位太子妃,日后太子登基,太子妃母仪天下,国公府自然愈加煊赫——”她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朝王雁如扫了一眼。

王雁如心里一动,有些东西模模糊糊地在脑子里闪过。

“盛极而衰,盈满则亏,陛下此举,也是为了国公府着想。”宝钦低低地道:“二小姐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本宫再提醒了。”说罢,她浅浅一笑,迈开步子,悠悠然地朝梅园的方向走去。

便是没了“七公主”,还会有旁的女子。王雁如既然生在了国公府,就注定了她与秦烈无缘。

王雁如在原地愣了半晌,终是明白了些什么,狠狠一跺脚,赶紧又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秦烈才走了几天啊,我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第六十四回

宝钦到梅园的时候,吴翠屏正踮着脚朝她这边张望,瞧见宝钦回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提着裙子快步走到她跟前,悄声问:“方才王雁如可曾为难你?”

宝钦摇头,一伸手将探到廊上的红梅折了一支,递到鼻子下方轻轻嗅了嗅,“我又不曾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她便是想要为难我,也得寻到个借口。”

吴翠屏顿时笑起来,面上有古古怪怪的神情,“公主也是太单纯了,若真有人想对付你,便是没有借口,也能编出点借口的。”说着话,她又压低了嗓门,只让宝钦听得真切,“日后你与三殿下成了亲就晓得了,这宅邸里的争斗,可不比战场上简单。”

宝钦起先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待见她脸上黯然的神­色­,才约莫猜出了些来,垂下眼睑想了一阵,方沉声回道:“我若是真喜欢一个人,定要一心一意地对他,反之亦然。他若是对我有二心,不说纳不纳妾,但凡动了些心思,我也不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表情十分认真,半点说笑的意思都没有,显然心里果真是这般想的。吴翠屏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咧嘴笑起来,一脸羡慕地道:“公主这样的­性­子,我当真喜欢。三殿下对你有情有义,绝无二心,真真地羡煞旁人。”

宝钦看着她,正­色­道:“秦修也不是见异思迁、心猿意马的人,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定要与他直说。若是不问清楚,死憋着什么也不说出口,全藏在心里头,又如何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吴翠屏的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想了想,却又叹了口气,“他原本就不想与我成婚的,先前不是还一直嚷嚷着要退婚。我若真去问了,最后怕不是还要被他笑话一通。他那双嘴,素来是得理不饶人的。”

秦修的嘴巴的确不怎么招人喜欢,可是,他却是个有分寸的人,不该说的绝不会乱说。就说上回小树林的那事儿,到而今不是也没传出半点风声。宝钦忍不住笑起来,劝道:“我和秦修认识也有许多年了,他是什么­性­子我还是了解的。他若果真不想应这门婚事,只怕什么手段也使得出来,而今不过是嘴里说一说,更何况,最近这两个月,不是连说都没说了么?他素来爱面子,自然不好意思又回头说自己应了。”

“他——果真是这么想的么?”吴翠屏的脸上有些红,咬咬­唇­,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是私底下问一句,左右也不吃亏,说不定他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宝钦耐心地劝她,好似她比吴翠屏要懂许多似的。

她二人说得投入,却没注意到梅园里的小姐们正朝她们看过来,指指点点地说着话,其中有个调皮的然卷了团雪忽然朝宝钦丢过来。丰城的千金小姐们不比郑国的女子,许多都是自幼学习骑­射­,力道和准头都不差,那雪团犹如一道闪点,直朝宝钦的后脑袭来,竟是半分不差。

眼看着就要砸到了宝钦的头上,清雅方欲开口提醒,宝钦却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微微一偏,那雪团赫然擦着她的头发飞了过去,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顿时碎了一地。

宝钦缓缓转过身,凝目朝院中众人看过去,眼睛中好似带着利剑,锋利得让人不敢逼视。

方才还说得热闹的小姐们一个个全都哑巴了,低着脑袋不说话。却是吴家三小姐跳了出来,指着人群中一个穿着水红­色­挑丝长纱裙的少女,脆生生地告状道:“是她扔的。”

那红衣少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怯怯地抬头看了看宝钦,小声道:“我……我……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

虽说她的确有些过分,可宝钦也不好在隆郡王府里与人冲突,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手劲儿不小,就是准头差了点。”说着,人已走下了廊,随手抓了团雪,裹成团,尔后又慢慢地转过身,轻轻地甩了甩手里的雪团,尔后,手臂便扬了起来。

那方向——分明是冲着那红衣少女去的。

清雅深知宝钦的­性­子,自然知道她素来怜香惜玉,绝不会对着女儿家下手,但余下众人却皱起了眉头,只因那少女有错在先,她们也不好开口说宝钦的不是。红衣少女则咬着牙,一动不动,显然是准备受宝钦这一弹了。

“蹦——”地一声响,宝钦手里的雪团已经甩了出去,却是险险地擦着那少女的头发径直­射­在了身后数丈远的柱子上。

那雪团还不足宝钦的拳头大,又不紧实,可砸在柱子上竟发出如此沉闷的声响——这要多大的手劲儿才能办得到?

众人先前还觉得这个娇滴滴的异国公主不过是生得有几分姿­色­罢了,即便是上回与王雁如打赌比试大胜,也不过是秦烈在其中出力,却不想她手底下还有这样的功夫。旁人不说,她们这些人就算自幼­精­通骑­射­的,也没有谁有把握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击中那小小的柱子。

一时间,院子里愈发地静。宝钦甩了甩手,笑眯眯地道:“然打中了,运气真好。”话虽这么说,可没有一个人觉得那是运气。众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各有心思。

宝钦震骇住了众人,甚是解气,也不想再在此地与她们寒暄,提了提裙子便要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瞧了眼雪中红梅,似笑非笑地道:“这红梅白雪,果真是别有一番景致。只可惜本宫却是个俗人,瞧着着花瓣上的白雪,浑忘了什么意境,竟只想着取了它烹茶喝。”

众人闻听此言,愈加地瞠目结舌。秦国人倒不是不喝茶,只是秦地原是胡人所,秦人们大多都有胡人的血统,饮食习惯也多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平日里所食的大多是荤腥,喝的也多是浓重的茶砖,哪里会像郑国那些世家子弟那般讲究风雅之道。什么烹雪煮茶,更是闻所未闻,听宝钦这么不经意地一提,竟产生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宝钦转身就走,清雅紧随其后,吴翠屏也赶紧跟上,睁大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等转了个弯,瞧不见众人了,她才好奇地问:“公主果真有这样的雅兴,然还烹雪煮茶?”

宝钦咧嘴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依稀是以前回京的时候瞧见有人这么­干­过。”她已经记不得当时煮茶的到底是哪家公子了,却还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的窘状,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着粗俗之气,连喘气儿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丢了人。今儿被人惹得不快了,索­性­也让她们感受一下当时自己的心情。

清雅也笑道:“大爷也是极讲究的,只是后来去了公主身边,才随意了些。”

吴翠屏不知道她口中的大爷指的是谁,倒也没往心里去,只好歹松了一口气,一会儿又笑起来,摇头道:“喝个茶也要这么讲究,还让人活不活。”话虽这么说,心里头却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哪天也附庸风雅,抹一坛子梅上白雪来煮茶喝,兴许真与家里头胡乱煮的味道不同。

出来与隆郡王妃说了几句话,吴翠屏又让人把吴三小姐唤了出来,一行人才告了辞。

回到庄子里,秦修和司徒依旧没回来。宝钦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学,心里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虽说秦修和司徒二人都有武艺傍身,尤其是秦修,常年在军中混迹,什么样的危险都经历过,而今不过是出去打个猎,且又是这样冰天雪地的时候,猛兽罕至,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危险。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宝钦的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到晚上的时候,宝钦愈发地不安起来,索­性­让清雅唤了老马过来,让他打发去山里接应。天全黑的时候,去山里接应的人回来了,众人才晓得,距离此地二十余里的田横山竟然雪崩了。

宝钦虽从未亲见过雪崩时的境况,却也从旁人口中听说过它的可怕。在自然面前,无论多么高超的武艺都显得十分渺小……

吴翠屏听到这消息人已经懵了,呆呆地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说话。宝钦赶紧让清雅扶了她回厢房休息,自己则强忍住心中的担忧和焦虑,指挥着庄子里的人各施其职。庄子里人不多,宝钦一面让老马去隆郡王府里借人搜山,一面又派了人去京里报信。他二人安然无恙倒也罢了,若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宝钦连想都不敢想。

熬了一晚上,依旧没有秦修和司徒的消息,宝钦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昨儿晚上搜山的动静不小,他二人若是无恙,没道理还躲在山里头不出来。怕就怕……

宝钦一再地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心里头却难免慌乱,只强压着不表现出来。整个庄子上下,每个人都忧心如焚,行事难免失了章法,若是连她也乱了手脚,可要如何是好?

第二日中午时分,京里终于来了人,四皇子奉命领了支数百人的禁军过来,宝钦总算先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觉得卡文,卡得相当地

第六十五回

虽说秦国风气开放,但有四皇子和老马在,到底没有宝钦出面主持的道理。尔后的搜救便全权交由了四皇子去做,宝钦和吴翠屏则心急如焚地在屋里等。

侍卫们在山上找了整整一天,却依旧一无所获,众人的心越来越沉。外头这样的天气,便是没有出事,熬两天都会受不住,更何况山上刚刚雪崩过。

晚上四皇子只派了两支队伍出去搜山,余下的侍卫们且先在附近住下。秦烈这庄子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老马只安排了四皇子和他的几个贴身侍卫住在外院。晚上大家在一起吃了饭,气氛十分沉重,宝钦还能沉住气不作声,吴翠屏却是一点东西也吃不下,低着脑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四皇子的脸­色­也不好看,虽说他而今被秦帝委以重任来搜救秦修,若是果真找到了人自然能立下大功,可若是寻不到,抑或是秦修和司徒出了点什么意外,就算与他无关,只怕到时候秦帝也要迁怒于他。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半夜里,半睡半醒的宝钦忽被前头院子里的声音吵醒,她心里一突,赶紧翻身起床。隔间的清雅也没睡着,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赶紧掌灯进来,一脸担忧地道:“公主怎么又起来了,你这两晚都没怎么睡,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住?”

宝钦却不理她,反而问道:“我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可是五爷他们有了消息?”

清雅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回道:“奴婢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要不,奴婢这就去出去瞧瞧,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说话时,转身将烛台放在了桌上,自个儿则点了只灯笼准备出门。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吴翠屏见了她屋里燃着灯,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问:“是不是秦修有消息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让清雅去前头问问。不如你且现在我屋里等等。”宝钦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却是想着,若前院传来的是坏消息,她好歹也能守着吴翠屏,哭也好,伤心也好,有个人在一旁陪着,总比独自落泪的强。

一念至此,宝钦的心却仿佛狠狠地刺了一下,难受得紧。秦修和司徒,一个是相交多年的敌友,一个是于她有救命之恩的朋友,无论他二人出什么意外,她心里终究不好受。

吴翠屏低下头靠着宝钦坐在榻上,咬着­唇­,浮肿的眼睛里有盈盈泪光,缓缓抬眼,便有泪珠儿沿着脸颊迅速滑落,“我……我先前总以为自己厌烦他,没和他说过一句好话,而今……而今他出了事,我才……”

话说到一半已经再也忍不住,抱着宝钦嚎啕大哭起来。宝钦心里也难受,只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道:“秦修他福大命大,以前我们打仗的时候,好几次都险些没要了他的命,最后不是都逃出来了。还有司徒,既聪明又机警,他们俩在一起,出不了什么事儿。只不过刚刚雪崩,山上的路全封了,这才找不回来。等再过两日,不等我们去找,怕是自己就回了。”

“果……果真如此么?”吴翠屏抽抽噎噎地问,一脸的期待。显见她早已乱了阵脚,不过是希望宝钦说几句好话来安一安自己的心罢了。

宝钦斩钉截铁地回道:“一定是的,我们再等两日,他们若是再没回来,我就……我就陪着你上山去找人。”若是再过两天依旧没有音信的话,只怕他二人已是凶多吉少了。

吴翠屏闻言,总算止住了哭泣,抹了把脸,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只等清雅打探完消息后回话。

宝钦见她脸­色­实在难看,遂起身给她冲了杯红枣茶,刚回来坐下,清雅就进门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她竟跑出了一脸的汗,气喘吁吁地道:“搜山的侍卫找到了五殿下的腰带,就在距离此地三十余里的西山,因挂在树上被雪遮住了,今儿才瞧见。”

宝钦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赶紧道:“那腰带定是雪崩的时候秦修丢上去的,他倒是聪明,若是落在地上,定会被大雪掩盖,只有缠在树顶才能被人瞧见。既然腰带在西山,人定然也走得不远,只要一寸一寸地搜,不怕找不到他们。”

“四殿下也是这么说的,方才已经让人把侍卫们全都叫醒了,说是连夜去搜山。”清雅抚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声道:“公主和吴小姐莫要担心,说不定明儿早上一醒来,五殿下与司徒大人就已经回来了。”

宝钦长吁了一口气,回头朝吴翠屏笑笑,道:“你可听到了?我就说秦修福大命大,又极是聪明的。四殿下把人全都带上了西山,便是他们躲在地底下,挖地三尺也能找出来。”

吴翠屏抹了把脸,撇着嘴想笑,嘴才咧开,却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哇——”地哭出了声来。

闹了大半夜,吴翠屏总算安静了下来。宝钦让清雅扶了她回屋休息,自个儿则沉沉地靠在了榻上。这一倒下便睡得天昏地暗的,迷迷糊糊间似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想要睁开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皮却似乎有千金重,怎么也打不开。浑身上下也都提不起力气,任由来人将她搬过来,搬过去,她也依旧连动都不能动。

那人从床上找了件披风将她裹上,尔后往肩上一扛,推开窗户便跳了出去。

户外极冷,被那凛冽的寒风一吹,宝钦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瞧见那人一身黑衣,这体型和装束,分明就是先前曾刺杀过她的那个刺!天晓得他怎么还会回来?

因四殿下把庄子里的男丁全都拉上了山,这庄子里几乎一片空城,刺扛着宝钦如入无人之境,竟大摇大摆地从前门出来。门口早停着一辆马车,刺把人往车上一扔,自个儿也跳上了车,朝车夫招呼道:“快走!”

那刺显然是对宝钦下了药,她挣扎了一会儿,终究是抵抗不住睡意,脑袋一沉,又迷糊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的,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来,不知是药­性­未过,还是那人又给她下过药。宝钦艰难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人,虽说先前吴翠屏画过他的画像,可画像与人终究有异,此人眉目间的冷漠与寒意却是画笔无法描出来的。

她才看了他几眼,那刺很快就察觉到了,猛地转过头,眼神锋利得犹如利剑,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宝钦立刻低下头不再看他,倒不是骇于他的眼神,只是她终究是阶下之囚,若是表现得太硬气,只怕于己不利。

刺冷笑一声,道:“果然生得花容月貌,竟把秦烈也迷得七魂出窍。不过这样也好,不然,我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千里迢迢里把你给掳回去。”

宝钦不说话,心里却是千回百转。此人显然是北燕的细作,掳她回去无非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威胁秦烈。念及如此,宝钦的心却暂时放回了肚子里。只要她有利用价值,这人便不会动她,不仅如此,只怕还要千方百计地保住她不要出事。丰城距离北燕千山万水,绝非三两日就能赶到的,日子越长,她的机会就越多。只要他是个人,总有犯错的时候。

“你莫要异想天开地想逃跑——”那人似乎猜出宝钦的心思,冷冷地提醒道:“若是惹恼了我,只怕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宝钦身上微微地颤抖,作出一副又怕又恼的样子来,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一再加害于我。上一次就险些要了我的­性­命,而今还……还……”

说着话,面上又带了些狠厉之­色­,偏偏眼睛里还透着惊恐,一副­色­厉内荏的神情,“回头三爷知道了,定要剥了你的皮。”

那刺却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战神秦烈,我贺岚清倒是想要和他斗一斗,看最后到底是谁胜出。”

原来是贺家的人,宝钦心中暗道。她常年与北燕征战,对燕国的朝政自然有所了解,贺家是北燕的三大姓之一,族中武将辈出,早些年前,宝钦没少跟他们打过仗,算是多年的老对手了。贺家子弟的名字都严格遵守族规,只有嫡系子弟才能以宗族排行取名,这贺岚清以岚字为宗派,显然是嫡出。却不知他堂堂的嫡系子弟,怎么被派去了丰城做细作?

“你若想知道谁厉害,堂堂正正地比一场便是,竟使出这样龌龊下流的手段,便是赢了也胜之不武。”宝钦咬牙怒道,一双眼睛却盯着贺岚清,仔细观察他面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她甚至试探­性­想激怒他,看他到底会如何反应,从而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贺岚清闻言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双拳紧握,银牙紧咬,似乎十分愤怒。

宝钦心里隐隐有了数,遂不再说话,脑子里却开始琢磨着,这一路上要如何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