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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重生之炮灰请躺枪 > 86

86

他带着微笑的面具随便的跟陈泽聊了几句,这时候陈泽的电话响了,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变声器的声音,按着吩咐打开了隔壁办公室的电脑,连上屋里的媒体播放界面,回过头对着温泽云说,“温先生,我们老板已经来了,请您跟他详谈吧,我先出去了。”

陈泽走出了出去,贴心的把门锁住了,这时候温泽云盯着投影幕上那一片漆黑的屏幕,心里的不满更强烈的几分。

“金先生,这就是你的待客知道吗?我跟别人谈过这么多次生意,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没有诚意的。”

电脑的连着办公室的音箱,过了半响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传了过来,“呵,温先生,我也没有见过像您这样,有求于别人还一副高高在上表情的人。”

云锦书的声音经过变声软件的处理,根本就听不出他的本音,但是那种不屑和调侃的语调却一点也没少,一下子就让温泽云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即使心里再气愤还是把口气软了下来,“OK,金先生您说得对,这一次是我有求于你,所以我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来找你谈的目的很简单,相信你也听陈经理说过了,你收购我的公司一点也不会吃亏。”

云锦书低低的笑,伴随的电流的沙沙声说,“吃不吃亏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你们公司如果这么抢手何必来找我呢?不妨让我来猜猜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这么屁大点公司,凭什么给我甩脸子,要不是无路可走,我连正眼瞧都不会瞧这里一眼。”

被说中心事的温泽云气的豁一下子站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风度,以前他是天之骄子,现在是泥潭里的臭虫,这样的落差让他忍不住激动起来。

“对,金老板您说的很对,说实话我真是看不上你这个小公司,我们温氏企业这么大的规模,如今却要向你摇尾乞怜,你这么说也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

云锦书一点也没有被他激怒,反而轻松地笑了笑说,“是啊,你可以说我趁火打劫,可是温先生您别忘了,我们公司从始至终都没有去招惹‘家大业大’的温氏,是您几次三番的要找我谈收购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刻意针对。”

“更何况,你既然能来找我们公司,相信也是用尽了一切办法,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吧?想来温先生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随便找几个大家族借来些钱渡过难关不是问题,找几个银行行长吃个饭,弄到大笔资金也没有问题,看来是我们公司高攀了,抱歉温先生,既然谈不拢那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云锦书随手就按下了麦克风的电源,温泽云一下子就急了,之前的风度也没有了,“金老板,请等一下!”

“温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温泽云深吸一口气,心里又急又恨。

“金老板”的话的确戳到了要点,他之前找韩江借钱,却被他无情的丢在了酒店,之后他又把以前认识的所有银行行长、企业家、上层圈子里的玩伴全都找了一遍,可是因为他吸毒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温家也与他脱离的父子关系,没有人愿意给他钱,更没有人愿意沾惹上三大家族之间的内部争斗,所以他如今只能孤注一掷,把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卖出去来挺过难关,而这个金老板愿不愿意买下他的公司,成了他是否能翻身的最后筹码。

“抱歉,金老板,是我的太急躁了,我是诚心跟贵公司来谈收购的事情的,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手上这家公司虽然现在亏本,但只要资金链重新接上,就能立刻运营,之前还有很多签下的合同没有履行,如果你买下大部分股权,年底分红也是比不笑的数目,这个买卖对你我而言是双赢,相信金老板也不是没有眼光的人,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一下我的话。”

云锦书在电脑那头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其实温泽云说的这些话他早就预料到了,而这家公司他也势在必得。不过谈合同这种事情就像飙戏一样,两个人对弈谁也不肯让步,总要拿出点手段磨掉对手的戾气才能胜的漂亮。

“温先生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你也说了,你手里这家公司现在还在亏本,我们公司也是小本经营,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收购你们的股份,万一打了水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温先生,你总要拿出更多点诚意才行啊。”

温泽云一听到云锦书的口气有所松动,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现在急需要钱来回本,不仅是希望把公司重新办好赢得父亲的欢心,更重要的是他的毒瘾根本就没有戒掉,现在还需要大笔的钱来买毒品,如果能把公司转手跟这个金老板,至少几百万的现款他就能拿到手了。

“金老板快人快语,有话不妨直说吧,你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按照百分之六十五的价格,多给我百分之十的股份。”云锦书没有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温泽云愣了一下,接着就有些犹豫了,百分之六十五已经是他的底线,如果是卖掉百分之七十五就等于把公司内部的账目和资金流向全都卖给了一个外人,这么大的让步让他很难接受。

“金老板,你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云锦书笑着勾起了嘴角,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带着些玩味,“温先生,我要的一点也不多,在S市愿意接你手里这个烂摊子的相信除了我没有别人了,否则你也不会选择跟我见面,如果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条件比我好,而且还同意收购的公司,那就去找他们吧,我绝对不会让步的。”

温泽云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云锦书好整以暇的透过镜头看着他,继续说道,“我明白你在顾忌些什么,无非是怕我彻底吞掉这家公司,一分也不给你剩下,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完全可以帮你投资买入几只股票和证券,等你回了本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把股份卖给我。”

云锦书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毕竟投资公司的老本行就是帮助个人和公司理财和投资,如果这个金老板真能帮他转会一些钱来,那多卖出去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也算是有了回报,想来想去他能比原来多赚上不少钱,怎么算都不吃亏。

“好,就按百分之七十五,金老板可要说话算数。”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笑的非常愉快,但神­色­却非常的玩味,谁也看不出他究竟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当然,温先生……我们合作愉快。”

***

随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韩江在那一场大火中伤的厉害,等把胳膊和脸上的线全都拆掉,顺便养好自己两根肋骨之后,天气已经渐渐转凉,马上又要迎来一个冬季。

期间云锦书也来看过他几次,每一次都不怎么说话,自己问他就说,不问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上看杂志,仿佛来探病成了他不得不忍受却无法推拒的任务。

一开始韩江看到他心里是非常欢喜的,可是云锦书的态度一次又一次给他泼了凉水,他有再大的热情也只能慢慢的冷却下去,直到有一次一个实习的男护士把他的手背打肿了,晚上他疼醒的时候,竟然看见云锦书坐在他的床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帮他用凉毛巾敷着手背,当即韩江就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把云锦书甩给他的脸­色­当一回事。

他一直相信,云锦书即使外表变得冷酷无情,到底心里有着最柔软的部分,那里应该就像一泓被岩石遮挡的泉水,透着柔和温暖的触感,让他费尽心力也想要重新再触摸一次。

芸豆出院以后,云锦书再也没有来过,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给他打过,韩江倒是没有因为这个而放弃希望,只是退回到“朋友”这个最安全的位置。

他耐心十足,坚持不懈,所以再也不像原来一样患得患失。

出院后的第二天,他穿好衣服正准备去公司,结果还没出家门就被父亲的一个电话叫回了老宅。

军区大院早晨起来有很多锻炼的离退老­干­部,有舞剑的、打太极的,跳广场舞的,好不热闹,可走进自家大门却扑面而来一阵冷凝压抑的气氛,韩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毛,对着端坐在楼下的母亲打了声招呼,­妇­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挽着挎包去逛街去了。

韩江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不舒服去了书房,推开大门,正好看见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的韩仲天拿着一个铜质水壶,给一盆养的极好的君子兰浇水。

“父亲。”他恭敬疏离的点了点头。

韩仲天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铜壶,拿着一边的真丝手帕擦了擦手,指了指一旁的官帽椅说,“坐。”

韩江觉得在这样的气氛中就要窒息了,只得开口说,“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就去上班了,公司里还积压了很多文件等着我处理。”

韩仲天冷冷的瞧他一眼,端起瓷碗喝了一口才淡漠的开口,“听说你为了个救一个小孩弄得一身伤,住了好几天院?”

韩江不愿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冷笑几声,韩仲天盯着他说,“呵,出院之后知道积攒了一大堆工作要处理了,那之前多管闲事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这事儿?”

韩仲天的绵里藏针韩江不是没有听出来,他皱起眉毛说,“我并不觉得救人是多管闲事。”

韩仲天“哐”一声吧茶杯放在桌子上,脸­色­­阴­沉下来,“不是多管闲事?那么多消防员、警察在哪里摆着,他们不去救人你胡乱充什么英雄?国家养着那群人就是让他们当狗去卖命的,你是要参加大选的人,跟他们掺和什么?!”

韩江只觉得心里被人狠狠的塞了个铁块,一直不断的往下沉,胸口想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塞满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救人只是警察和消防的义务,一条命在那里摆着,我能挽救当然要出手,更何况那个孩子是我朋友的儿子,我跟不能坐视不理。”

韩仲天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目光像鹰一样紧紧地锁在他身上,脸上风雨欲来,“呵,说出实话来了,原来还是跟那个姓云的小明星有关系,韩江你真是太没数了,你玩男人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你连个有孩子的男人都惦记上了,我真替你羞耻!”

韩江豁的站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半响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看着韩仲天说,“既然你提到了锦书,那我也实话告诉您,父亲,不管你怎么想,我很爱他,我这辈子只想跟他在一起,不管他有没有孩子,我没有一丁点玩的意思。”

“砰!”

韩仲天一下子把青花茶碗砸在了地上,碎片飞溅起来划破了韩江的手背。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看!韩江,我记得警告过你,你爱男人我可以不管,但你要是敢来真的,我肯定不会轻松饶了你!”

韩江没有一丝退却,眸­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回视过去,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敢,你让我说多少遍我还是那个答案,我爱他,你要是想对他动手,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韩仲天的脸瞬间扭曲起来,沉了一口气,突然冷笑一声,“韩江,翅膀没硬之前你没有资格跟我叫板。我早就猜到你是这个答案,好的很,非常好!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你要不就跟那个小明星断的­干­­干­净净,然后给我娶个女人回来,要不就去给我认真准备大选,我还勉强能留那个小明星跟他那个宝贝儿子一命。”

韩江的脸瞬间绷得紧紧地,额角的青筋都跳了出来,快步走过去双手撑着桌子说,“你动他他试试看!”

“那就去准备大选,没有第三条路!要那个小明星的命,还是你绝不从政的壮志豪言,就在你一念之间。”韩仲天­阴­笑着撒他一眼,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韩江,我一向说话算数,你可想好了。”

“你!”

韩江怒火中烧,胸口的肋骨隐隐作痛,受过伤的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过了很久他没有说一句话,直接甩上门就走了。

秘书无声的走进来,有些担心的开口,“老爷,少爷他……”

韩仲天冷冷一笑,手指轻轻的抚弄着那株矜贵无比的君子兰,眼睛微微的眯起,“不用管他,让他去,他要是还糊涂下去,我就帮他清醒过来。”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花瓣瞬间被折了下来,植物被碾碎的汁液流了出来,像馋了水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手指……

62

最近S市有两件最火的新闻,一件是政委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每天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新闻X播激|情四溢的说着这次大选对于以后的发展有着怎样长足的意义之类的官话套话,听得人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也不嫌烦。

而韩江作为这次选举最热门的候选人,一时间也成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宠儿,仿佛大选还没开始,他就已经被政委内定了一般风光。

至于另一件大事,则是《浮夸》马上就要上映了,顾彦和云锦书这两位主演一时间又登上了风口浪尖,以前两个人之间的绯闻又一次被人挖出来,各种八卦说的绘声绘­色­,什么眉目传情、暗度陈仓、私定终身,直掰弯弯掰直……惹得一大帮小姑娘天天在官方网站上嚎着“顾云国民CP!你们在一起吧!”之类的口号,还写一些高H的同人文在贴吧里传播,搞得云锦书哭笑不得,就差搬出儿子来救场了。

这一天,忙着替公司培训新人的赵翰川难得有空,约他出来喝咖啡,云锦书带着墨镜和帽子躲过一大票狗仔队的“追杀”之后,好不容易赶到咖啡厅,却在拐角的位置看到了顾彦。

他心里微微吃惊,下意识的往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没有记者围追堵截之后,笑着想上去打招呼,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顾彦好像在打电话。

“嗯,你让他们继续查,能查到多少算多少。”

“你别管我要­干­什么,总之跟他有关的照片你都替我注意着点。”

“嗯,那就这样,记得把嘴巴封的严实一点。”

顾彦扣上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也不像平时那副油嘴滑­色­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心事。

云锦书咧咧嘴,感觉自己貌似撞到了别人的隐私,站在原地等到顾彦走进咖啡厅里之后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拿出手机给赵翰川发了个短信。

【你今天还约了顾彦?】

短信刚发过去没几秒,那边就有了回复,【嗯,大家好久没见了么,趁着有空一起出来耍呗,怎么,怕传绯闻啊?】

【是啊赵、大、妈,我怕的要死,就差在脸上写上一句“我不是基佬”了,满意不?﹁_﹁】

【哈哈,你伤了多少顾云西皮党的玻璃心啊。赶紧过来吧,别给我臭贫。】

云锦书勾起嘴角笑了笑,把手机塞进口袋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远远地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顾彦和赵翰川。

“抱歉,迟到了,你们来很久了吗?”云锦书扯了张椅子坐在了赵翰川旁边。

顾彦看出了他的疏离,脸上微微一僵笑着勾了勾嘴角,“我也刚到而已,好长时间不见了,芸豆那小家伙还好吗?”

“嗯,挺好的,小孩脑袋记得快忘得也快,现在基本上把火灾的事情都忘­干­净了,能吃能睡。”

顾彦略微诧异的挑了挑眉毛,“那你现在出来,豆子谁看着?你不会还放心把他交给保姆吧?”

提到这个,云锦书的脸­色­微微的有点不自在,像是吞了一口味道古怪变质的牛­奶­,过了很久才开口,“之前我在翡翠山庄的时候,跟那个收拾家务的张妈关系很好,所以韩江就直接让她来照顾豆子了。”

这话一出口,顾彦沉默了,赵翰川倒是一脸玩味的瞧了云锦书一眼,指了指旁边的电视机说,“啧啧,锦书你跟韩江倒还真是般配,你上娱乐台的头条,他上新闻台的头条,现在连保姆都共用一个了,倒是省钱了。”

“老赵,你这说的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跟他早八百年就没戏唱了好吧?如果不是现在我不太相信别的保姆,也不会同意让张妈来照顾豆子。”

云锦书无奈的揉了揉眉角,实话只说了一半,其实一开始是韩江非要把张妈叫来照顾豆子,他没同意,韩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张妈辞退了,搞得老人家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一定要留下来照顾孩子,云锦书这才不得不妥协。

赵翰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有没有戏唱我是不知道,但有人欢喜有人愁我还是明白的。”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瞥了顾彦一眼,就看见他坐在那里表情虽然带着笑意,可是身体却微微的挺直,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云锦书也不是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手指微微一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就当自己没有听懂。

有些事情,点到即可,一旦犯了规越了界,就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样子,这个道理他明白,所以宁愿装傻到底当个坏人。

或许他很残忍,但是假戏真做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可以,也许有些人只是入戏太深,总有一天会走出来,自己没必要去傻到戳破这最后一层伪装。

三个人突然就冷了场,赵翰川刚想缓解一下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结果视线无意中通过玻璃窗看到了外面的人影,一时间还有点恍惚。

他指了指外面,还有点不敢置信,“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温泽云?”

云锦书往外瞧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使化成灰他也认得。

温泽云今天一改之前颓废消极的样子,反而显得神采奕奕,身上那件浅蓝­色­的休闲款外套,衬得他年轻了好几岁,仿佛是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学生一般可爱清秀。

他坐在咖啡厅外的露天长椅上,跟对面一个富家小少相谈甚欢,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云锦书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仿佛他永远都是这样单纯无害的样子,偶尔笑起来还会吐吐舌头,露出两个小酒窝,如果不是清楚他背后的脏事,谁也不能把此刻的他跟几天前还急着抛售公司股份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这小子之前又是吸毒又是聚众­淫­乱,还被他爹给赶出了家门,李恪之前还跟我说他消极的像个瘾君子,怎么现在看上去这么……这么有活力?好像比以前更风姿勃发了。”

赵翰川惊得咋舌,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仿佛在努力把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温泽云跟印象中那个浮夸腐烂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顾彦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据说他之前认识了个很神秘的投资公司的老板,帮他买了几支不怎么好的股票,谁想到几天时间他竟然就净挣了上百万,估计就是这些钱让他咸鱼翻身了。不过我还真奇怪,竟然会有人会出手帮他。”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笑的有些不动声­色­,“花开到极致的时候也是该衰败的时候,谁知道他这是咸鱼翻身还是回光返照呢?”

“要不要赌一把?”赵翰川突然来了兴致,敲了敲桌子说,“我赌他赢,凭他的‘高超演技’没准过几天温家老头子就要让他认祖归宗了。”

顾彦失笑出声,把手放到了另一边,“那我就赌他输,反正凭我演了这么多年的脑残偶像剧的经验,喜欢折腾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锦书,你觉得呢?”

云锦书哈哈笑了起来,耸耸肩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是死是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三个人正说笑着,云锦书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韩江的低沉的声音,“在忙什么呢?”

“跟朋友喝咖啡,有事吗?”

韩江笑了笑,隔着电话线云锦书都能想象得出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就是……想提醒你最近要小心一点,有什么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

云锦书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一头雾水,韩江从来做事都事出有因滴水不漏,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能让他看出端倪,但是认识他这么多年的默契这会儿像是失去了效力,云锦书真是猜不透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每天狗仔队都会跟着,我要是事事都麻烦韩政委,您忙得过来么?”

这一句话夹枪带­棒­,绵里藏针,话应刚落,旁边的电视里正好播到韩江站在主席台前发表演说,配上那一句“韩政委”真真是讽刺,逗的赵翰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喷了。

“你啊……”韩江在那头无奈的笑了起来,本来想严肃起来的心情瞬间破功,如果只是狗仔队还他用的着担心吗?

“算了,你今天有空吗?我去咖啡厅接你,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如果方便的话今天就见一面吧。”

云锦书总算在他的话里听出了写端倪,如果只是普通的麻烦韩江不会亲自来跟他说,可是他的麻烦最近无非是那些有的没的绯闻,跟韩江又有什么牵扯?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没什么见面的必要,刚想开口回绝,却不小心扫到了顾彦的眼睛,他的表情非常的难过,甚至这一次都没有再掩饰,直接赤­祼­­祼­的摆在了面前。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这时候透着深沉的暗光,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火光仿佛一下子要把云锦书的手机消灭。

云锦书心头一颤,眼皮微微一颤攥紧了手机,“好,我等你。”

韩江在那头愉快的笑了起来,低沉优雅的声音若有似无的透过手机听筒四散在小小的咖啡桌周围,顾彦握紧了拳头,把视线投到窗外,没有再看云锦书的眼睛。

坐在一旁的赵翰川,­干­巴巴的喝着咖啡,尽量当自己不存在。

感情这种东西,永远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不是你爱我了,我就要给你同等分量的回报,也不是我不爱你了,你就能把一切通通收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韩江来的时候,顾彦和赵翰川已经走了,云锦书跟着他往外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坐在露天长椅上的温泽云。

云锦书本来以为两个人见到至少会打一声招呼,而韩江只是看了温泽云一眼,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就往前走了,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慢下来一分。

韩江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云锦书清晰地听到了温泽云嘴里不屑一顾的嗤笑。三个人,明明前世纠缠在一起,谁也没能解脱,而这一世竟然已经形同陌路。

走上黑­色­的莲花,韩江顺手帮云锦书系上了安全带,脸上的表情很平淡,抬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揉一揉云锦书的头发,却最终发现彼此已经不再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只能讪讪地垂下手臂,笑着发动了车子,“我突然有点想吃张妈的饭了,不如一起去买菜回去吃吧。”

云锦书瞧他一眼,不自觉的有点想笑,什么时候韩江竟然会拐着弯耍这些心思了?以前即使在床上,他都是个绝对的控制者,喜欢侵占和掠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的,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问过他的意见。

“既然想吃就把人家张妈接回去,别把人家炒了又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鳄鱼的眼泪留给谁看啊?”

云锦书随口一说,倒是把韩江逗乐了,他发现现在自己找到了新的趣味,就像上学的时候在语文课堂上做阅读理解一样,云锦书的话总是需要他拐几个弯才能听懂,虽然中心思想可能从来没有找对过,但硬是要解释起来,云锦书没有直接的拒绝他,他就当默认了。

他低笑几声没说话,发动车子开去了最近的超级市场。

张妈是他好不容易打入“敌人”内部的细作,既能没事儿跟他汇报­干­儿子的近况,好吧,虽然这个­干­儿子是他自己偷偷封的,又能让他找到理由去云锦书家里蹭饭,简直不能更讨他欢心了。

车子走了一路,眼看着就要到了市场了,云锦书的手机突然冲进来一封电子邮件,韩江也没在意,直接把车停在了看车处,结果转过头来就看到云锦书把手机塞到了口袋里,脸­色­顿时变得有几分苍白,连带着他的手指都不自觉的颤了几下。

与云锦书接触久了,韩江已经能够透过他的动作,猜到他的些许心思,这时候看他如此反常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云锦书摇了摇头,“没事,下车吧。”说着他打开安全带就要来开车门。

韩江一把拉出了他的胳膊,双手扳过他的肩膀,认真的又问一次,“告诉我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看了邮件才变成这样的。”

云锦书笑了笑,抬手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韩政委,你管的也太多了,没什么事。”

他面­色­如常,伸手又要开车门,这一次韩江没有再放过他,伸手把他压在了车座椅上,往口袋里摸,云锦书也急了,把手机急忙攥在手里,却还是被韩江抢了先。

韩江拿到手机的那一刻,云锦书的睫毛颤了颤,偏过头没有说话。

打开手机的邮件,韩江看到了几十张照片,主角之一是云锦书,而地点是在某个宾馆的床上。

晕厥的样子,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全身赤­祼­的样子以及……被人分开双腿的样子……

韩江只觉得胸口猛然一窒,接着一把熊熊大火就彻底把他点燃,脑袋里某一根神经绷到极限瞬间断了。

他沉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问道,“这是那个赵导演给你拍的?”

云锦书只觉得无可奈何,如果不是这些照片他几乎快要忘记前世还有这样的东西。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说是羞耻倒是算不上,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韩江当初既然挑中他,这些资料他的下属不可能不给他送到手,只是他没想到……

“我不知道他拍了照片,大概……”他勾起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大概他觉得这样跟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吧。”

韩江深吸一口气,受过伤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他虽然从还没见到云锦书开始,就已经知道他曾经被李天华那个皮条客拐到了某个导演床上,但是知道事实和亲眼所见是两码事。

他此刻手指都绷出了青筋,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立刻把手里的手机摔得粉碎,但是理智很快告诉他要冷静下来,如果他都没法保持冷静,又怎么能保护再一次面对这些血淋淋真相的云锦书。

云锦书拿过手机又看了几眼,脸上仍然带着笑意,“看来你说对了,最近真的有人盯上我了,否则为什么这些东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等到两年后才出现?”

照片里的云锦书仍旧是韩江初次见他的那般模样,长得清清秀秀的,比现在略微胖一点,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一看就是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孩子。两年前的他,五官也还没有长开,至少没有现在这样眉目如画,但已经算是男孩子里漂亮的类型,所以这就是被那个禽兽导演盯上的理由?

韩江稳了稳呼吸,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顺手把邮件删掉之后把手机重新塞到了云锦书手里,“交给我处理吧,你不用担心。”

云锦书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太多的惊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要是连这一点打击都挺不过去,可就太丢脸了。

只不过他在好奇,在《浮夸》上映的风口浪尖上,到底是谁在跟他过不去?

63

说起来,像韩江和云锦书这种身份极其敏感的人,在这新闻满天飞的风口浪尖上,估计谁也想不到两个人竟然会结伴去菜市场买菜。

多亏了天气转凉的缘故,云锦书今天穿的很严实,帽子墨镜加上口罩,远远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所以即使走在嘈杂的菜市场里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他走到一个菜贩跟前,拿起一个西葫芦问,“这个要多少钱?”

老板伸出三个手指头,­操­着浓厚的家乡口音吆喝一声,“三斤便宜卖了。”

云锦书点点头,扯过旁边的塑料袋就蹲在地上开始挑了起来,动作极其熟练,仿佛已经做了上百次一般,让人根本不相信他会是个风头正劲的明星。

穿着深­色­外套,同样戴着墨镜的韩江站在一边,手里已经拎了不少东西,他很喜欢这样居家的感觉,同样也很贪恋云锦书难得在他面前露出来的柔和的一面。

弯下身子,他笑着的问他,“老板只是说了个‘三斤’你怎么就知道价钱了?”

旁边的老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带着口音拍着退说,“哎呦,同志我可不是故意笑话你,实在是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没怎么买过菜。”

韩江不明所以,云锦书倒是先笑了笑,把塑料袋递给老板称重的时候,偏过头来说,“所谓三斤就是十块钱三斤的意思,韩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然不明白这些。”

韩江笑着挑了挑眉毛,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凑到他的耳边说,“你可别污蔑我,这世界上谁都能说我没做过饭,就你不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云锦书懒得搭理,回头甩给了一个白眼,旁边的老板又乐了,“你俩怎么和两口子似的,俺跟俺家媳­妇­平时也这么逗着玩。”

顿时云锦书脸­色­一僵,韩江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连声谢了老板好几句才拎着西葫芦往停车场走。

开车回家的路上,韩江像是生怕云锦书耳根太清净一般,极力的跟他聊天,甚至还讲一些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逗他开心,仿佛一旦停下来云锦书就会想起刚才那些不好的回忆一般。

最后云锦书轻轻的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他说,“韩江,够了,我没有事情,你真的不用这样。”

韩江脸­色­一僵,神­色­有些黯淡了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紧了几分。

其实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样一刻不停地说着话到底是为了让云锦书别胡思乱想,还是在自欺欺人。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在乎?

可是云锦书偏偏非常的淡然,好像刚才看到的那些­祼­照全都是别人的,跟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他看了那些照片之后还能淡定自若的在菜市场里跟小菜贩讨价还价,仿佛耳边风一样吹过去就算了。

但他越是这样,韩江越觉得难受,他知道云锦书向来能忍,两年前他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有吭一声就走了,但是能够忍受和不痛不痒是两码事。

俗话总是在说,能够流下眼泪说明还不够痛,真正的痛只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所以韩江心里有些害怕了,他怕云锦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实际上心里已经痛的被撕开了口子。

想了很久,他还是垂下手握住了云锦书的掌心,笑了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你,所以就忍不住话多了起来,你别瞎想。”

到底是谁在瞎想啊?

云锦书无奈的笑了笑,对于韩江的自以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男人为什么两辈子了还是这样子,永远不温不火,对待任何人都可以温情款款。

不愿意跟他再计较这个问题,云锦书聪明的转换了话题,“你告诉我最近要小心一点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你说电话里说不清楚,那现在总能说了吧?”

韩江想起之前韩仲天犹记在耳的那一番冷言冷语,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眸子闪烁了几分说,“没什么,只是听说最近你拍的电影要上映了,观众的期待值很高,我怕有别的娱乐公司拿你和芸豆来找茬,叫你小心一点罢了。”

云锦书皱了皱眉毛,总觉得韩江原本说的应该不是这些,但是要猜还真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随意的点点头。

等着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韩江说要打个电话,让他先上去,云锦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拎着东西上了楼梯。

韩江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拿出了电话。

其实关于那些两年前的­祼­照为什么会现在被爆出来,他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打算的,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拔通了韩仲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韩仲天听到他的质问先是一愣,接着近乎快意的笑了起来,“韩江,你真觉得我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小明星?”

韩江­阴­沉着脸,眸子深邃如海,声音低声道:“对于一个前些天还威胁他的人,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选择。”

韩仲天嗤笑一声,似乎这会儿很有兴趣听到云锦书遭殃,“他自己举止不检点,跟那个导演拍出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还多亏了你还护着他。”

“你早就知道?”韩江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我儿子跟一个男人不明不白的扯在一起我能不亲自查一查他的底细吗?不过,我像来信守承诺,你如今既然同意参加这一届的大选,那么我也会遵守诺言放那个小明星一马,如果我真想对付他,何必选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韩江不悦的蹙起了眉毛,这一点他倒是很相信韩仲天,因为韩仲天的确是一个很讲承诺的人,但凡他说过的话很少出尔反尔,更何况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真是韩仲天要对付云锦书,根本就不必等到现在选择这么不入流的把戏。

“真的不是你?”

韩仲天低低的笑,即使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得出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我说不会对他动手就不会,难不成他就不能得罪了其他人?”

韩江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咔嚓一声挂掉了电话,向后仰着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如果是韩仲天下的手,他倒是不担心了,就怕有人背后放暗箭,躲在暗处不知道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望了一眼楼上暖黄|­色­的灯光,他给云锦书打了个电话,电话接起来的时候他那边似乎在跟芸豆玩,“怎么了?”

“今晚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上去吃了,告诉芸豆我下次再来看他。”

“呜噜噜……呜……”

芸豆在电话那头似乎听出了韩江的声音,嘴里咕叽咕叽的叫唤了几声,似乎非常的开心。

韩江在电话那头低低的笑,轻声说,“我听到了豆子,今天我不能去看你了,下次一定去找你给你买一整套小黄鸭好不好?”

“粑……粑……嗷呜……”

芸豆激动地又拍着小手咯咯的笑,在床上爬来爬去,小ρi股都跟着一扭一扭的,云锦书抬手拍了他一下,“不准见谁都喊爸爸知不知道。”

韩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云锦书教训芸豆的脸,浑身上下仿佛又充满了力气。

一旦有了想要放在心上的人,能够好好的保护他就成了全部的动力。

*****

半夜的时候,芸豆吃饱喝足了之后早早的睡了,云锦书搬着电脑坐在凉台上网,屏幕上是一排排数字,忠实的记录着温氏企业近几年来全部的账目。

前些日子他选了两支股票算是见面礼送给了温泽云,按照他的记忆这两支股票的涨势非常的好,成绩创下了当年第三季度股票收益的最高纪录。温泽云按照他的指示买进之后果然挣了不少钱,同时也放下了最后的戒心,把温氏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全都卖给了他。

如今,除了温老爷子和温泽川握着的剩下三家公司的股份以外,云锦书已经完全控制了温泽云名下的这家公司,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了整个温家最最重要的账目详单。

云锦书虽然并不太懂经济,但是因为以前跟父亲学习过做账,所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数据之后,还是微微的产生了怀疑。

温泽云名下的这家公司其实规模并不大,在业界的名声全都靠着“温家”这块金字招牌才被人熟知,实际上并不会赚到多少钱,倒是看着眼前的账目,云锦书却觉得很奇怪。因为连续两年之内,每三个月公司账目上就会出现一笔上千万的巨额资金,然后当天就会被很快的转出去。

虽然账面上做的非常的完美,几乎找不到破绽,但是每三个月就有上千万的进账,而且频率和数额还那么的一致,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云锦书摸着下巴,拖动鼠标,仔细的研究着眼前的数据,顺着账目的源头仔细的往上查,他越看越心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来路不明的巨额资金,全都是由一个账户打入公司,再以公司的名义购买不动产和黄金,这种快速买进再卖出的手法一看就不正常。

想到温泽云从前那副神奇猖狂的样子,还有温老爷子寿宴那奢侈好大的场面,云锦书突然明白了过来。

如果是来路正大光明的钱又何必隐秘的打入一个公司的账户,再快速的出手换成价值稳定的黄金和不动产?除非是这些钱是黑钱,必须通过一个合法的手段才能换成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

所以……温泽云名下的这家小公司实际上是温家洗黑钱的通道?!

温老爷子之所以这么痛快决绝的跟温泽云脱离父子关系,除了因为他的名声扫地以外,会不会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温泽云被警察抓了之后,很可能被查到名下的公司账目不对,所以老头子才会这么匆忙的跟小儿子撇清关系?

云锦书被自己的设想吓到了,回过神来的瞬间,额头上已经细细密密的沁出一层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屏幕上的号码竟然是顾彦。

都快凌晨了,顾彦怎么会这时候打来电话?

云锦书合上笔记本,沉了沉自己乱成一团的心思之后才接起了电话,“喂?”

顾彦那头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显示沉默了片刻,半响才开口,“锦书,你睡了吗?”

云锦书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听到顾彦的口气不对,心里微微一紧,“没有,我在上网,出什么事儿了?”

顾彦那头传来点击鼠标的声音,随后压低声音说,“锦书,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本来我不想这么晚了再打扰你,可是这事太紧急了,我怕明天就来不及了。”

云锦书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就听顾彦在那头说,“我在报社和光腚总局那边认识个朋友,他告诉我一个内幕,关于你的。”

云锦书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一想到那些照片传播的那么快心都凉了半截,艰难的开口问道,“是关于我的……照片吗?”

顾彦吸了口气,口气非常的冷凝,“不仅是你的……还有芸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朋友因为是主编,所以最先看到了照片才急匆匆的告诉我。”

“你也后照片吗,把照片传给我。”云锦书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也就罢了,可是黑手伸到了芸豆身上他就不能罢休!

顾彦在那边的口气十分的严肃,他动了动鼠标给云锦书发了邮件,打开邮件的那一刻,云锦书只觉得天旋地转。

照片中不仅仅有他赤身­祼­体的样子,最可怕的是还有芸豆的一些日常照片,笑着的,拍着手的,坐在小车里跟邻居小萝莉玩的……但是这些照片全都被PS过了,每一张上面都像是被泼了浓浓的血迹,芸豆的脸上全都被划花了,全身都是血,配上孩子天真可爱的笑容,惊悚的让人害怕又恐惧。

云锦书的手不断地颤抖,胸口疼得钻心。

如果只是冲着他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扯上芸豆!?他只是个孩子,凭什么就要受到这种诅咒!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云锦书紧紧地攥着拳头,手指绷出了青筋,连指节掐破掌心都没有觉察到,他回过头看着屋里睡的一脸香甜的芸豆,嘴角几乎都要被自己咬破了。

“锦书……锦书!你没事儿吧,别吓唬我。”

顾彦在电话那头焦急的问着,云锦书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哑着嗓子他低声问,“这些……照片,你的那个朋友有说是谁弄的吗?”

顾彦瞬间顿住了,似乎欲言又止。

云锦书一看他这个态度就什么都明白了,“你知道是不是?告诉我。”

“锦书……”顾彦长叹一口气,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锦书,我真恨自己竟然没办法控制这整件事情,明明知道却无能为力……我的那个朋友上面有人压着,他帮我压着可最终没顶住压力,被别人给爆了出去,明天……也许就要见报了,对不起锦书……我……没想到会这样。”

云锦书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最终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顾大哥……告诉我到底是谁搞出来的这些照片?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顾彦的声音都颤抖了,“是温泽云……那天我们看到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富商小开就是管着整个S市传媒的龙头老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对不起锦书……我……”

云锦书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一直相信因果报应,所以当初下定决心用同样的手段回敬了温泽云之后,最终手下留情没有把他逼上绝路,

可是他的手下留情到头来换来了什么?他放温泽云一条生路,谁又来放他一条生路!

事到如今他只能嘲笑自己的愚蠢,他当初为什么没有穷追猛打,如果再心狠手辣一点,也不会给温泽云机会来伤害芸豆!

本来手上掌握的证据还想再留几天,看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耳边再也听不清顾彦到底在说些什么,挂掉了电话,云锦书冷静了下来,望着窗外深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夜,他深吸一口气,再回过头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沉寂了下来,登上黑客软件,他重新换上了金帛的身份,给董旭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他可以把所有的苦和痛往肚子里咽下,但是却舍不得芸豆受一点委屈,全世界只有这个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对他,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依赖他,上一次火灾他已经尝到了失去的滋味,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拼上自己的一切。

64

云锦书已经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甚至第二天一早特意穿戴整齐,就是为了迎接即将面临的大批狗仔队的围追堵截,可是当他打开电视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任何跟芸豆和自己有关的新闻。

娱乐圈平静的像一泓死水一般,仍然在炒着原来那些半凉不热的八卦,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云锦书心里哑然,害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死心一般又在网站、报纸上搜索着自己的名字,但是出来的结果除了跟顾彦的那些虚虚实实的绯闻和《浮夸》上映前的宣传通告以外,根本不见任何一条与那些照片有关的新闻。

难道顾彦出手帮了他?

不可能,如果顾彦真的有能力把这么爆炸­性­的绯闻压下来,昨天就会告诉他了,不会等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云锦书摸着下巴,脑袋飞速的旋转着,仍然不相信自己竟然能够躲过这一劫。凭他对温泽云的了解,十分清楚这个男人睚眦必报的­性­格,明明已经抓住了自己最致命的把柄,为什么会在成功之前临时退缩了?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里不仅没有劫后余生的轻松,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了,因为直觉告诉他,娱乐圈这种诡异的宁静实在不像是有好事要发生的样子。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云锦书下意识的心头一紧,望了望墙上的挂钟,现在才清晨六点多,谁会这么早来找他?

敲门声不断地响着,躺在婴儿床上的芸豆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子,似乎被打扰了香甜美梦,云锦书悄悄地关上卧室的房门,走到玄关,谨慎的往猫眼里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韩江。

他打开房门,韩江走了进来,他依然穿着那日两人分别时候那件深­色­的外套,衬衫领子皱皱巴巴,身上透着浓浓的烟味,完全没有了平时那副英俊妥帖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云锦书有些惊讶的问道。

韩江扯开嘴角笑了笑,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领带,伸手一下子抱住了云锦书,那股浓郁的烟味瞬间钻进了云锦书的鼻孔。

“你到底抽了多少烟?”

云锦书伸手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印象中韩江从来不喜欢抽烟,为什么突然就沾上了这玩意儿?

韩江倒是没有介意云锦书的抗拒,拉着他的手走到沙发上,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说,“抱歉,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通知你的,照片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已经全都解决了。”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明白了过来,之前这男人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功夫他见识多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把他说要帮自己解决的话当回事,现在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有几分诧异。

想着之前顾彦告诉他的话,云锦书不动声­色­的问他,“查出背后是谁下的黑手了吗?”

韩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手掌握住他的手心说,“不过是小喽啰罢了,你不用太费心了,他们无非是想拿你的照片给《浮夸》上映设几个绊子罢了。”

云锦书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为什么顾彦和韩江告诉他的话不一样?他们到底哪一个说了谎话?

毫无疑问,他现在已经不再信任韩江了,被人欺骗一次可能是傻,两次是蠢,但超过三次就是废物了。韩江有充分的利用在自己面前维护温泽云,对此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可是偏过头盯着韩江神­色­憔悴、满脸胡渣的脸,云锦书又觉得可疑。

如果韩江真的是在维护温泽云的话,为什么还会累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完全可以给温泽云一笔钱,然后乖乖的把人哄得开开心心,顺便把照片的事情解决之后,再拿着这件事情来讨自己的欢心,不必搞成这副憔悴疲惫的样子。

他太了解韩江了,这个男人骨子里有着绝对不能忽视的礼仪规范,所以他从不允许自己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而现在他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帮温泽云圆一个谎子吗?

这……太不合理了。

可是,如果韩江说的都是真的,就等于顾彦就说了谎,但顾彦跟温泽云并没有利益冲突,他又何必诬陷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人?

云锦书紧紧地抿着嘴­唇­,过了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始至终,他相信顾彦不会骗他,也没有任何理由骗他,所以对于韩江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去相信,什么小喽啰,什么不必介怀,全都是借口,他不会因为韩江的话而再一次放过温泽云,绝对不会!

下定决心之后,他的心也定了下来,回过头想要再跟韩江旁敲侧击几句,却发现韩江竟然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略厚的嘴­唇­轻轻的抿着,眼下有浓厚的黑眼圈,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觉一样疲惫。

云锦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韩江却突然醒了,看着他的时候眼里还有红血丝,“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工作,你要想休息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吧,等一下张妈来了,让他伺候你。”

“就陪我躺一小会儿吧,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韩江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有些迷糊,两只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样子,仿佛在用全部的力气支撑着自己把云锦书留下之后才能安心睡去一般决绝。

云锦书很不耐烦,虽然理智告诉他韩江一定在说谎,但是直觉却分不清楚他现在的态度到底是真是假,所以他­干­脆什么都不说,甩开手腕想离他远一点,可韩江又执拗的抓住,再甩开再抓住,好像跟他耗上了一般。

正当两个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芸豆听到动静突然醒了,一睁眼没有看到爸爸哇哇的大哭起来,云锦书可算找到了逃离的理由,看着韩江说,“豆子醒了,你能放手了吗?”

韩江无可奈何的松了手,咧了咧嘴,心里真想跑到屋里打那个坏好事的小混蛋一顿,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要在这时候醒,真是跟他爸一样难搞定。

云锦书回到屋里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笑了,小家伙又懒洋洋的趴在他的肩头撒娇,云锦书没有办法抱着他准备去厨房做点吃的,走出客厅的时候却看到韩江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放在茶几上的电脑突然“叮”一声传来一封新的邮件,韩江无意识的翻了个身,云锦书看着屏幕上的邮件地址,心差一点就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把芸豆放在沙发的软垫上,瞥了一眼睡的很沉的韩江,他小心翼翼的把屏幕转到了背对韩江的方向,点开邮件一看果然是董旭发过来的。

邮件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五个字【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帮我。】

沉了口气,他确定好自己的黑客软件运行正常之后,才轻声的敲着键盘。

【我早在第一次跟你联系的时候就说了,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昨天告诉你温家在洗黑钱的话也不是空|­茓­来风,你要想在大选中获胜就必须要扳倒韩江,而温家会是你最大的绊脚石,我把选择权交给你,成与败只在你一念之间。】

打下这段话,云锦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存在电脑深处已经整理好的温家洗钱的全部证据压缩之后传到了附件里。

看到进度条一点点的前进,他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把这些证据亲手交到检察院,但是这一次他学乖了,再也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去硬碰硬。

上一次爆出来温泽云害他的视频,这么显而易见的犯罪被警方轻松几句话就给抹杀了,那时候云锦书就知道凭着自己的力量,单纯的相信那些所谓的司法机关真是这世界上最蠢的事,温家家大业大,即使现在折损了不少,到底还是权倾一方的“贵族”,他手里这些犯罪证据也许还没等到送到中央,已经被他们手下的小喽啰毁掉了。

所以,他这一次把所有的主动权全都给了董旭,两个大家族的势力碰撞远远比他一个单枪匹马要厉害的多,他不信董家被温家­阴­了这么大一次,会不想报复回来,也不信“三足鼎立”的三个家族,会没有吞掉其他两家的野心。

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董旭一定会上钩,他云锦书这一次就赌一个大的,赌老天究竟开不开眼。

这些无恶不作、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都该被审判,纵使温家与他毫无瓜葛,作为一个普通公民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温泽云已经把他逼到这种地步,他又怎么能忍气吞声!

当进度条进行到99%的时候,玄关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云锦书猛地手指一颤差一点把笔记本掉在地上,开门的声音吵醒了韩江,他迷蒙的睁开眼睛,撑着身子枕在了云锦书腿上,迷迷糊糊的问他,“忙什么呢,怎么手这么凉。”

进度条进行到100%,云锦书按下了发送键,合上电脑神情很平淡,“没什么,可能是穿的太少了。”

房门打开了,张妈提着一篮子菜走了进来,一看见屋里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少爷也来了啊,你们可真像一家人啊。”

韩江不明所以,抬起头看了看,发现芸豆这小家伙正撅着ρi股趴在自己腰间睡的香甜,而自己现在枕在云锦书腿上,两人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亲密的仿佛已经这样做了上百次。

想要控制住自己不断向上扬的嘴角,但是还是压抑不住笑意,他现在突然觉得有几分赧然,实在是这样的生活跟他理想中的太过相似,让他忍不住有一种美梦成真的错觉。

毫不介意张妈在场,他抬起云锦书的手亲了亲,惹得张妈瞬间老脸通红,一边笑一边去了厨房。

韩江心情极好,仿佛之前为了解决照片而两夜没睡的疲惫已经一扫而光,温柔的对云锦书笑了笑。

云锦书没什么太多回应,帮芸豆盖上了小被子,却在他没看到的角度,把沾上韩江嘴­唇­的手背在裤子上使劲蹭了蹭。

***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总有不安分的人在蠢蠢欲动。

顾彦煮了一碗面吃完之后,坐在客厅里把之前收到的那个信封打开,里面散落出几十张照片,他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

照片中的云锦书非常的年轻,他似乎很不舒服,睁着黑­色­眼睛迷糊的看着镜头,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上面染了不少水渍,湿黏黏的粘在身上,衬衫被浸透的部分映出下面的­肉­­色­,透着点不正常的红晕,却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惑人的味道。

红­色­的痕迹散布在胸膛上,光­祼­修长的大腿被人固定在床板两侧,露出中间白­色­­内­裤略微凸起的部分,显得格外奢靡。

顾彦的眸子晦暗不清,用手指在照片上轻轻的抚摸,流连忘返,仿佛只是这样就能摸到贪恋的温度。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把这一张照片放进了抽屉里,把地上的其他的照片敛起来,跟第二个装着芸豆照片的信封放在一起,一把火烧掉了。

看着不断化成灰烬的照片,他脸上的表情被烟雾冲散的有些模糊不清,直到所有的照片全都化为灰烬,他才回过神来,端起一杯咖啡灌了下去。

这时候电话响了,他随手接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喂?”

“顾彦,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确定这么做?这可不是小事,你千万别把自己都给赔进去。”

“嗯,我想的很清楚,照我说的办吧,如果被人爆出来,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声音却有些急躁,“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我帮你把温泽云送到报社的照片拿过来,是想帮你救云锦书一次,可不是让你去自寻死路的!”

“老张,我知道,我很谢谢你提前告诉我这件事情,但是我不能不这么做。”顾彦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温泽云他一心要把锦书和韩江全都拖下水,我当然不能让他遂了愿,你之前安排那些散布锦书照片的小喽啰被韩江抓了就抓了吧,反正这些无非是做给他看的,等到明天一到,他自顾不暇的时候,哪会有功夫再管这些。”

老张见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干­脆放弃了,他长叹一口气,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他什么好。

“随便你吧,到时候出了事儿,你别来找我哭!”

顾彦低低的笑了,沉着声道了谢,又听老张在那头罗嗦了一大推才扣上了电话。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他握紧了拳头,随手打开了桌子边的第三个信封,里面露出一沓韩江的照片。

温泽云既然把这么好的料送上门来,他自然要好好利用。

像韩江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也该让云锦书彻底的看清。

当晚,芸豆跟韩江玩欢了,死活拉着他不让走,嗷呜嗷呜的一定要趴在韩江的背上玩举高高,云锦书对这个死皮赖脸在他家就是不走的男人无可奈何,对自己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更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妥协。

得偿所愿的韩江非常知足,甚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跑到云锦书的房间,偷偷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一切都宁静安好,无波无澜,他以为这就是他所想要的生活,甚至期待着第二天能够更近云锦书一步,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第二天,天刚佛晓,整个S市就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韩江与十几个明星有染的丑闻已经像瘟疫一般迅速的蔓延开来,各大媒体蠢蠢欲动,报纸的发行量也比前一天暴增了几十倍。

一夜之间,韩江从一个人们眼中­精­明强­干­、被寄予厚望的政委候选人,瞬间跌入泥潭,变成了糜烂不堪、私生活极其混乱的同­性­恋死变态。

一张张跟男明星纠缠不清的照片,或亲或抱,有车震的有牵手进宾馆的……总之五花八门,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这些还只是开始的话,那么与过气影帝沈念之间的旧照就成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但是大多数媒体还能够记得,当初让沈念陷入“吸毒门”的举报人就是韩江,照片上的他与沈念极为亲密,而背后竟然能瞬间捅自己的枕边人一刀,这种心机和手腕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照片的数量太大了,韩江与其中几个小明星的脸照的清清楚楚,一丁点PS的痕迹都没有,那些被卷入其中的明星一夜之间被公司雪藏,而事情却没有收场,反而越闹越大,等到韩家开始开始采取行动的时候,整个失态已经控制不住了。

韩仲天气的手指直哆嗦,一甩手把一沓文件摔在助手脸上,脸­色­铁青的说:“什么叫找不到!?”

助手胆战心惊的低着头,颤颤巍巍的说,“老爷,少爷的手机关机了,昨天也没有回翡翠山庄,之前您派去保护他的保镖也全都被少爷打发走了,所以……少爷大概有意躲着我们……”

“找不到也得给我找!找不到他,你也不用再回来了!”韩仲天把杯子砸在地上,暴跳如雷。

“是……是……我这就去找!”

助手狼狈的跑了出去,心里也明白这次的事情太严重了,在大选的关口上闹出这样的事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当整个S市都被引炸的时候,韩江在云锦书家里醒了过来,这时候才刚过八点多,他轻轻的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床边,温柔的摸了摸云锦书沉睡的脸庞,才心满意足的撸起袖子进了厨房,而这时候韩江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65

云锦书起床的时候,韩江已经走了,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世界很安静,四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韩江坐在他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声不吭。

云锦书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是却无法睁开眼睛,过了很久,时间都仿佛凝固的时候,韩江突然笑了笑,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说,“锦书,我得走了,这一次离开我大概很久都没法见到你,怎么办?我现在就有些舍不得。”

云锦书想睁开眼睛问他,你要去哪里?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韩江低低的笑,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砸在了云锦书的手背上,接着滚落在地上,“等我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时候再来找你。”

他手掌松开了他,带走了最后的一点温度,云锦书努力地想要张口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挣扎之间却突然醒了,环视四周身边并没有韩江的影子。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张妈抱着芸豆走了进来,一看见他笑着说,“小书,你醒了?刚才看你睡得香就没来打扰你。”

云锦书扯开嘴角笑了笑,这会儿才觉得周身有些很冷,拿起旁边的外套披在身上,似乎是无意般问道,“韩江走了?”

张妈的脸­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接着大咧咧的笑着点点头,“哎,少爷一大早就走了,他给你做了早餐,说实话我从小看他长大还没见过他给谁做过饭呢,小书你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热一热。”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飞快的说完这话掉头就要走,像是在极力逃避着什么问题。

云锦书心头升起一种古怪,连忙叫住了她,“张妈你等等,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就吞吞吐吐的,出什么事了吗?”

张妈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哪儿有什么事,小书你先穿衣服吧,我去给芸豆热点牛­奶­。”说着她几乎像逃跑一般带上房门就走了。

云锦书愣在当场,不明白张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提到韩江她会是这种反应?

百思不得其解,他把自己的多疑归咎在昨晚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境,没有想太多,穿上衣服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飘散着浓郁的小米粥香气,芸豆坐在婴儿小桌上吃的很开心,看见爸爸醒了,高兴地不停地挥舞着小手小脚。

云锦书凑过去亲亲他的脸蛋,随手要打开电视机,这时候端着米粥出来的张妈突然叫了一声,快速跑出来阻止了他。

“哎呀小书一大早看什么电视啊,先喝粥吧,少爷熬了不少,你尝尝他的手艺,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云锦书被张妈的一惊一乍搞得哭笑不得,摊了摊手无奈的说,“张妈,我只是要看看新闻,吃饭和看电视并不牵扯啊。”

“不行,不能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得养成好的生活习惯,边看电视边吃饭最伤胃了,今天我这个老太太在这里你就不能看。”

张妈摆出了长辈的老资历,云锦书更加无可奈何了,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先吃饭行了吧,张妈啊,你真是比我妈妈还能叨唠。”

云锦书任命的放下遥控器,跟儿子坐在一起,他喝粥,儿子喝牛­奶­,父子俩其乐融融,张妈却在一边长叹短嘘,也不知道在忧愁些什么。

吃过饭之后,云锦书不动声­色­的又问了张妈一遍,“韩江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话?”

他太了解韩江了,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对你好起来绝对是滴水不漏,他哪怕是真的有急事要走,也会留下纸条叮嘱一番,从来不会像这样不辞而别。

张妈快速的摇了摇头,“少爷忙,走得急,什么都没说。”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有再多问,穿上外套之后走到玄关就要穿鞋子,这时候张妈又突然拦住了他。

“小书,你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去工作了,今天《浮夸》首映,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云锦书顺手拿起挂钩上的围巾往脖子上带,结果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条围巾是韩江昨晚留下的,并不是他自己的。

他讪讪地把围巾摘下来,张妈这时候脸­色­都变了,她急的手指不停地来回搓,似乎非常焦躁。

“张妈,芸豆今天麻烦你了,我得走了,有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云锦书笑着跟她说再见,这时候张妈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堵住门说,“小书,听张妈的话,今天咱不出门了好不好?你跟剧组请个假,留下来好好陪芸豆玩一天吧,他每天都很舍不得你离开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云锦书就是再傻也明白了过来,他沉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她说,“张妈,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韩江出了什么事你不愿意告诉我?从今天早晨你就神­色­慌乱,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吗?”

张妈急的一张胖嘟嘟的脸都皱了起来,张开嘴试图编出个理由可最终也只是挫败的垂下了手臂,“……少爷不让我告诉你的。”

“他说了什么?”云锦书认真的听着,他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韩江吩咐张妈千方百计的把他留在家里,不让他与外界有一点接触。

张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红了眼眶,指了指电视机,丧气般说,“我……我这张笨嘴也说不清楚,小书你自己看吧,不过少爷他是真的对你好,你也知道现在的媒体就知道胡说八道,你千万别生气,也别当真。”

云锦书心里微微一颤,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他来不及脱外套,径直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结果看到韩江和其他几个男明星纠缠不清照片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眩晕,过往的种种又一次扑面而来。

*****

云锦书最终去了首映式,即便是整个S市都被韩江的丑闻轰炸的一团糟的时候,工作却还是要继续。

首映式之前,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后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因为只需要上台讲一讲拍摄过程的感受和心得就好,所以大部分的演员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凑在一起聊着韩江跟那些男明星的八卦。

“话说,我真看不出沈念竟然跟韩江有关系,你说我怎么就没有遇上一个高富帅,把我捧成影后呢。”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笑嘻嘻的坐在凳子上,眉飞­色­舞的指着杂志上的各­色­照片说个不停。

旁边有个男演员抬手就给她一个爆栗,笑着说,“人家韩少爷喜欢的是男人好不好?你要是把你这D罩杯的胸给砍掉说不定还能充充场面。”

“屁咧!你是男人你怎么不去勾搭他?像他这种家世好、又有钱长得帅的男人最渣了,说不定那天饥渴了也会看上你。”

男人哈哈一笑,指着沈念的照片说,“哎呦小姐,我要真是牺牲节­操­去找人家韩少爷,下场不得和沈念一样惨啊,你快饶了我吧!”

两个人本来就是新人,还没有真正领教娱乐圈的黑暗,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开玩笑,索­性­剧组之间的关系很融洽,大家凑在一起也没介意,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反而还哈哈大笑跟着起哄。

打闹之间,小姑娘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砸了过去,男人顺势一躲,杂志掉在地上,露出韩江那张英俊的照片,这时正好有工作人员搬着架子走过来,一脚踩在了照片上面,留下一个无比巨大的鞋印。

云锦书听不下去了,悄无声息的绕道后面的单间化妆室里,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才稳住了自己越来越心烦意乱的心思。

韩江曾经做过的这些劣迹斑斑的往事,他不是不知道,前世的时候他明里暗里不知道听多少人讲过韩江的花心情诗,那时候他是唯一一个能住在翡翠山庄里的人,所以也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找上门来,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挑衅。

这些他通通都见识过,以前还愤怒过,后来就麻木了,他从始至终都知道韩江曾经并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否则也不会找上自己。

曾经他也想过把韩江这些事情全都抖出去,让他身败名裂,甚至还快意的脑补过那种感觉,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却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

他想不通明明一开始被照片连累的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换成韩江?难不成温泽云因为没有报复到自己身上,所以­干­脆连韩江也拖下水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他从始至终都欠了韩江,如果不是为了解决他的危机,他自己也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这种可能­性­,云锦书心烦意乱,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想要问个清楚,再一次拨了韩江的电话,结果那边仍然提示关机,没有半分音讯。

这时候化妆间的大门打开了,顾彦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缎面礼服,手里拿着两瓶冰镇苏打水走了进来。

“首映快开始了,怎么还在这里?”

他带着笑容走到云锦书旁边的座位上,把苏打水塞到他的手里,表情非常的温柔。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说了声“谢谢”,往嘴里灌了几口冰水才中和些许焦躁,“外边乱的要命,我在这里歇一会儿,等一下才能扛得住记者炮轰。”

顾彦失笑,抿了抿嘴角试探的问他,“你似乎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因为……韩江?”

云锦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为之前你给我说的那些照片心烦。”

“放心吧,那天没有出事,以后也不会再出事了。”顾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揭穿云锦书三番两次看手机屏幕的动作。

云锦书点了点头,顾彦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韩江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别难过,不值得。”

云锦书失笑,把瓶子里的水喝空了之后说,“我并没有难过,这些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要是不花心,我跟他也不会认识,哈,这就是孽缘。”

顾彦听了这话有些着急,甚至下意识的就想握住云锦书的手腕,“锦书,他生活的圈子那么复杂,跟那些男明星又牵扯不清,更不用说那个温泽云了,这些人你惹不起的,现在这么乱你再跟他牵扯到时候小心引火上身啊!”

云锦书垂下的眼睛闪了闪,听到这话突然感觉顾彦在打他的耳光一般那堪。

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变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报仇,那么现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管是不是他亲自动的手,温家注定会倒台,韩江也已经被这么照片搞得身败名裂,他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

这样毁掉自己,又毁掉别人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云锦书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最终却得不出一个答案,只能逃避顾彦的问题,他扯了扯嘴角,拍了拍顾彦的肩膀说,“顾大哥,你说的话我明白,这些事情我会自己想清楚,你不用替我担心,不早了,首映式快开始了,我们得出去了。”

顾彦无言,只觉得如果再不抓紧这最后的机会,也许以后跟云锦书永远是这样了。

他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抿着嘴,半响才笑了笑说,“我不是替你担心,只是看你心情不好多说了两句,今晚首映式结束我请你吃饭吧,大吃一顿把烦恼都吃进肚子里,再拉出来就什么都忘了。”

云锦书忍不住笑喷了,看了看自己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的手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给张妈打个电话,时间地点你定吧。”

顾彦绽开笑容,眼睛透出了亮光,“好,说定了。”

***

首映式是一个漫长而拖沓的过程,《浮夸》前期的关注度太大,即使是个小成本电影,但到底因为题材和影帝的加盟而声势浩大。

现场的主持人热情而风趣的安排着一个又一个板块,不管是观赏预告片,还是现场提问,又或是带着观众起哄要求顾彦和云锦书一起做咬苹果的小游戏,总之怎么腐怎么来,搞得台下的腐女们个个尖叫不停,气氛被一次又一次推向Gao潮。

观众们高兴了,可苦了两个主演,当首映式结束之后,云锦书已经占了将近六个小时,累得­精­疲力尽,顾彦却依旧­精­神满满,换下外套之后拉着云锦书去了餐厅。

吃晚饭期间,云锦书有些心不在焉,拿着手机上网看新闻,韩江的丑闻到了晚上已经少了很多,显然韩家已经出手控制局面,但是网络这东西传播速度太快了,哪怕是雇上几万个黑客一起帮忙删除,也抵挡不住它飞一般的蔓延趋势。

虽然相比于早上闹得满城风雨的架势,现在已经平息了很多,但是随便一搜还是能看到不少关于韩江的负面评价。

云锦书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仍旧没有韩江的任何回音,他心烦的把手机扔到一边,端起杯子灌了几口水。

顾彦这时候停下手里的刀叉,看了他一眼,试图转换话题,“忙完这一段时间的工作,你想去做什么?”

“不准备再做什么了,豆子还太小离不开人,《浮夸》上映之后我准备慢慢的淡出了,有工作就接,没有工作就在家陪他。”

“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照顾豆子的人?”顾彦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自然,放在桌下的手指也紧张的微微蜷缩起来。

云锦书愣了一下,微微的闪神,接着笑了笑答非所问,“我的确不能总用着韩家的人,张妈早晚得走,我是该找个人再照顾豆子了。”

顾彦明白他在逃避,可这一次他却不想再放过机会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伸出手,他紧紧地握住云锦书的手腕,不允许他逃避,“锦书,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喜欢你,锦书。”

他像是下定了全部决心孤注一掷的只求一个结果,手指­干­净有力像是怕云锦书就这样扔下他跑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当我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没法控制了,当初你从温哥华回来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你过得好我就永远停在朋友的位置,不去打扰你,可是现在我忍不住了,我知道你过得一点也不好,你……”

他顿了一下,眼眸浓重的像是黑夜下的大海,“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你也许并不爱我,但是我会用全部努力去保护你,也许我并没有韩江那么有权有势,给不了你想要的,但至少我会一心一意,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会一直守在你身边,锦书……”

他说道这里几乎要哽住了,“你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我一直停在这里,你只要轻轻的回过头来就能握住我的手。”

云锦书的心剧烈的收缩着,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脑袋疯了似的快速旋转着,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明白顾彦的意思,很早就明白了,可是他以为只要顾彦不说就可以继续装傻,这样对谁都好,但是顾彦现在跨出了第一步,他宁愿选择挣开彼此现在的关系也要求一个明白,可自己又怎么给他回应?

他连跟韩江的关系都没有理清楚,凭什么又要拖一个人下水?更何况,他很清楚自己早就心死了,前世的爱情毁灭的太刻骨铭心,他早就没办法再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更何况对象是这个自己一直当成大哥一般的顾彦。

他紧紧地咬住嘴­唇­,刚要开口,顾彦却几乎慌忙的按住了他的手,“别现在告诉我答案,求你……”

“我不会逼你,只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他目光执着的看着他,几乎要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掏出来,“你要想明白,现在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吗?韩江对你到底如何?韩家如果知道芸豆的身份又怎么看你?”

一个有一个问题跑过来,云锦书的手在不断地颤抖,他心里乱的厉害,像是要把一切的真相都倾口而出。

毫无疑问顾彦的话戳到了他的痛点,他只是想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安稳的过一辈子,而不是现在这样陷在尔虞我诈之中,天天想着怎么把伤害自己的人通通报复回来。

可是他已经出手了,回不了头了,即便是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凭借之前自己做过的哪些事情,一旦被查出来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又怎么能再扯上顾彦给自己陪葬。

云锦书沉默了很久,久到顾彦都要绝望的时候,抽回了自己的手,面上的表情很苍白。

“顾大哥,你再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他声音越到最后越微弱,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说给顾彦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得。

顾彦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垂着脑袋半天才露出一抹笑容,“我不逼你,我舍不得让你有一丁点为难。”

云锦书撇过眼睛,只觉得鼻腔里酸涩的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66

两个人的晚饭吃的异常沉默,顾彦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不停的找话题想要逗他开心。

但云锦书这几天经历的风波实在是太多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把顾彦当兄弟般,随意自在的聊天交谈。基本上就是顾彦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根本就不主动找话题,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跟他开玩笑。

顾彦明白云锦书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现在的状况,所以也不逼迫他。

他虽然不明白云锦书和韩江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是他知道云锦书心里受过非常大的创伤,这种伤口也许用­肉­眼看不到,但是却时不时的会涌出滚滚鲜血让他疼得钻心。

所以,他想给云锦书一个全新的开始,让他远离韩江这个危险的男人,只是过普通平静的日子。

他会用一辈子的努力去为他疗伤,所以并不急于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或许他顾彦是卑鄙的,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从始至终是韩江在给他机会,如果他没有伤害云锦书,如果他没有跟温泽云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清,那么自己不会孤注一掷,强行的逼云锦书看清现实。

云锦书在他心里仍旧是那个初见时,带着浅浅微笑的男人,这样的人就应该捧在手里用心呵护,而不是糟蹋他的爱,把他一次又一次拉过来又推开。

顾彦出神的时候,云锦书的手机响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韩江打过来了,手指微微一僵,马上接了起来,可电话那边却传来张妈焦急的声音。

“小书,你在哪里?赶快回来一趟吧,芸豆发了高烧,哇哇大哭就是不去医院,吵着闹着要你回来!”

云锦书的脑袋嗡嗡作响,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同时堆在了一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稳的说,“张妈你先别着急,给芸豆敷上凉毛巾,告诉他我这就回去。”

扣上电话,云锦书抚了抚半边脸对顾彦说,“豆子他生病了,我得回去,顾大哥今天……对不起。”

顾彦没有再说什么,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了身上,“我送你回家,正好去看看豆子怎么样了。”

云锦书做了难,他不想在这时候再让顾彦为自己拖泥带水,摇了摇头说,“我想打车回去。”

顾彦知道云锦书心里的想法,只是苦涩的勾起嘴角说,“锦书,就因为我之前的话,所以现在连去看看芸豆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我不会逼你一定要给我答复,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孩子,如果豆子病的很严重我也可以开车送他去医院,这样也不可以吗?”

这一句话堵住了云锦书全部的理由,顾彦帮了他这么多忙,自己也许几辈子都偿还不了,更何况他一直很疼芸豆,如果这时候再冷冰冰的拒绝,他跟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顾彦的话让他妥协了,他最终点了点头,顾彦展颜一笑,拿着外套跟着云锦书飞快的开着车子驶去了公寓。

***

芸豆的病来的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云锦书心里焦急,跑回家之后,张妈还在。

老人家一直把芸豆当成自己的孙子来疼,这会儿看见云锦书终于回来了,可算是放了一颗心,刚急匆匆的迎上来,却一眼看见了云锦书身后的顾彦,当即她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云锦书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只是看了看躺在床上烧得烫手的芸豆,焦急地问,“张妈,豆子烧了多久了,凉毛巾是不是没有起效?怎么还是这么烫手?”

张妈回过神来,礼貌的对顾彦点了点头,凑过来愧疚地说,“六点多吃过晚饭就开始了,可能是今天我给他洗澡着凉了,抱歉小书……都是我的错。”

老人家尽心尽力的帮他照顾孩子,云锦书哪里会有责怪她的意思,“张妈,不是你的错,这么大的小孩就是很容易生病,你今天已经忙活一天了,这么晚了您赶快回家吧,豆子我来照顾就行。”

张妈起先不愿意走,可是她的儿子打电话催了,她也只好带着愧疚离开了云锦书的家。

屋里只剩下顾彦和云锦书两个大人,云锦书抱起芸豆给他又裹了两层小被子,小家伙已经烧迷糊了,睁开眼睛看清楚是云锦书之后委屈的开始抽噎起来,小手紧紧地抓住被子,可怜兮兮的说,“粑……粑……难……难受……”

“不怕,爸爸在呢,咱们去医院好不好?”

云锦书知道自从上次火灾之后,芸豆每次听见医院就会哭闹不停,可是现在他已经烧的这么厉害了,不去医院怎么行。

“呜呜!嗷呜……呜呜……”芸豆呜呜的哭着,小腿不停地乱动,似乎说什么也不要去医院。

顾彦拿着­奶­瓶灌了点热水拿过来,手里还多了一块凉毛巾,“先给他喝点水,发烧的时候很容易脱水,这个架势非去医院不可了。“

云锦书­精­疲力尽的点点头,努力安抚着哭泣的芸豆,一时间心乱如麻。

顾彦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去开车,你给豆子多穿几件衣服,外边起风了。”

好不容易把芸豆哄睡了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两个人趁着机会一起去了医院。

可是到了医院门口又来了麻烦,今天《浮夸》才刚刚上映,关于顾彦和云锦书的绯闻还甚嚣尘上,顾彦一丁点伪装的东西都没有带,医院附近又因为某个明星出了车祸而聚集了大批的记者,这时候三个人进去,肯定是找死。

以前彼此­干­­干­净净的时候,云锦书还可以对那些绯闻一笑了之,可如今顾彦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再也不敢出一丁点差错,他怕越是这样顾彦越会步步紧逼,只好竭尽全力把他劝走。

顾彦无可奈何,本来仍想坚持,却又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万般无奈之下他心里涌出浓浓的不舍,情不自禁,趁着云锦书不防备在车里紧紧抱了他一下,开着车不甘愿的走了。

挂上号、交上钱,急诊大夫给芸豆检查一番才知道小家伙得了急­性­支气管炎,引发了高烧,必须的住院。

云锦书一颗心七上八下,等到芸豆打了退烧针,终于沉沉的在病床上睡去之后,他才身心疲惫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仿佛每一件都要把他的心从胸膛里拿出来撕扯一番,看着他焦躁不安才满意。

躺在旁边的空床上,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听着旁边氧气管里偶尔发出的咕噜声,心情复杂的难以入眠,而这时候他闲置了一天的电话突然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的缘故,他基本上对于这种不熟悉的号码都不会接,索­性­按了拒接把手机扔到一边,它却再一次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云锦书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到底是谁在这时候打来电话?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望着天花板很轻的说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动静,静的仿佛一潭死水,只能听到微微的电波声在耳边窜过。

云锦书不明所以,刚想挂掉电话,却突然从电波中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呼吸声,轻浅的敲在耳畔,让他心里微微的提了起来。

“你是谁?”

他低着声音又问了一次,那边仍旧没有给他一丁点回应,云锦书没再开口,抬手就要挂掉电话。

那边却突然传来非常轻的一声叹息声,接着电话里传出一声低哑粗粝的声音,他叫了一声,“锦书……”

听到这个声音云锦书立刻坐了起来,他确认了好几遍才肯定自己不会听错,这个声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韩江?”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笑声,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咳嗽,在寂静无声的病房里飘散,“锦书……我很想你。”

云锦书的手指轻轻一颤,感觉鼻腔都有些酸涩了,稳了稳自己的声音才轻声问,“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自己的电话?”

韩江笑了笑,又咳嗽了几声,“我以为你会质问我那些男人的事情,果然……”果然是从不在乎所以连提都不愿意提起吧。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云锦书又固执的问了他一句,“你究竟在哪里?”

韩江这一次似乎不打算理睬云锦书的问题,他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声,自顾自地说,“我今天看了《浮夸》,你演的真好,比上一次还有好,可惜没办法对你当面说恭喜,顾彦他对你很好吧,他应该很可靠,而且……”

云锦书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他的话,急切地说,“你到底在哪里?!”

韩江贴着墙壁站着,旁边有一扇打开的窗户,往里面呼呼的吹着冷风,把他的外套刮的刷刷作响。

“你大概对我彻底失望了吧,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很花心,我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上一个,你看,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东西。”

云锦书眼眶里的眼泪砸下来一滴,他觉得韩江很不对劲,可是却强撑着一口硬气比自己开口:

“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你打这通电话到底要­干­什么!?”

韩江弯了弯嘴角,透过玻璃窗看着坐在病房里的云锦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仍然自顾自地说,“顾彦在车上抱着你说了什么?或者我不应该这么问,应该是,你愿意跟他在一起了……是吗?”

云锦书的嘴­唇­急促的颤了几下,起身拉开病房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不远处站着的韩江。

这么冷的深秋,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神­色­外套,头顶带着一个同­色­的帽子,下巴上露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异常孤立无援。

虽然他看起来那么憔悴,可是仍然带着笑模样,脊背挺的笔直,仿佛一棵强壮结实的大树,在无声的承受着风雨的侵蚀。

这个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锦书险些心酸的掉下泪来,他爱的韩江应该是永远风度翩翩喜怒不形于­色­的,但现在远处的他,平凡的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虽然仍旧强势不能被任何事情击倒的样子,可终究在自己面前脱下了“华丽”的伪装,露出内里最真实的一面。

韩江看到了云锦书,于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像是走过了千山万水。

他轻轻的勾起了嘴角,笑的非常温柔,“我只是想来看看芸豆的,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没有说真话,只是找了一个最光明正大的借口,他不会告诉云锦书自己是怎么在风口浪尖上跟韩仲天彻底的撕破了脸皮,也不会告诉云锦书自己只是想见他一面,所以在冷风瑟瑟的楼下等了他多久。

他恨那些自己做过的曾经毁掉了他差一点就得到的幸福,当巨浪来袭,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明明已经那么靠近了,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云锦书的手,那个脱离韩家的计划也近在咫尺,可一夜之间他与云锦书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却被这致命一击扯断了,他相信云锦书已经不会再给他第三次机会。

所以,当他在楼下看到顾彦送云锦书回来,又正大光明的跟他上了楼的时候,韩江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都不会搏动了。

那时候,他清楚的明白,所谓的幸福他还没有触摸到,就已经彻底破碎了……

云锦书紧紧地抿着嘴角,黑­色­的眸子低垂着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过了半响他才低声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芸豆已经睡了,你轻一些。”

韩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云锦书竟然没有任何的怨气,竟然痛快的让他进去。

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从不曾在乎,又或者是自己曾经救过孩子一命,他才愿意给自己一丁点面子。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结果却是好的,韩江跟着云锦书轻声的走进屋里,芸豆睡的很香甜。

韩江本来想摸一摸孩子的额头,可是却意识到自己在冷风里站了这么久,手脚已经冰凉了,这样放上去恐怕会惊醒芸豆,于是只能讪讪地收了回来。

云锦书坐在旁边,似乎又瘦了一些,那件有些旧衬衫在他身上都有些晃荡,韩江走到他的旁边,半蹲在旁边看着他的眼睛。

一滴眼泪砸下来,正好落在韩江的脸上。

“锦书,你怎么……哭了?”

云锦书用胡乱的擦了擦脸颊,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把韩江怎么办。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他克星,一旦出现就会搅乱他身边的所有事情。

他也想要重新的开始,可是他根本就爱不上第二个人,也没办法说服自己重新接纳韩江。

到底应该怎么办?这个男人太可怕,影响了他两辈子却还是不知足!

云锦书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韩江慌了,他蹲在地上,由下而上的亲吻云锦书的嘴­唇­,把他的眼泪吻掉,伸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

“锦书,等天亮了我就走,你别这样。”

云锦书仍然不吭一声,沉默的抿着嘴,韩江紧紧地搂着他说,“我在楼下看了很久,直到你和顾彦抱着芸豆走出来,我远远地看着,感觉你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我根本就Сhā不进去,可我明知道这样很无耻,却仍然像个偷窥狂一样在后面跟着,抱歉……锦书,我只是看看芸豆,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大概不会出现再让你心烦意乱,我走得远远的,你跟顾彦大概会开心一点。”

说到这里韩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然红着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跟小家伙也挺有缘分,火灾之后,那个孙医生你还记得吗?他告诉我芸豆竟然跟我一个血型,他还怀疑芸豆是我的私生子,你说好不好笑?”

“别说了……”云锦书伸手推开他,韩江却没有放手,固执的箍住他的腰间。

“以后估计你连豆子也不愿意让我再见到了,可我很舍不得他,就……就是来看看,嗯,只是来看看。”

说到最后韩江自己都不知道是说给云锦书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嘶哑低沉,在漆黑的病房里飘散。

云锦书只觉得呼吸都要麻木了,这个曾经把他逼上绝路的男人,这时候就半跪在自己腿上,用最温柔缱绻的态度,说着最撕心裂肺的话。

他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滴在韩江的发漩上,又隐入了头皮。

这一刻两个人再也没有力气折腾,只想汲取最后的温暖,等待一个新的明天,不管是好是坏……

67

韩江那日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关于他的那些丑闻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淡去了很多,大部分的媒体也没有再报道这件事情,不用说也能猜到这事情的背后韩家究竟用了多少的势力才缓和了局面。

可即便是如此,韩江曾经­干­练沉稳的形象也没有了,他在公众心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几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大选没有了任何的竞争力。

毕竟在普通民众的心里,宁愿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个,一旦认定了一个政治人物私生活不检点,那就会成为一辈子无法抹杀的污点,更何况是像韩江这种级别的官宦子弟,就更成了众矢之的。

韩家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重创,韩仲天即使再老­奸­巨猾也无力回天,而与此同时,中央政府那边也在蠢蠢欲动,S市传来风言风语,说要派专人来反腐倡廉。

消息这样半真半假的在整个红­色­圈子弥漫开来,一开始没有人当真,毕竟只要是没有切实证据或者闹出人命,中央就不会轻易来撩拨这里盘根错节的政治关系。

可谁想到,没出一个星期,温家老爷子率先被叫到检察院接受调查,紧接着温家名下全部的企业和公司都被查封,所有的资产在一夜之间都被冻结了。

这种隐匿在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最终被中央新闻给捅了出来,语言极其犀利的曝光了温家洗黑钱、枪支交易、贪污受贿的全部事实。

“……据司法部门调查,温家父子三人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涉黑贩毒,共查获其名下房产49套,不明非法收入三亿七千八百万元,9月11日经检察院批准,将温庆雄、温泽川、温泽云三人逮捕,等待法院择日审理宣判……”

电视机嗡嗡的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董旭随手关上电视机,把遥控器扔到一边,脸上的溢满了得意满足的笑容。

“呵,温庆雄、温泽云你们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旁边的助手为他端上一杯咖啡,低下头谄媚的说,“少爷,没想到那个神秘人给您的证据竟然全都是真的,这次能够扳倒温家还真是多亏了他啊。”

董旭端着咖啡的手指一顿,脸上闪过不悦,抬腿踹了他一脚,“要是没有我,那人有证据又有什么用?你这么崇拜他,怎么不跟着他混?呵,那人手里有那么多好东西,却不敢自己动手反而来找我,一看就是个没种的胆小鬼。”

“是是是。”助手捂着被踹疼的ρi股咧了咧嘴,知道自己刚才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于是赶忙改了口,“肯定是少爷您厉害,那个温家不过是个纸老虎,当初把您和大小姐骗的这么惨,活该现在进了监狱。”

董旭听这话顺耳了不少,眉毛挑了挑露出一抹称心的笑容,可心里的确还有几分不舒服。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那个神秘人把温家的罪证交给他,凭他董旭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彻底的扳倒温家简直比登天还难。一开始他还不相信这些证据的真伪,对这个至今隐藏在背后的神秘人更是疑神疑鬼。

他从小见多了尔虞我诈,根本不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特意找人去调查,发现在这些证据曝光之前,温泽云曾经把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卖给过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公司,而这个小公司的老板也同样神秘莫测,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头。

这一个线索提醒了董旭,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投资公司的老板跟帮他的神秘人有关系,继而再调差下去,果然发现温家的每三个月就会有一笔巨额收入进账,十分可疑,这一点与邮件里那些证据说的一模一样。

当调查到这一步,董旭已经相信了这些证据的真实­性­,正在犹豫要不要对温家出手的时候,韩江那边又突然被卷入了丑闻,一瞬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时候董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趁着韩家自顾不暇的时候,他只要把温家也拉下水,整个S市就都是他董家的天下。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近在眼前,即使对那个神秘人的身份还是抱有怀疑,他也来不及再思考太多,只能选择出手。

而事实证明,他没有做错,如今温家倒台了,韩家又危机四伏,即将到来的大选他一定稳­操­胜券!

董旭的脸­色­­阴­沉不定,一会儿狰狞一会儿­阴­笑,吓得旁边的助手又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试着转换话题,“那个……少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追查那个神秘人和那个投资公司啊?”

董旭回过神来,半眯起眼睛勾起嘴角,“当然要继续,你给我多请来几个顶尖的黑客,价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查到,我重重有赏,我就不信这个神秘人真是长了翅膀,还能飞了不成。”

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穿上外套似乎要出门,助手在后面跟着说,“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夫人今天约您去喝下午茶,您别忘了啊。”

董旭扎上领带,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你回去告诉母亲,我今天还公要事要做,等城西那片商品房剪完彩,我再来给她赔罪。”

***

云锦书早早的就到了剪彩仪式现场,对于这种商业活动他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之前韩江又的事情他的心情一直很差,所以坐在后台的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候赵翰川给他打来了电话,”你那边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过去啊?”

云锦书笑了笑,“你快消停点带着那帮新人拍广告吧,不用费心管我,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赵翰川在那头皱了皱眉毛说,“喂,臭小子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没睡醒一样,是不是昨天又去医院陪床了?芸豆的病好一些了吗?”

云锦书点了点头,“好是好一点了,只是反反复复的好不利索,之前只是发烧,后来就不停地咳嗽,说实话,如果今天不是你说高层对我施压非要我来参加这个剪彩仪式,我宁愿在病房里跟豆子玩一天。”

赵翰川失笑一声,“你就忍忍吧,我听说是上面厉害的人物亲自邀请你来的,推都推不掉,你就忍一会儿,换个角度想问题不正好说明你现在火了嘛。”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轻轻的笑了笑,“承您吉言啊,‘火’这个字我可不敢当。”

“云先生自谦了,如果说现在S市哪个明星的风头正劲,非你云先生不可啊。”

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不知是谁带着虚假的笑意走了过来,云锦书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被几个保镖前呼后拥的董旭。

看到董旭的一刹那,云锦书承认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虽然从始至终他利用董旭做了很多事情,可是这却是两个人第一次实打实的见面,这个男人那张狭长而­阴­冷的脸,和杀死他的时候勾起的相同微笑,他几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然,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云锦书展颜一笑,挂上了标志­性­表情,伸出手不卑不亢的说,“董先生您好,久仰大名,您刚才的话可真是太客气了。”

董旭跟他握了握手,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扔给旁边的保镖,笑着说,“我说真的,这一次能够请云先生来帮我剪彩实在是荣幸之至,家姐一直是你的粉丝,《浮夸》上映那天还特意等到十二点看首映第一场,这一次听说我请你来剪彩,吵着闹着非要跟来呢,一会儿等公事结束了,云先生你可一定要给我签个名。”

听了这话,云锦书这才明白刚才赵大妈嘴里那个“厉害人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绕来绕去竟然是董旭向公司施压,逼着他来参加这场剪彩仪式。

想到这里,他哭笑不得,这是怎么样的孽缘才能兜兜转转又碰到了一起?

他表面看不出太多的情绪,笑的不动声­色­,恭敬又有礼,把态度拿捏的非常到位。

“一定一定,不过我就怕自己的字太难看,污了您和令姐的眼睛啊,呵呵。”

董旭哈哈大笑起来,亲切的拍着云锦书的肩膀说,“云先生你可真是太幽默了,既然我们彼此有缘,以后肯定还有不少合作的几乎,不如由我带着你在这里转转吧,这篇商品楼位置挺不错的,你要是感兴趣我也可以送你一套。”

云锦书跟着笑了起来,肩膀悄无声息的躲过了董旭的手臂,“那就麻烦董先生了,不过这么好的黄金宝地,我可不能让您白给,给打个半折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对视一眼,大笑出声,气氛要多和谐有多和谐,只不过究竟肚子里在打什么注意就没人能猜到了。

位于城西的这一片商品房位置极好,背山靠水风景秀丽,一排排小洋楼坐落在山坡上,山顶处还有一条非常壮观的瀑布,站在房子跟前就能感觉到清爽湿润的水汽,所以这一片商品房区又叫做“飞瀑山庄”。

可即使这里的风景优美,云锦书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不仅是“飞瀑山庄”这个名字他觉得上辈子在哪里听过,就连这一片别墅区坐落的位置他都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古怪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两个人绕完整个山庄也没有散去,董旭走在云锦书旁边,一脸得意的问他,“云先生,你觉得我们这个‘飞瀑山庄’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云锦书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真要是想又想不出来,看董旭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心里嗤笑表面却笑着点头,“董先生的眼光当然没的说,我一个外行人可不懂这些,不过如果我有钱也一定在这里买一栋房子。”

这话听得董旭浑身舒畅,满意的大笑起来,后面跟着的保镖这时候拿着电话过来说,“少爷,老爷打给您的电话。”

董旭大概被人捧习惯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把云锦书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毫不避嫌的接起了电话,“爸,您找我?”

“对,山庄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等今天剪完彩明天就能让人住进来了。”

“哈哈……爸您可别瞎­操­心了,现在韩江都落魄成那样了,我哪还有什么威胁,这一次买下政府这块地皮盖了别墅,以后也是好大的一笔政绩,大选的时候我绝对稳­操­胜券。”

董旭就这样嚣张得意的讲着电话,云锦书礼貌的退到一边却还是能够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他那副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四个字——“乐极生悲”。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把视线投到一边,却意外的发现山上的燕子飞的特别的低,脚下的江水翻滚涌动,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来一场大暴雨。

这时候,他脑袋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不敢置信的盯着“飞瀑山庄”这四个字又看了好几遍,终于明白了过来。

难怪他觉得这里似曾相识,又觉得这个地理位置格外古怪。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他记得前世那五年期间,S市连续下过三天特大暴雨,引起了特大的洪涝灾害,其中一片顶级的别墅群被全部冲毁,这个别墅群的名字就叫做“飞瀑山庄”!

想到这个可能,云锦书全身的汗毛的立了起来,如果前世的历史再次重演,如果被冲毁的飞瀑山庄就是今天他看到的这个……那么是不是代表连老天都看不过董旭的丧尽天良!?

这种预感让他兴奋又担忧,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仿佛一张嘴就要蹦出喉咙。

这时候董旭打完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给后面的保镖,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对云锦书说,“云先生,参观够了吧?要真喜欢我送你一套呗,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下山剪彩了,否则耽误了吉时,改变风水可就不好了。”

他的口气带着招摇,好像看不起云锦书这种低贱的“平民”,出于炫耀而施舍给你一套房子。

云锦书在心里冷笑,脸上却带着谨小慎微的表情,诚惶诚恐的说,“董先生说的是,这‘吉时’可不能耽误,万一惹怒了山神来个天谴、灾害什么的,就更麻烦了,您说是不是?”

董旭没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满意的点点头,抄着口袋在一群保镖的护送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云锦书在后面看着,轻轻的勾起嘴角。

如果真的有天谴,请一定要快点来。

剪彩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云锦书只要站在上面当一个会笑的移动花瓶就可以完成任务,当红绸带剪落的时候,全场的人都鼓起来唱,前来捧场的各路媒体闪光灯连成一片,定格下董旭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

仪式结束之后,董旭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云先生,这次辛苦你了,希望以后大家还能再合作,这是我的名片。”

云锦书笑着收下,董旭又凑过来低声说,“云先生应该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也能明白,我们董家从不会亏待自己人,云先生想要光明前程记得选对了路啊。”

这话说的诱惑力极大,毕竟拉拢几个大红的明星整个董家的公众影响力也会上去,而对于明星来说能够投靠这种大家族也是最好的选择,可惜董旭选错了人,云锦书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愿意跟董家车上一丁点关系。

笑着应付了几句,云锦书回到后台换了一件厚实的衣服,天已经暗了下来,看台上的人都走光了,连拆架子的工人也没了影子,顺着工地往外走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孤零零的就他一个人。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出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云锦书下意识的回过头,却被人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好冷啊,先让我抱一会儿。”

韩江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着实把没有防备的云锦书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回身就要抡拳头,韩江却紧紧地箍住他不松手,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说,“是我,韩江。你别动,就抱一会儿,我保证。”

云锦书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开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听李恪说你今天要来剪彩所以就过来了,刚才记者太多了,我不能进去,就把车子丢到一边在这里等你。”

云锦书嗤笑一声,“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凑合什么?”

韩江低笑几声,手臂仍然没有丝毫的放松,仿佛必须要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才能感觉到云锦书还在他眼前。

“你不了解董旭那个傻Ъ,他那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现在我栽了,泽云又进了监狱,他肯定嚣张的很,你跟他碰上绝对不会有好事,我不放心就逃出来找你了。”

“逃?”云锦书终于掰开了他的胳膊,退了几步挑着眉问他。

韩江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这时候云锦书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不少淤青,“老头子逼我娶个女人,那女人我连见都没见过,所以直接跟他闹翻了,之前跟五六个保镖­干­了一架,没事儿,现在都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牵到了脸上的肌­肉­,疼得“嘶”了一声,云锦书看他一眼,心里微微的紧了紧,脸上却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你打得过那些专业训练的保镖?”

韩江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用那双黑­色­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他,“怎么,你心疼我啊?”

“你想太多了。”云锦书面无表情的翻了翻白眼说,“我只是记得上次在医院你说不会再出现了,现在又带着一脸伤来找我,怎么着,韩政委是准备言而无信?”

听到“韩政委”三个字,韩江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不是听不懂云锦书的讽刺,但却没有生气,反而抓住云锦书的手,把手指塞进指缝,与他十指相连。

“只要你是平安的,那我就可以一辈子不在你面前出现,但是如果牵扯上你的安危,我一点也不在乎当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很轻松,但是目光却很坚定,像看不到边的深邃大海,毅然决然的包容一切。

云锦书从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韩江无论是温柔的、强势的、又或者是狂热侵略的,那双眼睛总是那么不温不火,好像再大的火焰可以点燃他的身体,却点不燃他的心。

以前他看不透,直到重生一次才明白,这种无论何时眼睛都无波无澜的人,证明他没有动情,不曾拿出一腔最真挚的感情来交换。

可此时此刻,韩江的目光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如何温柔缱绻却到不了眼底的无情之人,而是用最恳切、深邃的目光来无声的表达他的感情。

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云锦书一时忘了挣开他的手,十指相连,仿佛慢慢的在触碰对方的心。

而在这寂静无声的时刻,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里,把云锦书与韩江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的董旭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他只是忘了来拿一份文件,没想到却撞上这样一出好戏。

旁边的助手按捺不住了,脸­色­变了又变,“少爷,这个云锦书竟然是韩江的人,这……这……以前我们为什么一丁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到!?”

董旭透过挡风玻璃看了一眼双手交握的两个人,不知不觉捏烂了旁边的矿泉水瓶,“我当韩江已经做了缩头乌龟没脸见人了,原来竟然跑到这里来私会情人了!呵……这个云锦书隐藏的可真是够深的,如果今天不是被我给撞见,我还真要被他给骗了!”

“少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助手焦急的问。

董旭把烟头死死地按在烟灰缸里,眸子晦明晦暗,“给我仔细调查一下这个云锦书的底细,韩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露面就是为了见他,那这个男人肯定不简单,说不定我们都被韩江的丑闻给骗了,眼前这个小贱

68

把云锦书送去医院,又陪着芸豆玩了一会儿之后,韩江便不再敢耽搁,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回走。

因为是在瑟瑟的深秋季节,所以他带着帽子和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扮相也没有引来多少人的怀疑,即使出租车司机也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下班时间的路段极其的拥堵,出租车走走停停,没一会儿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雨,整个S市的上空乌云密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得大手压在头顶,沉闷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出租车司机长叹一口气,抱怨道,“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怎么就下起了雨。”

韩江“嗯”了一声,透过车窗往外看,雾蒙蒙的一片只能看到无数的水汽和被冷风卷起的落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分外熟悉,仿佛曾经他就在这样的大雨中浑身淋透,冷得钻心刺骨。

莫名的他感觉有些寒意,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受过伤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

出租车司机似乎没有看出他的状况,继续砸了砸方向盘说,“这些个气象局之类的政府部门就他妈是吃­干­饭的,拿着咱们纳税人的钱屁事儿也不­干­,你说说这气象台每天就看看预报个天气,还他妈的说不准。”

韩江头疼的厉害,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实在没有­精­力跟这个司机师傅聊天,就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

“我看这雨的架势得下个三天三夜,同志你可别不相信,我开了十几年出租车了,天天都在路上跑,什么样的天气我看一眼就知道,比那些气象台强多了,还有啊,你不知道……”

“师傅,能把收音机打开吗?”韩江实在是头疼得厉害,不想再听这位热情的的士司机胡侃下去,于是没等他说完话就打断了他。

司机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讪讪地撇了撇嘴把收音机打开了。

车外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收音机里舒缓的音乐让韩江舒服了许多,他靠在车座后面的椅背上,抬手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这时候收音机里传来了调频的声音,接着似乎是某个娱乐节目的采访环节。

“……最近《浮夸》的上映引来了无数粉丝的追捧,当然其中也不乏争议的声音,作为粉丝其实我也很好奇,顾彦你当初是基于什么理由接的这部戏?有没有想过这个题材会给你带来很多非议?”

女主持甜美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要换台,韩江却一下子拦住了他,“师傅,就听这个吧。”

司机很诧异的看了韩江一眼,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嘴里嘀嘀咕咕,“真不明白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听娱乐新闻。”

顾彦轻轻笑了笑,磁­性­的声音从音响里流淌出来,“说实话,我当初真的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因为帮锦书一个忙,顺便我又觉得本子写的不错,所以就接了。”

“哦——”女主持拉长声音,笑嘻嘻的问,“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如果云锦书不接这个电影,你也不会接喽?”

顾彦失笑一声,似乎心情很不错,“这个……看你们怎么想了。”

他没有给主持人一个明确的答案,反而说出这样么一句引人遐想的话,引得女主持咯咯笑个不停,似乎激动的有点控制不了情绪,“那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有观众提问说,顾影帝出道这么多年一直是零绯闻,请问究竟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或者可不可以透露一下喜欢的类型?呵呵,这个估计是大家都想问的问题,顾彦可以跟大家透露一下吗?”

收音机里突然沉默了片刻,韩江眯着眼睛坐在那里,神­色­非常的冷淡,可是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

半响,顾彦声音上扬了几分,带着让人没法忽视的笑意说,“喜欢的类型啊……?大概就是瘦高,短发,大眼睛那种吧,对了要有酒窝,最好可以带个小孩子。”

女主持惊讶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天啊……顾影帝,你都说的这么具体了,是不是已经有恋爱的对象了?或者已经表白了?”

顾彦笑着“嗯”了一声,声音里似乎还透着点赧意,“算是吧,不过我还在等他的回答,说实话……有点小紧张。”

顾彦的话让女主持激动地尖叫了好几声,连声说着祝福,可惜这些韩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让司机换了频道,转过头看着窗外­阴­雨沉沉的天空,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不会把云锦书让给任何人,就算是顾彦这样明目张胆的趁火打劫他也不在乎。

不是没有想过成全,也不是没有想过放手,但是感情的东西没有理智可言,遇上一个对的人,其他的就都成了凑合。

他不想再凑合了,所以只能认准云锦书绝不回头。

回到翡翠山庄,老管家的神­色­就有些古怪,韩江的头依旧疼得厉害,想要上楼去洗个澡,走过客厅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的韩仲天。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有任何打招呼的意思,径直往楼上走,韩仲天却叫住了他。

“站住!你想去哪里?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韩江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别轻易发怒,回过头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以为那天我给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娶那个银行行长的女儿。”

韩仲天冷笑,“你自己做了这么多丑事,最后还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现在还敢跟我谈条件?你必须给我娶那个女人,她是你咸鱼翻身的最后机会。”

韩江笑了,双手抄在口袋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我不想翻身,根本就没有必要,现在身败名裂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以后不用再当你的政治工具。”

“放肆!”韩仲天气的把拐杖扔过来。

韩江不屑的躲了过去,冷声说,“你也就会说这几个字了。我的人生不用你来控制,这一次不用参加那个该死的大选,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所以你也别指望我给你挽回颜面,去娶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现在那些丑闻全都压下去了,你只要这时候站出来举行一场婚礼,这个月底的大选我就敢保证你能上位,你是不是疯了!?放着天大的机会不去把握,我真不知道养你这么还有什么用!”

韩江嗤笑一声,“是啊,你养我这么大无非就是把我当你的政治傀儡,可是抱歉,我没有继续木偶的嗜好。”

韩仲天气的脸­色­铁青,沉了很久才­阴­毒的眯起来眼睛,“可是你别忘了,当初我们两个达成的条件,你去参加大选,我就放过云锦书跟他那个儿子,否则我现在就能派人去解决掉他。”

“呵,父亲您真是老了,我什么时候说不参加大选了?当初我答应你的只是去参加,可是能不能当上这个与我有什么关系?放心,月底选举那天我一定会到场,你也别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么大岁数了要是还出尔反尔就太难看了。”

“你耍我?”韩仲天­阴­沉的抿住了嘴角。

韩江笑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一段音频,“这是我们达成条件的时候你说过的话,用不用我再放一遍给你听?记得你说过的话,如果你敢去伤害云锦书,我就敢立刻把你的老底全都送去政治局。”

“父亲,这是你逼我的,你不给我留退路我也不会给你留情面,你要不就选择杀了我,要不就别打云锦书的主意,否则,最多大家一起鱼死网破,我一点也不在乎。”

韩江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强势和决绝,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算的上低沉,但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目光灼灼坚毅的仿佛最坚硬的岩石,不见不催,绝不退缩。

韩仲天被骇到了,想他纵横官场几十年,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儿子,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对自己恭敬隐忍的孩子了,仿佛一根线被轻轻的触碰了,一旦逾越了它,韩江也会是最凶残狠辣的猛兽。

韩仲天久久没有说话,脸­色­青白一片,韩江冷着脸对他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上了楼梯。

他知道韩仲天不能把他怎么样,因为自己是他继续享受着高官厚禄的唯一筹码,如果他死了,老头子一把年纪后继无人,最终也只是落败的下场。

即使这时候再找个女人生个孩子,从头开始培养,等到真正成|人也要再过十八年,到时候他更是日落西山无力回天。

他的确是在赌,拿自己的生命来赌,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又有什么资格保护他爱的人?

回到房间之后没一会儿,楼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摔门声,意味着韩仲天已经走了。

韩江疲惫的揉了揉太阳|­茓­,脑袋已经疼得厉害,说起来真是奇怪,自从外面开始下雨,他受伤的脑袋就开始钻心的疼,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要从脑袋深处钻出来一般,让他有些恍惚。

“韩江,今天剧组拍戏的时候有一个江湖骗子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看见谁都要算一卦,还拉住我就说我的面向不吉利。”

“哦?呵,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注定一生情路坎坷,阳寿太短,把我气个够呛。”

“好了好了,你也说他是骗子了不是?你瞧,我是火命,你是水命,咱俩天生一对,怎么会坎坷?”

谁在说话?到底谁在说话?

韩江的耳边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一串对话,顿时脑袋激烈的疼了几下,好像在下一秒就要活活炸开。

他捂住太阳|­茓­,撑着卧室的橱子深吸了几口气,眼前的一片片黑暗才渐渐消失了,他惊愕的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色­,和汗津津的额头,不明白为什么受伤之后过了这么久还会出现幻觉。

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是锦书吧?他在跟谁说话?

如果他嘴里那个“韩江”就是自己,那为什么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

韩江越来越混乱,走到电视柜下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才缓过劲儿来,而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了。

电话接起来之后,那边恭敬的叫了一声,“少爷。”

韩江抿了抿嘴问道,“你……查到了?”

“是的,少爷,您怀疑的没有错,我们调查过出事那一天剧组的化妆师LILY,也追查了FREE酒吧的服务生,虽然通讯公司的短信记录和酒吧的监控录像已经调查不到了,但是云锦书先生的确与温泽云先生吸毒被抓这件事情有牵扯。”

韩江的手指攥紧了电话,声音却没有任何的起伏,“我知道了,你们几个记得把嘴巴封的严实一点,在老爷那边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别忘了你们是谁的人。”

“是的,少爷,我们明白。”

电话挂掉之后传来嘟嘟的声音,韩江后仰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没有挪开视线,身上的雨水在枕头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过了很久他才苦笑起来,轻声喃喃道,“锦书……你这是何必呢……”

他早就看出了事情的古怪,只是一直不说。

其实所有的事情不过一场报应,当初温泽云对云锦书下了这么狠的毒手,自己只是打了他一巴掌,斥责了几句,却从头至尾都没有给云锦书讨回过一个公道。

那时候他是多么的自私,以为只要恶果没有结成就可以把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可不曾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伤了云锦书几分。

云锦书这个人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肚子里咽,他从前就是这样,能够抗住所有的疼痛一声不吭,心肠这么柔软的一个人,到底被伤成了什么样子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报复回来?

韩江绝望的闭上眼睛,胸口里只是愧疚和心疼,却奇迹般没有半分怨恨。

以前他一味的把温泽云捧到心里最高的位置,以为他仍然是那个单纯可爱的青梅竹马,所以才无视他的骄纵霸道、狭隘自私,毫无道理的包容下去,可是当真相揭开露出里面最丑陋的一面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爱不是毫无道理的包容,也不是心狠手辣的当爱人傀儡和刽子手,在伤害云锦书这件事情上,他是个帮凶,如今真相大白,他又拿什么理由去指责他的心狠手辣。

错了就是错了,温泽云要为自己的错误赎罪,他韩江又何尝不该赎罪?

“锦书……”

韩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空落落的非常难受,拿出手机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可手指在按键上来回的摩挲,最终没有按下去。

*****

S市的暴雨连续下了三天仍然没有要停止的征兆,因为大雨来的突然,相关部门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采取应急措施,大量的积水就淹了市区的马路,一时间整个S市的交通都陷入了瘫痪。

与此同时,刚刚开盘才三天的“飞瀑山庄”却突然大面积坍塌,大量的建筑材料和泥石混着雨水从山上滑落,堵塞了河流,导致城里的大量积水排不出去,连续淹了很多民房,导致十多人死亡。

中央这下可坐不住了,连夜成立了行动小组来清污疏通喝道,还下令相关部分立刻彻查别墅坍塌的原因。

因为三天前“飞瀑山庄”的剪彩仪式搞得极为盛大,董旭又是个招摇的人,所以S市基本人人都知道这块地跟董家有关,如今不过是下了三天大雨,这么豪华的别墅就塌了一大半,傻子也猜到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了。

本来还洋洋得意的董旭成了众矢之的,即便是董家极力掩盖房屋坍塌的事实,也架不住中央的全力调查。

不出两天,事故的原因就查得一清二楚,所谓的“飞瀑山庄”不过是豆腐渣工程,外表看上去豪华富丽,其实内里的钢筋水泥全都是不合格产品,用手一捏就能捏碎,质量根本就不达标。

十几条人命就因为这个豆腐渣工程而葬送了,百姓的怒火一瞬间就被点燃了,董家被推倒风口浪尖上,董旭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政治圈里风云动荡,却惊扰不到娱乐圈里的一片太平。

因为持续不退的洪涝灾害,让S市损失惨重,星辉公司就组织了大部分艺人举办了个抗洪救灾的义演。

云锦书作为风头正劲的明星,自然不能推辞,顶着大雨去了抗灾现场,等休息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想着芸豆这几天就能出院了,云锦书的心情很不错,熬了一锅小米粥带着去了医院,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顾彦来了电话。

“对,我在医院里呢,你有事儿吗?”

“没,就是问问现在能去看看芸豆吗?之前我去韩国的时候看到他喜欢的那种玩偶,就买了几个,正好我现在有空,想着给小家伙送去。”

云锦书也不傻,明白送玩偶之类的不过是个借口,笑着婉拒说,“算了,外面的雨太大了,等什么时候雨停了再说吧。”

顾彦在那头苦笑,“我明天就要坐火车去上海了,估计得半个多月才能回来,就这会儿有空,你也不愿意我见芸豆一面啊?我还是孩子他­干­爹呢。”

“真的不用,送玩具哪一天都可以,何况你明天还出差就跟不应该来了。”

云锦书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说话,一边腾出手拧开病房的把手,一只脚刚踏进去脑袋旁边就顶上来一把枪。

手机被旁边的人一把抢过来扔在地上,“砰”的发出一声巨响。

顾彦那边猛然一愣,接着意识到不对,焦急的大喊,“锦书!锦书!?你那边怎么……”

顾彦的话没有说完,那人就一脚过去把手机彻底的踩成了碎片……

69

病房里多了五个男人,清一­色­的黑­色­上衣,黑­色­墨镜,一脸的狰狞,一看就知道来路不浅。

顶在云锦书头顶的手枪逼着他走进了病房,后面的人伸腿把病房的大门推上了。

云锦书努力稳住呼吸,视线在昏暗的病房里扫了一圈,发现芸豆扔在沉沉的睡在床上,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他心里咯噔一下,回过头来­阴­冷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放心,这小家伙好得很,只不过喝了一点加了镇定剂的牛­奶­,现在你不是也看到了他睡的正香呢。”

黑衣人的声音粗粝低哑,­阴­沉的听不出什么起伏,云锦书努力抑制住自己愤怒的心情,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们是什么人?来找我做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找上你,当然是有事,劝你乖乖的配合一点,按我说的去做,否则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

云锦书勾起嘴角,把手里的粥放到一边,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先生,我想你大概找错人了,我一个普通的人能够配合你们做什么?你们最好现在放了我,我也会守口如瓶,不会报警,否则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呵,没想到大明星你还真是伶牙俐齿,我们找的就是你云锦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黑衣人的手枪又往前靠了靠,紧紧地贴在云锦书的头皮上,甚至他此时已经能够感觉到枪口冰冷坚硬的触觉。

云锦书笑了笑,倒也没有害怕,反而抬起头瞬也不瞬的看着这个男人,“你们是谁我都不知道,凭什么给跟你走?刚才你也听到了,我的朋友已经发现了我出了事,他估计很快就会赶来,你们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吧,如果只是要钱,那你们开个数我现在就给。”

男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明星,你要在这里解决也无所谓,但是你可想好了,如果你现在发一声,我就在你儿子脑袋上开一枪,发两声我他妈就开两枪!”

说着他对云锦书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抬手就给了云锦书一拳,他忍不住痛苦的闷哼一声,紧接着那个男人抬手就对着地板来了一枪。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发出了沉闷的“啵”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可是再低头地板上已经被打穿了一个洞。

云锦书脸­色­变了变,脑袋正在飞速的旋转,他知道顾彦听到自己出了事,肯定会跑到医院来找他,所以自己必须尽量的拖下去,给他报警和反应的时间。

“OK,这位先生,哦不,这位大哥,你手里拿着枪,我自然不敢跟你讨价还价,但是你连任何理由都不给我就让我跟你走,那我岂不是成傻瓜了?”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云锦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黑衣人恼怒了,直接伸手拎起了昏睡中的芸豆,抬手就要掐他的脖子。

“等一下!”云锦书心头猛地抽紧,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就往前跑了半步。

后面的人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无声的打进了对面的墙面上。

“你放开他,你找的不是我吗?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

黑衣人­奸­诈的勾起了嘴角,只用了一只手把芸豆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大明星,你最好识相一点,现在你们父子俩的命都在我手上,我只要随手把这小家伙往地下一扔,保准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云锦书的心紧紧的攥了起来,眼看着那个人狰狞的提着芸豆,完全没有把他当个人看,心里愤恨到了极点,­阴­冷的眯起了眼睛,“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说了我就跟着你们走。”

“呵。”黑衣人嗤笑一声,“你去了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他伸手掐住云锦书的下巴,­阴­笑着说,“大明星,我知道你很聪明,想要等着你的朋友来找你,甚至想现在就大喊大叫,把那些护士小姐都给叫来,不过很可惜,你想错了。这整个一层的护士和大夫都被我给弄晕了,你可以试一试,到底是我的枪快,还是别人听到你的呼救跑来救你的速度快。”

云锦书心急如焚,计算着警察能够赶到的时间,可是该死的,这几天下大雨道路上全是积水,警车的速度就算是再快要比不上这些人的手枪,更何况芸豆的命还捏在这些人手里,他无论如何都Сhā翅难飞。

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被扔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芸豆,慢慢地开口说,“我知道你们抓我肯定是想要从我嘴里问出来点什么来,否则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来抓人,所以,你们放了我儿子,我就跟你们走,否则就算是死在这里你们也别想在我嘴里套出一句话来。”

他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什么起伏,也听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但是口气极为坚定,配上那双墨­色­的眼睛,灼灼的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那个黑衣人僵了一下,旁边的人凑过来说,“彪哥,再拖下去恐怕警察就要来了,少爷让我们尽快。”

叫彪哥的男人­阴­厉的皱了皱嘴角,拿着枪抵着云锦书的喉咙上下滑了几下,“好,好得很!大明星你可真是有种,到了现在还敢跟我讲条件。好,我就放过这小玩意儿,你也乖乖的配合点,否则别怪我第一个宰了这小兔崽子!”

云锦书冷冷的勾起了嘴角,控制着自己有些发抖的指头,脑袋飞速的想着到底该怎么脱身。

如今这么多人在这里,他单打独斗肯定逃不出,况且他们还有枪,芸豆在他们眼里就事儿活靶子,稍有风吹草动自己和儿子都要完蛋。可要真是跟他们走了,自己就更加孤助无援……

到底该怎么办?!

来不及给他时间细想,身后的男人把他的眼睛蒙上了黑布,手腕也被绑上了绳子。

“彪哥,我已经答应跟你走了,也不会在路上呼喊,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明星,你说你不会这样不会那样,我要真是信你不就成傻子了吗?给我带走!”

四个男人齐齐的驾着他就要往前走,云锦书踉跄了一下,手指被门框上的木刺划破了淌出了血,他来不及去管急忙开口说,“等一下!”

“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让我先确认一下我儿子确实安好我再跟你们走。”

彪哥被他弄得不耐烦了,可是又碍于任务不能随便伤害云锦书,只得把他推到床边,冷冰冰的说,“行,我就让你摸一摸,是不是还没死。”

云锦书抬手触摸芸豆的身体,小家伙真的昏迷了过去,如果不是温热的体温告诉他孩子还活着,他简直以为活蹦乱跳的芸豆已经死了。

他的心不停地狂跳,用手在芸豆鼻子下面探了探,确定小家伙还有呼吸之后,紧紧的搂住了他,偷偷地用被划破的手指在孩子背后的衣服上写了了一个“海”字。

低下头亲了亲芸豆的脸蛋,那个彪哥彻底的失去了耐心,“有完没完,走!”

他没看清云锦书的动作,一下子把他拽起来,芸豆无声的跌回床上正好压住了背后的那个字,周围没有一个人发现。

***

一群人绑着云锦书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翻了窗户。因为眼睛被蒙,天还下着大雨,云锦书根本没办法通过听觉判断出究竟他们带着自己走了哪一条路。

被拖上车子,一路狂奔,一开始云锦书还能够估算着时间判断路程的远近,可是车子一直的开,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看不到又听不清,渐渐地时间概念也模糊了。

车子开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走出车子大雨淋在身上,云锦书冷得打了个寒战,大概走过一片泥泞的泥土路,他听到了铁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他被狠狠地推了进去,一下子跌倒在石子地面上。

身后有人给他解开了眼罩,一道刺眼的光打在眼睛上,云锦书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件大仓库,旁边堆砌了很多的木材和纸箱,仓库最顶上挂了一盏不算大的白炽灯,随着灯罩不断地晃动,在地面上留下忽闪不清的光斑。

大门周围站了一圈黑衣人,离他不远处的前方有一把椅子,正中间坐着一个人,不是董旭还能有谁。

云锦书的双手还是被反绑在身后,他挣扎着站起来,虽然头发被大风吹得乱七八糟,身上的衣服还湿嗒嗒的滴着水,但是后背挺的笔直,似乎看起来跟平时拍平面广告没什么太大区别。

“董先生,您这样‘盛情款待’究竟是什么意思?”

董旭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过得不怎么顺心,他看了云锦书一眼,冷笑一声,“云锦书,你可真不愧是混娱乐圈的,这演技可真是高啊,连我都差点偏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还真看不出你跟姓韩的是老相好。”

云锦书早在看到董旭的时候其实已经把来龙气脉想了个七七八八,说实话他心里实在觉得非常的讽刺,为什么重来一遭,这种事情还是躲不过。

韩江有这么多小情人,这董旭放着别人不抓,怎么就偏偏瞄上了自己,更何况他跟韩江又何时真正在一起过?这靶子当得真心冤枉。

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董先生,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一个姓韩的老相好。”

董旭腾一下站了起来,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云锦书的领口,“呵,死到临头你还敢狡辩?你跟韩江两年前就认识了,期间你们上了几次床我都查到了,你还想给我装傻,嗯?”

云锦书挥开他的手,低下头笑了笑,“哦——你说韩江啊,是啊,我们两年前的确就认识了,但是既然你什么都查到了又怎么会不知道我跟他就是玩玩,他给我钱我陪他上床,交易罢了,如果这样也叫‘老相好’的话,那我真的要怀疑董先生你的恋爱观有问题了。”

“别他妈装傻!”董旭抬手掐住了云锦书的脖子,眸子愤怒的布满了红血丝,“玩玩他会用两年的时间满世界的找你?玩玩他会在满城风雨的时候特意跑去见你?”

云锦书嗤笑,目光没有任何畏惧的直视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就是喜欢犯贱,得不到的就觉得是最好的,他愿意找我那是他的事情,你跟他有什么矛盾也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今天抓我来是什么意思?”

董旭仰起头狰狞的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拍着云锦书的脸说,“问的好!你问我为什么抓你,哈哈哈……好,那就抛去韩江不谈,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金帛先生?”

“金帛”两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般在耳边引爆,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全身泛上一层彻骨的寒意。

董旭竟然查到了……他怎么可能猜到自己的身份!?

敛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他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暴躁,像极了那些被人绑架之后的正常反应。

“董先生,你真的非常莫名其妙!刚才没有任何理由的就硬要把我和韩江扯在一起,现在又突然说出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你到底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不好!”

他使劲挣了几下身上的绳子,扫视了一圈周围站着的黑衣人,愤怒的扬起了眉毛,“我实在没有时间跟你们玩这种游戏,董先生,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否则警察找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董旭狰狞的大笑起来,欺上身来用手抚摸着云锦书的脸颊,“装,你继续装,大明星你可是靠演技吃饭的,我会信你就怪了。别以为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就能糊弄过去,乖乖的把实话说了,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

云锦书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脱力的说,“OK,董先生你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到底想听什么吗?你告诉我,我说给你听行不行?”

“别他妈给我说废话!”董旭伸手给了云锦书一个耳光,暴躁的像是受了伤的老虎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子。

“云锦书,我他妈真是太小看你了,你一个脸蛋的吃饭的男表子耍的我真是好苦啊!”

他气的脸­色­都青了,把云锦书推倒在地压上去掐着他的脖子说,“说!你之前发给我的那些邮件,还有帮温泽云买的那几支股票是不是都是韩江让你这么­干­的!?”

云锦书剧烈的咳嗽着,因为缺氧眼前一片昏花,可是脑袋却在高速的运转着。

董旭这么说代表他真的已经完全查到了自己的IP地址和那些邮件删除的痕迹,但是这些最多也就是自己借董旭的刀来对付温家,并没有直接威胁到董家的存亡,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害了他?

“咳咳……咳……你……松……松手!我他妈……跟韩江根本就没关系!”

云锦书决定装傻到底,只要董旭没有得到全部的真相,他就有几乎给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时间。

董旭怒极反笑,退了几步踢了踢他说,“得,你死鸭子嘴硬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查清楚。说起来你也不过就是韩江身边养的一条狗,为了帮他除掉温家,你又是易容又是下药,真他妈是好手段啊,如果不是我撞见你跟韩江在一起,又特意去看了一遍酒吧的监控录像,我他妈还真是想不到你们两个狗男男是一伙儿的!”

云锦书被董旭的联想能力逗笑了,舔了舔嘴角的血痕,一脸无所谓地说,“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继续说啊,我倒是很想听听你是怎么编排我害你的理由,我看董旭你八成一定有被害妄想症吧?”

“放你娘的狗屁!”董旭暴躁的抬脚就踹,云锦书堪堪的躲过,因为手腕被人在身后绑住了,无法保持平衡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把胳膊磨破了一层皮。

董旭蹲下来捏着云锦书的下巴,整张脸气的扭曲起来,似乎想就这样掐死他。

“如果不是韩江和你在其中捣鬼,我们董家也不会成了别人的笑柄!”

“告诉我韩江那个傻Ъ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是不是让你先挑拨我们与温家的关系,然后让你帮温泽云买那几支股票?他肯定猜到我扳倒温家之后,会吞掉温泽云手里的财产,也预料到那几支股票会赔的一­干­二净,让我也一败涂地是不是!?你们这两个贱人真该他妈下地狱!”

董旭已经癫狂了,说的话也颠三倒四,可是云锦书还是听明白了,如果可能他现在真想放声大笑,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他给温泽云买的那几支股票的确是打了让他赔的血本无归的谱,可是谁能想到董旭会这么贪婪,还没等股票跌下来就全都买了回去,结果赔的一­干­二净,这都他妈是天意!

话及于此,云锦书也不愿意再伪装下去,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在乎自己的样子究竟有多么狼狈。

“董先生,您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还不知道股市有风险投资要谨慎吗?温泽云手里的股票又不是我逼你买的,如今赔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你把所有的一切推到我身上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他妈——!”董旭怒火中烧,暴躁的冲上来就要打云锦书,旁边的小弟突然拿着手机跑过来,焦急地说,“少爷,不好了!刚才咱们的人抓到给飞瀑山庄提供建筑材料的那个厂长了!他说……他说……”

“结巴个屁啊!把电话给我!”董旭一听这个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抢过电话接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

董旭冷着一张脸,目光都迸发出了寒意,“你确定是韩仲天那个老不死的搞的鬼?!”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大,甚至连倒在地上的云锦书都能听见,那人说,“没错少爷,我们已经把他三刀六洞教训过了,他说的肯定是实话。韩仲天之前绑架了他的妻儿,还给了他很肥的好处,就是为了逼他在咱们的水泥里掺假,现在房子塌了,韩仲天就翻脸不认人……”

那头的人还没说完,董旭已经愤恨的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咬牙切齿,整张脸都扭曲了

云锦书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听到这个消息也内心剧烈的抽动了几下,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这时候让董旭知道韩家在背后捣鬼简直是火上浇油,自己这一次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一定要想个办法逃出去才行!

果然当董旭回过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疯了一般,一双眼睛通红的瞪着云锦书,仿佛已经把所有的仇怨都堆积在了他身上。

云锦书用余光环顾四周,挣扎着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董旭,你猜得不错,我的确还有一个身份叫金帛,但是所有的事情你都猜错了,我与韩江没有半分牵扯,借你的手扳倒温家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把一切都捅给你也是为了报复韩江,不管你信不信。”

董旭眯着眼睛,紧逼着向前靠了一步,笑的分外不怀好意,“你现在这么急跟姓韩的撇清关系也已经晚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鬼话?你一个小表子就靠韩江吃饭,你爱他还来不及的,又怎么会报复他?别装了,乖一点,我们来好好玩个游戏怎么样。”

他的手不老实的在云锦书的脸上和脖子上滑动,云锦书厌恶的退了几步,却被他一把扯回来压在一边的椅子上。

云锦书的后背痛的发麻,却露出一抹冷笑,由下而上盯着他说,“我爱他?别开玩笑了,他薄情寡义花心滥情,跟那么多人都勾搭着,我恨他都来不及。那个姓温的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初还给我下药扔给那个王川弓虽暴,这个新闻我就不信你没有听说过,像韩江这种无情无义的贱男人就该去死,我为什么不能报复他!?”

董旭顿了一下,接着扬起脖子疯了似的大笑起来,拍着云锦书的脸说,“呵,说的不错,韩江那个傻Ъ的确该去死,不过他怎么死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更何况,我管你爱不爱他呢,只要他够爱你不就行了吗?是不是,小书宝贝儿。”

云锦书眯起眼睛抬腿就给他了一脚,挣扎着就往往外跑,门口瞬间围上来十几个彪形大汉,拿着棍子就要抡过来。云锦书双手被缚只能晃动着身子来回的闪躲,到底被一个人盯上,一根棍子对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等一下,他的命我留着有用。”

董旭突然喊了停,彪形大汉来不及收住力气,棍子一下子飞了出去,堪堪的划过云锦书的脑袋。

他对一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瞬间四五个黑衣人扑上来把云锦书死死地压在地上,用绳子给绑了个结实,董旭一把抱起他来扔到一边的椅子上,又一次压上来,笑的极其张狂血腥。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是不是?”

云锦书抬起头用脑门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冰冷冷的看着他说,“拿走你的脏手,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与韩江没有牵扯,你抓我也没有用。”

“游戏规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别说什么韩江不在乎你,我信你就是傻子!”董旭咬着牙眯着眼睛一边摸了摸云锦书衬衫领口的锁骨,一边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打给电话给韩江,我倒要看看他准备拿你怎么办。”

云锦书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拒绝看董旭的眼睛。

他明白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韩江不会来的,前世不会,这一世也不会……

70

哗啦……

一桶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混着细小的冰碴子滑进领口,冷得四肢百骸似乎都在发颤,萧瑟的秋风从门缝里钻进来,让人寒的几乎无法忍受。

云锦书勉强的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在转动。之前董旭为了防止他挣扎,­干­脆拿着熏了蒙汗|药的手帕迷昏了他,此时药效还没有过去,再次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疼痛的厉害。

这时候,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接着一双大手擒住狠狠的擒住他的下巴,拍着他的脸说,“大明星,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是谁来看你了。”

董旭的声音带着愉悦的快意传来,云锦书垂着头,脑袋嗡嗡作响,缓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身体先于意识甩开了董旭在他脸上乱摸的手指。

这时候仓库的铁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门口背光的位置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云锦书喘着粗气,睫毛剧烈的挣扎了几下才意识到这个身影有多么的熟悉,不敢置信的从喉咙里滑出一个破碎的音调,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发抖

“韩……”

一个“江”字再也没有力气发完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趴在地上微弱的发出抖动的呼吸,觉得自己一定还在做梦。

董旭这时候却大笑起来,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鼓起了掌,“哎呀,情人相见真是感人啊。”

韩江笔直的站在那里,双手抄在口袋里,垂下眸子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云锦书,心口传来尖锐的疼痛,看到他安然无恙,他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锦书还活着……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心里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把云锦书抱起来,可是脸上却终究一副云淡风轻,­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都没看云锦书一眼,转过头笑着对董旭说,“难得董少爷你下着大雨还有雅兴约我出来,说吧,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的表情太过无所谓,搞得周围一圈保镖和助手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董旭挑了挑眉毛,“去给韩少爷搜搜身,看他有没有带些小玩意儿来砸场子,顺便去外边看看他有没有带条子。”

韩江勾着嘴角,抬起手任着他们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跑出去的几个黑衣人也回来了,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少爷,周围没有人,也没看到条子。”

董旭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盘着腿看着韩江说,“韩江,你有种啊,还真敢不带武器孤身一个人就过来,就不怕我杀了云锦书然后再宰了你?”

韩江笑了笑,神­色­不变,“怕啊,我怕的要命,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如今我来了,你就把无关紧要的人放了吧,反正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董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嗤的大笑,“无关紧要?这云锦书要真是无关紧要,你今天会来吗?”

“我与云先生的确有过些过往,虽然大家钱货两讫,各走各的路了,但再怎么说也是我把他连累了,所以怎么说也得来看看。今天的事情换了任何人我都会来,跟他是不是云锦书没有关系。”

“很好。”董旭­阴­毒的勾起一抹笑容,把躺在地上的云锦书一把扯起来,拍了拍他的脸蛋说,“韩江,我听说这小贱人是出来卖的,你给了他多少钱让他愿意躺下让你­操­?”

云锦书愤恨的瞪着董旭,胸口剧烈的起伏,浑身即使没有一丁点力气,还是反­射­­性­的唾他一脸口水。

董旭摸了把脸,神­色­更兴奋­阴­厉起来,“哈哈哈,跟韩少爷上了这么多次床,被我碰一下就不乐意了?是不是嫌少爷我没给钱啊?”

“够了,董旭。”韩江的眸子陡然沉了下去,如果可能他真想对着董旭的脑袋来几枪,可是显然现在并不是时候。

“怎么着,舍不得了?刚才不还说无关紧要吗,现在怎么就心疼了?”

董旭张狂的挥舞着手臂,笑得极其扭曲,似乎看着韩江被他狠狠的捏住七寸,心里就已经爽的不能自己了。

韩江随意的扫了一眼云锦书,胸口颤了一下,接着无所谓的笑了笑说,“我只是在想你的手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作了?你不是爱董晓蝶爱的要死要活的吗,怎么为了个男人就破了戒了?”

“你住口!”

韩江一下子戳到了董旭的痛处,他立刻就爆炸了,回过身对着助手使了个眼­色­,“给我把他绑上!我他妈就不信还治不了你!”

“韩江你别忘了,你现在跟这个小表子可是在我手上,我让你们生就生,让你们死就得死!”

七八个黑衣人扑上来,韩江迅速出手,稳准狠的解决了两个,动作又快又利落显然深藏不露,董旭一看这更火大了,猛地一挥手,二十几个人手里拿着砍刀和棍­棒­齐齐涌上来,韩江起先还游刃有余,但是毕竟人单势薄,被接连砍伤了好几处,而董旭这边的手下也损伤了大半。

“砰!”

子弹出膛,韩江的大腿中了一枪,踉跄一下跪在了地上,这时候呼啦啦扑上来十几个人把他按倒,硬是反绑了起来。

董旭收起手枪,上前狠狠地踹了韩江一下,扯着他领子狞笑,“有本事你再打啊!韩江我他妈今天非得治治你!”

“平时你他妈耀武扬威完全没把我董家放在眼里,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玩男人的死基佬罢了,还敢跟我抢地盘!这一次如果不是韩仲天那个老不死的在背后耍­阴­,我董旭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董旭已经扭曲的眼球都鼓了出来,泛着鲜红的血丝,狰狞的表情骇人的厉害。

一直以来他的全部努力,全都被韩江给毁了,房子塌了埋了十几条人命,政治局肯定不会放过他,家里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这一次大选上,而就差这么几天却出了这种事情,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韩江,他不甘心!绝不甘心!

越想越疯狂,他站起来用脚上的皮鞋疯了似的在韩江的伤口上碾了碾,抬脚狠狠地把他踹到,愤怒的抄起一个棍子就砸了过去。

“唔……”韩江疼得闷哼一声,脑袋上涌出一层冷汗。

董旭掐着他的脖子大吼,“你现在就给政治局打电话,说房子坍塌都是你搞出来的鬼!然后给我乖乖的退出选举,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韩江浑身都是伤,鲜血流了一地,他艰难地穿着粗气,视线跟一旁的云锦书撞在了一起,他隐隐的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似乎只要远远地这样看着云锦书一眼就足够了。

云锦书把全部的过程都看在眼里,嘴­唇­都已经被自己咬破了却不觉得疼痛。

韩江现在遭受的全都是他上辈子经历过的,这是他罪有应得,也是他欠自己的,所以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

他闭上眼睛努力把眼底的潮气掩盖起来,睫毛不断地颤抖,把自己的视线挪开了,再也不看韩江一眼。

韩江在心里苦笑一声,抬起头看着董旭非常决绝的勾起了嘴角,嘴里只说了三个字,“你做梦。”

董旭怒火中烧,抬起棍子对着已经遍体鳞伤的韩江又是一顿暴打,似乎这样还不够解恨,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操­你妈的臭傻Ъ!你不退选是不是,好,我今天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江咬着牙不让自己吭一声,心里却很坦然,他一切的条件都可以答应,就是这一个不可以。如果他此时贪生怕死同意退出大选,那么韩仲天也许会立刻对云锦书和芸豆下手,这是他能够保护云锦书的最后底线,绝对不能有一丁点动摇。

“呵,董旭你最好别弄死我,否则我一定拖你下地狱。”

韩江低低的笑着,漆黑的眸子带着果决和决绝,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仿佛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威胁,而是他下的诅咒。

“我杀了你!”董旭彻底的疯了,抄起手枪对准了韩江的脑袋,旁边的一个助手猛地扑上来按住他,“少爷你冷静点!我们还用得到它,如果一枪崩了我们也得完蛋!”

董旭气的一下子把手枪扔到了对面的墙上,发出砰一声巨响,整个人暴躁的像一只暴走的豺狼,在仓库里不停地绕来绕去,这时候他的眼神突然瞥到了趴在地上昏昏沉沉的云锦书,接着心头涌上一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阴­笑。

他慢慢的走到云锦书身边,抓着他的头发抬起了他的脸,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啧啧两声,“韩江,难怪你冒着被媒体追杀的风险也要去找他,这张脸蛋长得可真是不错,瞧瞧这皮肤­嫩­的,比小娘们还滑溜,我看着都心痒了。”

韩江的眸子猛地眯起来,半跪着挣扎起来,“董旭你想做什么!?”

董旭可算是在韩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慌张,跟他刚才那张生死置之度外的相比,这样子很显然取悦了自己。

他慢慢的蹲下身子,用手指极其露骨的抚摸着云锦书的脖子和锁骨,云锦书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去避开董旭的手,但是身上的蒙汗|药效力太强了,他躲得过一次却躲不过两次,身体像被毒蛇缠住一样,他又冷又惧。

“韩江,反正你也说了他是个无关紧要的玩物,那肯定也不介意我在你面前上了他吧?”

“你敢!”韩江的脸­色­陡然白了,愤怒的起身就要冲过来,却被身后几个彪形大汉一下子拽了回来。

“哈哈哈……我为什么不敢?”董旭这时候可算是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感觉,身后就要开始扯云锦书的衬衫,“我不仅敢,而且还要让这里每个男人都尝尝他的滋味,不能所有好东西都让你韩江一个人占了是不是?哈哈哈……”

“董旭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韩江目眦欲裂,腿上的伤口还留着鲜血他也无暇估计,用挣扎着要扑上来,被身后的人一棍子打在腿上,疼得他摔在了地上。

董旭看着刚才还一脸镇定的韩江彻底愤怒了,心情舒爽的简直没法形容,仰着脖子得意的大笑,“韩江啊韩江,我没法杀了你,可是有的是办法折磨你,你不愿意我碰他,我就非让你睁着眼睛好好地看个清清楚楚!”

“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拖过来摁住了,剩下的把云锦书给我扒了,今天谁也别跟少爷我客气,像这种大明星平时想玩还他妈玩不到呢!”

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围了上来,韩江被拖到云锦书旁边,跟他只有一臂的距离,他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云锦书,却被人死死地按住。

“锦书!”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云锦书却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没有给他一丁点反应。

董旭­淫­笑几声,伸手就要脱云锦书的裤子,这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整个仓库的地面都跟着晃动起来,所有人包括董旭在内都愣了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韩江抓住机会挣脱束缚,扑上来一把抱住云锦书,就地一滚翻出了很远。

他翻出去的瞬间,仓库顶上的露天通气口外突然仍进来两个烟雾弹,紧接着就听“砰”一声响,整个仓库里弥漫起一层厚重的浓烟,接着仓库外边接连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屋顶的碎片和被炸碎的玻璃四散,所有人顿时就慌了。

“都他妈给我冷静点!守住门口别让那两人跑了!”

董旭一声怒吼,十几个手下纷纷涌到门口,等到尘埃落定,烟雾散去之后,仓库里哪里还有云锦书和韩江的影子。

“都他妈是一群废物!”董旭气的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沉了一口气才开口,“都给我出去追!我就不信韩江折了条腿,带着软成烂泥的云锦书还他妈能飞了不成!”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一辆越野车载着韩江和云锦书在泥泞的路上疾驰,因为路途崎岖所以格外颠簸,车外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韩江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腿上的血丝丝缕缕的往下淌,他却无暇顾及,紧紧地搂住躺在他旁边的云锦书,一颗心狂跳的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抬手擦了擦云锦书因为雨水和泥点弄脏的脸,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唇­,“锦书……幸好你没事儿,幸好你没事儿……”

“少爷,您的腿还伤着,得赶快找个地方包扎一下,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小诊所,我这就带您过去。”开着车的男人一脸担忧的回过头来,一边努力控制着方向盘。

“不用。”韩江抿着嘴摇了摇头,从衬衫上撕下一块布料紧紧地绑在腿上,“我的腿没事儿,先离开这里再说,阿泽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叫阿泽的男人扯开嘴角笑了笑,因为当过很多年特种兵的关系,他长得高大结实,身手极其的­干­练,一直是韩江的心腹。

“少爷您别这么说,能够救您和云先生我偷着乐还来不及,更何况爆破这手艺我在部队里就玩熟了,现在不过是举手之劳,之前要不是您想到用一招,又故意拿话激董旭那个混蛋,让他没有­精­力注意外面的情况,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说实话刚才你要是再晚一点,我跟锦书恐怕就……”他扯开嘴角摇了摇头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云锦书身上的药效似乎又退了下去,他全身冷得厉害,不断地发抖,身体先于脑袋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辆飞速前进的车子里,顿时他的脸都白了,意识不清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停车!停车!不要把我丢到海里,不要……不要!”

韩江被他吓了一跳,他不懂云锦书为什么会以为自己会被丢进海里,只好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锦书,别害怕,我们得救了,这就回家,没事的都过去了。”

云锦书此时还是不断地发抖,身体蜷缩在后座上,脑袋靠在韩江的肩膀上,浑身都又疼又软,仿佛一辈子都无法从前世的噩梦里走出来。

“韩江……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的眼泪无意识的从眼眶里往外滑,嘴­唇­不住的颤抖,整张脸煞白一片,韩江看的心惊­肉­跳,用整个身体圈住他,想用体温给他一些温暖,碎吻不断落下,“对不起……我没想到董旭会对你下手,我明明一直想给你最好的,可是倒头来却只是把你往更加绝望的路上逼,可我……还是不想放手……”

韩江伤的非常严重,失血让他的脸­色­惨白,可他仍然用全部的力气抱住云锦书,浑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一样痛苦,腿上的伤口因为使劲又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刚才报上去的衬衫不了没一会儿就浸透了。

而云锦书却不想被他困住,激烈的反抗,韩江的鲜血沾的他手上和脸上到处都是,“放开我,求求你……放我走!”

“少爷,云先生身上的药效估计还没过去,您和他这样绝对不是办法,我这里有一点云南白药,您先用着!”

阿泽看着韩江因为用力而不断往外涌的鲜血,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从口袋快速的翻找着,脚下的油门却一刻也不敢松。

而就在这时候,越野车穿过拐角的时候,前面和后面突然包抄上来四辆吉普车,大灯突然投过来,直接打在三人的车窗上,阿泽大骂了一声,把口袋里的云南白药扔到后面,一脚狠狠的踩下了油门:“少爷您坐好了!董旭的人可能已经追过来了,我带您冲过去!”

韩江此时脑袋上沁出一层汗珠,把云锦书牢牢的锁在怀里,车子疯了似的往前冲,而四辆吉普车也不甘示弱,一见他们加速了也飞快的踩下油门的一前一后的包抄过来。

“砰!”一枚子弹从后面打过来,阿泽一打方向盘,云锦书被甩到了一边,痛苦的闷哼一声。

更多的子弹打过来,韩江抬手护住云锦书的头,避免他再次受伤,阿泽虽然身手­干­练,但是被这么多车同时围堵也开始力不从心,为了躲一颗要打在轮子上的子弹,他猛地往回打方向盘。

车胎堪堪躲过子弹,却一下子陷入坑洼的泥沼里,顿时车子猛地向一边倾斜,瞬间失去平衡栽倒一边的小树林里!

前后四辆车子终于找到了机会,简直像不要命一样冲过来,硬是把韩江他们的车子左右一下子别住了。

韩江之前为了打消董旭的顾虑,枪根本就不在身上,云锦书被撞到了胸口,疼得已经直不起身子,阿泽骂了几句,伸手快速的往口袋摸枪,可是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四辆吉普车上齐刷刷的下来几十个人,黑­色­的枪口黑洞洞的对准了三人,这种架势根本就是Сhā翅难飞!

71

“­操­!我他妈就不信了!”阿泽臭骂了一声,军队里养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掏出枪就要下去跟他们死磕。

韩江急切的拉住了他,“阿泽!冷静点,别跟他们硬碰硬,我们随机应变!”

这些吉普车拼命地想要拦住他们的去路,明明手里有武器,却没有直接要他们的命,很显然不会是董旭那个人渣丧心病狂的手法,所以韩江心里也多了几分底,对阿泽使了眼­色­,让他护住云锦书之后,自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大雨瞬间把他淋透,腿上的血混进泥水里,湿嗒嗒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沉了口气看着那些人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吉普车上的人看见韩江下了车,一瞬间齐齐的把大灯熄灭了,为首的一个男人走过来,面对面的站在了韩江面前,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鞠了一躬,“少爷,我们是老爷派来接您回家的。”

韩江嗤笑一声,心想果然如此。

如果是他们是董旭的人刚才拦住车子的时候就应该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果然又是韩仲天捣的鬼!

“呵,你们还知道我是你们的主子,刚才开枪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手下留情。”

韩江冷冷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气势强硬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窒了一下,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躬着身子说,“少爷,我们只是迫不得已,老爷下了死命令,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您接回去,保护您的安全。”

韩江挑了挑眉毛,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既然把你们派来找我,看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们要要真是把我当主子,识相一点的话就去把董旭手下那帮杂碎拦住,别在这里多嘴多舌说这些没用的。”

“抱歉少爷,老爷只让我们带您走,其他的事情他没有吩咐我们做不到。”

“也就是说你们不打算帮忙了?”韩江­阴­冷的看着他,手指全都攥了起来。

“是的少爷。”男人仍旧面无表情的说,“如果少爷愿意跟我们走,那么路上遇上董旭的人我们自当用命来保护您,如果您不愿意跟我们走,我们只能强行带您走。”

“那你就试试看?”韩江忍着腿上的剧痛冷冷一笑。

他笑的极其冷酷,一张英俊的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狰厉,黑­色­目光仿佛一只被激怒的豹子,时刻准备着发起攻击。

“少爷……我们不敢。”男人迟疑的皱起了眉毛,他不能对韩江来硬的,可是韩仲天的命令还摆在那里,一会儿董旭说不定就要追来,如今简直是四面楚歌。

韩江上前一步,拿手戳着那人的胸口,厉声道,“不敢就乖乖的听话,去把车里的人送到医院,等到他平安无事,我会考虑跟你们走。”

男人咬着牙不退让,脸上的表情刻板的像一块木头,“老爷只让我们救您一个人,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韩江怒极反笑,抬手给了这人一个耳光,神­色­­阴­冷到了极致,“我再说一次,去把车上的人送去医院。”

男人默默地忍下来,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少爷,对不起了,我们让步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云锦书我们救不了。”

韩江听到这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回头望了一眼车里仍旧没有完全清醒的云锦书,心里渐渐地沉了下去。

他明白这些说的不假,如果救了云锦书,韩仲天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在自己的生命安危面前,别人的死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现在就滚,回去告诉韩仲天就说没有见到我,至于阿泽你们也带走。”

韩江的话让旁边被绑成粽子的阿泽急了,“少爷你发什么疯?!我怎么能把一个人扔在这里!”

“你闭嘴!”韩江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旁边面­色­为难的几十个人说,“你要还把我当少爷就赶紧给我滚回去,这里我应付的了,否则被韩仲天知道你擅自动用那些火药绝对没有好下场,跟他们走!”

阿泽噎住了,他的确明白如果留下来保护韩江和云锦书,也许回去一家人都要被灭口,这时候跟所有人回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时候为首的男人也沉默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韩江突然对他出手,动作飞快下手极其利落,一拳头过去瞬间击中他的肚子,周围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男人一个过肩摔竟然已经倒在了地上,韩江的手里却多出了一把摸来的手枪。

他拿着手枪对准了男人的脑袋,周围人下意识的也掏出了枪,韩江微微一笑扫视一圈,“你们是要对我动手?”

所有人害怕了,没一个人敢伤了韩江。

“退后!”

韩江拿着枪又凑近了几分,倒地的男人也僵住了,他没想到平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做派的韩江竟然身手这么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韩江腿上的伤痛的厉害,他却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一丁点痛苦的神情,拿着手枪拍了拍男人的脸,“我只给你们两条路,要不现在带着这一群人滚,就当从来没有见到我,要不我现在就崩了你的脑袋,看看你的这些手下敢不敢给你报仇!”

­阴­厉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冒了出来,直接吓退了周围的人,他们从来不想也不敢与韩江为敌,今天执行任务也是被逼无奈,如果这时候再惹怒了他,也许大家都要在这里丧命也说不定。

男人的脸­色­全白了,这时候再不知道如何选择就是傻瓜了,他沉默了半响最终点了点头,韩江踢了他一脚,“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既然想保命就他妈给我滚!”

男人被韩江逼得走投无路,他也懂得跟韩家父子硬碰硬只能是死路一条,既然两边都不能得罪还是保命要紧。

想通了这一层,他最终把手枪留给了韩江防身,带着所有人和死活不肯走被敲晕了的阿泽上了车子,直到四辆吉普车消失在茫茫雨夜的时候,韩江才支撑不住身体摔倒在地,受伤的腿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仰躺在泥水里,雨点打在脸上,扯了扯嘴角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的往越野车上爬。

董旭也许很快就会追来了,他要快点带云锦书走,车里有他全部的希望,还有他最爱的人……

*****

云锦书醒的时候,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疼得厉害。

这里是一个不算大的天然石洞,洞外哗啦啦的下着倾盆大雨,洞口处被些许­干­枯的树枝遮挡着,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哗哗的潮水声,似乎证明离大海不远。

他摇晃着身体艰难的想要坐起来,手指无意中却碰到了一个滚烫的东西,惊得他下意识的缩回了手指。

“谁?”

“……”此时当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云锦书揉了揉眼睛仍然看不清洞里的情况,脑袋里也乱的厉害,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压下心头的恐惧,他伸出手试探­性­的又靠近了几分,摸到了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他身体的温度高的简直要燃起来,仔细分辨还能听见微弱却粗重的呼吸声。

云锦书抓住他的手,凑进几分仔细的辨认,模糊中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这张他两辈子都没忘记的脸。

“韩……韩江?”

他下意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脑袋里有些混乱,眼前一片花白,脑袋里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一闪而过。

医院被绑架、假身份暴露、中蒙汗|药还有韩江的到来……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韩江出现在自己被绑架的那个大仓库里,至于怎么脱险,韩江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两个人是怎么来到这个树洞的他全都一无所知。

“韩江,你醒醒,醒一醒。”

伸手推了推韩江的身体,韩江的脸­色­煞白,额头上不断地往外冒着汗水,恍惚中有了些意识,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云锦书的脸。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抬手碰碰他的脸,结果手臂抬到一般就无力的垂了下来,“呵……锦书,你醒了……真好。”

韩江的嘴­唇­全都­干­的破了皮,声音虚弱的像是马上就要断气,却执拗的要握住他的手,云锦书心里很慌乱,他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受伤了?”

韩江“嗯”了一声,低低的从喉咙里滑出一声轻浅的笑意,“放心吧,不碍事,一点皮外伤,一会儿就好。”

云锦书知道他在逞强,可是这里太昏暗了他根本就看不清韩江的伤情,望了望洞口说,“不管怎么样先从这里出去再说,你现在烧得厉害。”

“别走。”韩江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仅仅这一个动作几乎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我就是淋了雨受了点风寒,这里暂时很安全,董……董旭……咳咳……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如果出去就危险了。”

云锦书也不是傻子,看到韩江虚弱的样子也知道是他把自己救了出来,心里一时复杂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这里是哪里?”

韩江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勉强撑着身体靠在石壁上,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当时我带着你走的急,你昏迷不醒,我又……呵,总之只能先躲在这里了,再远的地方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

云锦书敏锐的捕捉到韩江话里的漏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刚才说你又怎么样了?”

“没什么。”韩江躲避开云锦书的视线,努力扯开自己的嘴角,可是虚弱的神­色­却出卖了他。

云锦书越想越不对,闭上眼睛努力在脑袋里搜索残留的记忆碎片,接着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声刺耳的枪声,还有董旭张狂的笑声,那么这一枪……到底打中了谁!?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都变了,伸手扯住韩江的衣领凑过来,“韩江,你说谎!你是不是中枪了!”

“嘶……”

云锦书的动作压到了韩江的伤口,即便是他拼命地忍耐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云锦书当即僵住了,伸手去摸韩江的右腿,触手一片粘腻湿滑,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的往外渗着,仔细的嗅一嗅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

“你的腿……真的被枪打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不稳了,韩江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低头看自己的伤口。

“不碍事……”

“你在流血!”云锦书简直不敢想象韩江究竟这样不停地流着血坚持了多久。

“你必须去医院,这样肯定不行!”

“咳咳……我上了点云南白药,很快就好了,不用去医院,相信我……咳咳……”韩江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可是脸上还是带着无所谓的笑容。

云锦书只觉得空气中的血腥味刺鼻的厉害,他想都没想,用尽全身力气要把韩江扶起来,“我不管你这些,现在必须去医院,既然你救了我一次,我不想欠你人情。”

“锦书……咳……咳咳……”韩江紧紧地拖住他,一双墨­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恳求,“陪我坐会儿吧,我不想把这条命浪费在路上,给我最后一点时间……”

云锦书的眼眶疼得厉害,像是有滚烫的东西要涌出来,可是疼痛过后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他没有再坚持,而是重新坐回了原地,听着韩江气若游丝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一张嘴声音嘶哑的厉害。

“今天……为什么来救我?”

“不知道。”

“?”

韩江摇了摇头,轻声笑了笑,“当初你失踪的时候我真的急疯了,想着你如果又像两年前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后来董旭给我打了电话我反而镇定下来了,至少我知道你在哪里,我只要奔着目标就能看见你,那为什么还要犹豫?”

云锦书垂着眼睛,睫毛颤了颤,他握紧自己的手掌,想要给自己一些力气。

他分不清前世的韩江和眼前的韩江究竟还是不是一个人,明明上一辈子还能够心狠手辣把他逼上死路的男人,为什么转眼之间就能为了他做出这么多牺牲?

前世和今生他到底应该相信哪一个?

张了张嘴,他自嘲的勾起嘴角,“韩江,如果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就要后悔为我搭上这一条命了。”

韩江定定的看着他,握着他的手掌没有松开,“我知道。”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挑起眉毛看他,“你知道什么?呵,韩江,你只是个被我耍的团团转的傻子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泽云是我亲手送进监狱的,当初他在酒吧被警察抓住也是我­干­的。我不仅弄垮了温家,还调拨了你和董家的关系,我从始至终都不爱你,我只是耍着你玩。韩江,你今天救我以后肯定会后悔。”

一切都和盘托出的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甚至还有几分快意,而韩江的脸­色­却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浅笑看着他。

“这些我都知道。”他定的看着云锦书,目光非常的温和,“锦书,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咳咳……温泽云的事情我一清二楚,甚至连你给董旭发的那些邮件我都亲眼看过……咳……一开始我真的非常愤怒,很想把你绑起来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是后来我却想通了,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毫无理由的恨。”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恨不得我身败名裂?让我即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韩江紧紧地握住云锦书的手,甚至整个身体都环住了他,不正常的灼热体温像是下一秒就要让他灰飞烟灭,可是他仍然咬着牙一瞬不瞬的看着云锦书,想要求一个结果。

云锦书的睫毛剧烈的颤动着,他没想到韩江从始至终已经看透了他的小动作,更加不敢相信即便是这样他仍然愿意自己给他一个答案。

可是到嘴边的真相他要怎么说得出口,难道要告诉他你亲手杀了我,所以我回来复仇吗?

他闭上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不知道如何开口。而这时候韩江却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吻非常的轻,只是把­唇­瓣贴上来轻轻的厮磨,两片嘴­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钻入云锦书的鼻尖,让他有些眩晕。

这个吻来的莫名其妙,明明气氛一点也不适合这样的动作,可是韩江却撑着全身的力气,像交接某种信任一样吻着他,不带情yu,只是一种吃撑彼此继续坚持下去的仪式。

关于云锦书心中对他的那些恨,他迫切的想知道,可又害怕听见会彻底的绝望,所以只能用这一个吻把自己血淋淋的心掏出来给他看,希望用一颗真心换另一颗真心。

云锦书推开了他,韩江无力的跌在他的肩头,气若游丝,却坚持的继续问下去,“告诉我实话,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

“因为你曾经……”

亲手杀了我。

后面的话云锦书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洞|­茓­外面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来了很多人,紧接着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枪声,“砰砰砰”的打在铁板上。

紧接着就听一个人说,“我­操­他娘的,竟然是他的空车!”

“少爷,韩江、云锦书他们受了伤开不了车,肯定离这里不远!”

“知道还他妈废什么话!都他妈给我搜!我就不信韩江流了这么多血还他妈能顶得住!”

72

“董旭追来了。”

云锦书踉跄着站起来,扶着墙壁顺着­干­枯的树杈往外扫了一眼,外面大雨倾盆,天昏地暗,他看不清董旭的人马现在距离他们还有多远,但是凭着声音的远近,他也明白此时两人的情况有多危险。

胸腔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韩江急切的说,“告诉我实话,你现在还能不能撑住,我们得赶快走,董旭的人一旦发现我们,我们连逃的退路都没有。”

韩江扯了扯嘴角,虚弱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塞到云锦书手里,“这个你拿着,先别管我了,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你疯了吧?”云锦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他,“我走了,你一个人准备留在这里­干­什么?跟董旭继续玩哥俩好的游戏吗?”

明明是如此紧迫的时刻,韩江却因为云锦书的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结果扯到了伤口疼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他抬手抓住云锦书的手腕,由下而上的看着他,“锦书,你听话,别再耽误时间了,你腿脚利落,带上我只能是累赘,趁着还有机会赶快走。”

云锦书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死死地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的扛起韩江的胳膊说,“我说一起走就是一起走,你想死在这里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韩江的腿剧烈的抽痛着,身体微微一动就疼得钻心,他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只能连累云锦书,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注定要死在这里的话,他不希望是云锦书。

“呵,我怎么舍得死,咳咳……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韩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用那双高热的手掰开了云锦书的手掌,“乖,听话,你先从这里逃出去,顺着这片海域直直往北走就能看到公路,等你安全了再叫警察来找我,我一定等着你好不好?”

云锦书深吸一口气,明白韩江根本就是在骗他。

他流了这么多血,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说不定,更何况董旭恨他入骨,一旦再次落在他手里哪还有命再等到警察来!

“够了韩江!”云锦书心急如焚,一把扯住韩江的领子愤怒道:“你不是说要等我一个解释吗!那你他妈就跟我走!否则你就算死了我照样还是要恨你一辈子!”

“别以为你用一条命救了我,我他妈就一定要感激!”

云锦书已经失去理智了,他不想再去思考对这个人是爱是恨,只是听从自己的心,不能把韩江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

他说完这话,根本不顾韩江的反对,撑着一口气驮着他往外走。

韩江剧烈的咳嗽,又一次的挣扎起来,可是身体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的力气,只能跟着云锦书往外走。

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两个人在浓重的夜­色­里缓慢的挪动,因为这附近荒草树杈很多,所以可以暂时掩盖两个人的行踪。

云锦书艰难的背着韩江往前走,大雨淋得他不停的打哆嗦,他透过树杈的缝隙往远处看,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董旭的人马,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们得趁着天没亮之前离开这里,否则连躲得地方都没了,你的手枪里还有几发子弹?”

韩江因为高烧的关系已经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即使他跟云锦书紧紧地挨在一起,他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轮廓,只能死死地在腿上的枪伤那里扯了一下,让剧痛使自己清醒一点,“……还有四发,根本不够解决那些人。”

“该死……”云锦书咒骂了一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往北边看了一眼,“从这里去北边的公路还很远,再往前走连遮挡物都没了,有没有其他路子?”

韩江喘着粗气,脸­色­白的几乎吓人,神­色­却没有慌乱,他思索了片刻说,“还有最后一条路,但是也是最冒险的一条路,咳……咳咳……我们现在就往回走,穿过这片树杈能直接绕道树林里,那里有我们的越野车,咳咳……到时候直接不管不顾的开上公路就有摄像头了,董旭的人不敢随便追过来。”

云锦书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最后只是说了一个“好”字。

逃出去可能是死,逃不出去就更是死路一条,与其这样还不如最后再赌一把,更何况两人真的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了。

两个人躲在树杈中,艰难的往董旭的人马所在的地方靠近。越靠近树林,董旭手下的人就越多,他们手里拿着手电筒来回的搜索,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两个人甚至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妈的,那个姓韩还真他妈是个老狐狸,如果不是被他溜了,我们用得着冒着雨找人吗?”

“可不就是,这天可太他妈冷了,再这么找下去,姓韩的没死咱们就先挂了。”

说话的人回身拿着手电筒胡乱的在草丛里扫了一下,一束强光猛然打在了云锦书脸上,那人的瞳孔猛然收紧刚要大喊一声,接着就被人打爆了肚子,一头栽在了低下。

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云锦书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韩江已经收了枪,一把扯住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走!”

瓢泼大雨混合着海浪的呼啸声,掩盖了消音器的冲破气流的声音,另一个人听到背后扑通一声响,下意识的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同伴竟然已经倒在了地上。

“啊——!”

一声尖叫瞬间撕开了整片天空的寂静,大批人马闻声而来,董旭听到动静那个在对讲机里大吼:“怎么回事!?”

“少爷!阿四被杀了!不知道是谁开的枪!”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汗毛一立,纷纷掏出了武器,这时候远处负责搜寻的人也有了发现,从对讲机里兴奋的说,“少爷我们在北边发现一个石洞,里面有大片的血迹,现在还没­干­,韩江他们的确就在这附近了!”

董旭狰狞的捏着手里的枪,大手一挥,“给我仔细的搜!谁逮住韩江我重重有赏!”

树林外因为那无声的一枪已经乱成了一团,云锦书和韩江却趁乱绕到了后面的越野车附近,此时这里还守着两个人,人手一枪,严阵以待。

韩江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却拼命地咬着牙让自己清醒,他抓了抓云锦书的手,把车钥匙塞到他的手里说,“一会儿我把他们引开,你趁乱去把车发动起来。”

云锦书心如擂鼓,看他一眼,“你的腿这样还想把他们引开?他们手里可全都有枪,要去也是我去,把枪给我。”

韩江扯了扯嘴角,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我的右腿现在根本踩不了油门,你让我开车,是想咱俩都死在这里吗?”

说完这话,他扯住云锦书的领子给了他一个炙热的吻,接着拿起一块石头往一边的草丛砸了过去。

守着越野车的两个人猛地回过头来,一个对另一个使了个眼­色­,接着冲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跑了过来,韩江拿起枪就地一滚,对着那人就是一枪。

那人顿时倒地,接着对着草丛就是一顿狂扫。

云锦书的心急如焚,可是也不敢再浪费时间,猫着腰快速的往越野车方向跑,这时候守着车的那个人的注意力全被草丛那边引走了,云锦书抄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他脑袋上。

“啊——!”那人痛呼一声,顿时头破血流,手里的枪对着上方就是一枪,云锦书猛地低下头,子弹擦破了他的脸颊。

他从车后扑上来,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那人的手枪顿时飞了出去,可他毕竟受过训练,被偷袭过后立刻回过神来,爬起来接着要去捡手枪,云锦书看事情不妙,扑上去跟他厮打起来。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很快引来了海滩上的人的注意,就听脚步声哗哗的往树林里涌,跟云锦书厮打在一起的男人,这时候发了狠,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冲着他的脖子捅了过来。

云锦书躲闪不及,避开了脖子,手臂上却被捅了一刀,鲜血立刻喷了出来,他卡着男人的手顿时一抽,男人逮住机会一下子把他踹到,抬手对着他的胸口就又要补上一刀。

云锦书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就听砰一声,脸上溅起一层温热的血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的胸口已经破了个血窟窿,站在他背后的韩江,手上的枪还冒着烟。

云锦书抬脚踹开那人,快速的爬起来,韩江此时也已经是满身鲜血,很显然跟刚才那个人也是一番恶斗。

他虚弱的扯开一抹笑容,对着云锦书张开了双手,像拥抱住他一样说,“幸好,赶上了。”

云锦书心里又急又气,可是根本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他上去一把扶住韩江,抹了把脸上的血痕,“快点上车!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两个人几乎连滚带爬的翻上越野车,云锦书的手不停地打着哆嗦,钥匙好几次都捅不进去,韩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用手掌包住了他的手,像是要给他最后的力量。

车子发动了起来,树林里已经围上来大批的人马,云锦书深吸一口气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疯了一样冲出去。

越野车的­性­能被发挥到了极致,速度快的周围的人慌忙的躲闪,谁也没有傻到用身体去拦住铜墙铁壁。云锦书此时已经根本不管眼前究竟有没有人,只是撑着最后的力气往树林外面冲。

他不能死在这里!韩江也不能!

所以必须要逃出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操­他妈的!你们这群傻Ъ躲什么!还不给我追!”

董旭气的发狂,开着另一辆车子率先追了上去,后面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拿着枪对着越野车就是一通扫­射­。

子弹擦着越野车的轮胎钢架溅一层层火花,董旭在后面穷追不舍,云锦书疯了似的踩着油门往北边走。

车子很快就冲出了树林,在海崖边飞驰,天空渐渐地亮了起来,能够看清崎岖道路下面澎湃汹涌的潮水,在大风的吹拂下掀起的层层巨浪。

大雨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前挡风玻璃,路面湿滑泥泞,仿佛车子稍微有一丁点差错就会立刻跌进旁边的深渊。

董旭在后面咬的死劲,掏出手枪对着越野车就是一通扫­射­,所有的玻璃全都震碎了。

“韩江我他妈今天弄不死你我就不姓董!”

董旭的嘶吼声不停的传来,对着车子开了好几枪,可惜全都没有命中目标,而是打碎了不少的玻璃。

“锦书,你趴下!”韩江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却仍然用最后的力气抬起身子,拿出了手枪。

“韩江你疯了!快点坐回来!”云锦书大吼,风灌进车子把他的声音吹得四散开来。

韩江没有听他的,而是瞄准了董旭的车胎,­阴­厉的勾起一抹笑容,“就算只有最后一发子弹,我也不能让他随便对你动手。”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已经按住了扳机,而这时候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从后视镜往后看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警车上红蓝相间闪烁的灯光。

“怎么会有警察?!”韩江瞪大了眼睛。

云锦书猛地顿了一下,接着反应了过来,心中狂喜,“韩江我们就要得救了!我在医院失踪的时候,顾彦是知道的,肯定是他报的警!”

大批的警察从远远的追了上来,不断地响着警铃,用喇叭喊话,“前面的车子请立刻停车!否则警方要采取强制行动了!”

警察的到来很显然彻底激怒了董旭,他手中的枪还有最后一发子弹,不能再乱用,可他却不甘心就这样任韩江和云锦书逃走,便疯了似的在后面一次又一次的撞上来。

“韩江你别以为警察来了我就害怕!他们在场我照样也能弄死你!”

越野车被撞击的来回乱晃,云锦书紧紧地抓着方向盘,脑袋上全是冷汗,颠簸的路途让韩江腿上的伤口又被撕裂了,鲜血再次涌了出来,他疼得钻心,却死死的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影响云锦书开车。

董旭这时候已经彻底的歇斯底里了,就算是事情败露,他也必须拖上一个人跟自己一起死!

飞快的掏出手枪,他狰狞的笑了起来,抬手对准了云锦书的脑袋……

“锦书小心!”韩江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狠狠地挡住了云锦书的身体。

子弹“砰”一声打在了他的后背,鲜血就飞溅出来,云锦书的脸瞬间惨白,“韩江!”

说时迟那时快,董旭抓住机会加速猛地撞了上来,云锦书来不及反应,死死地拖出住韩江,打开车门滚了出去。

越野车被董旭一下子撞下海崖,云锦书和韩江滚在地上,浑身全都是鲜血。

“哈哈哈哈……”董旭张狂的大笑起来,倒退车子对着两个人的方向又要撞了过来,云锦书夺过韩江手里的枪,想也没想对着他的车轮就是一枪。

“砰!”

最后一发子弹用尽,董旭的车子一下子侧翻,撞在旁边的山崖上。

刺耳的轮胎划地的声音响彻天际,大批的警察从后面已经追了过来,几十个警察从车里下来,齐刷刷的掏起了手枪,包围了董旭的车子。

顾彦从最后一辆警车里跳下来,急匆匆的跑过来,“锦书!”

此时,云锦书的心剧烈的抽缩,像是痉挛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看了顾彦一眼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又低下头紧紧的搂住了韩江。

韩江像是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意识,一张脸青白一片,整个人像被鲜血浸透一样,衣服早就分不清本来的颜­色­,散发着浓重刺鼻的腥味,可是脸上始终带着坚忍,甚至那双宽厚的手掌始终没有离开云锦书半寸。

云锦书的眼眶通红一片,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可是他一直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固执的抱着韩江没有松手。

顾彦看到这一幕惊的脸都白了,跑过来一把搂住云锦书,“天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锦书你有没有受伤,怎么全身都是血!”

云锦书这时候才微微的回过神来,看着顾彦的脸分辨了半天才扯了扯嘴角,一张嘴声音简直嘶哑的不成样子,“……顾大哥……这次多谢你,没想到你能找来……”

顾彦焦急的抓了抓头发,想要把他紧紧地露在怀里,可是看到一边的韩江却怎么也伸不出手,“之前在电话里听到你出事我简直快吓死了,带着警察赶到医院的的时候你已经失踪了,后来还是在芸豆的衣服背面发现你写的一个‘海’字才找过来的,你放心芸豆一切安好,你别胡思乱想。”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笑的非常虚弱,顾彦看不下去,站起来去旁边的车里想要找点水给他喝。

这时候警察已经把董旭从车里抬了出来,他似乎受了重伤,在担架上哼哼个不停,几个医务人员走到云锦书旁边,想要把韩江带走。

韩江这时候似乎有了些意识,睁开眼睛看着云锦书,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云锦书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却只听到韩江嘴里虚弱的气流,根本听不清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我……”

他终于发出了一个完整的字,云锦书正要耐心的听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尖叫一声,再回头已经摔的满脸是血的董旭疯了似的突然站起来,冲着云锦书和韩江就扑了过来。

“锦书——!”

顾彦大叫一声,扑上来就要救云锦书,可是旁边就是悬崖,他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而就在这一刹那云锦书被撞倒,整个人往后仰去,而后面就是巨浪翻滚的汪洋大海……

千钧一发之际,将近昏迷的韩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死死抓住了云锦书的手,巨大的惯­性­让他跟着一起往后跌,与此同时警方的枪声跟着响了起来,董旭张狂的大笑戛然而止,身中数枪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警方扑上来四五个人想要抓住韩江和云锦书,但是这一瞬间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等反应过来韩江和云锦书已经跌入了汪洋大海,警方只扯下来云锦书身上的一块碎布……

“锦书——!”顾彦撕心裂肺的嘶吼,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彻底的崩溃了。

在生死面前,他竟然输给了韩江……

他没有勇气陪云锦书一起死,可是韩江却做到了。

急速的下坠让韩江的脑袋碰到了峭壁上的岩石,他的脑袋疼得像是要炸了一样,身体也渐渐地冷却,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

耳边嗡嗡的作响,巨浪掀起层层的波澜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彻底吞噬。

“韩老板,要是你到了四十岁还没有嫁出去,可不可以嫁给我?”

“你这算是跟我求婚?”

“是啊,人家说男人四十一朵花,你现在还没到四十就桃花满天,我得赶快在你四十岁的时候套牢你,把你绑架到荷兰。”

“为什么是荷兰?”

“因为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两个男人还可以结婚,到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牵你的手了。”

“你就这么爱我?”

“等到你四十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韩江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终于明白云锦书对他那些毫无理由的憎恨。

四十岁真的太漫长了,如果还能继续活下去,他愿意做那个赎罪的人,轻轻的说wωw奇Qìsuu書com网一声欠了两辈子的告白。

张开嘴艰难的说出三个字,那一声【我爱你】飘散在空气中,被汹涌的大海彻底的吞没了……

73

深秋的海水已经冷的刺骨,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划破皮肤狠狠地捅进骨头缝里。

胸腔被汹涌的海水压迫的快要窒息,云锦书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这种痛苦的溺水感让他下意识的挣扎,可是潮水太汹涌了,尽管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探出水面,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海水卷走。

身体无助的随波逐流,他脑袋浑浑沉沉,却感觉到了旁边的韩江仍然固执的握着他的手没有一丝松懈。

潮水把他们卷起来狠狠地拍到岩石上,再重新拉回来抛到空中,像是找到了难得称心的玩具,要彻底的扯碎了、撕裂的才算满意。

云锦书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用尽全身力量抱住韩江的身体,两个人像是彼此纠缠着到死的藤蔓,紧紧拥抱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呵,如果下一秒遇见的就是死亡,那么至少再这一刻两个人也算是白头到老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一片清朗,刺眼的阳光打在身体上,烘烤着冰凉的体温。

一瞬间云锦书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扯痛了全身的骨头,他闷哼一声倒回原地,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旁边,与他紧紧靠在一起的韩江。

这个男人脸上透着不正常的青白­色­,那张略厚的嘴­唇­此时没有半点血­色­,身上的衬衫在重现的阳光照耀下,透出古怪的深褐­色­。

这时候云锦书才明白,那不是韩江衬衫本来的颜­色­,而是他流出的鲜血把身上的浅­色­衬衣染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的脑袋里嗡嗡的作响,撑着身子靠过去,一张嘴声音竟然哽咽的厉害,“韩……韩江……”

没有人给他半点反应,韩江一动不动,身体冷得像是已经流逝掉了最后一丝活气。

云锦书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手掌不停地发抖,伸手捧住韩江的脸,轻轻摇动他的身体,“韩江……不要再闹了,你睁开眼看看我,给我点反应……”

韩江的手臂无力的垂着,全身湿漉漉的像是被泡烂的海绵,连胸腔都没有半分起伏。

云锦书怕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清醒,只能一遍一遍的摇着韩江的身体,声音破碎的根本听不出音调,“我知道你在骗我!你起来!韩江……你起来啊……”

“队长!他们在那里!似乎还活着!”

不远处的海滩上突然传来声音,远远望去一大帮警察和搜索队已经发现了两个人的踪迹。

“韩江,你听见了吗,有人来救我们了!”云锦书坐不起来,只能用力攥紧韩江的手,“你说过要等我一个解释的!不能再食言了……韩江,你骗了我这么多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骗我了!”

韩江紧紧闭着双眼,没有回答他,云锦书的眼泪再也禁不住砸在了他的脸上,伸手收去碰他的鼻尖,那里连一丁点气息都没有了……

“韩江……我们有救了……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啊……”

云锦书说到最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短促哽咽的气流从喉咙里飘出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韩江的脸,摇晃着他的身体,但是都没有用。

这个曾经把他玩弄到死的男人,就这样了无生气的躺在自己面前,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救援队伍快速跑过来,把韩江和云锦书抬上担架,想要分别送进不同的救护车里,云锦书却死死地抓住韩江的手固执的不肯松开,“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走。”

医生无可奈何,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只觉得心惊­肉­跳,“先生你现在也受了伤,要及时的救治,更何况这位先生中枪了,我们得立刻给他做手术,您这样会妨碍我们的”

云锦书固执的看着他,那双总是清明的眼睛此时布满了红血丝,“我不会打扰你,让我跟他一起走,哪怕他是死了,我也要第一个看见。”

医生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到底跟眼前生死不明的男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终医生把两人放到了一个救护车里,车子颠簸的开动起来,云锦书回过头看着带着氧气罩的韩江,终于体力不支的昏倒了过去。

而从始至终,两个人交握的双手都没有离开过半分。

***

手术室的灯光一直亮着,云锦书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受了伤掉进海里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而他却只是挫伤了些软组织,身上连个致命伤都没有,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医生对于他这种情况也不敢掉以轻信,建议他做全面检查,可是云锦书只是把胳膊上的刀伤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跑来了手术室,不管医生怎么劝阻也毫不动摇,一直就这样毅然决然的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知觉的塑像。

这时候主刀医生突然走了出来,旁边的护士递过来一张单子,医生扎下口罩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谁是病人亲友?”

云锦书腾一下坐起来,“我是,他怎么样了?”

“病人的伤情太严重了,需要马上做手术,你如果是他的家属就赶快把字签了吧。”

“我……”云锦书心陡然沉了下去,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从始至终他和韩江竟然连一个拿的出手的关系都没有。

自己从来不是他的家人,更加不是他的爱人,撕掉那一份见不得人的卖身契约,他与韩江本身就两不相欠,。

他本来应该为韩江的死而高兴的,这个人一旦死了,自己也解脱了,以后可以彻底的对着往事说再见,活的可以比任何人都潇洒。

可是一想到这个为了自己挡了一枪又一枪的男人,死到临头都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云锦书承认他认输了,他不能这样看着他去送死,但是此时刻他是这样的无能为力……甚至连正大光明说出两人关系的勇气都没有。

医生见他久久不说话,心里有些不耐烦了,“先生,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病人的命可是不等人的,你再耽搁下去,他的身体都要凉了。”

“我……我是他的朋友,能不能通融一下?”

医生估计早就见惯了生死,冷漠的摇了摇头,“抱歉,医院有规定,必须直系家属或者单位领导来签字,你既然不是就赶快通知他的其他家属吧。”

说完医生就冷冰冰的走了,只留下云锦书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恍惚的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他踉跄的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上,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心里密密麻麻像是扎满了刺,每一次心跳都会扯到这些细小的伤口,疼痛就顺着全身的血脉蔓延上来,让他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我应该怎么办?

他低声的问题自己,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

兜兜转转他与韩江不过是两个人熟悉的陌生人,在法律面前他没有身份可以为对方做任何的事情,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韩江是为他而死,倒头来他还是那个被规定和法律排除在外的“朋友”,没有权利接近,甚至连哭的资格也没有。

回身看着手术室禁闭的大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跑出了走廊。

韩江还在等着他救命,自己可以潇洒的离开医院,不管他的死活,但对韩江来说自己也许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不能放弃。

哪怕是为了偿还自己欠他的人情,也不能这样轻易地放弃。

急匆匆的跑出走廊,他找了一部公用电话,喘了几口粗气开始在脑袋里回想能够记住的电话号码。

因为手机被董旭的人在医院弄碎了,他只能凭着记忆一个号码一个号码的试,不管要费多少周折才能打听到韩仲天的电话,他都要拼命试一试。

一通又一通电话拨过去之后,得到的都是令人失望的答案,韩仲天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让普通人找到,好不容易弄到他秘书的电话,结果电话一打过去,对方听了他的名字之后,冷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上了电话,仿佛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云锦书心里无助极了,眼下所有能用的方法他已经用尽了,可是韩仲天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不相信有父母可以对待孩子如此冷血,可一想到韩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韩仲天却没有露面帮他半分,心也渐渐地凉了。

他恍惚的往回走,却意外在长廊的拐角处看到了手术室门前站满了人。

这些人足足有三十多个,站在长廊的两边,看体态就知道是身手不凡的保镖,手术室正中央的长椅上,韩仲天拄着一根拐杖坐在那里,神­色­极其的冷硬,旁边站着几个医院的高层,对他毕恭毕敬的说着什么。

韩仲天的脸­色­极其难看,望了一眼手术室说,“李院长,我儿子能活下来的希望有多少?”

李院长神­色­一僵,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韩政委,您先别着急,我们肯定会尽全力救令公子的,但是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韩仲天使劲砸了砸拐杖,­阴­历的眯起了眼睛,“给我把他救活了,不管什么代价,我就这一个儿子,李院长你好好的想清楚。”

李院长紧张的不停点头,还不忘擦额头上的冷汗,“是是是,我们一定,一定!”

云锦书远远地望着手术室的方向,不想再靠近半步,慢慢的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在他打电话给韩仲天秘书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一定在嗤笑他的愚蠢吧?韩江这种大少爷又怎么会沦落到靠他一个人救命的地步。

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上,他疲惫的闭上了双眼,韩仲天坐在那里他不能靠近,为人父母的心情他很理解,如果芸豆为了一个人而葬送一条命,他也会恨这个人一辈子,所以他只能选择最角落的位置,远远地看着等到命运最后的审判。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八个小时过去之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云锦书猛地站起来,双腿却因为久蹲而麻木的踉跄了好几下,他来不及管这些,快速的往手术室门口跑,却被那些保镖死死地拦住了。

“让我进去!”

韩仲天冷冷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抓着拐杖的手又捏紧了几分,一挥手对保镖说,“放他进来。”

云锦书跌跌撞撞的走到内圈,脸­色­极其苍白,还没等说出一句话来,医生就已经走了出来。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脸的遗憾,“抱歉,韩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韩仲天霎时间站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上,那张总是威严­精­明的脸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云锦书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恍惚间愣了一下,接着疯了似的冲上来,抓着医生的袖子说,“他……死了,是不是?”

医生被他的表情骇到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人的确是救过来了,子弹也都没有打到要害,但是他的致命伤在脑袋上,似乎曾经受过很重的撞击导致颅内出血,现在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们初步判断他是脑死亡,就算醒过来也许……只能是植物人了。”

韩仲天的身形剧烈的摇晃了几下,当即一张脸都白了,要不是后面的秘书扶住他,很可能就要这样晕厥过去。

脑死亡,植物人,这样刺目的词语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再多说。

他只有韩江这一个儿子,可以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而现在他为了一个男人不顾生死,竟然变成了植物人,这让韩仲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他抄起拐杖就要往云锦书的脑袋上打,旁边的秘书死死地拉住他,“老爷!您冷静一点!”

“你为什么非要缠着他不放!?他为了你公然跟我顶撞,如今这一生都毁了你满意了!云锦书我只要还活着一天,一定会搞得你生不如死!”

韩仲天真的崩溃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这世界上的父母没有几个是不爱孩子的,哪怕平时再对立,在生死面前也会露出护犊情深的一面。

更何况韩江是他一手培养大的接班人,还有三天就要大选了,如今所有的希望全都落空了,一个植物人他还能再指望什么!

云锦书一直沉默,没有说一句话,他垂着脑袋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过了良久他突然抬起头来,脸上竟然带着几分笑意。

他没有看韩仲天,只是盯着手术室禁闭的大门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你终于信守了一次诺言。”

韩仲天气疯了,抬手夺过旁边一个保镖腰间的手枪就要打爆云锦书的脑袋,旁边的秘书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老爷!您不能对他动手啊!”

“别忘了少爷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他死了少爷估计也没法独活!留着他说不定对少爷的病情还有帮助,万一他死了,少爷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秘书的一席话让韩仲天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站在那里脸上一片麻木和恍惚的云锦书,愤恨的把手枪扔在了地上,思来想去也明白他太过失态了。

医院这种公众场合,他说什么也不能对云锦书动手,更何况秘书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必须要韩江醒过来,所以云锦书现在还不能动。

他­阴­厉的看了云锦书一眼,点着他的胸口说,“云锦书,你最好小心一点,如果韩江死了,我立刻让你赔命。”

扔下这话韩仲天带着大批的人马走了,留下云锦书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结局他本应该满意,韩江现在只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他再也无法影响自己的一生,甚至这样的报应还不够爽快,最好是让他拿这一条命来还偿才能真正了结这两辈子的孽缘。

可是……想到在生死面前,韩江宁愿赔上一条命也没有把他抛弃,这样的深情又叫他如何偿还的完?

***

夜深人静,下了整整四天暴雨的S市终于雨过天晴,一轮弯月高挂在墨­色­的夜空中,散发着皎洁的光芒。

树影婆娑,映在病房的窗户上,也映在了韩江毫无血­色­的脸上。

云锦书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他,那些守在门口的保镖看到他来配合的离开了,也许韩仲天听信了秘书的话,所以他才能这样畅通无阻的走到病房来。

“……韩江。”

他张开嘴巴轻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理所当然没有人来理会他。

云锦书把熬好的小米粥放到病床前的柜子上,扯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旁边,望着韩江那张英俊却没有任何生机的脸,低声说,“我带了点粥,就是你总是跟芸豆抢着喝的那一种,现在还热着,你想不要喝?”

“……”韩江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云锦书也没怎么在意,帮他扯了扯被子之后继续说,“董旭死了,被警察当场就击毙了,董家因为这个事情也被牵累了,现在大选没有人是你的竞争对手,你只要醒过来整个S市估计都是你的了。”

“开心吗?原来你为了大选把我扔给董旭处置,现在他死了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吧。”

云锦书抬手梳了梳韩江的头发,神­色­很安静,“董旭这个人有多心狠手辣你也领教过了,当初他把我抓去之后绑在花岗岩上扔进了大海,那时你明明可以来救我,却把我当成温泽云的挡箭牌随手就扔了,现在怎么又愿意救我一命把自己搞成这样,嗯?”

“你说搞不懂我对你莫名其妙的恨,又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亲手杀了我,我为什么还要爱上一个杀人凶手?”

云锦书说的很慢,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可是眼睛却有些发红,“韩江,你为什么不去死啊?留着这一条命半死不活的有什么意思?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前世把我耍的团团转,这辈子又充什么傻瓜!”

云锦书无声的笑,声音断断续续,“韩江你真牛啊,拍拍ρi股就睡觉去了,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我,告诉你……我云锦书不爱你!就算你为我死了也是一样!”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云锦书也不知道再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扯着韩江的领子吼,一双眼睛通红一片,“你别以为自己这样躺在这里一声不吭我就会愧疚!我不会一直守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累,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我会去找个人好好生活,或许是顾彦,又或许是个女人……总之不会是你。”

“你是不是不甘心?为了我成了个活死人,还他妈一丁点甜头也吃不到,是不是气疯了!那就起来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别他妈一副窝囊样儿在这里躺着!”

云锦书的声音非常大,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陡然的寂静过后,他忍不住抽噎起来。

“你要不就起来,要不就去死……别再折磨我了……”他扯着韩江的被子,垂着头,声音时断时续。

“我们重新开始,只要你醒过来,不管以前如何,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云锦书说完这话,眼泪砸进了被单里。

过了很久他疲惫的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双无形的大手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他,像是不愿意在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他轻轻地点点头,声音嘶哑。

“好。”

74

云锦书每天都会去医院,尽管韩江没有任何要苏醒的样子,他也不怎么在意。

天天拎着一个不锈钢饭盒,早上九点多就去医院,晚上五点吃过晚饭再一个人拎着空饭盒回家,仿佛这样朝九晚五的生活已经成了他的第二份工作。

守在门口的保镖一开始看见他还会去请示韩仲天,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看见云锦书就笑着打个招呼转身离开,留给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一天张妈请假回了老家,云锦书便打算带着芸豆一起去医院。小家伙如今两岁多了,长得很快,个头也窜了不少,现在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自从学会了走路就再也不肯让爸爸抱,每天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在屋里来回的疯跑。

初冬时节,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云锦书给他围上一条鹅黄|­色­的小围巾,又扣上带着绒绒边的小虎皮帽,拉着他的小手坐上了出租车。

一路上小家伙好奇极了,又蹦又跳,嘴里­奶­声­奶­气的问来问去,“粑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爸爸的一个朋友。”云锦书抬手揉着他柔软稀少的头发,笑着说。

“是什么盆友?瑞瑞跟豆子那一种吗?”

芸豆腆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蛋,傻乎乎的笑着,脸上的酒窝特别的想让人上去捅一捅。

瑞瑞是隔壁家新搬来的一个小男孩,现在已经三岁多了,­性­格特别像小大人,但是芸豆似乎跟他玩得很好,总是扯着人家的衣角逢人就说瑞瑞是他的老婆。

云锦书失笑出声,捏着他的脸蛋说,“下次见到瑞瑞千万别再说‘他是我老婆’知不知道,小屁孩懂的还真不少。”

“才不是!张­奶­­奶­说喜欢一个人才能叫老婆,豆子喜欢瑞瑞所以他是老婆。爸爸你要见的人也是你的老婆吗?”

云锦书有些无语,抬手抚了抚额头,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教育的失败,芸豆嘴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忍不住抬手拍他的小ρi股,带着笑意说,“快点坐好,再说什么老婆不老婆的,看我不打你烂你的小屁屁。”

芸豆趴在车后座上,咧着嘴咯咯的笑,反正他知道粑粑是在吓唬人,才舍不得动手打人呢。

“粑粑,你要去见的老婆,我是不是要叫麻麻啊?”

“给我坐好,别问东问西,到了医院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欢实。”云锦书感到深深的挫败,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拿“医院”两个字吓唬他。

果然芸豆一听见要去医院小脸当即就垮了下来,大眼睛瞬间涌上来一层潮气,抓着云锦书的一脚可怜兮兮的说,“粑粑,豆子会乖,表带我去打针针。”

小家伙别的没有学会,眼泪倒是和水龙头似的说来就来,很显然云锦书深知儿子的绝招,完全不为所动,“我们是去医院看病人,不是给你打针,不过你要是不听话,护士姐姐可是会教训你的。”

自从火灾之后,芸豆对医院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对护士更是视为妖魔鬼怪,一听到爸爸这么说立刻连滚带爬的坐上云锦书的膝头,紧紧地抓住爸爸的衣角贴上来,“芸豆不要叫麻麻了,爸爸不要让护士姐姐把我抓走。”

看到父子俩互动,司机师傅被逗的前仰后合,云锦书也跟着笑了,伸手捏了捏儿子的鼻尖。

***

拉着芸豆的小手往加护病房走的路上,小家伙引来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那些女护士和女大夫被萌的不行,拿出一堆糖果和零食往他的小黄鸭背包里塞,恨不得把孩子抱进怀里使劲揉一揉。

等到了病房的时候,芸豆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皱了皱鼻子,“粑粑,医院真的好可怕,护士姐姐更可怕,如果不是为了麻麻,豆子才不要来了呢。”

云锦书抚额,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就认准了“麻麻”这个词,无奈的推开病房的大门,芸豆先颠颠的蹬着小短腿跑了进去。

像往常一样,韩江依旧沉沉的躺在床上,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病房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心脏记录仪的滴滴声。

芸豆个头不够高,看不见韩江的脸,就撅着小ρi股跪在椅子上爬上了病床,托着下巴盯着韩江的脸看,一脸的好奇,“粑粑,这个人好眼熟。”

云锦书“嗯”了一声,脱下身上的羊毛大衣放到了一边,“难得你还记得他。”

芸豆往前凑了凑身子,胖嘟嘟的脸几乎贴到了韩江的脸上,“他是不是帮豆子赶走过喷火龙大怪兽,还唰一下子飞起来的那个叔叔?”

“哈?”

云锦书一下子没有明白儿子的意思,芸豆有些着急了,挥舞着小胖手说,“就素好大好大的喷火龙,把家里烧光光的那一个!”

挑了挑眉毛,云锦书露出一抹苦笑,这会儿他终于明白芸豆说的是那一场差点要了他小命的火灾,没想到他当时年纪这么小竟然会记得韩江救过他。

随便的“嗯”了一声,云锦书拿起把梳子帮韩江理了理头发,心里有些微微的发涩,韩江不只是救过他,还救过芸豆,可是现在他再也动不了了,只能这样日复一日的等死。

芸豆爬到韩江的肩膀旁边,用小手摸了摸他下巴上微微突起的胡茬,低下头吧唧亲了韩江一下,“叔叔,原来你就是麻麻啊,豆子好喜欢你,以后喷火龙再粗来,豆子就来找你好不好?”

云锦书的睫毛颤了颤,把芸豆抱起来放到小椅子上说,“乖,别压着他的胸口,一会儿氧气罩就不管用了。”

“叔叔肿莫了?他为什么都睁眼给豆子打招呼?”

“他睡着了,听不见。”

“哦——”芸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接着又黏上去抓了抓韩江的耳朵,“叔叔,大懒虫快点起床啊,不要再睡了哦。”

任凭芸豆抓来抓去,韩江都没有一丁点反应,芸豆不死心,继续腆着脸在他颈窝里蹭,“叔叔你醒一醒啊,爸爸和我还在等你一起玩呢,醒醒嘛。”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呼唤在病房里回荡,他还太小,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一旦睡着了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云锦书看着心里难受,把儿子抱到膝盖上说,“别叫了,他要是愿意见你自然就醒了,别多费­唇­舌了。”

芸豆听了这个,眼眶瞬间又通红,转眼竟然哇一声哭了起来,“叔叔以前明明很喜欢芸豆的,为什么现在不要我了,呜呜呜……”

小家伙哭得伤心,水汪汪的黑­色­眼珠刷刷的往下流眼泪,脑袋上的虎皮帽子也歪了,可怜兮兮的挂在脑袋上,小胖手紧紧地捏着韩江的袖口,哭的撕心裂肺。

云锦书看不过去了,抱着他不停地哄,转身看着韩江心里突然生出些荒凉无边的怨恨。

瞧,你把所有人的搞得­精­疲力尽,天天拿着生命陪你熬日子,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的痛快?

哄了很久小家伙终于不哭了,趴在云锦书肩膀上睡着了,这时候病房的大门竟然打开了,云锦书诧异的抬起头,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顾彦。

“顾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彦今天穿了一件铁灰­色­的薄大衣,冻的鼻尖有些发红,走进来把手里的花篮放到一边,对云锦书露出一抹笑意。

“没什么,就是来探望一下韩江,顺便也看看你。”

云锦书把儿子放到旁边另一张空床上,扯了扯嘴角,“上次你救了我,我连登门道谢都没来得及,倒是又让你来找我了,真是惭愧。”

“嗨,咱俩用得着说这个吗?”顾彦挥了挥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下,问了问芸豆最近的情况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身体还好吗?”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是胳膊受了点伤,现在已经好了,说实话掉进大海里还能活着,我还真是命大。”

听了这话顾彦却没有跟着笑,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复杂,脸­色­也苍白的有些难看,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我……我很抱歉,锦书,真的,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当初能够抓住你,也许……”

“别闹了,顾大哥,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已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带着警察来找我,也许我现在早就被董旭杀了。”

“可我……如果陪你一起跳下去……”顾彦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你陪我跳下去想做什么?让我永远欠着你吗?顾大哥,我从来没有那么庆幸你没有再为了我犯傻,我已经还不清了,你何必再让我永远愧疚下去?”

顾彦艰难的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流露出痛苦。

明明那么接近了,云锦书的意志已经被自己动摇了,只要伸出手就能握住他,可是却因为这一念之差……他与云锦书已经再无可能。

过了很久,他突然扯出一抹笑容,望着他说,“如果陪你跳下去的是我,不是韩江,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云锦书摇了摇头,“我会永远记得欠你一条命,或许也会跟你走,但那只能是愧疚没有其他。”

“……你真残忍。”顾彦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云锦书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这世界上被施舍的感情永远不是爱情,如果一直拖泥带水不给对方一个了断,那才是真的残忍。

两个人彼此沉默,病房里只听得到滴滴的机器声音,顾彦明白自己真的输了,还没有加入就已经出局,在云锦书和韩江的纠葛之中,他能做的只是当一个朋友,没有第二个选择。

过了良久,顾彦扯了扯嘴角,转换了话题,“韩江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等死呗,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顾彦一窒,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醒过来。”

“呵,没用的,连医生都说他苏醒的可能­性­很小,韩仲天在S市只手遮天,谁还敢骗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云锦书顿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扯出一抹很浅的笑容,手指无意识的搭在韩江的胳膊上说,“我不会跟一个活死人怄气,日子总得过下去,现在是个磨耐心的过程,等我的耐心全都耗尽了,我就马上走,永远不回来了。”

“那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也许还是温哥华又或者什么别的地方,总之这辈子都不想再留在S市了。”

云锦书说完这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指节传来微微的颤动,他像是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陡然瞪大了双眼,豁的站起来。

“他……他是不是动了?”

云锦书怕这只是个梦,死死地盯着韩江的胳膊不敢眨眼,这一次他真的没有看错,韩江的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甚至连睫毛都颤了颤。

“韩江!”

他失声叫了出来,上去一把扯住韩江的衣领,想要让他睁开眼睛,身后却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锦书!你看清楚,他没有醒!”

顾彦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泼在头上,云锦书下意识的顿了一下,恍惚之间又跌回椅子上,仔细的看着床上的韩江,一动不动,仍然像死了一样,哪里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顾彦担忧的看着他,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双手紧紧地按在他的肩膀上说,“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韩江根本没醒,连动都没有动过!你这样究竟多久了?”

云锦书这会儿才完全的回过神来,他的确不止一次的产生这样的幻觉了,也许是在病床前待得太久了,他总是感觉韩江动了,可是每一次巨大的惊喜过后又是更沉重的失落。

保镖和护士早就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毕竟很多植物人的家属总是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反应,甚至到了最后他们根本就不再理会家属说的任何话。

但是很显然,顾彦是第一次看到云锦书失态,心里涌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怕云锦书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只好一直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神经这么紧张。

云锦书沉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没有回答顾彦的问题,反而抬头问他,“你有没有烟,给我一根。”

顾彦拿出一根烟递给他,云锦书心里烦躁的厉害,拿着烟走出了病房,靠在花园的扶手上,望着远处的人工湖深深地吸气,尼古丁的作用让他舒缓了很多,可是更沉重的疲惫感还是萦绕不去。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悲喜交加让他的耐心不断地流逝,他不知道还能再继续等多久,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等待,让他真的有些支撑不住了。

顾彦从后面跟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觉得哪怕没有爱情,他也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这样自我折磨,想了半天试探­性­的说,“锦书,你再耐心一点,说不定下次就是真的了。”

云锦书吸了口烟,吐出白­色­的烟圈,扯了扯嘴角,“还真别说,其实我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顾彦一窒,接着想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那就走吧,在这里活的这么累,­干­什么不带芸豆离开,就像你刚才说的,去温哥华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总之比现在活的开心吧?”

“……”云锦书沉默了,离开还是留下对他而言真的很难选择。

“锦书,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适合度假,离这里也很远,只要你点头,立刻就能走,我保证。”

顾彦说的很认真,他此时此刻已经不奢求爱情,只是想让云锦书过得好,哪怕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朋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他走。

云锦书掐灭了烟头,过了很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是啊,你说得对,我的确该走了。”

***

韩江觉得自己似乎是醒了,但是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当云锦书来病房看他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有了意识,但那时候脑袋里突然被人塞进了很多的回忆,让他一下子还无法适应,所以总是没办法坐起来。

云锦书在病床前说的话他全都听的见,那些混乱纠缠的前世记忆在云锦书的只言片语里终于被理出了个头绪。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这么禽兽不如,把云锦书当成挡箭牌一样玩弄了整整五年,甚至还因为愚蠢听信了韩仲天的话,亲手把自己的爱人送上了绝路。

一旦想起这些纷杂痛苦的回忆,韩江就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云锦书,他怕看到他那张恨自己入骨的脸,更怕兜兜转转两辈子,两个人只能这样硬生生的错过。

好几次他都想挣扎着睁开眼睛,可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论他费多大的努力,也无法让自己给云锦书一丁点回应。

看着他每一天出现在自己的病床上,偶尔说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一整天,但是这样相处的气氛太过美妙,以至于他都怕自己一旦苏醒这样的美梦就会被打碎。

他多想伸手捧住云锦书的脸给他一个迟来的吻,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身体已经是极限,他除了脑袋能够思考以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这样彼此安静的相处成了最奢侈的事情,他既想快一点醒过来,又怕醒来就会面对失去对方的恐惧。

所以他只能这样慢慢的拖着,日复一日的忍受身体缓慢的复苏。

等到他足够他的身体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支撑两辈子的回忆的时候,或许也是他真正能够睁开眼睛,给云锦书一个安稳强大的怀抱的时候。

这一天,日子像往常一样平静,在云锦书还没有来医院的时候,韩江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可以不再受躯体的束缚,能够自由的坐起来,甚至到处的走动。

他心里高兴极了,凭着模糊的回忆去了上辈子埋葬云锦书的那个衣冠冢,这天的天气清冷,没有像那天一样下着瓢泼大雨。

他顺着记忆一路的往山坡上走,踩着枯黄的草坪来到了那块应该伫立墓碑的地方,慢慢的蹲下来,他用手指轻抚那一块荒芜的地面,心里难受的厉害。

上辈子这里安葬了他爱的人,这个人曾经用全部的力气去爱,甚至到死都没有任何的怯懦,而他却辜负了这个人两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偿还的清楚。

幸好,云锦书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用一颗早就空了的心去爱他,不馋任何杂质,全心全意用余生去回报。

在草地上坐了很久,等到冻的受不了的时候,韩江才飘飘荡荡的往医院里走,他心里盘算着时间,猜想着云锦书大概已经来了。

想到他亲手熬的小米粥的香味,韩江忍不住低下头笑了,甚至想要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此刻的表情他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云锦书把最后一件行李放到出租车上,回过头对顾彦扯出一抹笑容,“顾大哥,你回去吧,天怪冷的,到了地方我会再联系你。”

顾彦心里空荡的厉害,他没想到云锦书说要离开竟会行动的这么快,甚至没有给他一丁点反映的时间。

忍不住上前帮他系好围巾,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最终手臂抬起也只是拍了怕他的肩膀,“既然决定走了,就好好过日子,记得把芸豆养的再胖一点,否则我这个­干­爹可绝对不饶你。”

他的口气十分轻松,云锦书跟着笑着点了点头,“一定。”

“顾大哥,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就……好好保重。”他率­性­的勾起嘴角,张开双臂给了顾彦一个拥抱。

顾彦心里酸涩的厉害,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云锦书才是他愿意看到的,“祝福你,锦书,一定要活得开心。”

云锦书哈哈笑了起来,坐进出租车里对顾彦挥了挥手,芸豆鼓着包子脸也傻乎乎的挥手,“­干­爹,豆子会想你的。”

车子渐渐地开动起来,在顾彦的视线里越走越远,他忍不住跑了几步,大力的挥动着双手,眼眶有些发酸。

再见了,我的锦书。

坐在车子上,云锦书望着天边的云霞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把自己的SIM卡拔了出来,顺着车窗扔了出去。

这个城市让人窒息,虽然承载了太多的爱恨,但也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韩江,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等你。

出租车驶上高速,留下一阵尘烟,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医院里,换药的护士小姐却尖叫一声跑出病房,“大夫!大夫!韩先生他醒了!”

【第三卷·拥抱】

75

“李婶,东西我都帮你搬完了,还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来找我就行。”

云锦书放下几箱子苹果,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浅­色­的衬衫被弄脏了不少,他也没有在意,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住在隔壁的李婶乐得合不拢嘴,拿了个塑料袋往里面装了五六斤苹果塞过去说,“小金啊,你可真是勤力,这次多亏了你否则这些苹果都要烂在窖子里了,这些给你拿回去吃,不用跟大娘客气。”

云锦书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举手之劳根本就没­干­什么,更何况家里就我和儿子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苹果,您要是拿着这些出去卖,可是能多赚几块钱呢。”

李婶对这个又勤快又好看的年轻人真是越看越喜欢,自打这大小伙子来到他们镇上,就没少帮大家­干­活,他很好说话,看见谁家有个病啊灾的都会去帮把手,镇上的人都喜欢他。

再加上他长得好看,不知道迷死了多少姑娘,想到前些天王二托她介绍对象的事情,李婶又来了兴致,“得,你不要大娘也不为难你了,不过小金啊,大娘给你说个实话,你一个大小伙子带着个儿子总归不方便,隔壁王二他闺女长得可好了,心肠软又喜欢孩子,大娘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云锦书一听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摇了摇头,陪着笑脸说,“李婶,我现在还没这打算呢,您以后也别替我­操­心了,我心里有数,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李婶用同情的眼光看了云锦书一眼,心里琢磨着肯定是孩儿他妈嫌弃他穷,就扔下父子俩跑了,这种女人真是瞎了眼,放了这么好的小伙子不要太作孽了。

这孩子肯定是受伤太深,所以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找一个,真是可惜了这难得的痴情种。

“好好好,大娘也不勉强你,不过以后有了这打算记得给大娘说。”

李婶絮絮叨叨的说着,云锦书哭笑不得,应付了几句就准备回家,结果李婶又在背后叫住了他,“对了,小金,你隔壁那个空房子大娘给租出去了,这几天大概就会搬过去。”

云锦书挺诧异,隔壁那房子空了得有大半年了,出租广告一直贴着也没人来,怎么一转眼这么快就租出去了?

“是吗?男的女的?”

“是个女大学生,来镇上调研的,城里的姑娘就是漂亮,小金你要抓紧机会。”

云锦书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对李婶的随时随地都能给人介绍对象的癖好表示无语,笑着答应了一声,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骑上一辆二手自行车去了镇上的幼儿园。

当初离开S市之后,云锦书没有按照顾彦的地址去那个度假村,而是找了个很偏远但是很安静的小镇,用金帛这个身份定居了下来。

这个小镇民风淳朴,因为处在大山里,所以除了那些去城里务工的人以外,大部分都是从出生就没有走出大山的老乡。

因为贫穷的关系,这个镇上一共有不到五台电视机,大伙也就除夕的时候凑在一起看看春晚,平时连明星是啥都不知道,所以云锦书很放心的住了下来。

小镇的景­色­很美,没有多少工业污染,到了开春的时候,大片的桃花开满枝头,配上山上淌下来的泉水,真有那么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这样的景­色­让云锦书难得找回了内心的平静,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去管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过去的回忆再也跟他无关,虽然只是住了大半年,但他却觉得这样平淡安定的日子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爸爸!”芸豆背着小黄鸭书包飞快的从幼儿园里跑出来,看见云锦书就是一个飞扑。

云锦书搂住儿子,笑着揉揉他的脑袋问道:“今天老师都教了些什么?”

“唔……有算数和唱歌,对了爸爸,我今天可厉害了,2+3=5我是班上第一个算出来的!”

芸豆特别神气的挺起了小胸膛,嘴角的酒窝又大又圆,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看着云锦书分明在求表扬。

云锦书失笑不已,把芸豆放在自行车后座上,扶着把手一边推一边说,“好好好,豆子最厉害了,晚上爸爸给你做卤­鸡­腿好不好?”

“嗯嗯!”芸豆使劲的点了点头,抓着书包带小腿在悬空着晃啊晃,“妞妞的妈妈今天给妞妞带了炸香椿,可好吃了,我也要吃!”

小家伙婴儿肥的厉害,其实身上的­肉­不多,但是脸蛋却特别的圆,猛的看上去还有那么点Q版人物头大身小的感觉,所以总有人背后说他他是个小胖子,但是很显然芸豆小朋友并不在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宁愿胖屎也要幸福的吃饱。

云锦书被儿子又呆又萌的表情逗乐了,忍笑点头,“你既然这么喜欢吃妞妞带的饭,怎么不去找人家的妈妈啊?”

“唔……”芸豆的小脸一下子就瘪了,过了一会儿才拧着小衣角说,“我不想要别人的妈妈,豆子……豆子想要自己的妈妈。”

云锦书一下子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挤出笑容问他,“你跟着爸爸,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好吗?”

“可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好几次我都看见他们的爸爸妈妈一起接他们回家,为什么别人有,豆子却没有?”

小孩子的思维很简单,总觉得别人有的东西自己也应该有,所以毫不掩饰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正是因为这么简单的想法才特别的戳人心窝。

云锦书对儿子是愧疚的,他跟韩江的感情已经是一团烂帐,前世还没有理清楚又扯上了今世,如今又多了芸豆这个孩子,就变得更加复杂。

他可以给芸豆最好的,用全部的努力去爱他,但是却无法用一个人的力量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过了良久,云锦书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他觉得这个问题不能逃避,必须要给芸豆说清楚,否则等孩子再大一点完全的懂事了,就更加的麻烦了。

停下车子,云锦书回过头认真的看着儿子说,“豆子,你从来没有妈妈,所以我很抱歉不能让多一个人来爱你,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妈妈,我……我可以试着去找。”

芸豆似乎觉得这是个非常高深的问题,艰难的已经完全超出他幼小的逻辑,过了一会儿他眨了眨眼睛,看着云锦书说:“为什么要再去找一个?明明那个躺在床上的叔叔就是豆子的妈妈啊?”

云锦书吸了口气,头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不一样,他不是你的妈妈,他是个男人,男人不能当你的妈妈,更何况……”

我不能把自己的希望和孩子的未来压在一个活死人身上。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芸豆的大眼睛还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云锦书深吸一口气,拍拍他的脑袋,“算了,你还太小,等你大一点爸爸再告诉你吧。”

你没有妈妈,是我生了你,你的另一个爸爸是韩江,这种话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

“我明明已经三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

芸豆嘴里嘀嘀咕咕的耷拉下脑袋,还在思索着为什么自己会没有妈妈,思来想去只觉wωw奇Qìsuu書com网得好复杂,比十以内的加减法还要复杂。

***

晚上,云锦书给芸豆做了卤­鸡­腿和炸香椿,还特意熬了一大锅­鸡­汤。

芸豆毕竟年纪还小,早就忘了继续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这个高深的问题,把一张包子脸埋进饭碗里,拿着小勺子吃的满脸米粒,就差把碗都要吃进去一样。

“你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云锦书拿个大瓷勺,给他盛上一碗­鸡­汤,撇掉上面的油花,撒上了吧小香葱端到了儿子面前。

芸豆吃的满手是油,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嘴里还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妞妞和傻二还在等我,李­奶­­奶­说教我们做竹蜻蜓。”

芸豆嘴里的李­奶­­奶­就是云锦书现在的房东李婶,村里晚上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为了省自家的电,就都凑到村口路灯下面去玩,芸豆自从上了幼儿园跟这群小伙伴玩的特别疯,妞妞和傻二都是他的死党,再加上李婶疼孩子,所以云锦书也没什么不放心。

“记得别玩太晚,八点我去村口接你。”

“唔唔……吉到吉到(知道知道)。”

芸豆拿起勺子往嘴里又塞了几口米饭,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打了个嗝,拿着三个桔子一溜烟跑出门,跟一帮小伙伴汇合了。

云锦书勾起嘴角,端着盘子筷子走进厨房,正好看到几个搬家师傅走了出来,看样子刚忙活完。

隔壁已经搬过来了?

之前听李婶说有个女大学生要搬过来的时候,云锦书就准备去帮忙的,毕竟一个女孩子住到这种地方总会有些不方便,没想到他还没怎么听到动静,隔壁竟然已经全都收拾好了。

看了看锅里剩下的大半的­鸡­汤,云锦书想着反正他们父子俩也吃不完,这种东西过了夜就不新鲜了,­干­脆拿出个不锈钢饭盒盛了满满一桶带去了隔壁。

站在隔壁门口,云锦书仔细检查了一下饭盒,确定很­干­净不会让人觉得不卫生之后才敲响了房门。

连续敲了好几次,屋里都没有动静,正当他怀疑新邻居已经出门的时候,大门打开了,开门的却是……

大半年没见了,这人没有任何的受过重伤的样子,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衬衫,露出一截­精­壮有力的胳膊,深刻的五官依旧英俊逼人,略厚的嘴­唇­扯出一条弧线,“……好久不见。”

一瞬间,云锦书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应该还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本应该是植物人的韩江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脑袋顿时嗡一声,他想都没想下意识的转身就走,韩江从后面抓住他,看到了他怀里抱着的不锈钢饭盒,瞬间连眉宇都温柔了下来,“这是给我的吗?”

“这是给新邻居的,不是给你的。”云锦书把饭盒拎在手里,脸上没什么起伏,可是瞳孔却闪烁的厉害。

韩江失笑,倚着门框说,“以后我都会住在这里了,你还想送给谁?”

两个人大半年后的第一次相见竟然就是这样毫无营养,也不煽情的对话,说起来实在有些煞风景,但是云锦书此时已经来不及关心这个,眼前的韩江神­色­那么的轻松,没有任何曾经变成过植物人的征兆,他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整个重新活过来?

他觉得有些眩晕,沉了几口气才慢慢地开口,“这里不是应该住了个女大学生吗?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韩江了然的“啊”了一声,“大概是临时有事不来了,所以才把房子转租给我的吧。”

这种话如果有人相信才有鬼了。

“你堂堂大少爷不住别墅,不住高级病房,来这山沟沟里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

韩江没有任何的转弯直接挑明了目的,如果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说,所以深知他­性­格的云锦书一下子被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韩江笑了笑,走近几步绕道他面前说,“锦书,进屋里坐坐吧,这么久没见哪怕是个陌生人也总归要客套几句吧?”

云锦书闭了闭眼,没说话。

韩江停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双手抄在口袋里,“记得你给我说过的话吗?不管你有没有忘记,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你难道想食言?”

云锦书抬头看他,两个人的眼睛在空中撞到一起,怀里的­鸡­汤渐渐有些冷了,过了很久他才点了点头。

彼此的确需要一个机会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不管以前的事情如何,如今只有摊开了彼此才能都解脱。

他转身走进了韩江现在的屋子,这里的格局跟他现在住的地方一样,一室一厅,很狭小而且还不朝阳,跟以前韩江住的翡翠山庄没得比。

屋里因为刚搬家的缘故,东西还没有完全的归位,显得有些凌乱。

韩江拿出几张报纸擦了擦椅子,让云锦书坐下,又拿出两个茶杯倒了些凉白开给他。

“搬来的急,我还没摸清这里的市场在哪里,所以没准备别的只有白开水,你将就着喝。”

云锦书把饭盒放到茶几上,半响才抬头看他,一张嘴声音有点哑,“你的脑袋……好了吗?”

韩江就猜到云锦书会问他这个问题,竟然一下子憋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云锦书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连自己好没好都不知道现在还乱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真是死不了,所以就能跑到这种地方体验生活?”

韩江的笑容渐渐扩大,根本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锦书,你急什么?”

云锦书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撇过头说不说话。

韩江坐到他身边,神­色­非常的温柔,“你要真是不在意,大可以把我让在医院里自生自灭,不用天天来找我,甚至你刚才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我,而不是一听到我脑袋没好就这么着急。”

“我只是怕你死了,欠下的人情还不清。”

韩江深吸一口气,蹲下来面对面的看着他,双手不顾云锦书的反对死死地握住了他,“我死了正好赔你一条命难道不好吗?”

云锦书倏地睁大眼睛,声音都有些晃,“你……什么意思?”

韩江的目光像大海一样,深邃无边,定定的看着他没有一丝逃避,接着双腿竟然这样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云锦书慌了,起身就要把他拽起来。

“锦书,你别动,让我说完。”韩江按住他,跪在他面前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涌起墨­色­的漩涡,“我曾经在你的墓前发誓要用剩下的所有时间来赎罪,可是……没有人给我机会,甚至我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

“我曾经那么愚蠢,为了温泽云伤害你,又轻信韩仲天的话把你逼上了绝路……”

韩江说到这些时候声音都在颤抖,眼眶红的吓人,目光炽热的烙在云锦书的脸上,灼的他疼得厉害。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些事情,我情愿当个傻子,不明不白的忍受你对我的报复,也不想去面对亲手逼死你的事实,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把一切让你来承担?”

“忘掉了一切却还想求你来爱我……是我太自私了……”

韩江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他明白从始至终两个人都在不停地错过,他的伤在外面,云锦书的伤却在里面,当往事像伤口一样被血淋淋的撕开,露出最惨烈真实的一面的时候,两个人注定都回不了头了。

云锦书的手剧烈的颤抖着,脑袋晕眩的厉害,他曾经想过让韩江跪在他的面前忏悔,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的心口又被撕扯的很痛。

嘴­唇­不稳的抖了几下,他甩开了韩江的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嘲讽的勾起了嘴角,“受一次伤能让你想起这些,还真是报应的太轻了。”

韩江惨淡的扯了扯嘴角,笑容很难看,“是啊,我这条命连老天都不愿意收。”

­鸡­汤的热气已经冷了下来,油花凝固在最上面,形成一层难看的白­色­油脂,像极了两个人如今焦灼的关系。

过了良久,云锦书站了起来,眨了眨泛着红血丝的眼睛说,“如果这些就是你要说的,那我已经听到了,你回去吧,咱俩其实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上辈子你欠我一条命,如今你已经还回来了,咱俩再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死结,所以……就这样吧。”

他说完起身就往门外走,韩江多想从背后抱住他,可是他浑身都在疼,特别是心疼,只能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锦书,你记得在病床前跟我说的话吗?你说只要我能醒过来,你就愿意跟我重新开始。”

云锦书沉默,睫毛不停地颤。韩江走到他面前,低下头轻轻亲吻他的额头,“我已经不奢求爱情了,只要你不走,我就不走,也许你会回头,或许永远不会,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云锦书瞬间就哽咽了。

两辈子了,你不累吗?我不累吗?

既然同样无法开始下一段感情,为什么不去试着拥抱对方,也许过程注定会把彼此刺的遍体鳞伤,但是至少好过一个人喁喁前行的孤单绝望。

云锦书没有抗拒韩江的亲吻,当两片嘴­唇­贴在一起的瞬间,仿佛心也不再遥远了。

亲吻越来越没有章法,两个人像是冷怕一般,尽力从对方身上压榨温暖,韩江的吻从云锦书的眉心一直滑到嘴­唇­,又从嘴角落到了脖子。

­唇­齿相依的感觉太过美好,当舌头轻轻的探进去的时候,两辈子的回忆被瞬间触发了。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那么的合适,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是他,只有这一个人能够给予你最极致的感触,当那种熟悉的味道和舌尖交换的美妙感觉窜上来的时候,才能从心底轻轻的蔓延出一声轻浅的叹息,寻寻觅觅,只有他,唯一的他。

韩江的手指很急切,他捧着云锦书的脸,细细密密的不落下他任何一寸皮肤,光滑的触感让他有些意乱情迷,忍不住把这个人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手指顺着脖子一路向下,途径挺直的脊背,勾勒着美好的曲线。

随着韩江的情绪,云锦书的呼吸也有些不稳了,他知道两个人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的脑袋却混混沉沉不想再继续跟自己较劲。

当韩江的手掀起他的衬衫的时候,两人的嘴­唇­终于分开了几分,一根银丝被拉扯出来,在逐渐浓重的夜­色­里显得奢靡不堪,韩江的眸子渐渐地深了下去……

76

“我终于找到你了,锦书。”

韩江捧着云锦书的脸,落下点点碎吻,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在医院的日子是痛苦而漫长的,即使大半年前他就已经苏醒,但是长时间的昏睡使他的肌­肉­全都僵硬了,根本无法站起来,所以也不能立刻把云锦书找回来,只能无助的留在医院才加冗长的复健运动。

当每一次忍着疼痛站起来,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的摔在地下的时候,他的内心都焦躁不安,不过却没有过一丝怨恨。

因为他知道这些报应都是他亏欠云锦书的,即使已经身败名裂,甚至差一点丢掉­性­命,终究他还没有死,与云锦书遭受的痛苦相比,这些已经不足一提,他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认真的把自己的爱人追回来,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索­性­,老天见怜,辗转了整整六个月他终于把云锦书找了回来,甚至此时此刻还能够把他抱在怀里,倾听他的心跳……

何其有幸?

前世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与如今的种种重叠在一起,让韩江的心里煎熬不已,他用力搂住云锦书,像是终于找回了失落的珍宝一般,急切的亲吻。

炙热而渴切的吻,仿佛把整个房间的温度都抬高了,身上渐渐焦躁起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一下子把云锦书压在旁边的大衣柜上,双­唇­再次密密的贴合上来,连一秒钟都不愿意浪费。

云锦书被他控制在胸膛与木柜之间,身体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胸口剧烈的起伏,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火热接触。

“够了……呼……”

他抬起右手撑在韩江的胸膛上,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躲过韩江的吻他偏过头来,整个人因为缺氧而不停地发颤。

韩江的身体像一面坚硬高大的墙壁,云锦书的动作根本就撼动不了他一丝一毫,韩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捧住他的头又一次吻了上来,喉咙沙哑的低声说着,“锦书,别拒绝我……别拒绝我,我很想你……”

前世的后悔与今生的挂念拧成了一股坚硬的绳子,死死地捆在心上,每一次的跳动都会扯到神经,让思念变成最执着渴望。

在相识近十年的漫长岁月里,两个人第一次这样抛开所有的束缚拥抱在一起,韩江又怎么忍得住放云锦书再一次逃走。

亲吻越来越浓烈炙热,韩江再也不能保持冷静,脑袋里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动作也狂热而激烈起来,他的死死地箍住云锦书的头,在他的皮肤上落下自己的痕迹,手臂也不再满足于拥抱,把云锦书塞进裤子里的衬衫衣摆扯了出来,无法克制的探进去揉捏着掌下光滑的皮肤。

“唔……”

带着薄茧的手急切的探进来,云锦书闷哼一声,脑袋里嗡嗡作响,抬手狠狠地退了韩江一下,他喘着粗气说,“韩江,我不想。”

“只要一会儿就好,求你。”韩江的瞳孔深的像是要淌出浓稠的墨汁,眼睛里有痴恋也有祈求,“我不会欺负你的,以后也不会。”

他说完这话又扯了扯云锦书衣领,大半的衬衫被扯开了扣子,露出里面的皮肤,在黑暗的房间里泛着光润的浅­色­。

像是膜拜一样,他叹息一声,虔诚的开始一点一点的舔舐云锦书露出来的狭长锁骨。

“嗯……停……停手……”

云锦书扬起脖子,艰难的喘着粗气,他已经太久没有经过这种事情,皮肤甚至因为韩江的触碰战栗的泛起一层小疙瘩。

韩江当然不会放手,他已经想了太久,等了太久,他想再次拥有这个自己爱了两辈子的人,想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锦书,你也抱住我好不好,就像现在这样。”

他抬起手臂拉着云锦书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头,再次低下头含住嘴­唇­,勾着他的舌头强迫他跟上自己的节奏,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急躁又渴切的上下抚摸,甚至已经滑到了他的臀瓣上,韩江的心里激动地仿佛在擂鼓一样砰砰直跳。

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十八九刚开荤的毛头小子,脑袋里被灌进去一盆滚烫的沸水,烫的他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紧紧地把眼前的人抱在怀里以外,他搞不清楚下一刻的步骤,心脏跟着脑袋私奔了,以前的游刃有余也早就灰飞烟灭,只剩下最本能原始的侵略和交叠。

大概只有与自己最爱的人相处的时候才会像这般头脑发昏,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得到一个人,不仅仅是身体的占有,而希望能够走进云锦书的心。

低下头舔舐他的脖子,云锦书瑟缩的往后退了一下,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韩江低低的笑,“看来我没有记错,这里一直是你的敏感带。”

云锦书剧烈的颤了一下,接着抬手去推韩江继续攻城略地的头,“韩江你……你别得寸进尺!”

韩江沙哑着喉咙低低的笑,抓着他抬起的手指凑到­唇­边,舔舐着无名指与食指的中缝。

像是猛然同上电流一样,一股酥麻传到尾椎骨,整只手上最敏感也最具有特殊含义的无名指被他这样Se情而热烈的用舌头舔舐着,云锦书倒抽一口凉气,张开嘴想要骂上一句,但是出口的却是破碎的喘息声,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韩江似乎看出了云锦书的羞愤,把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闷声的笑,笑声带动两个人紧贴的胸膛,发出了让人发颤的共鸣声。

抬起手他慢慢的下移手指,摸到了云锦书已经略微隆起的部位,他心里很喜悦,低下头浅浅的啄了一下他的嘴­唇­,“锦书,你瞧,也不只有我一个人有感觉。”

“你——!”

云锦书刚想开口,韩江已经料定他会说那些煞气氛的话,用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笑的异常的柔软,“嗯,很­精­神。”

“嗯……”

重点部位被这样揉捏,是个人都会扛不住,云锦书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闷哼一声。

这轻浅的一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奢靡,韩江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接着竟然一下子扯着云锦书压在了旁边还盖着白布的沙发上,接着整个人都压了上来,气息粗重剧烈的仿佛得不到餍足的野兽。

“锦书,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根本就停不下来。”

韩江像是咒骂了一声,伸手就开始解云锦书的腰带,动作虽然很急躁但是却小心翼翼的不敢伤到云锦书一丝一毫。

云锦书抽了一口气,心里炸开了锅,抬腿踹了韩江胸口一下,伸手抵在了他的跟前,“我还有事,你他妈松手!”

“锦书……”韩江叹了一声,抓着云锦书的腿在脚背上仔细的亲吻了几下。

“你他妈……嗯……松手!让我说完!”

云锦书抽回自己的脚,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滑下来,衬着他被噬咬的嘴­唇­更加的嫣红。

韩江早就在云锦书身上认栽了,这会儿看见他真的急了,哪里再舍得让他受委屈,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压在他身上没有再动。

云锦书心里真是呕出血来了,脑袋里乱的厉害,伸手就要把韩江推下去,结果推了几下也没推动,一时间更窝火了,“韩江,你下来!”

韩江勾着嘴角,虽然不再动手但是也没挪动一丝一毫,这一次他既然能追到这山沟沟里来,就是没有轻松回去的打算,甚至已经做好了折进这条命的准备,反正跟追回恋人相比吃再多的苦也无所谓了,更何况是一张脸皮。

“我还有事,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

云锦书算着时间应该已经快八点了,芸豆还在村口等他,心里有些着急口气更加的冷淡了。

韩江伸出手从背后穿过搂住他,即使身上的热度还没有散去,也没有再攻城略地,“那你让我这样抱一会儿行不行,就一会儿,我保证不乱来。”

云锦书还想在说什么,这时候楼下却传来了李婶的声音,“喂!小金啊,豆子我给你送回来了,你在不在家啊?”

云锦书一听这话立刻有些慌乱了,使劲推开韩江翻身下了沙发,拢了拢凌乱的衣领,拉开房门就要往外走。

韩江快速跟上来,从后面叫住他,“锦书,你等一下。”

云锦书倏地回过头来,心脏跳得几乎快要蹦出喉咙,指着他的说,“你别跟上来,我现在很乱,不想看见你。”

韩江无奈的苦笑,“那我去你那边坐一会儿总可以吧?”

“不可以。”云锦书丢下这话逃似的走出了房门,速度快的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房门“砰”一声关上了,韩江一个人站在黑暗的屋子里哑口无言,过了很久才闷声笑了起来。

坐在沙发上,他点了支烟,吸了几口让自己身体里的热度流空了之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尽管医生叮嘱他养伤期间不许吸烟,但是他还是没有管住自己,虽然从前很讨厌烟味,但是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却突然发现尼古丁真是个好东西,可是让人短时间内忘掉所有烦心的事情,恢复冷静。

今天的事情还是他太急躁了,一见到云锦书就失了方寸,明明应该慢慢来的,但到底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反而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不过所幸他已经追到了这里,有的是时间慢慢的耗下去,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连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他相信只要掏出一颗真心决不放弃,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按掉手里的烟头,他打开了云锦书带来的饭盒,熟悉的不锈钢桶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云锦书用小塑料袋细心包好的香菜末和小香葱,下层是早就凉透的­鸡­汤,上面凝固的油花看着让人有些倒胃口,但是韩江也没在意,把冰凉的汤全都灌进了肚子里,甚至连自己一向不喜欢吃的香菜都一点一点的吃完了。

只要是云锦书给他的东西,他一丁点都不舍不得扔。

云锦书急匆匆的下了楼,对李婶道了谢,拉着芸豆的小手上楼的时候,心脏都还没有安稳下来,甚至连整个胃都跟着痉挛似的搅在了一起。

芸豆自顾自的跟着爸爸爬楼梯,一边往上走一边还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今天李­奶­­奶­教我做了好多好看的东西,我还会折小兔兔了呢,不过我怕你担心就提前回家家了,爸爸你一会儿陪我再折一会儿小兔兔好不好啊?”

云锦书脑袋里仍然乱七八糟一团,没怎么注意听儿子的话,只是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芸豆虽然还小,但是已经觉察到了爸爸的不对劲,一脸好奇的抬着头,­奶­声­奶­气的问,“爸爸,你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

“啊?没有啊,爸爸在听。”云锦书回过神来,心里有些愧疚,勾起嘴角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小家伙“哼”了一声,起身蹦上两个台阶,“明明就没有在听。”

“爸爸,你在家里做什么了?为什么嘴巴都肿了?”

被一个三岁的小孩戳穿这种事情实在是很丢脸,云锦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臭虫咬的,最近我们家附近有好多虫子,记得以后见到要绕道走。”

“咦?”芸豆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是那种­肉­呼呼有毛毛的虫子吗?”

“呃……差不多。”

芸豆震惊了,想到那种可怕的虫子竟然能把爸爸的嘴巴咬肿,就更觉得可怕了。

他一下子抱住云锦书的大腿,两条小短腿都盘了上来,“回去爸爸快亲亲豆子,这样爸爸就不会变成虫虫了。”

芸豆的话瞬间让云锦书破功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个宝贝儿子从来抓不住事情的重点,被他几句话就糊弄了过去,不过看他这副保护自己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暖了起来,连带刚才烦闷的情绪也一扫而光。

伸手一下子把儿子举在肩头,云锦书使劲亲了亲儿子的软软­肉­­肉­的小脸蛋,“好啦,爸爸亲过之后你了,豆子记得要保护爸爸。”

小家伙咯咯的笑,坐在云锦书肩头拍着小手说,“保护爸爸,赶走虫虫!哦也!”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笑声传的很远,韩江透过房门上的猫眼往外看,看着父子俩玩的那么开心,心里也柔软的不成样子。

虽然被爱人嫌弃成臭虫,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是比起以前压抑的样子,如今能笑得如此开怀的云锦书才是他真正想见到了。

毕竟这世界上总有些人的笑容,值得一辈子去守候,他想自己已经找到了。

晚上十点的时候,玩了整整一天的芸豆仍然不困了,洗过澡之后抱着小黄鸭坐在床头上摆弄折纸。

任凭云锦书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放下手里的玩意,最后他实在是生气了,站在床头点着儿子的头说,“芸小豆同学,你再不去睡觉我明天就把你的饭盒里装满白菜和豆腐,而且一星期内绝对不做­鸡­腿给你吃。”

芸豆自从断­奶­之后就一直是个­肉­食动物,最爱吃的就是­鸡­腿,最恨的就是白菜和豆腐,听到爸爸下了死命令,他一脸委屈的舔着脸,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云锦书,还不忘扯住他的衣角晃了晃,“爸爸,我就再玩一下下,保证一会儿就收起来,不要断掉我的­鸡­大腿嘛。”

某人铁面无私,冷着脸摇了摇头,“一分钟也不可以,十点多了必须去睡觉。”

“QAQ”芸豆几乎泪奔了,蜷成一突然撅着小ρi股不理爸爸,嘴里还碎碎念,“我要­鸡­大腿不要睡觉,我要­鸡­大腿不要睡觉,我要­鸡­大腿不要睡觉……”

云锦书拍他的小ρi股,一点情面也不讲,“装哭也没有用,好孩子必须十点睡觉。”

话音刚落,客厅外的房门突然响了,云锦书愣了一下,芸豆倏地蹦起来,跳下床光着小脚丫往外面跑,“哇!来客人了来客人了!豆子可以不用睡觉觉了!”

小家伙人小速度倒是很快,还没等云锦书反应过来就跑到了客厅里打开了房门,傻呆呆的连问一声是谁都不知道。

“芸小豆反了你了!”

云锦书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急匆匆的跑出去,却看到了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那里咧着嘴笑的韩江。

“……”云锦书顿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一种被亲儿子出卖的挫败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韩江勾着嘴角,上下打量了一下云锦书,格子睡衣,一头乱毛,光着脚丫,手里还拿着要教训儿子用的小黄鸭玩偶。

呃……真是要多喜感有多喜感。

“嗯……这身打扮不错。”韩江抿着笑评价了一句。

云锦书不自在的低咳几声,­阴­着一张脸,一副‘怎么又是你的表情’说,“大晚上的你有事儿吗?”

韩江把塑料袋放到一边,“没事儿,就是刚才去市场买了太多东西,给你这边拿过来一点。”

芸豆撅着小ρi股凑到塑料袋里面,兴奋地哇了一声,“有薯片和­棒­­棒­糖,还有炸­鸡­腿!炸­鸡­腿!”

小家伙乐得嘴巴都咧到一边去了,高兴地眼珠子发亮,抱着塑料袋在原地蹦了好几下,­肉­乎乎的脸蛋跟着颤了颤,好像云锦书几辈子给他吃过­鸡­大腿似的。

“芸豆放下东西过来,老师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吗?”

云锦书瞥了芸豆一眼,韩江听了这话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芸豆很不理解的偏着头,看了看云锦书,又看了看韩江,那表情跟思考十以内加减法一样困惑,“可是他不是啊,他是喷火龙叔叔,爸爸你怎么忘了?”

云锦书抚了抚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倒是韩江先来了兴趣,半蹲下来摸了摸芸豆的脑袋,“小家伙长这么大了啊,告诉叔叔,为什么叫我喷火龙啊?”

芸豆显然对韩江印象深刻,也许那时候把他救出火场的记忆这辈子都不会磨灭,他看着韩江的眼神都在发光,“因为你打跑了好凶的喷火龙!好多好多烟也米有害怕!”

韩江琢磨了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顿时又柔软了几分,抬手捏了捏豆子的脸蛋说,“呵,小家伙,难得你还记得我。”

“当然!”芸豆使劲点了点头,抱着零食袋子不撒手,“老师都夸我记­性­好呢!我不仅记得这些哟,我还记得你是爸爸的朋友,也是豆子的妈唔……唔……”

云锦书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对他使了个警告的眼神,禁止他再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一把扯过塑料袋塞回韩江手里说,“这些垃圾食品小孩子不能吃,你拿回去吧,就算以后你要住在这里体验生活,也不要来妨碍别人休息。”

韩江早就料到云锦书会是这样的态度,心里也不着急,把塑料袋放在一边,“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豆子要是不喜欢吃你扔掉就好了。”

呜呜……我喜欢。

芸豆可怜兮兮的望着那一袋子零食,小肚皮又咕噜咕噜开始叫了,为了不饿屎绝对不能向爸爸的“­淫­威”妥协。

想到人家都有爸爸妈妈,自己盼了这么久终于把自己的“妈妈”给盼来了,才不能让他走呢,否则爸爸又是一个人了!

好不容易挣脱云锦书的手,芸豆露出招牌必杀表情,皱着包子脸,眼里闪啊闪,“叔叔,你可以陪我折纸吗?爸爸说,现在好晚了不能折了,但是我想折小兔子送给他。”

“芸小豆你别得寸进尺啊?”云锦书威胁道。

芸豆撅着小ρi股在爸爸的怀里转了个圈,小手抓着衣角,使劲仰着头才能看到爸爸的眼睛,“可是真的只有一点点了,李­奶­­奶­说折纸一次不折完,再送给人就米有诚意了,爸爸,豆子不想送给你没有诚意的小兔兔。”

说着小家伙竟然卖乖似的抬起小手,给云锦书看他擦破皮的手掌,“现在手手都破了,爸爸自己不能给自己折,所以让喷火龙叔叔陪我吧,我保证折完就去睡觉觉。”

韩江看着小家伙耍宝卖乖实在是在心里笑的不行,他真的好奇云锦书究竟是怎么养出这么古灵­精­怪的孩子?

“……”云锦书的表情有些扭曲,他承认自己有点妥协,毕竟他舍不得让芸豆受一点委屈,但是他又不愿意让韩江这样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

韩江明白云锦书仍然不愿意接受他,所以也不在意,淡淡的笑着说,“锦书,你在担心什么?是认为我还会对你做什么吗?”

不说这个还好,说了反而让云锦书更窝火了,他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说这些问题,又不能给儿子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如今进退两难,竟然就这样被韩江讨了便宜。

最终他没再说一句话,把芸豆的小床推到客厅,转身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算是默认了韩江留下来陪芸豆的事情。

在很多时候他都觉得一个人教育儿子很力不从心,他知道芸豆对“三口之家”和“妈妈”的渴望,也许是因为天生的血缘关系让他这么亲韩江,这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不是他强行就能斩断的,所以……罢了罢了。

芸豆折完小兔子没一会儿就睡了,夜深人静,韩江把小家伙抱到小床上,仔细的拉好被角,把小黄鸭塞到了他的怀里。

悄悄地走到紧闭的卧室门口,韩江把叠好的一沓小兔子塞进门缝里,心里暖的厉害,像是漂泊太久的人终于回到了故乡。

这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旖旎的春梦,梦见云锦书揽着他的脖子接受他的亲吻,而他像是难耐了太久,一边在云锦书耳边诉说着爱语,一边把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

丝绸包裹一般的触感美妙的让他流连忘返,他像个急切的毛头小子,要把自己最爱的人揉进怀里,一次又一次不知餍足的进攻掠夺。

而云锦书始终温柔地接受着他,汗湿的黑­色­头发粘在额头上,薄薄的嘴­唇­轻吐出轻软的闷哼,手指抓着他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韩江情yu攀上了高峰,亲吻他的耳垂哑着嗓子说,“锦书,我爱你。”

77

算算日子,韩江已经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住了一个多月了,虽然他的伤还没有全好,但这并不影响他每日准时去敲响对面屋子的房门。

虽然云锦书仍然对他没有太多的表示,更多时候对他的热烈的目光都视而不见,但他心里一点也不在乎,依旧每天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接近云锦书。

不是送饭送菜,就是送些不起眼但是很实用的生活用品,要不就是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来逗芸豆开心……搞得云锦书心烦气躁却偏偏没有一丁点办法。

他能怎么办?轰又轰不走,打又打不得,哪怕天天给他一张冰山脸,这人依旧能厚着脸皮对着你笑。

“韩江,我从不知道你的脸皮能厚成这样。”

某人低低的笑,把怀里的玩具塞到芸豆的手里,揉揉小家伙的脑袋说,“嗯,以后我继续努力的,是不是豆子?”

“嗯嗯嗯!”小家伙嘴里含着韩江买的­棒­­棒­糖,伸出两只小爪子爬到他的腰上,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定要继续努力,努力给豆子买更多的好吃的!

韩江哈哈一笑,举起他狠狠地亲了几下,小家伙乐得咯咯的笑。

云锦书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芸豆抓过来对着他的小ρi股狠狠地打几下,这个吃里扒外的小混蛋!

最近半个月,云锦书在镇上的希望小学找了一份支教老师的工作,虽然他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教小学生还是绰绰有余,所以每天都勤勤恳恳的骑着二手自行车走很远的山路去上班。

韩江劝了他很多次,但是云锦书没搭理他,依旧早出晚归。虽然他并不缺钱,但是作为一个手脚健全的大男人总是赖在家里陪孩子总归是不好看,更何况他实在是不愿意留在家里再面对韩江的围追堵截。

这一天云锦书下班回家,正准备去幼儿园接孩子的时候,遇上了出门遛弯的李婶。

李婶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小金啊,你这是刚下班啊?”

云锦书笑着点点头,“嗯,刚下班准备去接芸豆回家。”

李婶很诧异的看他一眼,“是吗?我刚才看见你表哥把芸豆接回家了。说起来小金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表哥啊?早知道他是你表哥我就减点房钱了,不过他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不回城了吗?”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李婶嘴里说的“表哥”是韩江,他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他就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在这里住几天就走。”

“这样啊。”李婶怪可惜的撇了瞥嘴,“那他有媳­妇­了吗?我看小伙子长得挺­精­神,想给他介绍个对象。你俩虽然是亲戚但是总不能这样凑合着带孩子吧?得找个婆娘才行。”

云锦书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扯了扯嘴角说,“这个李婶你得找他说,别问我啊,人家的私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你这孩子。”李婶笑了起来,拍着云锦书的肩膀说,“那你呢?我之前给你说的你考虑好了没有?”

“我听我孙子说,豆子在学校里经常因为被小伙伴说没有妈妈就呜呜的哭,你真舍得他受委屈?就算你那个表哥能帮你带孩子一时,但总归他也得娶妻生子,你们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大娘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待,你真得好好想想个人问题了。”

“我……”云锦书作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婶把云锦书为难当成了害羞,笑着说,“其实也不怕你笑话,我那侄女挺喜欢你的,她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不好意思亲自约你,我就只能厚着脸皮来找你了,你要是看得起大娘,就找个机会见见她吧,大娘保证我这个侄女是个好闺女。”

云锦书哑口无言,芸豆每天在他面前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因为没有妈妈哭过,原来上一次他问自己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在试探自己的口风,结果自己也没有给孩子一个满意的答案……

想到芸豆一个人在幼儿园哭的样子,云锦书心里很难过,却承认李婶说的都对,这个问题他早晚都要面对。

沉了好几口气,云锦书艰难的张嘴,“那……您让我再考虑考虑。”

李婶知道云锦书从来不把话说满,既然能说出这话来证明已经松动了,她高兴地“哎”了一声,掏出笔和纸写下一串电话,塞进了云锦书的手里。

“这是我侄女的电话,你俩先聊一下看看,年轻人就算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嘛。”

云锦书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之后李婶说的任何话他都再也没有听进去。

***

这一天早上七点,韩江准时敲响了云锦书家的房门,结果给他开门的竟然是睡的迷迷糊糊的芸豆。

小家伙穿着一双毛茸茸的小黄鸭拖鞋,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门口的韩江,撒娇似的贴上来,嘀嘀咕咕的说,“唔,叔叔你来了,豆子好困要抱抱……”

韩江对芸豆的撒娇攻势虽然早就免疫了,但是此刻还是忍不住把他抱起来,拿着胡茬扎扎小家伙的脸蛋笑着问他,“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芸豆又打了两个哈欠,鼻子里还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泡,“今天幼儿园园庆,豆子要去参加联欢会,去晚了就米有苹果吃了。”

韩江失笑,揉了揉他的呆毛,“你爸爸呢?怎么这么早就你一个人?”

“爸爸在厨房做饭饭,今天有­鸡­翅膀哟。”芸豆提到­鸡­翅膀似乎又­精­神了一点,大眼睛闪啊闪,就差放光了。

韩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放下小家伙,提着一袋子鲜竹笋绕到了厨房。

“锦……”

韩江的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咽了下去,云锦书挽着袖子背对着他,脖子和肩膀里夹着电话,正在小声说着什么。

“嗯,一会儿吧,我得送孩子去幼儿园。”

“不不,不用,还是我去接你,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等我。”

“嗯……好,那……再见。”

云锦书扣上电话,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甚至因为紧张而散发出微微的红­色­。

他把电话放到一边,正要继续切菜,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锦书,在打电话?”

韩江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倚着门框看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脸­色­却不太好。

云锦书就像是被人突然抓住了把柄,心里一瞬间有些紧张,接着又释然似的松了口气,“嗯”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切菜。

“你的朋友?”韩江走了过来,从侧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云锦书切菜的手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终究点了点头,“嗯,一个朋友。”

韩江刚才听得很清楚,电话那头分明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他的心里有些憋闷,像是突然被人拧住一样,但是很快又扯了扯嘴角。

自己这是做什么呢?云锦书是一个人,当然可以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这不过是一通电话罢了,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写什么?

压下心里的不舒服,韩江把手里的塑料袋打开放到水池子里说,“那天看你买了本烹饪书,盯着清炖鲜笋那道菜看了好久,想着你应该很喜欢吃,就买了几颗给你带来了,我也不太会挑,你瞧瞧这样的好不好?”

云锦书切菜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塑料袋里笋一时惊讶,“这个在这个镇上很难买到的,你从哪里买的?”

韩江笑了笑,“我坐着公交车进了趟城,本来以为找不到的,结果正好遇上了一个老农,我就从他手里买了一些,因为不太会挑,也不敢多买,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去给你买点。”

云锦书的心蜷缩了一下,一时间无言。

从这里进城需要徒步走两个小时才有公交车,坐上公交车也得一个小时才能碰上集市,他想象不出韩江这种身份的人竟然会为了买几颗毫不起眼的笋走这么远的路。

过了良久,云锦书垂着睫毛道了声谢,“东西很好,谢谢你,花了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韩江脸­色­有些僵硬,不过依旧带着笑容,“东西不值钱,我已经学会讨价还价了,不过,你要真是不愿意收我买的东西,就攒着吧,攒到整数再给我。”

“讨价还价”这四个字背后有什么含义,没有人比云锦书更了解了。

曾经两个人一起去市场买菜,这个人连十块钱三斤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懂,从小生活在高处的他,如今却如此委曲求全的憋在这个山沟里,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几乎闭上眼睛就能想象的到韩江为了几块钱跟那些老农讨价还价的样子,说实话,心里很不好受。

云锦书没有再拒绝韩江的东西,把塑料袋放到一边之后,继续切菜,“东西我收下了,你先出去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韩江本来还紧缩的心脏此时突然像是得到了片刻的舒缓,云锦书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留下他一起吃早饭的意思那么明显,让他之前因为那通古怪的电话而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

抬起手想要抱一下他,最后也只是讪讪的收回手臂,抓了抓头发走出了厨房。

早餐的时光无疑是美好和温馨的,虽然韩江和云锦书之间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可是芸豆却没有注意这一点,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鸟一样,一直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一会儿在云锦书碗里挑一块儿­鸡­­肉­,一会儿从韩江的杯子里喝一口牛­奶­,吃的嘴上一圈­奶­边,小手还抓着两只­鸡­翅膀吃的不亦乐乎。

趁着韩江去厨房刷碗的时候,云锦书摸着儿子的脑袋,轻声问他wωw奇Qìsuu書com网“豆子,你告诉爸爸,想不想三个人一起生活?”

芸豆眨了眨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想啊。”

跟爸爸和叔叔在一起,豆子想了很久了。

云锦书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继续问他,“那如果爸爸给你找个妈妈,你会开心吗?”

芸豆瞪大了眼睛,激动地也不啃­鸡­翅膀了,“嗯嗯,豆子早就想叫妈妈了!”

叔叔那么疼豆子,肯定是豆子的妈妈。

儿子的话无疑对云锦书的打击很大,他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反复的看了很久,才对儿子扯出一抹笑容,“等过了今天,爸爸给你找个妈妈。”

芸豆开心的点了点头,云锦书却一直发呆,直到韩江擦着手走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回过神来。

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喂,愣什么神呢?”

云锦书回过神来,敷衍的摇了摇头,“没事儿,我的送芸豆去幼儿园了,你也走吧。”

韩江点了点头,半响才试探­性­的问道,“今天我去接你下班吧?”

云锦书的脸­色­特别的古怪,像是有心事,支支吾吾的说,“不用了,今天我有事儿。”

“晚一点也没关系的,我可以……”

云锦书打断了他的话,“真的不用,芸豆要迟到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说着他匆忙的穿上衣服,带着芸豆出了门,甚至连落下手机都没有发现。

那样子不像是去上班,而像是极力在掩饰着什么事情一般落荒而逃,只留下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韩江。

***

韩江总觉得云锦书瞒着他做了什么事情,可是他又没有立场去追问,如果只是因为早上无意中听到的那通电话,就随便的质问云锦书,那就显得太小心眼了。

虽然他明白让云锦书再次接受自己需要时间,在这期间不能给他那么多压力,但是脑袋里却像是疯长出一堆杂草,逼着他不停地胡思乱想。

如果云锦书真的不给他一丁点机会,转身就找了别人,他没有任何身份地位能职责他。

更何况……如果这个人还是个女人,自己就更没有赢的把握了,毕竟跟正常人的生活相比,谁愿意一辈子当个同­性­恋,受整个社会的唾弃?

想到这些,韩江的心越来越乱了,以前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能够­干­脆利落,绝对不拖泥带水,可是在爱情面前他就是像个找不到路的傻子,只能硬着头皮横冲直撞,即使头破血流也不能够回头。

他抽光一整盒烟,喉咙里痛的厉害,屋里又停了水,口­干­舌燥心虚难安之下,他­干­脆拿着钱包下了楼,没想到正好碰见买菜回来的李婶。

李婶远远的看见他就热情的迎了上来,笑呵呵的打招呼,“哟呵,这不是小金他表哥嘛,房子住的还习惯吧?有什么要求记得给大娘说。”

韩江礼貌的点了点头,“房子很舒服,我很喜欢,谢谢您了。”

“哎呦客气什么啊,你是小金的亲戚也就是我的亲戚,等以后说不定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李婶爽朗的笑了笑,小眼睛都被脸上胖乎乎的­肉­遮住了。

韩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李婶,您刚才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是什么意思?”

“唉?你不知道?”李婶很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接着又笑眯眯的说,“今天小金跟我家侄女相亲去了,你这个表弟那叫一个害羞啊,哈哈哈,之前我给他介绍了这么多闺女他都不动心,结果这一次竟然答应见面了,肯定是他俩私下联络过,小金动心了,哈哈哈……”

韩江的脸刷一下苍白了几分,喉咙痛的更加厉害,他稳了稳心神,挤出一抹笑容说,“这样啊,我这表弟口风严,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了,您知道他俩在哪里见面吗?”

李婶笑的喜气洋洋,压根没有注意到韩江深沉的眸子,顺着马路指了指南边说,“就在山头那边最好的和平饭店,昨天我侄女给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亲自定的呢。我是真喜欢小金和豆子,希望我家闺女本事一点,这么好的小伙子可不能错过了,你说是不是啊?”

韩江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心口窒的难受,随便应付了几句转身就往和平饭店的方向走,李婶在后面嚷嚷着,“小伙子你也得加油啊,弟弟都有孩子了,你也得赶快找个媳­妇­啊!”

韩江没回头,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这不就是去追媳­妇­吗?

一路上他的脑袋乱的厉害,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小镇上没有公交车,他只能跑着过去,结果跑到半路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该死的!

韩江咒骂了一句,急的额头都冒出一层汗珠,这时候到底是谁打电话!

“喂?”

他喘着粗气接起了电话,那头却传来焦急的声音,“喂,你好,你是芸豆的叔叔吗?”我是幼儿园的老师,咱们见过的,我打孩子爸爸的电话总是没人接,不得已只能找您了,您能不能马上来县医院一趟?”

韩江猛地顿下脚步,心口不安的跳了几下,“芸豆他怎么了?”

“芸豆跟几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打起来了,而且还受了伤,对不起,我们很抱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幼儿园老师愧疚的不住的道歉,但是韩江已经听不清楚了,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一边是云锦书一边是芸豆,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跑去了相反的方向。

锦书那边或许还能够挽回,但是芸豆这边却不允许他有任何的迟疑。

好不容易赶到县医院,几个受伤的小孩还在急诊室里包扎伤口,韩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问站在旁边胆战心惊的幼儿园老师说,“到底怎么回事?孩子怎么样了?”

幼儿园老师也只是个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女学生,孩子受了伤她难逃其咎,此时已经害怕的快要哭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其他孩子叫我去的时候,芸豆已经跟其他孩子打起来了,据说还是他先动的手,我还没来记得问原因,就先把他们都送医院了。”

韩江脑袋里一团乱麻,使劲抓了抓头发,也不愿意再职责老师什么,但是心里却很疑惑,芸豆从来都很乖很懂事,绝对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孩子,怎么会先动手打小伙伴?

正在这时候,急诊室里急匆匆的跑出来一个大夫,扫了一圈之后说,“那个叫芸豆的孩子家长来了没有?”

韩江倏地走过去,“我就是,孩子到底伤在哪里了?重不重?”

医生摘下口罩说,“小家伙的胳膊破了得缝针,伤的倒是不是很重输点血就没事儿,但是他的血型太特殊了,我们县医院没有RH­阴­­性­血,现在有点麻烦,既然你是他的家长就去抽血验一下。”

韩江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的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医生,不用验了,我就是RH­阴­­性­血,以前跟这孩子做过配型,你直接抽我的就行。”

又是抽血,又是缝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完事。

幼儿园老师带着其他几个伤不重的孩子先回家了,韩江留在医院里陪芸豆。

小家伙胳膊上缝了四针,一张小脸白乎乎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可怜兮兮的坐在床上,小短腿悬空的垂着,委屈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韩江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豆子,告诉叔叔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动手打小朋友?”

“他们都是坏蛋!”一提到这个芸豆有些激动,眼眶仍旧通红一圈。

“嗯,为什么他们是坏蛋啊?豆子不是很乖孩子吗,平时在爸爸和叔叔身边那么乖,还会折小兔子送给爸爸,今天是怎么了,嗯?”

韩江温柔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非常耐心的问道。

芸豆起先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抽噎起来,小泪珠啪啦啪啦的砸下来,他抬手抹了抹眼泪,把一张包子脸都弄花了。

“他们骂我有爹生没娘养,还说只有坏孩子才被妈妈扔掉,豆子不是坏孩子,豆子也有妈妈!”

小家伙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呜呜的大哭起来,“我给他们说我有妈妈,他们不信非要我把妈妈叫到幼儿园,可是爸爸说过了今天才会有妈妈,豆子没办法把妈妈叫来,他们就笑话我,还拿玩具丢我,呜呜呜……”

韩江有些心酸,把芸豆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不断抚摸着他抽噎的后背,突然明白了云锦书今天会答应见那个女人的想法。

可怜天下父母心,云锦书不愿意接受他,也不想让孩子从小生长在两个男人的畸形世界里,所以宁愿找个女人,至少这样能让孩子过得开心点。

想透了这一层,韩江心里很不是滋味,再也找不到理由去责怪云锦书。安抚着芸豆睡着了之后,他走出病房在走廊里不停地踱着步子,脑袋却在高速的运转着。

关于芸豆的身世,他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虽然云锦书说孩子是他在温哥华领养的,但是把眼下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又不得不让他怀疑。

首先,在异国他乡能收养到一个纯血统的中国孩子已经是很新鲜的事情,再加上这孩子长得与云锦书那么的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这种几率就更加少之又少。

以前他全部的重心全都放在云锦书身上,忽略了芸豆的身份,此时再次想起自己与芸豆完全相符的稀有血型,和上次火灾时候医生说孩子是他私生子的玩笑话,韩江再也无法理智的想问题。

把所有的线索串起来,答案似乎全都指向一个,但是这所谓的答案偏偏像是雾里看花,明明知道就在那里却看不到摸不着,让人心痒难耐,坐立不安。

过了很久,韩江把没有点着的一根烟扔进垃圾箱里,从外套内口袋里拿出一张很久没有用过的SIM卡Сhā到了手机上,拨通了一个半年多没有联系的号码。

“喂,阿泽,帮我查一件事情。”

78

“锦书?锦书?”

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云锦书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端着茶杯发起了呆。

“抱歉……李小姐,我走神了。”他尴尬的扯出一抹笑容,愧疚地说。

李玲叹了口气,心里倒是没有生气,笑着勾起嘴角,“我都说了,你叫我小玲就行,别叫这么生疏。”

“呃……不好意思,李小……呃……小玲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云锦书不自在极了,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他以前在娱乐圈对付女孩子的“攻势”是很有一套的,可是真正面对眼前这个对他“如狼似虎”的李玲的时候,以前那些场面话却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李玲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放下茶杯,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我们聊到重修学生宿舍的问题了,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叫了你这么多遍你也没有反应。”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没事儿,就是想到了我儿子。”

李玲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女人,听到他说道自己的儿子,便勾起一抹甜美的笑意,“你还真是个好爸爸,时时刻刻惦记着孩子,要不一会儿你带我去见见小家伙吧,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当一个女人愿意去见一个男人的孩子的时候,那这说出来的话多少都有些耐人寻味,云锦书也不是傻瓜,听出了她的意思,心里渐渐地往下沉。

说实话,从答应这一场荒唐的约会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李玲看自己的时候那样热情欣喜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他不能欺骗一个女人的感情,更不能因为芸豆想要一个妈妈就逃避现实的问题,说到底还是他太自私了。

“这次还是算了吧,芸豆那小兔崽子不喜欢洗澡,每天搞得都脏兮兮的,我怕吓到你,等以后再说吧。”

他这话说得的口气很轻松,李玲忍不住笑了起来,长长地头发垂下来,她抬手缕到了耳后,“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呵呵,不过我见孩子总得准备点礼物,这样空着收取总归不好,那就下次吧。”

“说起来……芸豆是你的亲儿子吗?他的妈妈现在在哪里?”

李玲纠结了很久,想着以后若是要结婚,总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她虽然喜欢小孩子,但是可不想随便给别的女人养儿子。

这话一出,云锦书的脸­色­沉了下去,过了片刻才开口,“不是,他只是我收养的孩子,他没有妈妈。”

李玲听到这里心里有几分雀跃,差点就要说出“我可以当他的妈妈”这种话,压下心头的喜悦,她害羞的低下了头,试探­性­的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的人?

云锦书摩挲着杯子边,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今天早上韩江一脸期待的在他面前打开那一袋子鲜竹笋的表情,明明那么希望自己接受他,却不敢逾越一步,甚至被那双墨­色­的眼睛出卖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会露出一抹笑意,甚至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李玲看在眼里,心里很不高兴,但是转念一想又释然了,管他现在心里喜欢着谁,只要以后在一起了,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得到这男人的心。

想到这里她有些坐不住了,像云锦书这种条件的男人在整个小镇都不会找到第二个了,她已经快三十岁了,一直挑挑拣拣,就是不想嫁给那些种地的老乡,这一次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她必须得争取一下。

李玲沉了口气,放下杯子看着云锦书说,“锦书我挺喜欢你的,虽然咱们现在没有感情,但是过日子总有个磨合的过程,我会好好照顾你跟芸豆,你要觉得行,咱们能不能把事情就定下来?”

这话一说出来,云锦书有些想笑,突然有点佩服李玲的勇气,毕竟不是每一个女孩都能像她这么直白。

不过他从踏进这个饭店的大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虽然之前脑袋一时发热同意来见面了,但他的确不会允许自己去欺骗一个女孩子。

更何况如果感情的事情能凑合,他早就凑合了,不会一直等到现在。

想了片刻,他慢慢的开口,“小玲,我没想过要结婚。”

李玲面­色­一僵,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说结婚的事情太突然了,可是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她才不会让给其他人。

“现在不结婚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先谈恋爱的。”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愧疚的摇了摇头,“小玲,我们不太合适,如果你愿意就当朋友吧,李婶对我很照顾,我不能骗你。”

李玲一听这个急了,“我给你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你每一次都东躲西藏,这一次又为什么同意见面?”

“抱歉,是我的错。”云锦书无言以对,毕竟这件事情是他有错在先,如果不是他同意李玲的邀请,给了她希望,就不会有今天这么荒唐的场面,所以除了道歉他说不出第二句话。

也许是为了满足芸豆对妈妈的渴望,又或者是逃避韩江的围追堵截,但错了就是错了,当脑袋冷静下来,他才能彻底的意识到自己做的有多愚蠢

趁着还能挽回,他必须给李玲一个交代。

李玲不想放弃,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们就不能试着发展一下吗?你看我们同在一个单位,还都喜欢小孩子,姑姑也把你当亲儿子看,我们很般配啊。”

云锦书心里非常的愧疚,甚至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两拳,反手拍了拍李玲的手背,“不一样的。”

“小玲你是个好姑娘,但是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这次是我太自私了,不应该答应见面的,你怨我怪我都没关系,李婶那边我也会亲自去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话及于此,李玲心里反而不生气了,她看的出来云锦书心里有人,跟她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如果今天不把话说明,反而成了欺骗自己的感情,这样看来他也算个好男人。

索­性­她也不是真的多喜欢云锦书,只是舍不得这样的条件,如今人家把话挑明了,她也泄气了。

“得,那咱们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你,现在送我回家。”

“?”云锦书被她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

“看什么看啊,你现在对我的用处也只剩下显摆显摆了,你不送我回家替我张面子,那些女人得怎么看我啊?”

本来做好被眼泪和口水淹死的云锦书忍不住笑出了声,利索的结完帐之后,心甘情愿的送女士回家。

李玲一路上为了“张面子”一直挎着他的胳膊不放,态度那叫一个亲密,赢得了一路上所有人的注目礼。

云锦书叫苦不迭,但只能任命的接受,心里却在哭笑不得的想原来从始至终自己在李玲心里就这么个作用,亏他之前还担心伤了女孩的感情。

*****

把李玲送回家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云锦书去了趟幼儿园准备接芸豆回家,门口的保安却告诉他孩子已经被韩江接走了。

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云锦书心里也没怎么在意,骑着自行车就往家走,路上还买了点­肉­馅,准备回家给芸豆包小混沌吃。

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楼道里没有装电灯,黑漆漆一片,云锦书摸着黑从口袋里翻着家门钥匙,身后却突然闪过一个黑影,惊得他把钥匙都掉在了地上。

“谁?”

忍不住问了一声,这时候在身后的暗处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看这身形云锦书一眼就认了出来。

“韩江?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想吓唬人啊。”

皱了皱眉头,云锦书蹲下身子,弯着腰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家门钥匙。

这时候韩江走了过来,脚步停在他的手边,也蹲下来递过一个东西,“你找这个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钥匙,云锦书拿了过来,伸手就要开门,韩江却一下子按住了他的手,“你今天去了哪里?”

云锦书呼吸一窒,心里哪怕是不安也没打算告诉韩江实话,“当然是上班。”

他挣开韩江的手想要转动钥匙,韩江却强硬的再次箍住他的手,“上班?上什么班,和女人约会顺便挽着手回家的那种吗?”

云锦书先是脑袋“嗡”的一声响,接着倏地转过身瞪大眼睛看他,“你跟踪我?!”

韩江短促的从喉咙里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怎么,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了?我就说你为什么早上起来走的那么急,原来是赶着去约会,锦书你真是有一套啊。”

云锦书的眼睛闪烁了几下,避开韩江的眼睛,“这些跟你没有关系。”

韩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前又逼近了一步,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居高临下一般看着他说,“锦书,明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意思,却一刻不停地往我心上捅刀子。”

云锦书撇过头不看他,挣了几下说,“你先放手。”

韩江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突然低下头,炙热的呼吸突然喷到了云锦书的鼻尖上,两个人的嘴­唇­只差一厘米都不到的距离就要贴在了一起。

“你只要说一句,说你从没想过找个女人过正常人的日子,我就相信,锦书你说啊,说了骗骗我也成。”

云锦书无言以对,至少今天早上这样的念头还在他的脑袋里一闪而过,虽然及时悬崖勒马,但是他却没办法说得出口。他从来都是个卑鄙自私的小人,不愿意面对两个人坎坷的过去,也不敢告诉儿子他真正的身世,所以做出了早上愚蠢的决定。

韩江见他久久不说话,心里已经彻底的凉了,下午他处理完芸豆的伤势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和平饭店,可是却亲眼看到云锦书与那个女人拉着手有说有笑,甚至出了饭店,云锦书还挽着那女人的手亲自送她回家……

心里巨大的恐慌终于成为了现实,他今天亲眼见识了芸豆对妈妈的渴望,也看到了云锦书想要离开他的决心,那时候他绝望的没有一点办法。

从S市不远万里追到这个偏远的小镇,为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不顾一切的追求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又还有什么资格再次站在云锦书身边?

想到这里他的心剧烈的收缩着,胸口像是压上了千金巨石,忍不住低下头啄吻云锦书的嘴­唇­,轻声说,“锦书你现在连骗我一句都不肯了?呵,你跟那女人约会的时候心里又没有想过芸豆?”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往后退了一步,“芸豆怎么了?”

韩江压着他没有松手,嗤笑着说,“你去跟那个女人约会就是了,还管什么芸豆。”

这一刻云锦书才意识到了不对,芸豆应该早就跟韩江回家了才对,为什么此时此刻知道自己回来了,小家伙竟然没有跑出来跟他打招呼,这太反常了!

想到这里云锦书急了,使劲推了韩江几下,抬起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芸豆去哪里了,你不是把他接回来了吗?他人呢?”

韩江眯起了眼睛,伸手死死地把云锦书推到后面的防盗门上,接着像只豹子一样贴上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食指和拇指抚弄着他的嘴­唇­,“他不是你领养的孩子吗?他就算残了,死了,你跟那女人再生一个不就是了,现在着什么急呢,嗯?”

云锦书的心剧烈的跳了几下,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疯了似的开始挣扎,“你对他做了什么!?韩江你是不是人!他只是个孩子啊,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今天流了好多血,哭的真是太惨了,我看着都不忍心了。”

韩江笑的很淡,声音也很轻柔,但是这样温柔的话听到云锦书耳朵里无疑像是一颗颗炸弹,把他的理智和心脏炸的粉碎。

不……不会的,韩江不会因为嫉妒去伤害芸豆的,他一向那么疼他。

呵,为什么不会?他韩江又不是没有做过弄死人的事情,指望一直禽兽改吃素,可能吗?

云锦书心里乱成了一团,耳边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争吵,他死死地扯着韩江的衣服,声音控制不住的抬了上去,“韩江,你他妈真不是人!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啊!”

韩江死死地按住他,目光极其冷漠,嘴角始终带着笑意,“锦书,我是在帮你和芸豆,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替别人养孩子,更何况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芸豆岂不是要被你扔掉了?”

“他就是我的孩子!”

云锦书绝望愤怒之下竟然口不择言说出了真相,甚至抬手就狠狠给了韩江一记耳光。

韩江连躲都没躲,硬生生的扛下来,半响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他用舌头抵着受伤的脸颊,死死地搂住云锦书不让他继续攻击,目光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情,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阴­厉只是幻觉。

“锦书,冷静一点,听我说……冷静一点!芸豆没事儿我骗你的!”

云锦书的动作戛然而止,韩江不断抚摸他露出来的额头,眼神有些难过又有些欣喜,“你承认了对不对,芸豆是你亲生的孩子。”

被韩江大起大落的反应弄懵了的云锦书,脑袋里搅成了一团浆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脏这才陡然凉了半截。

韩江发现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套我的话?!

没等云锦书开口,韩江继续追问,“你说芸豆只是你在温哥华收养的孩子,是哐我吧?算算芸豆的出生年月,正好就是三年前你从S市逃走的那几天,锦书,告诉我实话,当初你走的那么急真的只是为了避开我?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云锦书的心瞬间疯了似的狂跳,本来他已经做好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在这样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韩江挑了出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给他时间反应。

眸子不安的闪烁了几下,他强压住心里的慌乱,一下子拍掉了韩江的手,冷冷的说,“韩江,原本我以为你只是厚脸皮,没想到还喜欢吃饱了没事儿找事,我没工夫跟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告诉我芸豆在哪里?”

“锦书,你在逃避什么?刚才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刚才你亲口说芸豆是你的孩子。”

云锦书豁的转过身,“呵,领养的就不能是我的孩子?”

韩江蹙起了眉毛,显然知道云锦书在找借口,叹了口气说,“锦书,我只是要听一句实话,你,我还有芸豆到底是什么关系?不信你领养或者找个女人,就能弄到个特殊血型的孩子。”

“够了韩江!你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拜托大少爷您能不能放过我们?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像个傻Ъ似的陪着你做游戏!”

云锦书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狡猾的韩江看出破绽,只能竭尽全力的逃避问题,在韩江深沉如夜的目光注视下,他稳了稳呼吸说,“告诉我芸豆现在到底在哪里,否则我立刻报警。”

韩江在心里苦笑,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撬不开云锦书的嘴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云锦书钻牛角尖的­性­格,一旦他认准了某一件事情就会一直坚持到底,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

长叹一口气,韩江转换了话题,把之前芸豆在幼儿园打架住院的事情告诉了云锦书,不过忽略了小家伙动手的真正原因。

云锦书一听这话也顾不上韩江的所作所为,直接掉头去了医院。

进了病房,前一秒还乐呵呵的听护士姐姐讲童话故事的小家伙,看见云锦书立刻发起了撒娇攻势,眼泪说来就来,哭的像是没关阀门的水龙头,鼻涕眼泪蹭了爸爸一身。

因为之前韩江已经和芸豆商量好了,谁也不许提打架的真正原因,所以云锦书以为这次事故只是几个孩子之间的小摩擦,也就没往心里去,批评了芸豆几句,又给几个受伤孩子家长打电话道过歉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这件事。

晚上,医院里夜深人静,云锦书这一整天几次三番的大起大落,心里实在是经不住再折腾,哄儿子睡觉的时候自己倒是先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盹。

芸豆偎在爸爸怀里,撅着小ρi股往上拱了拱,低下头亲了亲云锦书的脸,小声说,“爸爸啊,芸豆阔不阔以自己找个妈妈?”

“嗯……”云锦书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根本就不知道儿子在说什么。

嘻嘻嘻……小家伙暗自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那就要喷火龙叔叔好不好?豆子会让他好好照顾爸爸滴。”

“嗯”云锦书困得不得了,窝在床上脑袋滑到了一边。

“那就酱紫说定了哦,好孩子和好大人都素不阔以说谎滴。”芸笑豆同志凑上来甜甜的亲了爸爸一下,伸出小爪子勾住了爸爸的小手指,“拉钩钩,不许变哟。”

成功从爸爸嘴里得到答案的小家伙很满足的窝在爸爸的脖子里睡着了,没过一会儿还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噜。

万籁俱寂,病房的大门打开了,韩江慢慢的走进来,看着依偎在一起睡的香甜的父子俩,在每个人脸上吻了一下,悄无声息在云锦书的枕头旁边拿起一根他掉落的头发塞进了随身带着的试管里。

关于真相,即使云锦书不愿意说,他也会亲自查清楚。

拿着装着头发的试管走出了病房,门外已经无声的站满了人,各个一身黑衣,太过萧杀的气场与这个安详的小镇格格不入。

韩江看了他每一眼,转身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别在这里,你们先出去,别打扰他们。”

“少爷,您是时候回家了。”

韩江冷笑一声,双手抄进了裤子口袋,“呵,你们来得正好,我也正要跟韩仲天算算总账。”

黑衣保镖哑口无言,沉默的退下,韩江在身后陡然叫住了他们,“等一下。”

“下次别让我看见你们出现在云锦书父子俩身边一百米以内。”

所有人身形一震,被韩江强大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乖乖的低下头,“是,少爷。”

79

自从那天云锦书与韩江争吵之后,韩江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而芸豆因为缝针的关系最近都没有去幼儿园,乖乖在家里养伤,这一日,小家伙坐在餐桌旁边,正端着一碗小混沌吃的正香,小胖爪拿这个铝勺子含在嘴里,歪着脑袋问云锦书,“爸爸,为什么喷火龙叔叔这么久都没有再来看过我们啊?”

小孩的思维一向简单直率,有什么就说什么,他心里想韩江,所以就这么正大光明的问了出来,却没有想过大人心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锦书的洗碗的手指微微一顿,水龙头里细细长长的流出澄澈的清水,哗哗的一时都忘了关掉。

回过神来,云锦书在海绵上挤了点餐洗净,笑着说,“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个小坏蛋一样赖在家里大吃大喝,大人有大人要做工作。”

芸豆鼓着腮帮子,一时无法理解,“爸爸也是大人,也是去工作,可晚上不照样回来陪芸豆吗?为什么叔叔去工作就不回来了?”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含糊的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馄炖吃完了吗?把碗端过来。”

每次都逃避我的问题……大人什么的最讨厌了QAQ

芸豆不情愿的撇了撇嘴,出溜一下跳下椅子,遥遥晃晃的端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瓷碗送到了厨房,仰着头问道,“那叔叔还会不会回来?”

云锦书手上没停,继续低着头刷碗,“不知道。”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心里很明白,韩江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在韩江看来,这不过是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当三分钟热度褪去,他怎么会甘愿一直留在这穷乡僻壤。

想到对面房子里面堆满的家具,云锦书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走的这么急,连家具都不知道打包带走,还真是有钱人的作风啊。

收拾完碗筷,云锦书带着芸豆去医院复诊,路上不巧又遇上了李婶,碰面的一刹那,说实话云锦书心里异常的尴尬愧疚,扯了扯嘴角他笑着主动打招呼,“李婶,您出来买菜啊?”

自从李玲跟云锦书的事情不了了之以后,李婶对他的态度就一落千丈,毕竟在一个长辈看来,哪怕是她家闺女主动追求,云锦书也不应该只见了一面就拒绝的这么­干­脆。

脸上的表情讪讪地,她半冷不热的说,“不去买菜吃什么啊?你就一个儿子要养,我还有老头子、儿子、孙子好几口人呢,哪儿能像你这么清闲。”

这话一出,云锦书也只能陪着笑脸,毕竟是他有错在先,“那李婶你先忙,我……我就不打扰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说着他歉意的点了点头,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李婶看他这样子也心软了,毕竟感情这回事儿不能强人所难,自己闺女不争气,自己也没必要对这个孩子冷嘲热讽。

低咳了几声,她叫住了云锦书,试图转换话题,“喂,小金,怎么好久都没有见到你那个表哥了?”

云锦书了然的“啊”了一声,面­色­如常,“他回城了,应该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李婶这时候更心软了,本来以为还有一个人能够忙云锦书带孩子,没想到那个表哥也是个靠不住的人,心里这么一想嘴上也松动了,“哎呀,这世道啊,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我本来以为你表哥是个实诚人,没想到也不安分,本来我想叫你们一起来家里吃饭的,可惜了……BLABLABLA……”

李婶絮絮叨叨的又打开了话匣子,云锦书笑了笑没做声,但是心里到底是有些感慨。

这样一来,他与韩江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

“咚咚咚。”

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韩江低着头快速处理着手中的文件,眼睛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目光严肃森然。

“少爷,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阿泽难得脱下了迷彩服,穿上一件正装西服,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开口。

韩江抬起头看了一眼,抬手扶了扶眼镜,“速度不错,我以后你从老宅那边赶过来得等到午饭之后。”

阿泽笑了笑说,“我哪里敢啊,反正我一向跟着你混的,老爷那边也不过是打个掩护,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哪里敢耽误。”

韩江失笑一声,扯了扯领带,站起来走到一旁的保险箱旁边,转动密码锁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两个密封的管子。

“你拿着这两个东西去省医院找孙院长,把东西给他之后他就明白要怎么做了。”

阿泽有些诧异的盯着手里的东西,一根头发和……一片沾了血的纱布?

“少爷,我能问一下这两个东西都是谁的吗?”

“你不用问这么多,按我说的照办就可以了,孙院长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你只要过去亮出身份他自然就会接手。”

阿泽看到韩江严肃的表情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不敢再多问下去,恭敬的立正敬了个礼,“遵命,少爷!”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韩江勾起嘴角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办公椅上,刷刷的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等一下。”

阿泽顿住脚步,疑惑的回过头来,却一下子对上了韩江似笑非笑的眼睛。

“阿泽,你跟着我多久了?”

“十年零三个月。”阿泽不知道韩江要说什么,只能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很好。”韩江微笑着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撑在下巴上,望着窗外片刻才回过头来,此时的目光竟然深沉的像黑洞一样要把人吞噬,“还记得当初我当初找到你说的那些话吗?”

阿泽浑身一凛,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少爷……您现在就要动手了?”

韩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挑了挑眉毛说,“我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动手,毕竟有些事情一旦撕破了脸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只要不触碰我的底线就没必要走到绝路,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恨透了自己的妥协和愚孝,这不是尊敬而是愚蠢,现在是时候把以前埋的暗线全都揭出来了,我筹谋这么多年,本以为永远不会出手,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阿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少爷,你可真想好了?一旦这样做了,你就在也没有回头路了。”

“我从没有想得这么清楚过了。”韩江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膀,转过头轻松的问阿泽,“莫非你怕了?”

阿泽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少爷,我从绝对跟你混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怕’这个字,唯一怕的一次是当初董旭对你动手,你把我赶走的时候,到现在我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韩江勾起嘴角,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说,“你要是不跟韩仲天的人走,他马上就得怀疑你,到时候我们埋了这么久的暗线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本来应该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气氛应该凝重,但两个人的调侃却冲淡了许多压抑,又闲聊几句之后,阿泽带着东西准备去医院,韩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阿泽,你应该明白我的作风,不怪说的话少说,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阿泽扯开嘴角笑了笑,“放心,今天我就是来串个门子,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就没记住。”

说完他握紧手里两个密封的管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韩江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海报。

这张海报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但是边角却叠的很整齐,上面的云锦书笑着跑在沙滩上,回头的瞬间被相机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这是《浮夸》这部电影,云锦书难得的一张独照,他的笑容很灿烂,在耀眼的阳光下明晃晃的让人看得心都仿佛暖了起来。

韩江对着海报看了良久,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云锦书的脸。

锦书,你给我些时间,等我找到真相,把阻碍在我们之间的所有问题全都解决之后就去找你,千万别扔下我又跑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起来,这时候办公室的房门又敲响了,他敛起脸上的笑容,把照片仔细的塞进钱包的最里层之后,才请咳一声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韩江的秘书,她把手里的几份文件放到桌子上之后,公事公办的说,“韩先生,夫人那边已经同意赴约,请问具体时间您想如何安排?”

韩江顿了一下,接着站起来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搭在了胳膊上,“给她打电话吧,我现在就过去。”

“好的,韩先生,我知道了。”

秘书转身走了出去,韩江站在落地窗前,沉思了片刻,从保险柜里找出了几分资料塞进夹子里,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办公室。

既然要解决掉所有的问题,他母亲这一步是不得不踏出去的。

80

香榭丽舍大饭店,顶层旋转咖啡厅。

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品着咖啡,白­色­的瓷杯衬着翠绿硕圆的翡翠戒指,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保养得当的五官配上­精­致漂亮的妆容,她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四十岁,再看那一身行头,优雅端庄,一看就知道家底不凡。

当韩江走进咖啡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面,他脸­色­忽明忽暗,带着礼貌却生疏的笑容走了过去,“母亲,你来了。”

王雪琳抬眼瞧了他一眼,脸上没有的表情,随便点了点头,没有一丁点看见儿子的喜悦。

“你先约的我,自己倒是迟到了,韩江你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韩江嗤笑一声,扯开椅子坐到了一边,根本没有任何歉意的开口,“哦,那真是抱歉了,这一顿我请,就当给您赔罪。”

王雪琳皱起眉毛,不悦的点了点头,“说吧,你今天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太久没有见您,想约您出来随便聊一聊。”

王雪琳用包养的极其水灵的指尖敲了敲桌子,脸上勾起一抹嘲笑,“呵,难得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被那小明星迷昏了头,直接追到乡下那种鬼地方不打算回来了呢。”

她冷嘲热讽一句,不悦的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阿玛尼钻表说,“我下午还有一个牌局,你长话短说,到底有什么事情?”

韩江深深地看了王雪琳一眼,心里其实对她这种态度早就麻木了,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个所谓的“母亲”就没有再多看过他一眼,仿佛所谓的呣子关系只是一种听起来好听的幌子。

过了良久,韩江轻轻笑了起来,向后倚在靠背上,没有回答王雪琳的问题,而是突如其来的转换了话题,“母亲,我一直很想问您一个问题,在我受伤昏迷的时候,你曾经去过医院探望过我一次吗?”

王雪琳脸­色­一僵,接着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你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甚至还能去找男人吗?哪里用得着我去探望。”

“母亲,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去过一次吗,嗯?”韩江仍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是眸子突然变得冷硬起来,让王雪琳突然背后一凉,不耐烦的起身就要走,韩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母亲,你逃什么?回答我,去还是没去?”

王雪琳被韩江突然萧杀的眼睛吓到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跟她完全不亲近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冷漠的一面,下意识摇了摇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江冲着沙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下再说。王雪琳心里极度不悦,不耐烦的重新坐下,蹙着眉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很忙,没工夫跟你交流感情。”

韩江笑了笑,自己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说,“果然是这样啊。”

“母亲,让我猜猜我受伤昏迷住院的那一天你在­干­什么吧,是跟牌搭子打牌?还是在美容院包养指甲?又或者是……跟那个姓林的司机上床?”

起先还一副盛气凌人模样的王雪琳听到这句话,脸­色­陡然刷白,目光刹那间慌乱的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你……你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

韩江一点也没生气,甚至心理没有一丁点失望。早在他很小的时候,这个女人就从来没有给过他半分母亲的关爱,在她眼里做美容、做指甲、甚至打麻将都比陪自己的儿子要重要的多。

六岁之前,韩江还曾经问过别人,为什么母亲不喜欢他,可是没有人告诉过他,甚至小时候他曾经掉进两米多深的游泳池里,呼喊着妈妈妈妈,想让经过的王雪琳来救他,但是她只是冷冷的他一眼,转身就上了去奢侈品店购物了专车。

那时候起,韩江就再也没有对这个女人有过一丝期待,只是把“母亲”这个称呼当做一个名词,仅此而已。

虽然早就看透了这些,他到底也是尊敬她的,儿子对母亲该有的敬重和孝心他一样没有落下,直到前几天他埋下的暗线查到了王雪琳与那个司机之间的丑事之后,他才彻彻底底的对这个女人失望了。

收回自己飘远的心思,韩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母亲,你紧张什么,是害怕我告诉父亲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韩江你太没数了,我到底是你的母亲,你放尊重点!”

王雪琳陡然抬高声音,手指紧张的都攥在了一起,引来周围几个人的回头张望。

韩江抬起手指作了个“嘘”的动作,“小声一点,注意您的贵夫人形象。”

“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但是真相摆在眼前,我想自欺欺人都不行,母亲,你是想让我把所有的开房记录给你看,你才愿意承认吗?”

王雪琳到底是个没什么太多头脑的女人,她除了爱美、打牌、花钱以外并没有任何一丁点政治头脑。这时候韩江句句戳到了她最隐秘的事情,她再也坐不住了,慌张之下竟然抬手要扇韩江一个耳光。

“住口!韩江,你有本事就到处去说,没有证据看谁相信你,如果要撕破脸,你不比我脸上好看到哪儿去!”

韩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可是心里到底是愤怒和羞耻的,这就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叫了三十多年的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了王雪琳面前说,“这是你要的证据,包括开房记录、酒店的监控截图、你们的短信内容和通话记录,还有在车里扔掉的沾着你俩指纹的保险套盒子,你自己看,我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要吐出来了。”

王雪琳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这个秘密不会有人发现,但是到头来竟然还是暴露了,还是暴露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她已经忘了自己身处的场合,歇斯底里的撕掉了文件夹里的资料,“别以为拿几份伪造的东西就能威胁我!”

“没有用的,妈妈。”韩江勾起一抹疲惫的笑容,从五岁开始第二次叫出“妈妈”这个称呼。

“我没有傻到把真的资料给你,你撕掉的不过是复制品,只要你还想看,我可以给你印出成百上千份。”

王雪琳在这一刻彻底的傻了,她狼狈的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良久她突然抬起头来,极度怨恨的看着韩江说,“我当年真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一把掐死你的。”

韩江苦笑,说不心痛是假的,“可是你还是生下了我。其实我到现在都很怀疑,我怎么会是你亲生的?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你关心过我的死活吗?”

王雪琳突然流下了眼泪,被粉底遮盖的眼角细纹露了出来,一瞬间她苍老了很多。

“我与韩仲天从来都没有过爱情,他娶我不过是因为当年在军队包办婚姻,他作为队长推不掉也不能推,我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个生育工具,生下你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甚至我连离婚都没办法提,因为是军婚,只有当兵的那一方才能提,而他这个伪君子,为了往上爬,怎么会允许自己有离婚这种丑闻!”

“我看见你就像看到我自己失败的婚姻,每次听见你叫我母亲,我都恶心的想吐!”

王雪琳说出了憋了三十多年的实话,一瞬间­精­疲力尽的靠在沙发上,不停地流眼泪,岁月无情的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即便是再高档的化妆品和美容技术也遮挡不住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消失殆尽。

韩江长久没有说话,虽然这个理由他早就猜到了,但是真正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滋味。

说这个女人可怜吗?的确是可怜,但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世界上的人有几个人的肚子里没有几分苦楚酸涩?

王雪琳哭了很久,脸上的­精­致妆容全都花了,她拿起香奈儿背包里的真丝手帕擦了擦眼泪,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韩江,你有本事就去韩仲天那里告状,反正我知道你记恨我,我也同样恨你和那个伪君子!”

韩江摇了摇头,叫了一声“母亲”

即使他知道这个女人不愿意听到这个,但也找不到第二个称呼了。

“如果我真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就不会特意把你约出来。”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韩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另一份文件推到了王雪琳面前,“我要你手里韩氏企业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王雪琳愣了一下,接着整张脸都扭曲了,“韩江你威胁我!?”

“母亲你错了,我不是威胁你,而是在救你。”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前脚从我这里诈走全部的股份,后脚就可以马上把我的事情抖出去,这样我马上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韩江勾起嘴角,食指在她面前摆了摆,“母亲,你太着急了,听我把话说完。”

“我可以跟你签一份协议,只要你把手里的股份全都转给我,我会每个月支付你全部的花销,你开个数,我只会比你现在给的多,不会比你现在有的少,你有钱花,有好日子过,我就当把韩仲天欠你的都补偿给你。但是如果你不跟我合作,事情抖出去,韩仲天一样会让你马上一无所有,到时候你连现在每个月几十万的花销都没了。”

“母亲,你好好考虑清楚。”韩江低下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王雪琳,“我不是在逼你,你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我都能查到的东西,韩仲天不可能查不到,他现在醉心于权力没空管你,但不代表他不会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趁着还有机会,母亲你除了跟我合作没有第二个选择。”

王雪琳闭上眼睛瘫在沙发里,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她不是傻子,明白韩江说的全都是实话,韩仲天那个伪君子绝不会允许自己传出一丁点丑闻,如果他知道真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与其坐着等死,跟韩江合作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到时候事情真的被抖出来的话,她还可以靠着与韩江的协议拿到不菲的收入,有了钱她可以继续买奢侈品,买钻石和珠宝,还能每个月去打­肉­毒杆菌,最重要的是能够摆脱韩仲天的­阴­影,跟自己喜欢的人双宿双栖。

想到这些她彻底的心动了,深吸一口气,伸出了五根手指,染着豆蔻颜­色­的指尖在水晶吊灯下泛着亮光,“我要五十万,每个月最少五十万。”

韩江沉默片刻,勾起了嘴角,心里虽然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被冷风和潺潺流出的鲜血撕扯的剧痛无比,但是他只能这样继续走下去,不能够回头。

对于王雪琳,他虽然心痛,却不想把她逼上绝路,这样做是能够保住她的唯一方法。

她和韩仲天的矛盾迟早有一天会爆发,自己不过是抓住了现成的机会,因为他必须尽一切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抵挡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还能够保护自己爱的人。

半响他伸出了手,把一份合同推到了王雪琳面前,“母亲,我们合作愉快。”

走出咖啡厅之后,韩江亲眼看见王雪琳坐上了那个林姓司机的专车走远了。

心里闷闷地像是被塞进了含满水的海绵,沉重而膨胀,涨得他的胸口都无法起伏呼吸。

心里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感,反而是更加沉重的疲惫感,这时候他格外想念那个偏远山沟沟里的安详小镇,和云锦书和芸豆斗嘴的样子。

勾起嘴角笑了笑,他拿出手机盯着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反复的摩挲,真想这样不顾一切的打过去,听听云锦书的声音,可惜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完,他找不到任何开口的理由。

就在这时候,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看着屏幕跳动的号码,神­色­一凛接了起来。

那头传来孙医生温和慈祥的声音,带着笑意说,“江子啊,我得恭喜你小子啊,之前不是还说不碰女人的吗?那到底从哪里弄出来个大胖小子?”

韩江愕然的愣在那里,手心沁出一层汗珠,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什么意思?”

“你给我的那根头发和带血的纱布我已经检验过了,他们的DNA有接近99.999&的相似率,是直系血亲,顺便你和那孩子的鉴定报告也出来了,你们是亲生父子。”

听到这话,韩江整个人都懵了,脑袋“嗡”一声一片空白,攥在手里的电话控制不住一下子砸在了地下……

81

说实话,如果可能,韩江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愿意见到顾彦。

但是眼下他却内心焦灼的坐在咖啡厅里,等待着这个自己不愿意碰面的男人。

知道芸豆是他亲生的儿子之后,韩江可以说完全的傻了,心里像是被小火慢慢熬煮的油汤,猛然溅起几粒油星,就烫得他心惊­肉­跳。

毫无疑问,他深爱着云锦书,如今更是竭尽全力来挽救他的心,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傻Ъ一般梦到与云锦书携手到白头,把芸豆抚养成|人,顺便再去代孕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但是,当他还在绞尽脑汁去挽留下云锦书的时候,老天竟然给了他开了一个如此荒唐的玩笑,不仅重新让他与云锦书扯上了牵绊,甚至还搞出了一个属于彼此的孩子!?

韩江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以往的冷静和­干­练在此刻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惊喜和震惊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严重的焦虑。

虽然这样想实在是很没出息,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疯狂运转的脑袋。

云锦书是实打实的男人,不是女人假冒更不是玄幻的双­性­人,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但是一个男人到底是……怎么生下一个孩子的?!

答案当然是无解……

韩江揉了揉自己发痛的额角,震惊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回想起上次自己拿芸豆试探云锦书的时候,他那副激动地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和他当年那陡然消失两年多的古怪做法……他的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孙大夫不会胡乱拿亲子鉴定这种东西来跟他开玩笑,所以只能是云锦书骗了他,甚至还准备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瞒着他一辈子!

韩江不敢想象,如果两个人有一个被董旭害死,这个秘密是不是就会被带进坟墓,永远的不见天日?

想到这种可能,他特意驱车直接赶到了省医院,从当年的主治大夫那里得知,云锦书的出院手续全都是由一个叫王院长的人­操­办的,而这个王院长又与顾彦家渊源颇深,很显然,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可能知道全部真相的除了云锦书自己,就只有顾彦了……

“抱歉,我迟到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拉回了韩江飘远的心思,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礼貌­性­的扯了扯嘴角。

“没有,是我早到了,请坐吧,顾先生。”

顾彦挑了挑眉头,扯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摘下了茶­色­的墨镜,露出那一张英俊的脸,明星派头十足。

他看了韩江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毕竟没有谁愿意主动来见自己的情敌。

韩江看了他一眼,大概也猜得到他心里的想法,­干­脆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这次约顾先生出来是为了弄清一些事情,关于锦书的。”

顾彦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有些自嘲的勾起了嘴角,“我与锦书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如果你是问我他现在在哪里,我只能说抱歉了,连韩先生这样背景的人都找不到,我一个小演员能有什么本事?”

这话说的口气虽然轻松,但是讽刺的意思却很明显,韩江也不在意,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已经找到了。”

顾彦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点点头,“哦,那要恭喜你了。韩先生大病初愈又得偿所愿,人逢喜事,不知道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韩江心里苦笑,摇着头说,“你想错了,我与锦书并没有在一起,这次来找你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只是诚心的来问一些问题。”

顾彦挑起了眉头,这样的结果让他有些错愕,韩江这样侵略­性­这么强的男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找到了云锦书,又怎么会等到现在还没有出手?

百思不得其解,他叹了口气,轻松地倚在了沙发靠背上,“我不觉得自己知道什么事情值得你特意约我出来,难不成你想听我说对他的心思?那没问题,你想从哪里听起?”

韩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表情很认真,“这些你不用说我已经能够猜得到,谢谢你帮了锦书这么多,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芸豆的身世上。”

顾彦的脸­色­瞬间变­色­了,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韩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韩江笑了笑没说话,直接从旁边的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两份亲子鉴定推到顾彦的面前,“我已经全都知道了,芸豆是我的孩子,这一点其实我真的很诧异,也很震惊,相信你在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跟我是同样的感觉。”

“顾先生,我很感谢你愿意帮锦书隐瞒这个秘密这么久,虽然我也弄不清他的身体与别人有哪里不同,但是至少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有你帮他解决这些麻烦,说真的……作为一个男人,同时也是一位父亲,我亏欠他们太多。”

顾彦沉默了很久,揉了揉眉角,显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良久他慢慢开口,“锦书……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没有。”韩江摇了摇头,失笑起来,“他总是跑了跑去,对我东躲西藏,要是这件事情被他知道,我真怕他又跑的无影无踪,到时候我再去哪里找他?”

顾彦抬头盯着韩江,看他提起云锦书的时候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柔软了下来,那种熟悉和宠溺的感情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眼里透出一点担心和年轻小伙子一般的赧意,这一刻顾彦明白自己是真的出局了。

“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还想在我嘴里问出些什么?”

韩江沉默,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知道当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锦书去温哥华的真正原因。”

顾彦摸了摸鼻子,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笑了起来。

“他是个傻瓜,在查出来之前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每次拍戏的时候恶心泛酸水,他就说是自己的胃不好,劝他他也不去检查,就这样么一直拖了一个多月,直到他腿被砸伤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韩江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心口像被扯开一丁点伤口,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痛意。

“医院的王大夫是我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在胃肠领域是首屈一指的权威,我担心锦书的胃真的出了毛病,就让他给锦书做了局部的检查,没想到结果却让我们大吃一惊。”顾彦耸了耸肩膀,继续说,“毕竟这样的事情太罕见了,王大夫也没有见过,我只能帮着先瞒着,走一步算一步。”

“锦书被这件事情吓傻了,我当时就想带他转院,可是他这个人啊,倔的要命根本就不听我的,说是要离开,结果却一个人去了温哥华。”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孩子才去的国外,但是如果你当时给过他一丁点注意,他也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顾彦说到这里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紧紧地盯着韩江说,“我听说他在温哥华过得一点也不好,我托朋友后来去那边的医院问过,他自己苦撑了十个月,甚至进产房那天都没有一个人帮过他,你想过没有,如果他那时候出现一丁点意外死在手术室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死了就是死了,一尸两命!那时候韩少爷你在哪里啊?”

韩江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欠下的罪孽实在是太多,上辈子的都没有还清,这一辈子又累积了那么多。

本来前世的记忆回笼,他以为就是故事的全部,可是倒头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云锦书竟然独自默默的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哪怕到了现在都没有打算告诉他一丝一毫!

难怪自始至终云锦书都对他无动于衷,只是因为受的伤太重,心里已经伤痕累累,再也经不起折腾。

顾彦是什么时候走的韩江已经记不清楚了,他浑浑噩噩的坐在咖啡厅里直到夜幕降临才回过神来。

心里那股子渴望像是终于逃离囚笼的野兽,一旦挣脱就再也收不回来,他想要见到云锦书,现在就想。

去他妈见鬼的理由!

爱情本来就是种鸦片,沾上了就戒不掉,一个人爱你至此,又怎么舍得一再辜负。

***

连夜开了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小镇,这时候天都已经微微的擦亮了。

韩江开了一夜的车,身体虽然很疲惫,但是心情却难得平静,他把车子开到拐角不起眼的位置,点着一颗烟,抬起头望着楼上。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楼下是空的杂物室,上面一共就两间屋子,自己这么久没有回来过,大概楼上只有云锦书和芸豆这一家。

这时候,云锦书应该已经起床了,他大概像以前一样正在做早晨,拿着个小铝锅煮着喷香的牛­奶­,稍一不注意就会溢出来,所以要不断的搅拌,没准芸豆那小家伙闻着香味也醒了,此时正穿着一双小黄鸭绒绒拖鞋,揉着眼睛跑出来,拍着肚子说一声,“爸爸我好饿哦。”

想到这个场面,韩江的心都暖了几分。

幸好在一起还能挽回的时候,他找到了云锦书,甚至找回了自己亲生的孩子。

这一种初为人父的微妙幸福感像酵母一样不断地发酵,他很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跑上楼,趁着云锦书不注意在背后拥住他,告诉他自己回来了,然后亲口问问芸豆这小家伙愿不愿叫他一声爸爸。

可惜,在替云锦书扫清一切障碍之前,他没有任何面目再出现在两人面前。

过了很久,时针指到了七点半,楼道里传来了动静。

云锦书拉着芸豆的小手走了出来,这时候天气已经相当炎热了,芸豆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短袖t恤,上面印着很大一只小黄鸭,腿上特别帅气的穿了一条五分牛仔裤,露出半截白软的小腿肚。

云锦书的打扮就更妙了,他似乎被儿子要挟着穿上了一件同款的背心和五分裤,头发有些乱翘,猛地一看简直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芸豆手里拿这个包子,嗷呜一口咬下去回头笑眯眯的对云锦书说,“爸爸,今天我们穿情侣衫。”

云锦书抚额,把他抱到自行车后座上,拍他的小ρi股,“告诉你多少次了,‘情侣衫’这三个字不能这么用。”

“可是隔壁二傻和妞妞上次穿的一模一样,幼儿园小朋友都说他们那是情侣衫,对了对了,他们还说穿成这样要叫老婆和老公。”

云锦书张了张下巴,对于儿子的教育问题深感无力,三岁就知道这些乱七八糟,一看就是遗传了韩江那傻Ъ的不良基因。

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包子,他决定重振父威,“以后不许说老公老婆这种话,我再听见一次就停你半个月的零嘴儿,这个­肉­馅包子不许吃了!”

说完他一口咬掉半个,还得瑟的看了儿子一眼,芸豆委屈的睁着大眼睛,撇了撇嘴角,“包纸……我的包纸……QAQ”

父子俩一路斗嘴,打打闹闹,韩江在后面看的哭笑不得,等云锦书推着自行车走远了之后,他推开车门远远地跟了上去。

走在半路上,东看西望的芸豆突然发现了跟在后面的韩江,他诧异的瞪圆的眼睛,包子里都鼓了起来,小手指着韩江的方向眼看着就要叫出声。

韩江抬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

芸豆眨眨眼睛,很是配合的捂住了嘴巴,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在问“肿莫了”。

韩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幸好声音不大没有引起云锦书的注意。

他看着芸豆,做着口型说,“不要告诉爸爸,我回来了。”

芸豆看懂了,接着兴奋地睁大了眼睛,跟着做口型,“这是不是我和叔叔不能说的ⅿⅿ?”

看起来好腻害的样子!

韩江失笑,接着点了点头,凭空作了个捏脸蛋的动作,芸豆高兴地咯咯的笑了起来。

推着车子往前走的云锦书这时候侧过头来,一脸诧异的看着儿子问道,“豆子,你一个人嘻嘻哈哈笑什么呢?”

芸豆立刻双手捂住嘴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是个ⅿⅿ,不能告诉爸爸。”

82

云锦书把芸豆送到幼儿园之后,自己就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了。

小家伙起先背着小书包走进了大门,等到爸爸走远之后又一溜烟跑出来,趴在幼儿园大门口四处张望,看到瞄到韩江之后,小短腿快跑几下,兴高采烈的扑了上去。

“喷火龙叔叔!”

小家伙像个­肉­球一样扑上来,软软的一头扎进韩江怀里,格外热情的蹭了蹭,韩江的嘴角不断地上翘,上翘,再上翘。

伸手一把抱起他托到肩膀上,心都跟着起伏了几下,仿佛跟这孩子相贴的瞬间更加深刻的感觉到了血缘的奇妙。

“豆子,有没有想我啊?”

芸豆使劲点了点头,小手抓着韩江的一撮头发说,“豆子好想滴啊,可是叔叔都不来看我,这么久叔叔你去哪里了?”

“嗯……叔叔去想办法解决掉一些和你爸爸之间的麻烦。”

“那麻烦现在解决掉了吗?你为什么不想让爸爸看到?”小家伙听得似懂非懂,歪着脑袋问道。

韩江苦笑,摇了摇头说,“还没有,所以叔叔不能见你爸爸,否则他会不高兴。”

芸豆觉得这个问题太复杂了,超过了­肉­馅包子和火腿肠哪个好吃的范围,只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叔叔要加油让爸爸高兴起来啊。”

韩江笑着点了点头,抬手刮了刮芸豆的小鼻子,这时候上课铃响了,幼儿园老师从教室里找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被韩江抱在怀里的小家伙。

这老师还是上一次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个一个,她认出了韩江,笑着打招呼,“韩先生你好,我正到处找芸豆呢,没想到他是看见了你才又跑了出来啊。”

韩江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把芸豆放了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豆子,时间不早了,跟着老师去上课吧。”

芸豆很怕韩江这么一走又会消失很久不出现,可怜兮兮的凑过来,伸手拽住他的裤脚,仰着头说,“叔叔,我会哄爸爸开心,你别走了行不行?”

韩江心里当然舍不得他,可是如果让云锦书知道他不让芸豆上课,擅自把他拐走的话,岂不是更难解释清楚了?

“豆子你乖一点,我不会走的,叔叔跟你保证,等你中午下课之后还会看到我,好不好?”

芸豆使劲摇了摇头,抱着他的腿不撒手,“不好,你们大人说话从来不算数,你上次也说要陪豆子,结果还不是走掉了!你不准走,我要带你去见爸爸。”

这下韩江可做了难,旁边的老师却捂着嘴笑了起来,“要不韩先生一起跟着来吧,反正今天上午是亲子活动课,不少小朋友的家长都来了,芸豆的爸爸因为是老师,不能随便请假过来,所以您正好代替一下,不是挺好的吗?”

韩江听了这话,心都跟着动了动,“我真的能进去?”

女老师点了点头,“当然啦,每次亲子活动课,小芸豆都是一个人,这一次你能跟着他,他肯定会高兴的。”

芸豆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激动地又蹦又跳,“就是就是,豆子差一点就忘了呢,叔叔你跟我一起上课吧,爸爸说喜欢小孩子的人他最喜欢了!”

韩江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芸豆这小家伙年纪不大,抓人心思的本事倒是很厉害,一句话就戳到了他的要害,现在都知道拿云锦书来讨价还价了。

最终他关掉了自己的手机,抛开S市乱七八糟的事情,牵着芸豆的小手走进了幼儿园。

管他什么天大的事情,都没有陪锦书和儿子重要。

所谓的亲子活动课,其实就是家长带着孩子玩“两人三条腿”。

班上的小朋友被分为两组,每一个家长带着孩子组成一队,队与队之间比赛,谁赢了就给自己的组加上一分,最后哪个组胜利了,就奖励苹果和小红花一枚,失败的那一组也会有安慰奖­棒­­棒­糖一个。

这种比赛对家长和孩子的配合默契程度要求很高,不少小朋友早就提前一天在家里跟爸爸或妈妈练习过很多次了,所以一上场就信心满满,摩拳擦掌一定要比出了高低。

眼看着两组比分打成了9:9,最后一个出场的芸豆站在一边忐忑了,用小手拧着衣角,鼓着包子脸似乎很担心。

韩江被儿子严肃认真的表情逗乐了,揉着他的头发说,“怎么了,看着小脸皱的都快赶上小老头了,有叔叔在不用担心。”

芸豆腆着脸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叔叔都没有陪我练习过,一会儿如果我们摔倒了怎么办,不仅丢人还输掉了比赛。”

韩江挑了挑眉,眼睛弯起来蹲下来看着他说,“豆子,要不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如果叔叔帮你把比赛搞砸了,叔叔就请你吃饭,炸­鸡­腿­肉­包子你想吃什么都行,如果叔叔赢了,也请你吃饭,但是你要给叔叔换个称呼,怎么样?”

“换个称呼?不叫叔叔那叫什么?”芸豆歪着头,手指搓了搓下巴,一脸的不理解。

“嗯,就叫爸爸。”韩江笑的一脸坦荡,有一种糊弄儿子的喜悦感。

“可是豆子有爸爸了啊,爸爸说爸爸只能有一个,而且爸爸和爸爸豆子分不清是哪个爸爸。”

韩江被儿子这一通“爸爸”搞得脑袋发昏,绕了半天没有绕出来,­干­脆继续循循善诱的说,“你瞒着锦书叫我爸爸,反正他也不知道,等到了他面前你可以再改口啊,小笨蛋。”

芸豆非常以及特别坚决的摇了摇头,鼓着包子脸,握着小拳头说,“表!”

“豆子有爸爸,豆子想要个妈妈。”芸豆抬起头,露出那双像极了云锦书的又圆又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韩江说,“叔叔,我好早以前就想叫你妈妈了,可素爸爸都不让,不过既然你都提出来了,爸爸再反对也木有用!妈妈,你一定要帮我赢了比赛!”

韩江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半天没有上来气,无力的抚了抚额,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绕来绕去反而被亲生儿子给坑了!

老子真是你爹啊!亲生的!

“第十位出场的小朋友和家长们注意了,请绑好腿上的绳子,带好护膝和头盔,各就各位,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操­场大喇叭里传来了比赛的通知,芸豆“哇”一声,根本就不听韩江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反抗,急急忙忙的戴上小护膝,拿起旁边一个成|人用的头盔扣在韩江脑袋上,握紧小拳头说,“妈妈,我们要加油!为了­肉­包子和­鸡­大腿,Fiting!”

韩江:“……”

终于比赛开始了,同组的其他小朋友拿着花环又蹦又跳着加油助威,现场气氛热烈的不行,跟芸豆比赛的是三柱子和他爸爸,小家伙回过头来看了芸豆一眼,特别神气的说,“豆子,你就等着认输吧,记得刚才咱俩打的赌,如果你输了就得让我亲一下!”

韩江听了哭笑不得,结果芸豆却非常认真地看他一眼,“表笑,我们在很严肃的比赛!”

“三柱子,你别太得意,我妈妈连喷火龙都打的过才不怕你,我们一会儿唰一下就飞过去了,你输了可得让我亲回来。”

老天……这买卖怎么看都是自家儿子比较吃亏吧?

韩江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发表意见,看见儿子白­嫩­­嫩­的小脸蛋,他深深地觉得有些忧虑,这么小就被人惦记上了,这还得了?!

就在两个小家伙耍横的时候,哨声突然吹响了,在起跑的瞬间,芸豆突然对着旁边的三柱子嘟了嘟嘴,作了个亲亲的动作,三柱子当即脑袋一晕,迈错了步子差点脸朝下摔个X吃X。

韩江彻底愣了,芸豆却大叫一声,拽着韩江的衣服喊,“妈妈快跑!”

结果毫不疑问,韩江和芸豆父子俩以绝对的压倒­性­优势取得了胜利,10:9为小组取得了大苹果和小红花的福利待遇。

下课之后,二傻、妞妞这两个死党和被“电晕”的三柱子围了上来,围着韩江一直看,嘴里嚷嚷着这个叔叔好帅。

带着小红花手拿大苹果的芸豆特别得意的腆着小脸说,“那是,我妈妈仅次于爸爸,当然很帅。”

韩江这一上午彻底领教了儿子的古灵­精­怪,此时看见他耍宝也见怪不怪了,笑着拍他的小ρi股,“你这小混蛋的嘴巴还真是随你爸,油腔滑调,胡说八道。”

旁边的三柱子一脸费解,含着手指头说,“可是妈妈不都应该是女的吗?为什么你的妈妈是男的?”

芸豆也打不出来为什么,这时候仗义的妞妞跳了出来,“我知道!一定是芸豆的妈妈和爸爸感情不好!”

这跟是男是女有关系吗?韩江汗颜。

芸豆听到这个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巴,眼泪又像水龙头似的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二傻一看这个立刻打了妞妞和三柱子一下,“你们两个笨蛋,是实话也不要说出来嘛!”

“……”韩江望天,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芸豆似乎认真了,联想起之前韩江跟他说的话,还有云锦书从来不在他面前提韩江的态度,他更加确认了小伙伴们说的不错,爸爸和妈妈果然感情不好。

“那……那肿莫才会感情好?QAQ”

二傻这一次率先举手,“我知道我知道,记得我和妞妞上次传的情侣衫了吗?你给爸爸和妈妈买一件,他们穿上之后就会变好的。”

芸豆用力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

早上起来的时候,爸爸不让他提“情侣衫”这三个字,原来是怕触景生情,想起离开已久的妈妈,难怪气得夺走了他的­肉­包子。

之后四个小朋友凑成了一堆,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韩江无奈,坐在一边的台子上等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看了看,又仔细的塞进了口袋里。

好不容易放学了,韩江依约带芸豆去吃饭,小县城了没有什么太好吃的东西,甚至想给儿子买小朋友都喜欢吃的肯X基都没有,只能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方找了一家馆子吃了一顿。

但是稀奇的是,芸豆这个小吃货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见到­鸡­大腿就不管不顾,反而吃的心不在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韩江以为儿子是累了,也没太在意,等两人吃过饭之后,他牵着儿子的手往回走,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芸豆突然停下脚步,死活不走了。

“怎么了?豆子想买什么东西吗?”

芸豆点了点头,想起上一次爸爸就是带着他在这家商场买的“情(QIN)侣(ZI)衫”。

“妈妈,我带你走,我们去买好东西。”

韩江不明所以被芸豆拉着往里走,小家伙熟门熟路的找到那家店铺,指着一件大码的印着小黄鸭的T恤说,“妈妈,就是这一件就是这一件,你快点买下来,穿上之后爸爸就会喜欢你的。”

韩江愣了一下,接着控制不住大笑起来,他实在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把二傻说过的话当真了,不过想到他为了自己和云锦书和好这么卖力,心里还是控制不住柔软的像一块发好的面团。

本来孩子嘴里天真烂漫的话是做不了准的,韩江作为一个成年人本不应该计较,但是他禁不住芸豆的软磨硬泡,也抵抗不了心里越来越往云锦书方向靠近的想法,竟然脑袋一热真的买下了那件极其Q的T恤套在了身上。

父子俩穿着一摸一样的衣服悠悠荡荡的去了幼儿园,下午的时候,韩江坐在幼儿园门口,一边用手机处理着公事,一边等着芸豆放学,结果竟然忘记了云锦书晚上下班会来幼儿园接芸豆这回事。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幼儿园终于放学了,芸豆背着小书包跑了出来,扑在韩江怀里的叫了好几声妈妈,而这时候云锦书已经骑着自行车远远的来了,这一刻韩江避无可避,两个人的视线一下子撞在了一起。

云锦书的睫毛控制不住颤了颤,韩江的手心竟然紧张的出汗了。

夕阳西下,三口人穿着一摸一样的衣服站在幼儿园门口,看起来很甜蜜,仿佛足够这样定格一辈子。

83

云锦书仅仅是扫了韩江一眼,接着回过头对着躲在他身后的芸豆说,“这就是你说的大秘密?”

他的表情很淡,似乎没有生气,但也绝对算不上高兴,芸豆毕竟年纪还小,摸不准爸爸的心思,忐忑的看了一眼韩江,接着小手一指严肃的说,“都怪妈……不不不,都怪叔叔!是叔叔不让我告诉你的。”

小家伙前一秒还在韩江怀里又蹭又打滚,后脚马上就把自己的“亲妈”出卖给阶级敌人,此等用心,直接让某人瞬间吐血。

云锦书抿着嘴笑,挑了挑眉,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说,“然后呢?”

“然后……”芸豆鼓着腮帮子,仰着头冥思苦想,实在是他没有对爸爸说过谎话,一紧张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然后老师说叔叔长得像我妈妈,我怕别人不相信,就让叔叔买了跟我一样的背心,真的真的!”

“还有呢?”

“米有还有了……”芸豆编不下去了,开始实话实说,“妈……呃不对,叔叔陪我玩了一上午的游戏,我们还得了小红花和大苹果,你看你看。”

说着芸豆从小书包里献宝似的把两样奖品捧到云锦书面前,眼睛眨啊眨,似乎希望借此来转移爸爸的注意力。

云锦书一听就知道芸豆这小兔崽子在胡说八道,老师又不是瞎子,看见韩江能当成女的才有鬼了。

站在一旁被当场抓了个现行的韩江,这时候也坐不住了,有些尴尬的抬手抓了抓头发说,“你别怪豆子,是我偷偷跑来没给你打招呼,我知道你现在八成不愿见到我,我这就走。”

韩江看着云锦书虽然心痒难耐,但是哪里敢上前一步,媳­妇­已经快把他踹了,自己再不老实一点估计真的要“妻儿”两空了。

说着他对父子俩笑了笑,有些低落的转身要走,芸豆的“水龙头”又打开了,眼看着就要扑上去抓住韩江,但是碍于爸爸的脸­色­只能弱弱的看着韩江离开,一动不敢动。

“等一下。”云锦书突然张嘴叫住了他。

韩江转过身来,背对着夕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云锦书似乎有些局促,低着头抿了抿嘴­唇­才开口说,“太阳马上落山了,要滚的话吃过饭再说。”

韩江愣了一下,惊喜的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芸豆这时候可算是高兴了,“耶”了一声扑上来,抓住韩江的裤腿往云锦书身边带,心里高兴地不得了,想着二傻果然很“博学”,情侣衫什么的最管用了!

韩江高兴地脑袋有些晕乎,以前所谓的情场手段好像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心里疯狂的叫嚣着留下来,但是一想到自己连韩仲天的事情还没有处理掉,哪有脸皮再留下来蹭饭吃。

“要不……还是算了吧,你下班已经很累了,别再为做饭忙活了。”

云锦书嗤笑一声,慢悠悠的开口,“我有说要给你做饭吃了吗?要不你就留下来烧饭,要不你就现在就滚蛋。”

韩江难得在云锦书脸上看到如此傲娇的表情,忍不住跟着翘起了嘴角,心里也轻松了几分,“得,只要你敢吃,我就敢做。”

云锦书看他一眼,带着芸豆自顾自的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韩江愣了一下,接着追了上来,“锦书,等等我。”

一路上,一家三口的情(QIN)侣(ZI)衫引来了很多老乡的驻足观看,芸豆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得意洋洋的坐在后座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晃荡着小­肉­腿,可是云锦书和韩江两个大人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起先韩江拎着几袋子蔬菜走在云锦书的左边,两个人一高一低,胳膊难免会碰到一起,炎热的夏季体温也热腾腾的,每次两个人的皮肤贴在一起的时候,云锦书就会像被烫到一样,马上弹开,可是路过的许多熟人看见他还是会说上一句,“哟,这不是小金吧,你表哥又回来了啦?这身衣服你们城里人穿上就是洋气,不过为啥有种两口子的感觉呢?哈哈哈……”

一来二去,云锦书实在是头皮发麻,指着自行车的另一侧对韩江说,“你去那边走,别黏在我身上。”

韩江怎么会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可是自己自从第一次搬到隔壁的时候碰过他一次,这家伙就顽固再也不让他近身,如今大半年过去了,他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妥协。

他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把左手的菜换到了右手上,刚要绕到自行车的另一边,却突然“嘶”了一声。

芸豆诧异的睁大眼睛,凑过来问,“叔叔,你怎么了?”

小家伙问出这话的时候云锦书没有偏过头来,但是余光却放在了韩江身上。

韩江的嘴角往上翘了一毫米,接着揉了揉自己的右臂,“没事儿,叔叔右肩膀有伤,没法提重物,左右换的频繁一点就好了。”

说着他绕到了自行车的另一边,害怕用左手提东西会撞到云锦书,所以只能吃力的用右手提着将近十斤的大米和青菜往前走。

云锦书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用左手提这东西,去后面走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答应豆子一天都能看见我,我走到后面他不就看不见了?”

“你——”

韩江反正已经决定不要脸了,脸皮值才他妈几个钱啊?有老婆孩子热炕头重要吗?

“你别总看着我啊,一会儿撞到树上怎么办?我知道你不愿意挨着我,你看我这不是离你够远的了么?”

韩江生怕自己的决心表达的不够坚决,特意又往马路中间靠了靠,这时候从后面飞快的开过来一辆摩托车,韩江猛地一躲,摩托车撞着他的右肩膀擦了过去,吓得周围不少过路人都惊叫起来。

“韩江你是傻Ъ吗?智商都被猪拱了是不是?”云锦书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明知道韩江绝对是故意的,但是一想到他右肩膀上的旧伤是替自己挨枪子落下的,就没办法坐视不理。

“得,你……你厉害。”云锦书指着韩江咬牙切齿的跟自己较了半天劲儿,才不耐烦的说,“你还不快过来,真想被撞车死还是怎么着?”

韩江得偿所愿,乖乖的提着东西走到了云锦书旁边,脸上的表情跟身上的小黄鸭一样白痴的惨不忍睹。

虽然他是故意降低自己的智商,但是……被撞得那一下还真他妈的疼啊。

***

韩江虽然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但是到底也算是有些厨艺,虽然因为食材和时间不够,做不了当时特意拜师学来的“清汤面”,但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还是没有问题的。

芸豆第一次吃“妈妈”做的饭,高兴地不得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上大半的菜一扫而光,等吃饱喝足了,就拍着圆鼓鼓的小肚皮去卧室玩了。

韩江在厨房洗碗的时候,云锦书不做声的走了进来,倚在门框上在背后盯着这个男人半天,才“喂”的叫了一声。

韩江手上一滑,差点把一个盘子砸在地上,回过头来发现是云锦书他才勾起了嘴角,“你怎么进来了?”

云锦书走过来,看着韩江手上熟练地刷碗动作,问他,“你明知道我在故意为难你,还跑回来做什么?”

韩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挑了挑眉笑着说,“如果做个饭刷个碗也叫为难的话,那我甘之如饴。”

“韩江,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上次一声不吭就走了,现在又突然莫名其妙的回来,你觉得我会怎么想?”云锦书蹙起眉头,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理解这个认识了将近十年的男人。

“你临走之前把我骗的团团转,还拿芸豆来威胁我,现在又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去幼儿园找芸豆,你究竟想­干­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如果这是你新发明的­精­神折磨法,那能不能换个人玩?”

韩江放下手里的盘子,收起脸上的笑意回过身来,盯着云锦书说,“上一次不告而别,我的确是有苦衷,但是现在没办法告诉你,这一次回来我只想静静地看看你和孩子,没想来打扰,可是……”

“可是你已经打扰了。”云锦书打断他的话,觉得韩江的逻辑越发的莫名其妙,“我不认为有苦衷就能够解释你的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芸豆念叨了你足足有一个多星期,你考虑过小孩子的感受吗?哦,对了,你根本就没体会过当父亲,当然也不会在乎孩子的想法。”

“我有!”韩江突然抬高了声音,接着对上云锦书那双深­色­的眸子,又泄了气,良久才苦涩的勾起嘴角说,“锦书,你又何尝在乎孩子的感受?你瞒了我三年啊,这期间芸豆是怎么想的你清楚吗?”

云锦书脸­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韩江本来不想把实话这么早的说出来,但是他也不想让云锦书一直误会下去,“我已经知道了,锦书,芸豆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是不是?”

云锦书仿佛被一记重锤砸在了脑袋上,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很久他才嘲讽的笑起来,“韩江,你没发烧吧,长病了就乖乖在家里吃药,别跑出来胡说八道。”

“我是男人好不好,你简直……简直可笑!”

“对,我也觉得可笑,如果不是亲子鉴定做不了假,我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韩江终于沉不住气了,逼近一步扳着云锦书的肩膀说,“如果不是我查出来,你还打算瞒着我多久,三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云锦书脸­色­越发的惨白,额头上慢慢的沁出一层汗水,除了重生,这是他今生最大的秘密,如今也被韩江这样彻底的撕开了,一瞬间心里难堪的简直无法呼吸。

毫无疑问,对于男人来说,这种荒唐的事情简直是最可怕的羞辱,在温哥华待产的那段日子,每天要接受护士和大夫异样的眼光,还要像青蛙一样接受稀奇古怪的检查。

如果不是他当时拿出足够多的钱来封住那家私立医院的嘴,也许现在他已经成了全世界都想去研究的怪物。

深吸几口气,他抬起头盯着韩江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韩江看到云锦书这样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就心疼了,他本来不想逼得他太狠,结果脑袋就是这么一热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他闭了闭眼睛,慢慢开口,“很早之前了,在你家里发生火灾那一次,医生就告诉我,芸豆的血型跟我一样,都是RH­阴­­性­,他建议我去查一查,但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直到前些日子,芸豆跟小朋友打架,我才有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凝视着云锦书的眼睛说,“我本来就有些怀疑了,但心里始终不敢相信,上一次用芸豆威胁你,也只是为了诈你话,结果……呵,你还真被我试出来了。”

云锦书听完眸子闪烁了几下,像是剧烈运动过后脱力的感觉,他扯了扯嘴角最终笑了笑,“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料到最后竟然是血型出卖了我。”

韩江抬手抚摸着他的侧脸,心里复杂的像是扯不清的线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宁愿带着一身伤去温哥华,也不愿意来找我?”

云锦书推开他的手指,嗤笑一声,“告诉你有用吗?你那时候自己都被灯架砸的半死不活了,怎么会来管我?更何况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韩江愣了一下,紧接着心里有些怒气,“孩子是两个人的,什么叫与我无关?你宁愿告诉顾彦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告诉我,甚至上次董旭那件事情,我们两个差一点就死了,你也没有一点松动,是不是等我死了变成一推白骨,你都不会让芸豆认我这个爸爸?”

云锦书咬着嘴­唇­,抬手推了韩江一下,“对,我就是这么想的!看着你们韩家断子绝孙我才高兴,反正我他妈早就不管不顾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照样能把芸豆教育好,我可不想把他送到你们韩家,再培养出来一个姓韩的人渣!”

话及于此,韩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云锦书没有说错一句话,从始至终都是他们姓韩的欠了他的,不用说韩仲天,哪怕是他自己都觉得他就是个实打实的人渣!

揉了揉额角,他退了一步,“锦书,你说我人渣我无话可说,但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没有把芸豆从你身边夺走的意思,刚才是我口气太急躁了,但是我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上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提到这个云锦书的脸陡然涨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尴尬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他妈……还想问你呢。”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半响视线快速的弹开,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两个男人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囧了。

要是彼此都没有前世的记忆还好说,但是此时此刻对面站着的人,是从上辈子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一个。

如果说云锦书对韩江的了解足够深的话,那么韩江也同样了解他,算上前世,两个人滚床单的次数已经多的根本就数不清了,如果以前没事儿,现在的芸豆又该怎么解释?

韩江脑袋都大了,最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忍着笑意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以前我记得咱俩都有戴套,所以就没有,可是这一辈子那两次都没……”

“你他妈闭嘴!”云锦书恼羞成怒,脸上一阵绿一阵青,恨不得立刻把韩江从这里踹出去。

这个羞耻的话题一次又一次挑战着他的脑神经,他决定终止话题,转身就往外走,结果刚一转过头,他就在门口看到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

那一瞬间,云锦书都有拿着刀杀了韩江的心了。

“爸爸,什么叫‘戴套’啊?”

芸豆用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看着云锦书和韩江,那表情像在问月亮和太阳哪个更大一样无辜又水灵。

“……”云锦书的脸彻底的绿成了菠菜叶,僵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韩江只觉得这个场面既尴尬又喜感,之前心里的憋屈和愤怒都不知不觉消散了,他走过来蹲下来摸儿子的脑袋,“大人在说话小孩不许听,快点回去睡觉,否则你爸爸要打人了。”

“可是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什么叫‘戴套’啊。”芸豆歪着头一脸的费解,拽着云锦书的裤脚说,“爸爸爸爸,你不是说不懂就问才是好孩子吗?那你快点告诉我啊。”

云锦书用最大的努力克制住撕了韩江那禽兽的冲动,拎着芸豆的领子把他提起来说,“快、点、回、屋、睡、觉!”

芸豆愣了一下,接着“哇”一声哭了起来,眼泪又像没有把门的水龙头说来就来,“我刚才都听到了!你们不说我是怎么来的肯定是因为我是捡来的对不对!呜呜呜……原来爸爸也不是爸爸,是后爸,呜呜呜……”

之前厨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芸豆这么一搅合完全没有了,小家伙哭的震天响,恨不得把房顶都掀翻,云锦书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好气的哄,“谁说芸豆不是亲生的了,我们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小傻瓜。”

“那我是不是亲生的跟带没戴套有什么关系?”

芸豆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个问题,韩江一个憋不住笑了起来,收到云锦书一个冷冽的眼神之后,乖乖的投降,“豆子,其实我跟你爸爸也在研究这个问题,你就别问了,等我跟你爸深入浅出由表及里的探讨清楚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姓韩的你他妈的别教坏我儿子!”云锦书忍无可忍,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

韩江对他做了一个“要不你来哄他”的表情,把芸豆抱在怀里,像晃摇篮一样晃着他,一边走一边哄,两三下把小家伙就哄的服服帖帖,最后完全忘记了对自己身世的执念,过了一小会儿竟然趴在韩江的肩膀上睡着了。

云锦书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胸口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怎么都不痛快。

等韩江把芸豆抱回房间出来之后,望着云锦书挺的笔直僵硬的后背,趁着他不注意,从背后一下子搂住了他。

云锦书僵了一下,连跟他反抗的力气都没了,指着大门说,“韩江,我现在也不想讨论芸豆的问题,如果你觉得我是怪物之类的,尽管把我送研究所,我反正没力气再跟你折腾了。”

韩江搂着他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反而从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声,双手用力箍住云锦书的两手,低下头亲吻他的耳垂,“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云锦书手臂动不了,只能偏过脖子冷冷的说,“那你想怎么样?”

“本来不想怎么样的,可是现在想了。”韩江反正彻底扔了脸皮了,一个欺身用力的把云锦书按在沙发上,低下头吻他的嘴­唇­,带着温情的笑意说,“锦书,你反正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们就再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云锦书用力的挣扎几下,奈何韩江的力气太大,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抬眼对上韩江的眼睛,瞬间看懂了他的深意,顿时后背都凉了半截,“韩江,你敢试试看!”

韩江其实就是吓唬他,压根没想,也舍不得对云锦书来硬的,但是人心实在是不能餍足的无底洞,探出第一步,就想要第二步,第三步……当再去一次贴上云锦书温软的身体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汗毛都激动地立了起来,全身都在叫嚣着对爱人的渴望,甚至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又害怕这个姿势云锦书不舒服,还特意拿起旁边的一个靠垫放在他的后背上,低下头用鼻尖蹭着他的脸颊,低沉着声音说,“锦书,与其送医院让那些大夫对你动手动脚,不如让我亲自来帮你检查一下,这一次我们也不戴套……”

84

“唔!”

韩江说完低下头不管不顾的攫住了云锦书的嘴­唇­,双手撩起T恤衫,抚摸着他光滑瘦削的后背。

云锦书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响,脑袋嗡嗡作响,一气之下,抬起腿狠狠地顶在韩江的腹部,“你他……妈松手!”

韩江躲闪不及被他狠狠的踹了一脚,疼得“嘶”了一声,可是手上的力气一点也没有放松,脸上竟然还带着浅淡的笑意,“锦书,你越是这样我越会忍不住的。”

“那你就去找别人!”云锦书实在受够了韩江每一次跟他分别后就一副饿狼似的样子,抄起一个沙发靠垫就往他脑袋上砸。

韩江闷笑一声,躲过攻击再次欺上来,对着云锦书的耳垂呵气,手指不老实的开始接云锦书的腰带,“我哪儿敢有别人啊,就你一个,你看连芸豆这么大了,我还不知道儿子怎么来的,你总得让我研究研究吧?”

说着他的手指灵活的窜进衣服里,准确无误的捏住了云锦书的|­乳­尖。

“……唔!”

云锦书尖锐的抖了几下,一阵恐怖的酥麻从尾椎突然涌遍全身,耳垂和|­乳­尖一直是他的敏感点,平时洗澡被热水浇一下都会红很久,更何况是被韩江这样故意的揉捏。

韩江很显然对云锦书的敏感带记得非常清楚,哪怕闭上眼睛也知道如何挑起他的情yu,这时候眼看着云锦书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喉咙像被人猛然灌进一把沙子,­干­涩的厉害。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眸子越发的深沉,像一只要发起进攻的豹子一般,长腿跪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云锦书脑袋两边,低下头用鼻尖摩挲着他的侧颈,“锦书,我真想你。”

他像是在跟云锦书说,又像是在自己喃喃自语,低沉的声音在漆黑的客厅里回荡。

云锦书觉得全身都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口喘着气,漆黑的眸子由下而上抬起盯着韩江说,“可我一点也不想你。”

韩江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上嗤嗤的闷笑,“嗯,这我知道,不过有我想你就够了。”

话音刚落,他顺手开始扯云锦书的牛仔裤,夏天的衣服一向轻薄宽松,随便拉扯几下就顺着大腿滑了下去。云锦书只觉得双腿一凉,接着抬脚就踹韩江的脸,“你有完没完!”

“没完。”韩江勾着嘴角,一把握住他的脚腕,低头亲吻他的脚尖。

云锦书倒吸一口凉气,被韩江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被他使劲拉了回来,脚趾被人含在嘴里,柔软的,长着味蕾的舌头混着津液不停地舔动,气氛一下子煽情的让他的脸都涨红了。

云锦书到底是靠皮相吃饭的明星,长得皮­肉­细软,甚至连脚趾都不例外,在窗外若有似无的昏黄路灯照­射­下,他的脚背泛着盈盈的浅­色­,被韩江含过之后沾着一层水光,脚弓足背勾勒出好看的线条,一瞬间让韩江更加意乱情迷。

“够了……别这样……”云锦书闷哼着扬起脖子,撑在沙发上的手臂都在发颤,双腿极力的往后抽,却被韩江紧紧地握着不松手。

“别哪样?是这样吗?”

韩江带着笑意仔细亲吻他的脚趾,甚至恶劣的用舌头顺着脚背往上滑动,不停地亲吻云锦书敏感的膝盖窝。

“嗯……”

全身所有的敏感带都被人掌控,云锦书抖得愈来愈厉害,啧啧的水声在提醒着他与韩江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此时儿子就睡在隔壁房间,只要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把那个小祖宗吵醒!

想到这种可能,云锦书再也没法冷静,开始咬着嘴­唇­激烈的挣扎,趁着韩江疏忽的时候,他翻身就跳起来往旁边跑,却被韩江从后面一把扯回来,面冲墙紧紧地压在了上面。

“我说了,我不想!”

韩江失笑,抬腰往前顶了一下,一只手把云锦书的双手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探进­内­裤一下子握住了他那里。

“唔!”

“看吧,其实锦书你也想的,虽然你心里没法接受我,但是身体却比嘴巴诚实的多了。”

韩江像一只扑住猎物的猛兽,并不急于立刻宰杀自己的战利品,反而像猫捉耗子那样逗着云锦书,低下头亲吻他肩胛骨中缝的敏感位置。

“你……他妈……­操­……别碰那里!”

云锦书被迫仰着头躲避着韩江的掠夺,可是某人此时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用指甲轻轻的拨弄器官顶端的小孔,逼着云锦书不停地闷哼。

前列腺液沾湿了韩江的手指,他凑到云锦书耳边说,“亲爱的,你湿了……”

云锦书此时羞耻的脸都要滴出血来了,身前是冰凉的墙壁,身后是韩江炙热的胸膛,他用尽全力也挣脱不掉,眼下被韩江又握住了命根子,更是Сhā翅难飞,羞愤之下他回过头死死地咬住韩江的耳朵,简直像要把他的耳朵就这样咬下来!

韩江疼得钻心,但是根本不在意,等血都顺着耳垂留下来的时候,他扳过云锦书的脑袋狠狠地噬咬他的嘴­唇­,“你咬,尽管咬,反正我皮厚。”

这种不要脸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云锦书,他回过头来就破口大骂,“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这么傻Ъ!”

韩江被他骂乐了,点着头承认,“得,现在傻Ъ就要好好检查一下我们家芸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说着他一把扯下云锦书的­内­裤,手指顺着臀缝摸到了紧致的入口,当即云锦书脸都白了,“你他妈太­操­蛋了!”

“不是­操­蛋,是­操­你。”

韩江在床上一直都是斯文温柔的,但是今天也不知道哪里吃错了药,荤话连连往外蹦,抽回被云锦书前面弄得湿湿嗒嗒的手指,顺着臀缝他进探了进去。

“!”

云锦书剧烈的挣扎了一下,被韩江狠狠地镇压,一根手指用往里探了探,他压着笑声说,“锦书,都老夫老妻了,你别夹那么紧啊。”

云锦书又气又怒,身体不停地打颤,细白的皮肤蔓延出一层好看的红­色­,韩江意乱情迷,用往里探了一根手指,亲吻他的鼻尖,“你是怎么生的芸豆,是用这里吗,那为什么还是这么紧,嗯?”

云锦书羞耻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但是手臂很双腿全都被韩江箍住了,动都没发动,“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看!”

“乖一点,我再给你检查一下,别乱动,你看你,都蹭出火来了。”

韩江声音柔软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可是腰部以下一点也没含糊,某个坚硬的­肉­块抵在臀缝上,像是委屈似的往前顶了顶,“都怪你,又变大了。”

“­操­……你他妈真是……”云锦书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刚想再骂几句,韩江那家伙竟然突然蹲下来分开了他的臀瓣。

云锦书抖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他背对着韩江也看不见他想做什么,只能胡乱的往后抓,“你想做什么!”

“别怕,一会儿肯定不疼,我保证。”

韩江吻了吻他的腰线,像哄孩子似的还拍了拍他的ρi股,接着竟然……

“——!”云锦书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一开口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别这样……”

韩江此时根本不听他的,分开他的臀部,继续用舌头舔吻着他的|­茓­口,甚至像模拟­性­茭那样,用舌头往里刺穿,不断抚弄扩张着括约肌。

极度隐私的部位被人这样抚弄,任何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已经禁欲三四年的云锦书。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不停地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啜泣,太羞耻了……可是身体又无法自控的发抖,甚至前面的器官没有经过抚弄,就又一次­精­神的抬起头来。

“唔……”

云锦书羞耻的睫毛都沾湿了,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此时客厅的窗帘还没有拉上,如果有人从对面往里看,一定能够看见他­祼­着身体趴在墙上被另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侵犯的不停颤抖。

韩江此时根本就不管不顾了,他只想让云锦书舒服,即便是某个坚硬的器官已经胀得生疼,他也能咬着牙忍下去,仿佛只要看见云锦书因为无法自控的快感而丢盔弃甲的样子,他就已经达到了巅峰。

这种自虐的快感让他停不下来,心里的满足比身体更加让人欣慰,即使他曾经人渣的跟那么多人都牵扯不清,也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做到过这一步,从来都是别人想尽花招来满足他,只有云锦书,能让他抛开身份和顾虑,心甘情愿这么去做。

啧啧的水声在寂静的客厅回响,云锦书被韩江这般抚弄,早就兵败如山倒,没一会儿就身寸了出来,溅了韩江一手。

云锦书把头抵在墙上,不停地喘气,韩江站起来扳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把手上的白浊都舔­干­净了。

“别这样……”

这个场景太煽情,太羞耻,云锦书难看的闭上了眼睛,韩江却强迫着他睁开眼睛,“锦书,你睁开眼睛,我有话要对你说。”

云锦书睁开眼睛,韩江用那双黑­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接着没有任何征兆的捧着他的身体捅进了他的身体……

“唔……”

云锦书痛苦的闷哼一声,完全没有防备韩江的突然进攻,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根火热的楔子贯穿了,又疼又烫,逼得瞬间瞪大了眼睛。

韩江用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凝视他,托着他修长的双腿把抵在墙上,一使劲把自己彻底的埋了进去。

“嗯——!”云锦书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韩江这时候低下头吻住他的眼睛,在腰部挺动发起攻击的时候一瞬间,他嘶哑着喉咙说,“我爱你。”

85

这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汗水和欲望交织,难耐的让人的骨头都酥麻不已。

韩江那一句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云锦书整个人都僵住了,前世他等了这句话五年,到最后也是无疾而终,如今他已经不指望什么了,韩江却虔诚的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混着剧烈的喘息,像一只蛰伏在他身上的野兽,云锦书觉得脑袋一阵阵眩晕,想要伸手推他,身体却像被一根火热的钉子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喉咙里除了闷哼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韩江知道他难受,毕竟两个人已经太久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但是他却不想退缩,强忍着不断喷薄的的欲望,他托着云锦书的大腿一动不动,不断地低头啄着他的嘴­唇­,“一会儿就不疼了,你别咬嘴­唇­,都快流血了。”

云锦书头抵着墙,胸膛剧烈的起伏,双手攀着身后的墙壁想要站起来,可是却使不上一丁点力气,全身不由自主的往下坠,而每下坠一分就会把韩江更加深的吞进去,他摇着头,眼角泛红的说,“你……嗯……出来。”

“都已经这样了,我出去你会更疼。”

韩江嘴上虽然逗弄着他,实际上身体早就忍到了极限,额头上不断泛着汗珠,散发着强大的荷尔蒙气场,下身像是被一张丝绸质地的网细细密密的包裹住,随着呼吸悄无声息的吞吐着他的硕大,剧烈的快感从尾椎上窜,他的手掌紧紧地抓着云锦书的臀瓣,嘶哑着声音说,“锦书,你松一点,我要被你夹死了。”

“你——!放……嗯……唔……放屁……啊!”

云锦书的腿酸的不行,这个姿势让他没有任何的着力点,汗湿的手臂根本就攀不住墙壁,顺势往下一滑,那个坚硬的部位一下子捅到了他的前列腺。

恐怖的快感像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身上,云锦书控制不住尖叫一声,前面的器官流出了透明的黏液,沾湿了韩江的衣服。

韩江的眸子陡然沉了下去,心脏像是疯了似的狂跳,眼前的云锦书美得惊人,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时已经迷糊不清,嘴­唇­被咬的嫣红一片,汗水沾湿了他的头发,贴在脸上衬得皮肤惊人的白皙,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欲望俘虏,挣扎在禁欲和纵欲的边缘,­性­感的让人血脉贲张。

韩江暗骂一声,再也忍无可忍,低头猛地攫住云锦书的嘴­唇­噬咬一番,低声说,“抱歉,锦书……我实在忍不住了……”

他一边道歉,一边抬高云锦书的双腿把自己更加深的埋进去,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响,像极了餍足的野兽。

“啊……”云锦书被顶的声音都破碎不堪,随着韩江的动作起起伏伏,像被暴风雨席卷的孤舟,没有任何人能够来帮他。

他想要停下来这场荒唐的­性­事,但是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也许是两个人太过熟悉,当坚硬的­肉­块顶到最深处的时候,柔软的秘道只是惊愕的抖动了几分,便柔顺的裹住了他,甚至因为没有套子的阻绝,云锦书能够清楚地描绘出那里青筋突兀的线条。

太羞耻了……

云锦书颤的越来越厉害,可是又不敢大声的发出声音,他怕芸豆一会儿就会出现看到两个人如此不堪的一面,所以只能紧紧地咬着嘴­唇­,承受一次又一次挞伐和进攻。

韩江掰开云锦书咬的死劲的牙关,含住他的嘴­唇­不停地吸吮,“别咬自己,我心疼,你怕儿子发现,就咬我。”

“唔……”云锦书闷哼一声,羞耻的低下头逃避韩江的亲吻,偏偏韩江就是不让他再自虐,不依不饶的跟上来,用舌头不断地描绘着他红肿的嘴­唇­,云锦书颤的厉害,一口咬住他的嘴­唇­下了死劲儿,一会儿口腔里就尝到了血腥味。

韩江低低的笑,被他咬成这样也不在意,强硬却不是温柔的继续进攻,每一次都擦着云锦书的敏感点过去,甚至恶劣的在里面画着圈子,就是不直接给他个痛快。

云锦书焦灼的发出剧烈的喘息,全身又痛又麻,偏偏骨头缝里还涌出一股股的痒意,让他难受几乎快要崩溃,前面的器官这时候直挺挺立着,随着两人的抖动不断地拉出段段银丝,奢靡煽情的让韩江红了眼睛。

“锦书,你哪里难受?嗯,说出来我帮你。”

“不用你……”云锦书给他一个凌厉的颜­色­,偏偏眼睛还泛着水汽,怎么看都没有什么震慑力。

韩江扑哧一笑,心里却软的厉害,想着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他爱的根本就舍不得放下,只想把他嵌进自己的骨头缝里。

再也舍不得欺负他,韩江找准了云锦书身体里最敏感的部位,用力一顶,接着猛地抽回来。

“啊——”云锦书控制不住尖叫了一声,身体剧烈的抖了几下,接着眼眶都红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能不能给个痛快?”

韩江被他的表情惹的口­干­舌燥,暗骂了一声,一口咬住他的鼻尖,“锦书,你真是我的克星。”

本来还想再逗逗他的心思彻底没了,最爱的人就在眼前,再忍下去就是傻Ъ!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一把抱住云锦书扔到了沙发上,紧接着欺上来狠狠的挺了进去,动作疯狂的却不失温柔,恨不得把云锦书就这样整个吃下去。

云锦书仰躺在沙发上,仰着脖子不停地喘着粗气,眼前一片昏花,随着韩江的动作起起伏伏。

明明心里那么羞耻,可是身体却控制不住一阵阵发麻,巨大的快感像海啸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转眼就将他彻底淹没。

当韩江死死地抵在最要命的那一处,低下头吸吮他的脚背的时候,云锦书再也控制不住,咬着手腕剧烈的身寸了出来。

极致的紧缩和炙热逼得韩江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紧接坚硬的器官剧烈的抖动了几下,眼看着就要喷发,可是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硬是在最Gao潮的时候逼着自己拔了出来,用手撸动了几下才释放出来。

韩江喘了几口气,抱着云锦书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口,抬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Gao潮过后云锦书总会有一时片刻缓不过神来,愣愣的趴在他身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江早就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也没有着急打扰他,而是抬头吻他的额头,把他汗湿的头发捋到后面,“累不累?累的话趴着睡一会吧。”

过了良久没人搭理他,韩江又轻声问了一句,结果这时候才发现云锦书竟然累得已经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了。

也许是太久没有做过这档子事儿,身体吃不消,又或者是云锦书的生物钟一向准时的缘故,他睡得非常沉,甚至连两人身体上粘糊糊的Jing液也没注意到。

韩江愣了一下,接着无声的笑了起来,抬手亲昵的刮了刮云锦书的鼻子,叹了一句,“你啊……”

盯着自己仍然­精­神抖擞的小兄弟,韩江无声的叹了口气,只是刚才那一次他哪里够饱?

云锦书禁欲了三四年,他又何尝不是?人心就是这样,当你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不对,心里只想着他,仿佛­肉­体的欢愉已经不再重要,只要看见他一眼,心里的满足就大过一切,哪还有闲工夫去想别人。

软玉温香在怀,韩江身体里的欲­火­又往上窜了窜,小兄弟激动地甚至抵在了云锦书的肚子上。

韩江抓了抓头发,觉得这真是一场甜蜜的惩罚,伸手使劲捏了捏自家弟兄,疼得倒抽一口气说,“你丫给我老实点,别动不动就立正敬礼。”

他的动作吵醒了云锦书,他蹙着眉有些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韩江的颈窝里,继续睡觉。

韩江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又扩大了几分,等到云锦书彻底睡睡熟了之后才悄无声息的坐起来,从裤子里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很简单的男款白金戒指,指环内侧刻着一串字母“IAWFYL”

他把戒指套在云锦书的无名指上,看了看尺寸果然大小刚刚好,无声的笑了笑,又有些舍不得的又把戒指摘下来放到盒子里,塞进了沙发缝里。

“锦书,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会收这个戒指,所以我就放在这里,等着你有一天会发现它。”

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韩江抱着云锦书转身走进了浴室。

“IAWFYL”

“IAMWAITINGFORYOURLOVE”

我在等着你的爱。

*****

凌晨四点,破晓将至,这时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甚至连月光都惨淡了几分。

韩江给云锦书洗过澡,又把扔在客厅里的脏衣服洗完之后,正准备躺在沙发上补一会儿眠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这个时候是谁闲的无聊打电话?

韩江皱了皱眉头,在沙发的角落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号码根本就不认识,­干­脆按了拒接。

可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认准了他,不依不饶的又拨了过来,一连三次,韩江忍无可忍,刚想关机睡觉,却鬼使神差的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听到了韩江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焦急的开口,“少爷,您可算是接电话了!”

韩江愣了一下,接着翻身坐了起来,“阿泽?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儿了?”

阿泽在电话那边压低了声音,不答反问,“少爷,您现在在不在S市?”

“没有,我在外地,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没用自己的手机?”韩江意识到了危机,一张脸瞬间­阴­了下来,转身去了阳台,不想打扰屋里睡着正熟的两个人。

“我被老爷的人给盯上了,他大概已经猜出我的身份,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了,我怕事情败露给您惹事儿,就没敢用自己的手机。”阿泽的声音很焦急,喘了几口粗气接着说,“老爷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已经查到了云先生的住处,我怕他对云先生不利,所以赶紧来告诉您。”

韩江听到这话猛然锁起了眉头,眼睛眯起来,沉默半天开口道:“他这次又想做什么?”

“他已经查出来当年挑拨我们与董家关系的就是云先生,再加上您……您跟他又是那种关系,我怕……怕老爷这次真的会下狠手。”

韩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捏着电话的手攥的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捏碎。

沉默片刻,他开口说,“你去吩咐一声,把暗中跟着我的那队人马全都调到X县来,我这就回S市。”

阿泽一听这话急了,“不行啊少爷!您把人手全都用来保护云先生,那您自己怎么办?”

“放心,韩仲天再还没用弄出第二个儿子之前,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尽管按我说的办,让他们把人给我看好了,要是掉一根汗毛,我就让他们几个都赔命。”

“可是少爷……老爷手里的人都厉害着呢,万一他对云先生来狠的,咱们的人也防不住啊。”

韩江冷笑一声,“放心,我比你更了解他,韩仲天这么要面子,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的来一个小县城抓人,别忘了他现在已经马上要卸任了,擅自动手把事情闹大了吃亏的是他自己。”

“我敢保证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来硬的,只要咱们的人把锦书和豆子看好了,防止他来­阴­的就足够了。”

阿泽听了这话便不再多说,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少爷,我马上照办。”

“等一下。”韩江突然叫住了他,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等天亮了去银行提五十万出来,顺便给夫人打电话,告诉她我下午就去老宅找她喝茶,让她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阿泽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也不敢再多问,点着头说,“是的少爷,我明白了。”

扣上电话,天­色­已经微微擦亮,东边透出了鱼肚白,韩江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回头望了望屋内一室的寂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本来还想再等几天,可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即便是父子,这一仗也不得不打。

悄无声息的打开卧室的房门,在芸豆和云锦书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他拿着自己的外套转身下了楼。

车子疾驰而去,留下一阵尘烟。

冰冷的老宅终于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那里不是家,而是一个早就扭曲的豪华囚笼,这一次,他必须再次走进那里,为自己真正的家人而战。

86

云锦书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窗外一片艳红的晚霞,映的屋里暖洋洋的,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撑着床板坐起来,股间传来一阵刺痛,腰部以下简直像是被人折断一般酸痛无比,他当即愣了一下,接着一张脸都黑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昨夜的事情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过,他跟韩江纠缠在一起,被按在墙上进入,甚至到了最后可耻的在这个男人身下达到了Gao潮……不堪回首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云锦书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的像是面条一般,股间那个羞耻的部位至今还有一种诡异的异物感,好像一直合不拢……这种感觉太过鲜明,让云锦书想要自欺欺人都不行,他烦躁又颓废的抓了抓自己乱成鸟窝一样的头发,听见屋外有脚步声,便撑着身子随便披上一件衬衣走出了卧室。

不算大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云锦书不想动弹,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嗓子,“韩江,你出来。”

这时候厨房里的响声一顿,接着就听见芸豆的笑声,接着小家伙撒欢似的跑出来扑进云锦书怀里,“爸爸爸爸,你醒了!你是大懒猪,睡了整整一天了呢,比豆子还懒。”

云锦书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抱歉,没想到睡了这么久,让你担心了吧?韩江呢,叫他出来。”

芸豆眨了眨大眼睛,歪着头说,“米有喷火龙叔叔啊?厨房里只有赵­干­爹。”

“赵­干­爹?”云锦书愣了一下,不明白儿子在说什么。

这时候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男人,腰上带着围裙,手里还端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看见云锦书当即怪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差点把手里的菜掀在地上。

“哎哟我去,锦书,你能注意点影响吗?一身吻痕也不知道遮一遮。”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耳朵涨红了,回过头往旁边的穿衣镜上一扫,果然看见自己从脖子到胸口全是红­色­的吻痕,他的脸当即就涨红了,胡乱的扯了扯衣服,盯着眼前的人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赵大牌,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家?!”

赵翰川看着他手忙假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弯了腰,倚着门槛说,“怎么,只允许你来这小镇旅游,就不兴我来耍一耍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云锦书很久没有见到赵翰川了,心里又高兴又愧疚,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芸豆在旁边捂着嘴偷笑,“爸爸真笨,你实话告诉赵叔叔你想他了不就好了,羞羞。”

云锦书被儿子给嘲笑了,一时间更尴尬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赵翰川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想到自己当初有不辞而别,对这个亦师亦友的老赵,心里始终愧疚不安。

赵翰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困窘,摘下身上的围裙笑着说,“傻小子,别愧疚了,你的事情我都听韩江说了,我没怪你,这一次还是韩江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你丫的竟然在躲到了这里,真是让我这大半年好找啊。”

“抱歉……赵大哥,我……”

云锦书垂下眼睛,听了赵翰川这话心里更惭愧了,他本以为躲到这个偏远小镇可以彻底远离过去的生活,所以才下了狠心跟过去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但是这种自私的做法对于真心对自己好的老赵和顾彦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赵翰川一看见云锦书的表情就知道这傻小子又在胡思乱想了,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说,“行啦行啦,别来这些虚的了,多少年老搭档了,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人嘛,不过……”

他暧昧的看了一眼云锦书脖子上的吻痕,调笑着说,“看着你现在这么‘­性­福’,我也就放心了。”

云锦书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就知道不能指望赵大妈嘴里说出什么好话来!

不自在的拢了拢衣领,他低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样?”赵翰川失笑一声,靠在沙发上看这云锦书,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实话,当初你又一次一声不吭的溜走之后,我就发誓这辈子就当不认识云锦书这个人,就他妈没有这么当朋友的,屁都不放一个,说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明白我当初给你接到好剧本,结果打电话过去竟然是空号的感觉吗?”

云锦书默默地低下头,惭愧的说不出话来,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人,一个是顾彦,另一个就是赵翰川,这两个人掏心窝的对自己好,可是他却没法给他们任何回报。

扯了扯嘴角,他装作不在意的调笑,“赵大妈,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别对我这么好,小心我会爱上你啊。”

赵翰川绷不住先笑了起来,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算了吧,你要真是爱上我,韩江第一个就饶不了我,祖宗哎,求放过。”

云锦书笑了起来,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多表情,“都说了,我俩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就当我是个公共厕所,来了就上,上完就滚,我他妈都躲到深山老林了,还没躲开。”

赵翰川听了这话顿时敛起脸上的笑容,“锦书,你以前说这话我还信,可现在我不信了。”

云锦书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赵翰川吸了一口气,把在一边挺热闹的芸豆哄到了卧室里之后才掏出一根烟刁在了嘴里。

“我以前的确不看好姓韩那孙子,跟温泽云腻腻歪歪没个定­性­,但是看一个人不仅要用眼睛,还得用心,你把心都封上了,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云锦书抿着嘴­唇­,盯着他半天,摇了摇头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赵翰川笑了笑,把烟头掐灭了说,“那这么给你说吧,今天早上凌晨四点的时候,韩江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了一串地址让我开车来找你。”

“当时我就烦了,开口就骂他,你大爷的,半夜三更不睡觉,莫名其妙让我去个小破县城,是不是有病?你还真以为自己天王老子啊?”

云锦书想到赵翰川当时的表情,忍不住乐了,赵翰川扯了扯嘴角继续说,“我当时有心为难他,告诉他‘云锦书没把我当朋友,我吃饱了撑的热恋贴人家冷ρi股’,你愿意去就去,别大半夜的给我发疯。”

“结果韩江二话没说直接开车去了我家,堵在我家门口把你俩之间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当时我真是惊呆了,没想到你俩竟然同生共死过一回,你小子甚至差点就要去见了阎王。”

“当时我简直担心坏了,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来看看你,可是我又不愿意让韩江这家伙过得太舒坦,故意逼他说‘你让我去见那个混蛋也行,你跪下求我我就去’。”

“结果这家伙还真他妈是条汉子,为了你二话不说,直接跪在我家门口了。”

云锦书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接着脸­色­苍白的摆了摆手说,“别开玩笑了,这种话你也信,就为了让你跟我见一面,他用的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赵翰川深深地看他一眼,表情很认真,“我一开始也觉得可笑,再一追问才知道韩老头要对你下手了,他必须回去跟老头子做个了结,可是他怕自己这样无缘无故的一走,你肯定又得胡思乱想,甚至会被老头子的人下了黑手,他不放心任何人在你身边,所以只能来找我。”

云锦书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脑袋里乱的厉害,坐在沙发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赵大哥,你别说了……韩江这个人你不了解,他的花招多着呢,你别被他骗了。”

赵翰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指了指晾在阳台上的衣服说,“锦书,我有眼睛会自己看,你瞧瞧阳台上这些衣服,看样子还没­干­吧,瞧你这一身的草莓估计是不会爬起来洗衣服了,那这些衣服是谁洗的?在S市呼风唤雨的公子哥,跑到乡下来给一个人洗衣做饭,甚至为了不让这个人胡思乱想,特意千里迢迢跑到我家门口下跪,如果这些都是谎言,他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云锦书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脏因为找含春的话跟着紧紧地缩在了一起,扯了扯嘴角,他无声的笑了笑,“赵大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跟韩江站到一边。”

赵翰川就知道云锦书又钻了牛角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哎哎,这家伙我可还是看不顺眼,你别把我俩扯到一起,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这爱情这玩意儿无非就是个你情我愿,一定要想那么多,把自己逼到死胡同,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云锦书笑了笑,沉默不语。

这时候芸豆从屋里跑了出来,委屈的就差就地哭给你看了,“爸爸,叔叔,你们是坏蛋!西红柿炒­鸡­蛋都凉了,还不让我吃饭饭!”

本来凝滞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云锦书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赵翰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抱起芸豆扛到了肩膀上,“得,小祖宗饿了,咱们先吃饭,让你尝尝你赵­干­爹的手艺!”

“­干­爹万岁!\(≧3≦)/”

一大一小跑进了厨房,云锦书坐在沙放上良久,看了阳台上的衣服一眼,若有所思。

***

韩江赶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天­色­刚蒙蒙亮,老宅里面的佣人已经忙碌了起来。

黑­色­宾利刚驶入大门,老管家远远地就认出了他的车子,热情的迎了上来,“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韩江点了点头,从车上下来,“父亲在吗?”

“在的在的,老爷起得早,之前去花园里练了一会儿剑,这时候正在饭厅里用早餐呢。”

韩江勾了勾嘴角,“他在那就最好了。”

管家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带着笑脸说,“少爷,用不用进去通报一下,顺便让厨房多为您准备几个好菜?”

“不必了,通不通报都要见面。”韩江摆了摆手,关上车门径直走进了别墅。

此时不过早晨五点多一点,可是所有的佣人已经忙碌了起来,韩仲天在部队里早就养成了军人做派,每天四点半准时起床,所以勒令家里所有人也不得睡懒觉,必须跟他同寝同息。

饭厅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香气,韩仲天坐在餐桌最中央的位置,一声不吭的吃着面前的清粥小菜,而对面的王雪琳早就梳妆打扮好,一身花­色­旗袍,拿着刀叉吃着三明治和­奶­酪。

韩江远远地走过来的时候,韩仲天“哼”了一声,手中的筷子一甩,脸­色­当即­阴­了下来。

“父亲、母亲。”韩江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欠了欠身子算是打了招呼。

“你还知道回来?”韩仲天皱着眉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冷似寒霜。

韩江笑了笑,眼睛眯着说,“嗯,父亲对我多番‘照顾’,我要是不回来岂不是太对不起您的一番美意?”

一来一回,父子两个人的气氛瞬间僵硬到了极点,坐在一旁的王雪琳早就跟韩江站成一线,此时当也不会­干­坐着当傻瓜,勾起嘴角笑着说,“难得回来一趟先别忙着叙旧了,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吃什么早饭!”韩仲天抬手“砰”一声拍在桌子上,“他一心都在那个男表子上了,还有什么心思吃饭!”

韩江冷着脸嗤笑一声,双手抄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说,“父亲,您一把年纪了嘴巴放­干­净一点,别天天表子来表子去,就算您现在已经卸任不当政委了,也得注意身份不是?”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韩仲天的脸都扭曲了。他刚刚从高位上退下来,大权旁落,在官场圈子里也没有自己人可以控制,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而他如今落得后继无人的下场全都是因为韩江这逆子跟他对着­干­,这个火让他如何能够咽的下去!

他抬手掀翻一碗白粥,滚烫的液体瞬间淌了一桌子,王雪琳被烫的尖叫一声,昨天买的真丝旗袍就这么给毁了。

“我真后悔当初一时大意放跑了云锦书,让你被他迷成现在这副鬼样子。”韩仲天撑着拐杖站起来,眼睛愤怒的眯在一起,“我培养了你三十几年,不是让你为了个戏子抛家舍业去穷山沟子里当农民的!他愿意带着儿子种地,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们韩家世代当权,你跑去当农民,我都替你丢人!你为了他扔了大选,是不是以后连我这个老子还有韩家的公司都扔了?”

韩江冷笑,“你既然这么瞧不起农民,还吃什么饭?你喝的粥吃的菜哪一样不是农民种出来的?官场上没有谁是绝对的常青树,你爬到现在这个地位应该知足了,难道你卸任了还成了我的责任?”

“难道不是?”韩仲天眯着眼睛,挑着眉头说,“如果当初不是这个云锦书在背后挑拨离间,我们与董、温两家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如今我退了位,当权的没有一个是咱们的人,如果你足够狠心就该杀了那个表子,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说你的儿女情长!”

听到这话韩江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之前一直伪装的耐心也消失殆尽。

上辈子韩仲天弄死了云锦书,这辈子还不知足,难道还想再来一次?真当他韩江愚蠢到不敢动手是吗?

幸亏阿泽发现的早,如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韩仲天起了歪心思,凭他的偏执的­性­格,真的会对云锦书痛下杀手,想到这种可能,韩江后背一阵阵发凉,心里的怒火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怒极反笑,韩江勾起嘴角说,“父亲,您现在说这些只让我觉得是一个失败者在歇斯底里,我再说一遍,云锦书是我的爱人,您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

韩仲天听了这话大声笑了起来,他本身­性­格就极其刚愎自用,根本不信韩江有能力扳倒他,如今听到这话只当是听了个笑话。

“好,很好,那我们就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会愚蠢到什么地步。”

说完这话,韩仲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神­色­不悦的拿出手机接了起来,“什么事?”

“嗯,让那几个股东等着,我这就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韩仲天突然­阴­厉的看了韩江一眼,不明所以的笑了起来,“当然,我正有此意,无关紧要的人该滚蛋就必须滚蛋。”

说完他挂了电话,冷哼一声,留下一室狼藉,拄着拐杖离开了饭厅。

所有的佣人都吓傻了,站在当场一动不敢动,韩江揉了揉眉头,吩咐佣人打扫一下卫生,一眼瞥到了慌张往外走的王雪琳。

“母亲,您忘了还约了我喝茶吗?这么急匆匆的走做什么?”

王雪琳僵硬的回过头来,要笑不笑的说,“你又想做什么?”

韩江笑了笑,对她作了个请的姿势,呣子情深一般揽着母亲的肩膀往楼上走,这时候他的手机冲进来一条短信,打开一看他的脸­色­变了变,低头凑到王雪琳耳边低声说,“母亲,恐怕您要受累跟我去一趟公司了,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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