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叫她失望了,原因是参加一次聚会,和一群闲着的朋友凑着赌博二十一点,这是一个我不会玩的游戏,我积极参与只是怕闲在一边没事干,于是在现场学会了基本规则,立刻不听她的劝告付诸实践,两小时输掉五千多元,直把袁晓晨气得够呛,不知她是由此推测出我这人命太衰,还是发现我恶习太多难以理喻,反正她事后两天之内对我爱搭不理,接下来一天,我又去一个朋友家打麻将赢了三千元,叫她对我态度好一点,此刻冬天过去,春暖花开,袁晓晨找到工作,在一个离我家近四十公里的公司上班,算起来一个月交通费与租房相差无几,于是她在公司旁边租了一套一居室,商量好周末在一起过,其余时间各自安排。
租房的前一天,我和袁晓晨吃了一顿微妙的午餐,她边吃边用眼风儿扫我,暗示我应对她外出租房提提意见,我对此闭口不谈,看得出来,她有点失望或者说扫兴,也许我挽留一下会叫她更自信,我没有那样做。
我并不感到别扭,我喜欢叫她把我理解成自私冷酷的那一类人,免得给自己添麻烦,有些男人喜欢那种被别人强烈需要的感觉,恨不得身后有几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才过瘾,我觉那样很累,我知道自己不重要,在人群里如同一枚随风飘落的树叶,我很知足,有那么几个瞬间叫我感动就够了,我觉得使着劲儿聚上什么人假欢喜一场,然后去迎接随之而来风平浪静或是冷落孤单没什么意思。
“那我们又变成袍友啦?”
我瞧见袁晓晨半真半假地问我。
我没接她的话。
她呆了半刻:“这顿饭我请你,感谢你在我灰暗的日子里收留我。”
随即,拿出钱包把账付了。
我起身要走,她说:“等会儿,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要是喜欢上一个不好色的男人怎么办?”
“你是说我吗?”我冲她笑笑。
“滚!你也值得我喜欢!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的性奴隶,我想什么时候找你,就什么时候找你!而且,我再说一句,你这样未老先衰的样子,哪儿像搞艺术的?一点**也没有!跟一般人儿没什么两样!”
“我觉得我开始走下坡路了。”我顺嘴接了一句,说的倒是真心话。
“什么下坡路?”
“我说不清。”
“事业还是感情?”她认真地问我。
“是人生吧,”我突然回了一句,“事业和感情,都是人生的假象,蠢货才抱住不撒手,那是一种所有人的共同爱好,付出,收获,成功,失败,这是生意,外加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就这么点事儿,有完没完啊——我说生活怎么那么单调呢!”
“就你清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袁晓晨像是被我的话给气着了,忍不住回了我一句,也许,是我刺痛了她。
我没接她的话。
她却想了想,然后问我:“你说人生还有什么东西?”
我回过神儿来,尽量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更庸俗的事儿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等以后写份报告详细地告诉你。”
“你这人真是,一说正经的就装不正经。”
是我把袁晓晨送到她新租的房子里的,那是我第一次去,车里放着她的几件最后的行李,临出发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见我把她所有的衣物统统从房间各处拿出来,堆放在一起,竟勃然大怒,看也不看就把几件放回原处,放得“咣咣”乱响。
“你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啊!什么都往外拿,是不是要给你新找的小情儿腾地儿啊!”
“你紧张什么,我不是帮你收拾呢吗?”
“不用你!一边呆着去!”
我坐到一边抽烟,看电视,她开始慢慢地收拾,我觉得她有点儿伤感。
“哎,你怎么啦?我觉得你今天特不正常。”
“不用你管!”她忽然坐到一边哭了几声,随即去洗了把脸,回来之后情绪恢复正常,“我没事儿,不知为什么有点不高兴。”
“是不是突然间,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涌上心头?”我嘲笑她的多愁善感,“装出一副粗犷的样子,其实是林黛玉的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