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商承恩自回京心思便颇为敏感。
苏倾池转身,一双风流眼望着商承恩,嘴角含笑,一时间顾盼生辉,“我记得有人曾说我是市井刁民,可是我记错了?”
商承恩哑然,面不改色道:“我几时说过这样的混账话。”
苏倾池一双凤眸戏谑地盯着他,商承恩咧嘴失笑。
苏倾池却不放过他,面上似笑非笑,“当初有人可说了不少混账话,可要我细细数一番?”
商承恩招架不住,连连告饶。
两人一路说笑,仿佛先前的一切不过一场虚境。
苏倾池望着翻飘而下的雪,心中怅惘几许,疼痛几许,如今只剩一丝叹息。当初无心,却误了许多人,他这一生碌碌无为,却又欠下这许多情债。
罢了,既然终究偿不清,又耿耿于怀,何苦来?不若放开一切,任情丝缱绻。
该了的,终有一日会了得干干净净。
苏宝儿把脑袋从窗外收回来,喃喃,“商承恩竟然回京了。”
商承恩原先教过他功夫,苏宝儿自然记着他,原先商承恩要出京从军,他还有些不舍,如今见他回来,心中不免有些感触,只是商承恩身旁那个男子,他却是从未见过,不过瞧着那人身形却似曾相识,略略收了心思,未作多想,苏宝儿抬头,正瞧见花景昭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不由问:“花大哥,你也瞧见他了?”
花景昭未答,一双眼睛深沉地望着窗外已经远去的两人。
苏宝儿见他出神,便也没打搅他,自己执杯喝了口茶,“这茶太浓,香气又太甚,想必店老板不是会品茶的。”
苏宝儿嘀嘀咕咕说个没完,花景昭却只字未听,心中百般滋味竟说不出缘由,良久,方叹了一口气,苦笑,“罢了,何苦自欺欺人。”
言罢,低头端了茶杯,半日未饮,“再坐会便走罢,白茗该等急了。”
苏宝儿抛了抛手中的纸袋子,“昨日还吵着要去瞧柳官儿,要不是允了今日给他带好吃的,他定要闹一番。”
“隔些日子便带他去吧,别叫他闷坏了,他与柳官儿处久了,感情自然深笃。”
苏宝儿扁扁嘴,“如今倒弄不清他是谁的人了。”
花景昭摇首失笑。
那方苏宝儿对他挤挤眼,示意他瞧楼下。花景昭望去,楼下恰有一处卖练子的摊子,一个白袍子的男子立在摊子前良久,视线在那些练子中间挑拣,末了仔细挑了一条出来,打量半日,方同小贩问了价买下。将练子小心放入怀中,那人俊美的面颊上露出一丝喜色,继而又微微拧了眉,无法展颜,如此三番,轻吐出一口气,嗫嚅了一句什么,强作了个笑颜而去。
两人稍作了片刻,便回了四合小院。
这夜,商承俊如往日一般进了花景昭的房间,花景昭依旧对他无甚好脸色,便是两人上了塌,也丝毫无怜惜之情。
商承俊伏在塌间喘息不止,面色酡红异常,吐息也比往日沉重许多,许久,待他额上沁了汗,方低声道:“今日……身子不适,你……轻些个。”
这般虚软的声音让花景昭动作一顿,旋即冷哼一声,丢开他,径自出了房间。
第二日自西祠楼回来,房间内已是空荡荡一片,料想那人已经走了,花景昭心情方好些,进屋刚坐下,便见桌上放了一条绸缎的练子。
绸缎,仇断。
一条练子便想将过往一切了个干净?天下哪来的这等便宜事,花景昭一阵怒气涌来,伸手将那练子丢出房外。
那日之后几天,商承俊竟再未现身。
“那日天还未亮,我出来小解,瞧见他披了衣衫出去了,走路不大稳当,在门口跌了一跤,好久没起来。”白茗吃饭的时候眨着一双大眼睛说。
苏宝儿哧了声,“先前那样嚣张霸道,如今竟落魄成这般?死了也活该,当初要不是他,你怎么会……”
苏宝儿噤口,白茗早忘了前事,如何还记得商承俊,虽不失为一桩好事,苏宝儿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伸手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白茗碗里,“嘴巴张大点吃,这么瘦的一点点,大腿还没我胳膊粗,我要是力气使大些,你还不得折了。”
“烂嘴巴。”白茗愤愤。
郎有情弟有意,一双小儿郎打情骂俏,瞧得花景昭暗中摇头,继而想起白茗先前所说之事,面上神色便敛了去。
然几日之后,花景昭方进屋,便见房内窗前立了一个身影,那人转头,面色尚有些苍白,“你是不是当我不会来了?”
花景昭没有看他,径自倒了杯茶饮下。
那人兀自望着窗外喃喃:“你还欠我一个回答,在那之前,我死不了。”
窗外的雪大了,纷纷扬扬,一层又一层,似是要将整个京城掩埋。
花景昭望着那人沉静的侧脸,心弦动了一分,恰是一分,便消散得五音无踪。
京城连下了七八日的雪,漫天漫地的银白,分外妖娆,什刹海、护城河一处早已上了冻。严寒冬歇之际转眼到了岁暮。
商承恩和苏倾池并没有在京中过年节的机会,只在京中匆匆停了三日,军中驻守在丹霸的将士已经出发去了大金川。京中众人忙碌着为岁末年节做准备之时,他们一骑快马,踏雪迎风,已在京城几十里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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