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苏柚睁开眼就只有这么个感觉。
头痛欲裂。脑袋像炸开了一样。
不过她马上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这是哪?
索性起身下床,走出房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少年正握着遥控器,看着一部已经静音的电视剧。
“醒了?”少年并没有回过头,苏柚怀疑刚才慵懒的声音是不是他发出的。
“我怎么在你家?”苏柚抚上自己的额头,对着面前的人问了一句,语气并不好。
“那个时候想去酒吧,就看到你了。”少年把电视的音量打开,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苏柚的问题。
“哦。”苏柚淡淡地应了一声,“昨晚谢谢你,我该走了。”
苏柚说着就往门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谢我?一句话就完了?”
苏柚在门前停住脚步,她就知道林凡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
见苏柚一直沉默,林凡走上前去直接搂住她的腰,把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无比近。
林凡在苏柚耳边呼着热气,带着丝丝调i戏的语气说:“昨晚我救了你,不如……陪我一晚。”
苏柚却故意装傻:“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林凡无奈地笑了笑,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苏柚一直望着门把。
见腰上已经没有禁锢,苏柚便毫不客气地打开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知道刚才林凡说陪他一晚不是玩笑话,也深知和林凡纠缠吃亏的一定是她。
得和林凡保持距离。
她的感觉这么告诉她。
“昨晚苏柚是不是在你家?”电话里的声音一点都不客气。
衣洛年着急了一个晚上,昨晚苏柚一直没回家,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空闲之际,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是啊。”林凡的语气倒是挺轻快,“我还帮她换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
“如果你敢碰她,我就宰了你。”
林凡却笑起来,好似好心提醒:“现在魑魅在我手上,我是他们老大,你怎么宰了我。”
海市与蜃楼⑥
( 魑魅是衣家旗下的帮派,是与黑道联系的纽带,衣家企业为什么生意蒸蒸日上?还不是还不是董事长衣启群跟黑道扯上了关系。
衣启群本来就想让衣洛年继承他的事业,一年前就把魑魅交给衣洛年管理,没到半年,衣洛年居然把魑魅拱手让给林凡,直到现在,林凡都是魑魅的带头老大,在黑道混得如鱼得水,衣洛年却只字不提他与黑道的瓜葛。
这一切,夏凉知情,苏柚却不知情。
衣洛年没和林凡耗下去,果断挂了电话。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
学校。
食堂。
苏柚和衣洛年面对面坐下来,两个人的餐盘里,是一模一样的饭菜。
“苏柚……”衣洛年欲言又止,“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林凡家?”
“我喝多了,倒在大街上。”苏柚压抑着心情冲他笑了笑,她并不喜欢衣洛年刚才问话的方式。
“以后别喝酒,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很危险的。”
“嗯。”
沉默。
苏柚没吃几口,就对衣洛年说吃完了,回到教室里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想必都在食堂吃饭。苏柚觉得无聊,就想出去走走。
刚走到门前,就对上林凡一双戏谑的眸子。
苏柚不知为何,竟让他逼着自己连连后退。
“你怕我?”林凡眉毛一挑,收起嘴边的笑,看着苏柚。
苏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直接忽略掉他的话,便问:“你怎么在这?”
“有点事找校长老头儿。”
“那你应该去校长室。”
“嗯,说的没错,”林凡突然与苏柚四目相对,“不过想看看你在不在教室,就过来了。”
“无聊。”苏柚甩给他一记白眼,绕过他朝教室外走去。
苏柚觉得胸口很闷,心乱如麻,难道是因为林凡。
苏柚晃了晃脑袋,骂了一句脏话,加快了脚步。
谁知刚下楼梯,就被脚下疑似弹珠的东西滑倒,苏柚尖叫了一声,朝楼梯下面滚了过去。
林凡跑过来的时候,苏柚已经躺在楼梯下面,血从她后脑流了出来。
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是林凡。
苏柚觉得自己脑袋就像灌了铅一样沉,还是动了动自己干燥的嘴唇,沙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林凡扶着苏柚坐起来,倒了一杯水给她,“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
“谁干的?”
“夏凉。”
林凡不说苏柚也猜到了,只是林凡的答案也会让她觉得难过。
“夏凉被警察带走了,不过以她家的财力来说,夏凉应该不久就会没事。”
“我知道。”苏柚只短短地回了林凡三个字,在林凡看来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于是林凡便很好心地对苏柚说:“衣洛年之所以没在是因为他被家里禁足了,上次打架校方告诉他妈了,那个女人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苏柚听出林凡的话外之意,无非是说再过不久衣洛年的妈妈一定会找自己谈谈,让自己做好准备。
“你饿不饿?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
两天没吃饭了,苏柚摸了摸自己瘪瘪的服部,朝着林凡毫不留情地点了点头。
海市与蜃楼⑦ 七时夏
( 林凡刚走不久,苏柚就听见有人敲着病房门。ww
“请进。”
不好的预感。
果然,进来一个中年女人,看她穿的样子,苏柚便猜到了七分。
“请问您是……”
“我是洛年的妈。”来者趾高气扬地说。
“哦,阿姨好。”苏柚微微有些失神。
“今天我来就为了一件事,”女人从来到现在根本连看都没看苏柚一眼,“出个价钱,离开衣洛年。”
“我正好想让他离开我呢。”苏柚淡淡地说,“死乞白赖地缠着我,还请阿姨好好管教这个儿子。”
女人愤怒起来,“你这什么话!”
“我儿子想找什么样的女孩没有?为什么非得死乞白赖缠着一个不起眼的女人?更何况你妈妈还是做那种工作的人!”
苏柚看到了她眼中的轻蔑和不屑。
易怒的人,不是聪明人,不过是狠人。
苏柚勾勾嘴角,扯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来,“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女生,你又为什么要调查我的背景?”
“你!”女人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确实是衣洛年缠着我,不然你回去问你儿子啊。”
女人轻哼一声,恶狠狠地说:“今后你别想再和我儿子有任何瓜葛!”
“慢走。”
不一会儿林凡就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苏柚一下就闻出那是七号包子铺的灌汤包。
顿时口水就泛滥了。
“怎么样?好吃吗?”
林凡看着苏柚几乎一口一个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形象的吃相,忍不住问道。
“嗯嗯嗯……”苏柚嘴里塞着包子,用鼻子发出几个四音节的“嗯”。
“刚才我碰上安若素了……就是衣洛年的母亲。”林凡动了动嘴唇。
“怎么?”苏柚正忙着吃有些不以为意。
“看样子你好像没给她好脸色。”林凡笑意更浓。
“她让我出个价钱,离开衣洛年。”
“怪不得……”林凡若有所思。
“怪不得什么?”苏柚接了话茬,“早知道刚才就答应了。”
“那你怎么不答应?”林凡突然戏谑地一笑,勾起苏柚的下巴,“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帮你?”
苏柚抽回下巴,丝毫不留情面:“山穷水尽也不用你帮。”
“你这次的医药费可是我垫的,你该怎么还我?”
“我又没让你救我,这是你自愿的,更何况,你明明知道我没钱。”
林凡居然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星期后。
学校。
苏柚好不容易补上了这两天落下来的课。像她这样一个贫穷人家的小孩,不得不说学习是唯一的出路。
不过她还有很多要顾虑的事,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因为耽误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她出院的时候就只剩下酒吧服务生这一个工作了。
现在她顶多就是个服务生,一个月也就一千左右的薪水,虽然不用愁林楚的住院费,但是一家人的伙食费现在都要靠自己一个人。
一千块,在这个大城市里,要生存还真不怎么容易。
想到这,苏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苏柚摸出手机一看,是林楚所在的那家医院的电话。
“你说什么!”
苏柚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想也不想就朝门外跑去。
海市与蜃楼⑧ 七时夏
( 苏柚冲到医院的时候,脸上已经全是泪水,只记得她拽着医生的衣服拼命喊。ww
救活她。
一定要救活她。
被通知林楚没事的时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后来是林楚告诉她,是她自己擅自揭下氧气罩的,还拔了点滴。
林楚想寻死。
“是什么都有我,总会有办法的!”苏柚冲着躺在病床上的林楚咬牙切齿地说。
“你有什么办法?”林楚艰难地蠕动着双唇,“欠了八万,怎么还?”
苏柚好似当头一棒,觉得忽然一下世界都静止了下来,半晌,才张口:“你怎么知道?”
“你看吧……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知道……”林楚扯了一个惨白的笑容。
“我问你你怎么会知道!”苏柚与林楚的模样简直相反,林楚平淡,而苏柚却暴跳如雷。
见林楚不说话,苏柚失去了等她开口的耐心,便擅自揣测道:“你不可能和于天成联系……是不是一个少年?”
可林楚完完全全是一个表情,看不出苏柚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妈,不管别人对你说了什么,你早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摆脱这种生活。”
“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你以为你死了就是不拖累我了么。”
“妈一辈子为了钱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以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却在我生下你那天离开,后来又过上了成天看别人脸色的日子,妈真的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只想着不拖累你就好……”
林楚话音刚落,只见母女两人双双泪流满面。
“总会有办法的。”苏柚刚说出口,竟发现自己的语调是颤抖的,于是便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苏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是中午,苏柚不想去上学。
做了个决定,走到了她工作的酒吧门前。
走到肯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捧着一碗凉皮吃得不亦乐乎,看到进来的是苏柚,便冲她笑了笑。
肯其实挺欣赏苏柚的,这就是为什么她两个礼拜没工作他还让苏柚继续在这工作。
其实最主要的是,苏柚聪明。
这一点,苏柚不晓得是遗传林楚还是她亲爸。
不过这次苏柚说出的话倒是让他没兴趣跟面前的这碗凉皮奋斗下去了。
因为苏柚说,她想陪酒。
虽然说明了只是正常陪客人喝酒,绝对不做出格的事,苏柚还是遭到了肯的摇头。
“你太小了我怕害了你。”
苏柚却因为这句话暖心了好久,不过感激归感激,还是得生存。
“我现在的薪水远远不够,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去别的酒吧。”
“好了。”肯还是妥协。
苏柚在这酒吧很被同行照顾,肯是个好人,他招来的服务生或者调酒师,包括陪酒的素质都不错,如果到了别的酒吧,自己肯定被算计死。
这是林楚告诉她的,林楚以前就是从陪酒女后来成为小姐的,同行的人都是彼此机关算尽,为了钱,为了利益。
所以林楚不允许苏柚进酒吧这种地方工作。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被生活逼得无路可走的地步。
海市与蜃楼⑨ 七时夏
( 让amy给自己花了一个比较淡的妆,换了一身黑色吊带和粉色的超短裙,苏柚站在试衣间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别害怕,习惯了就好了,我第一次陪酒也是紧张。”amy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朝着苏柚笑了笑。
苏柚也回过头给她一个笑容。
amy是一年前来这个酒吧的,一直以来都是陪酒女,她比较不会耍手段,在别的酒吧被别人欺负得一点容身之处都没有,就来肯的这个酒吧。
她经常都会坐在吧台前,化着浓浓的烟熏妆,把自己打扮得二十五岁出头的样子,嘴里时不时叼着一支烟。三年前,她只身一人背着家里来到这个城市,第一年本来对生活和未来抱着无限好的幻想,第二年本来想着在酒吧好好工作赚钱,第三年,来到这个酒吧,不知道有什么计划。
只是她现在才二十岁。
早就没了什么幻想。
苏柚突然很难过,她真的不知道每天这些难过都打哪来,好像再多的哀叹都挥不去。
舞池里男男女女尽情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嘈杂的音乐带着强烈的节奏感一直响在苏柚耳边,暧昧的灯光和浑浊的空气,总会让这里的人还没喝酒,便轻飘飘起来。
苏柚的第一个客人,还是amy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