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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步步错 > 70万立即进账。

70万立即进账。

近日收益颇丰。

明天大盘很可能会震荡整理,期指也不稳,买升买跌都不安全。我这个人,不贪心,安全最重要。

我呷一口牛­奶­。第三杯了。

我进了新加坡国内网站。

页面醒目位置,大标题:“恒盛成功并购晟天,胡骞予即将垄断国内风险投资市场”。

文字配了图。

青年才俊,意气风发的侧脸。与一旁的晟天总裁相比,年轻,野心勃勃。

相握的手,看似两厢安好,却也未必。

胡骞予……恒盛……我反复默念着。

曾几何时,恒盛变成了他胡骞予的。林家的人被“发配”边疆。

发现自己竟然用“边疆”这个词来形容它美利坚合众国,心中戚戚,低声笑了出来。

在安静的机舱里,我的这一声笑,听来也许诡异,但我就是收不住笑声。

那个空姐以为我又有什么事,又朝我走过来。

一张好看的、职业­性­的笑脸。

我有点受不了她的笑容,在她走过来之前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我在洗手池里洗了把脸。

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孔。再也不是记忆里假小子的模样。

­精­致,狡黠。

一个女人,若是兼具美貌,智慧,和野心,她便无坚不摧——

这是我在耶鲁商学院的导师米拉·纳迪的至理名言。

米拉·纳迪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精­致的容貌,狡黠的眼睛。

可惜最后,她还是栽在了男人手中。她嫁给房地产大亨摩斯·纳迪,半年后离婚,虽分得150亿家财,却自此住进疗养院。

“Vivi,永远不要相信男人。永远。”

她这么对我说的时候,眼中有着仇恨。

现在回想起来,我蓦地觉得,她的这句话该改改了。

一个女人,兼具美貌,智慧,没有心,她便无坚不摧。

**

飞机抵达新加坡的樟宜国际机场时,正值狮城的傍晚。

Check out之后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在外面拦了辆计程车坐上去。

“恒盛大厦。谢谢。”

司机开车技术不错,一路平稳。

唯一的不足就是话太多。中年­妇­男的架势摆起来,硬是要和我聊天。

“小姐,从哪回来?”

“小姐你去恒盛­干­嘛?”

“你的箱子怎么那么小?两件衣服都装不下吧?”

我取出皮夹,抽出几张纸币塞过去,“对不起,我很累,长途飞行。想静一静。”

终于安静。

我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窗外。

下雨了。

毛毛细雨。

我讨厌雨。

讨厌一切不明媚的东西。

正如我讨厌不明媚的自己。

我缩回身子,关上车窗。

车窗上渐渐聚集起了水流。我看着看着,渐渐觉得那是窗子在流泪。

支离破碎的眼泪。

我收回视线,捏捏自己的脸。

看来自己是真的累了,要不怎么会胡思乱想?

我闭上眼,睡不着也就算了,我不勉强自己,假寐一下也好。

等到我再次睁开眼,远远便看见了恒盛大厦的巨幅招牌。

“停车。”

司机闻言疑惑地回头,“小姐,还没到目的地。”

我已经给钱拉车门了,“没事。我自己走过去。”

狮城的CBD金融区。

7年前的滨海金融区远没有如今这么繁华。现在,放眼望去,这里俨然曼哈顿的翻版。

一个巨大的钢筋水泥混合而成的怪物。

7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切的物是人非,也不过七载光­阴­。

很久以前,历来高高在上的恒盛总裁总是会在这个路口叫司机停车。他自己则亲自抱着女儿,走完这条路。

直到公司楼下。

女儿会嘟着嘴,“我要坐车,不要走路。”

他会笑着捏捏女儿­肉­乎乎的脸,“爸爸上班你就看不到爸爸了。都走几步路,和爸爸多呆一下不好吗?”

我走着,有点累了。

7公分的高跟鞋,又是雨天。我脚踝疼。

可我还是一步一步、自顾自优雅地踏出每一步。

这几年我早已养成习惯,什么都力求完美,穿高跟鞋该如何走的轻盈,走的漂亮,我不允许自己忘记。

我到了恒盛楼下。

仰头看着面前的建筑,看不到顶。

曾经,恒盛只有20层。

现在,77层。

玻璃帷幕,大门气派,进进出出的人,光鲜亮丽,都是些金融业的佼佼者,脸上自信飞扬,连走路姿势都带点跋扈的味道。

几天之后,我就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我已经递了求职申请书。以我的资历,想进恒盛,没有难度。

我再看一眼恒盛大厦。心里有点不平静。

总有一天,你的主人会姓回“林”。

很是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所谓掠夺

我在CBD附近的商务酒店订了房间。

到了酒店,总台Waitress递给我一张便条。

我展开便条,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字:“你死哪去了?我在机场等了3个小时!!!快开手机!”

人说见字如见面。可我实在不能把这丑得要人命的字和姚露西那张小巧­精­美的脸蛋联系在一起。

我摸出手机。

登机的时候关了,下机时忘了开。最近我的脑子总有点迟钝,想事情也不周全,手机对于我这样一个靠财经资讯吃饭的人来说是宝贝得要死的东西,恨不得一年365天不断电,不关机,外加信号满格。

关机,死罪一条。——

看来新加坡的风水不适合我,一回到这里便有遇事不顺的感觉。

一开机,电话就狂轰滥炸而来。

“你到酒店了?”

“嗯。”

“快来餐厅,带着卡,我在这等着。”

“嗯。”

我挂了电话,关机。

我回房间放一缸洗澡水,泡澡泡舒服了,吹­干­头发,再换上我带回来的唯一一件衣服。我的行李箱很小,18寸,但已经足够。我只带了一件短洋装和一套内衣裤。

我很怕负担,怕到一种神经质的地步。7年前离开是两手空空。现在回来,也不愿带过多的东西。

带着钱便足够——

这是我的人生哲学。

穿戴一新,我到餐厅去赴露西的约。

刚进餐厅,我有点不适应这里刻意调暗的氛围。神秘不成倒变诡异。

朝里一望,我一眼便看见那个朝门口张望的小脑袋。

我朝露西挥挥手示意。

我走过去,转了一道弯,我的视线不再被木质隔断矮几挡住,顿时开阔。另一个人,跃入眼帘。

姚露西不是单独一人来的,她旁边还坐着一个。

那人正看着我,带点笑意。

姚谦墨。

“好久不见。”姚谦墨站起来,倾身。

接下来,无非是一个拥抱,外加一个贴面吻。

我们都在外国生活多年,这点外国人的礼仪早就熟稔。可是我身体下意识,不受控地闪开,伸手,“好久不见。”

姚谦墨看着我伸出去的手,愣了几秒,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沉,但很快恢复,伸手,握住我的。

转而面对姚露西就轻松多了。

“46分钟,”姚露西看了看表,皱着眉头却又微笑着看我,“你林大小姐可真难等啊!”

我拿了menu递给露西,招手示意waiter过来。

我对露西说:“你随便点。当我赔罪。”

她立刻眉目舒展,接过menu乱点一通。

我看着这样的露西,暗自觉得好笑。

这个女人,小孩子一样,好哄,好骗。

这样一个没有一点心机的女子,我能与她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姚谦墨,姚露西,兄妹,同父异母。

他们的父亲是新加坡第二大家族企业姚氏的董事长姚亦琛。

露西是姚家见不得光的女儿。混血,妈妈是法国人。

想当年姚氏是新加坡国内唯一能与恒盛并驾齐驱的大财团,姚亦琛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浪漫之都巴黎拥有一个艳­色­俱佳的法兰西情人,其实也并不为过。

我记得自己年幼时,在父亲的私人酒会上见过姚亦琛,年轻的他长相俊朗,气度不凡,想来应该是个桃花运盛的男子。

姚谦墨上佳的长相应该是继承自父亲。只是和他父亲相比,姚谦墨俊朗中透着股邪气,笑起来会令人不安。

而如今,姚氏已经早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姚谦墨虽是姚家唯一的继承人,却对从商不敢兴趣,而是跑去学了法律。

姚露西的降临很显然是个意外。

一个不讨好的意外。

姚夫人无论如何不肯认她。

这两兄妹彼此知道对方存在,但在大学之前从未谋过面。

他们同年次考上耶鲁。

露西和我一样,念商学,姚谦墨念法学。他们在这所美丽的常春藤盟校相逢。

世界最高等学府,我也是在那里结实姚露西。

露西很特别。

那时候的她,中文一字不会,爱结交华人。

我是她的中文老师。

那时我刚到美国不久,靠可怜的奖学金度日。

我不会要胡欣给我的钱。

而她姚露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我和她做朋友,原本只想着各取所需。不料她这人难以应付,她对我太好,我吃不消,最后只得交付真心。

我们,彼此都是唯一的朋友。

**

至于姚谦墨——

这人我与他不熟。见过几次。

第一次照面是在开学典礼,我刚做完新生代表讲话,下台便被一个趾高气昂的人拦住。

那人用中文说,“你好,我叫姚谦墨。”

我用中文回,“麻烦让让路。”

“姚谦墨,法学院高材生,同梯次学生中第一个拿到JSD学位的奇才。”

我从当时和我合租一间公寓的露西那里得知。

我听露西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不做评价。

虽然惊讶于含金量极高的JSD学位被一个第一眼看起来有些痞气的男人获得,但是我对这位姚谦墨,依旧是没多少兴趣。

然后露西说:“他是我哥哥。而且他等会儿会来看我。”

我听了差点便有些犯晕,弄不懂这人生际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了?没事吧?”露西慌忙地上前扶我。

然后我就真的晕了。

那时候我水土不服的严重,加上打工回来淋了雨,感冒发烧脱水一齐来,我硬撑了一晚,想着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在家睡一觉,也就没太在意。

而对自己身体这么大意的后果便是,我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在中餐馆打工赚来的钱全部付了医药费,还不够。

送我去医院的正是这位姚谦墨。那时候他打横抱着我跑,我抬头看他焦急的样子,这个长相俊美的有些邪气的男人,着急的时候眼神很沉的怖人,我的额头不经意磕在他尖利的下巴颌上,模糊地痛。

我和姚谦墨之间的交际仅限于此。姚谦墨这人,天生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俊俏脸孔,这是我至今还记得他的主要原因。

姚露西有看价格不看菜­色­的习惯。

这个女人,永远这么活力十足。

我只点了一杯拿铁。

露西问我:“你回国准备­干­些什么?”

“我还没想好。”

我其实早就想好了,可是有姚谦墨这个外人在场,我不便多说。

“去环球集团吧!我可以求托尼优先聘用你,薪水优待。”露西建议。

我笑,不说话。

作为我唯一的朋友,露西当然知道我的沉默,便是拒绝。

托尼是露西的未婚夫。四五十岁。我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几次,在与露西约吃饭的时候也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老男人有魅力到足以令人猜不出他的年纪,可是露西选择和他在一起,我还是很意外。

我曾问过露西为什么选择托尼。虽然托尼是个颇有风情,但毕竟露西条件很好,没必要跟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大这么多的男人。

露西却说:“我从小过着没有父亲的生活,有点恋父情节并不奇怪。”

“林为零从不靠男人。更何况……那还是你的男人。”

我喝一口拿铁,看着露西答道。

这样说似乎引得露西不高兴,可是我没办法。我不懂得怎么逗人开心。

我真的把她当朋友,也就更不会说一些违心的话。

我试着转移话题,便问露西:“我想尽快找套房子,从酒店搬出去。你有什么好介绍?”

露西还在计较着我拒绝进入环球的事,她没有搭理我。

“你要什么样的房子?”姚谦墨接了我的话。

“简单点。离滨海金融中心近点。交通要方便。”

“我有一套公寓想要转租。户型不错,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他说,面带笑意。

接近凌晨我才被放归房间。

露西是话很多的人。

她对我短暂的不满转眼间就消失殆尽。

她的思维跳跃,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

乐此不疲,且不需要太过认真的听众。

我只要适时“嗯。”“是吗?”或者摇头点头就足够。

露西的Сhā科打诨,维持到她哥哥姚谦墨离开。

姚谦墨那时候接了个电话,刚开始用英文,看我们一眼,突然又转成日文。

有些蹊跷。

露西听不听得懂日文我不知道,我倒是听得一句不落。

“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那好吧。你先回去。你有我家备用钥匙吧?”

“谢谢亲爱的。”

不知他这是要去赴哪位佳人之约。

我看着他挂电话后匆匆离去的身影,有些好奇。

姚谦墨离开,方便我打开话匣子:“我几天后要去恒盛面试。”

露西拄着头,胳膊肘支在桌上,挑眉看我,沉默片刻,说:“你考虑清楚了?”

我点头,然后低头喝咖啡。

咖啡已经冷了。冷咖啡,即使再甜也很涩人。

露西耸耸肩,“你都想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一直反对我进恒盛。之前我就把自己和恒盛的关系挑明了跟她讲,她虽然单纯,可人和人之间的那些个尔虞我诈,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我进入恒盛,并没有考虑有没有胜算的问题。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试一试,不甘心。

“祝我成功?”

我举杯,那杯冷掉的拿铁忍着反胃灌进嘴里。

她也举杯。

红酒,颜­色­很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红酒的红,是代表“掠夺”的颜­色­。

所谓面试

我特地选了一身阿玛尼的黑­色­套装。

想要给面试官一个好印象。

阿玛尼这个牌子其实不适合女人穿。挑剔的制式,­精­简的剪裁,很容易把人的锋芒掩去。

我在酒店的穿衣镜前反复看着一身黑­色­阿玛尼的自己。

很满意。

眼睛里的锋芒,配上一身霸气却又勾勒出女­性­线条的黑­色­,卷发自然带出的妩媚,两厢中和。天衣无缝。

一个女人,一个聪明且厉害的女人。

**

“林小姐,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在华尔街谋得高位。你为什么会选择回国发展?”

我笑了,看着面前这位面试官。

比我想象的要年轻。

我以为,能坐上恒盛首席­操­盘手的,必定是个见过大风大雨的老辣角­色­。

面前这张清雅的年轻面孔,眼睛却隐隐藏着睿智。

“睿智”这个用来形容年迈智者的词,用在他身上,丝毫不给人突兀感。

越是这种公式化看似毫无创新的问题越难回答。答不到点上,会显得自己很没脑子;答过头了,又会显得跳脱。

“如果我说,我要爬上恒盛的至高位。您信吗?”

听我开这么嚣张的玩笑,那双眼睛里一丝诧异一闪而过。这个人的­唇­角扬起了一点弧度,不明显,但足够我看清。

他在笑我不自量力。

我不否认自己确实有些不自量力。可是我喜欢这种预测不到结局的商场游戏。我有勇气,不怕粉身碎骨。

当然,这一点这个人不会明白。虽然他很­精­明,可惜他不是我。

不是林为零。

**

除去开头一段小小Сhā曲,整个面试过程很顺利。

结束时,他站起来,“恭喜,林小姐。”

我们握手。

我带着自己的履历离开,却被他叫住。

“林小姐不问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有点急切,挽留什么,试探什么。我不太清楚。

“李牧晨先生,久仰大名。”

我回过头,笑得有点无奈。

有哪个在金融市场混饭吃的人会不知道他李牧晨?!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脸“噌”地红了。

我从没见男人脸红,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而这一脸红,他之前给我的高位者的印象,瞬间崩塌。

**

财务部分给我一个办公室,不大,可以看到外边的街景。

看着写着我名字的金属模板出现在门上,我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呆在安静的办公室,许久,我的心脏在静默中渐渐升出一丝恐惧。

进恒盛,我也害怕。

怕在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之前就被人识破身份,遣出公司。

或许我该换个名字?——

我这么思忖着。

可是转念一想,我摇摇头:这又不是拍警匪剧,难不成要我弄个假身份,捏造另一个我出来?

我笑了笑。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太压抑了。很少笑。其实像现在这样笑笑也好。

苦涩的,不甘的,沉重的,哭不出来,笑出来也好。

这时,有人敲门。

我唤一声:“请进。”

应声进来的是臣总监。­精­明厉害的女人。黑框眼镜下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韵味。

“林小姐,这是我们部上季度的年基。还有这份,内部运率详单。希望你明天之前能把它们统计出来。我要详尽的统计表。一式三份。”

一来就分配这么重的活,真是资本家嘴脸。

我尽量牵起一抹标准的微笑,“明天吗?行,我做好,明天给你送去。”

我接过她带来的年基和详单。

两样加起来厚厚一打。

刚开始看的时候我有些纳闷,现在电脑­操­作这么方便,这么大的公司,统筹的任务一般都交给网络­操­作员,HR方面应该调配的很好,无需我这边来处理。

这种原始的纸质详单,几乎可以做文物。

“有什么疑问吗?”

都已经走到门口的臣总监去而复返,看着我。

她不寻常的试探神­色­正对上我暗自的疑问。我顿时了然。她在试我的工作能力。

“没有。”我笑给她看。

这样的上司,喜欢听话,聪明,吃苦的员工。我会努力够着这一准绳。

姚谦墨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为统计表的事焦头烂额。

我看看表。

今天说好去看房子的。可一整天,我忙得连饭都忘了吃,怎么可能记得要去看房子?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就不去看了。抱歉……”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少顷,挂电话的声音传来。

接着是忙音。

我被他这样子一声不吭地撂了电话,不觉愣了愣。

虽然抱歉,可是被这么无缘无故挂掉话,我也难免生气。

可我连骂几句脏话的时间都没有,又继续埋首于满桌白花花的详单中。

来不及生气,继续工作——苦命的打工者。

……

我忙了个通宵,之后太累便趴在办公桌上。

我原本只准备小憩一会儿。可我再醒来的时候,匆忙看一下时间——已经早上8点多。

办公室外,一派早间刚开始工作时特有的­精­力满格的气息。

幸好统计表已完成的差不多,我收拾好凌乱的桌子,含一片泡腾片。看看表,还有时间去犒劳一下自己饥饿的胃。

我拎了包就走,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开门时看见玻璃上反­射­出的那张脸。

我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几乎要惊呼出声。

这张脸——

头发凌乱,眼睛浮肿,脸侧是睡觉时压出的红印,红通一片。嘴上的­唇­彩缺了一小块,­唇­形显出另类的弧度。

我花了些时间补妆。等到那张脸动人到足够摄人心魂了才出门出去。

恒盛中层的上班时间是8点,高层不定期来公司,一般会9点到。

我不想碰到什么人,有些资历老的世伯认得我,我不想节外生枝。

一路做员工电梯下到一楼。

我发现自己方才的担忧纯属多余:高层人员都是乘外壁透明的景观电梯上下,与员工不会碰到面。

出了电梯,我径直向服务台走去。我想去问问这附近有什么不错的餐厅,我的胃饿了两餐,这一餐我得吃顿好的。

**

“谢谢。”

我从接待员手里接过纸条,低声道谢。

纸条上画出了餐厅的方位。很容易找。

“这间餐厅的蛋挞很有名,好吃又实惠。”接待员很热心,连这个都告诉我,服务态度一流。

我回她一个笑,向大厅外走去。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本来只是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可就是这该死的一瞥,我脑筋瞬间僵化,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胡骞予。

这个名字蓦地窜进我的脑海。

“胡总早。”

有毕恭毕敬打招呼的声音传来。

这一声惊醒了我兀自神游的思绪。下意识地低下头,乞求他不要往这边看。

没有声音。

我正要感慨有惊无险,脚步声却蓦地响起,并向我靠近。

沉稳的脚步声,从听不见,到听见一点,最后,一双样式考究的黑­色­皮鞋停在我眼前。

短暂停留后,终于绕过我,走开。

胡骞予走到了我身后。

离我,应该很近。

因为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背部传来的热度。

“胡总。”是刚才热心地为我画路线图的接待员的声音。

带点胆怯,又有莫名的兴奋。

“嗯。”

我不太清楚这声音是不是属于胡骞予。

7年前的那个夜晚,胡骞予那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独特低沉的嗓音,还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记忆中的属于胡骞予的声音,和此刻沉静如深潭一样的男声渐渐重合,直到合二为一:

“记住,你是恒盛的门面。所有人一进恒盛,看到的不是其他,是你。工作牌这样歪七扭八的可不行。”

他这是在教训人?

如果不是,那严厉的言辞从何而来?

如果是,那语音中不自觉的微微笑意,又是什么?

我突然就想到很久前听的一堂课。课题是“如何做一个绝顶上司”。秃顶的教授站在讲台上,­操­一口俄式美语,声音急缓适度:

“威严与亲近并重,是成为一个至高位者的必备条件。”

威严与亲近并重的绝妙演绎,不就是胡骞予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恩威并施,从简简单的的一句话中体现。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忘了紧张和惧怕,冷静分析起这个上司恩威并施的手段来。

等到我再忆起自己现在处境危险时,胡骞予一行人已经离开。

服务台的女孩子正低声说着什么,太过兴奋,音­色­微抖,我虽不愿听,还是有几个词因为音量过大蹦进我的耳朵。

“……我脸好烫哦……胡总他……真的太……”

我回过神来,赶紧离开原地,加快步子朝外走。

所谓交易

回到新加坡的第二天,诸事顺利。

中午臣总监请我吃饭。虽然她没说,但从她的表情不难推断,我做的统计表她很满意。而林为零,已然达到了她的用人标准。

我喜欢今天的感觉。现世安稳,一切美好。

甚至缠绵了一天的细雨也在这个中午停了。

我下午5点准时下班。

此时天气晴好,我不急着回酒店,到Shopping Mall购物。

我爱逛名品店,是受露西影响。我也曾厌弃过她成天Lv、Versace、Chanel……的挂在嘴边,但我最后,学会了大笔购进它们。

我用它们,武装我自己。

从某方面来讲,露西是极幸福的女人。一个女人一生希望拥有的所有奢侈品,她短短20多年就已经集齐。

可她也抱怨:“我还差一个像007的男人!”

虽然没有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007,但她有一个像父亲一样,甚至比他父亲还要宠爱自己的情人。

所以,她是幸福的。

而我……

我不去想。

我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对于不夜狮城,这个时间不算晚。

我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最夸张的是范思哲的礼服,包装盒­精­美的不像话,引得所有和我擦肩而过的人侧目。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不太好,令人不安。

我暗自懊恼:下次一定叫他们送到府上,绝不像现在一样自己苦工似的亲自拎回来!

如何打开套房门,对于两手拎满东西的我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我把右手的东西放在地上,空出手从包里摸出房卡。动作急了点,“哗啦啦”,眼看着东西撒了一地。

房卡也蹦到地上。

我气馁,无奈,可还是得弯腰去捡。

一只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快我一步捡起房卡。

指骨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像艺术品。很漂亮的手。

我有点好奇,看向这样一双漂亮的手的主人。

胡骞予?

我有点不确定。再看一眼。

不得不认命。站在我面前的,手里拿着我的房卡的,笑容嘲弄的,不是别人,正是胡骞予。

他好整以暇地瞅着我。

“你好,林为零。”

我的眼睛掠过他的脸,停在夹在他两指之间的房卡。

“麻烦,把房卡给我。”

听我这么说,胡骞予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捡到的是什么。他缓缓抬起方才令我惊叹的修长手指,看一眼手中的房卡。

接着,把房卡Сhā进了卡槽。

门开了。

他替我开了门,然后面无表情问我:“不请我进去坐坐?”

“对不起,我不习惯让不熟的人进门。”——

如果,如果他给我时间应答他的请求的话,我一定会这么说。回绝,不留余地。这,我早已想好。

可惜,他不给我任何时间,一问完便径直进了门。

留下我一人,怔愣在门外。看着一地价格高昂的新衣,不知如何是好。

“喝什么?”

“咖啡,加一块方糖。”

这个人,真是到哪里都趾高气扬。这怎么说都算是我的地盘,他还敢像使唤侍应生一样使唤我。

要不是这几年的我圆滑许多,懂得做事的进退,现在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即使赶不了他,也绝对是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一角,一句话没有的局面。

可惜,现在的我,不会再这么任­性­,也没了任­性­的权利。

我端着咖啡,送到胡骞予身前的茶几上,“抱歉,只有速溶咖啡,味道可能不太好。将就一下吧。”

他看我的手,一直看。像是要在我的手背上烧灼出一个洞来。从我端咖啡到他面前开始,到我坐到他对面,一直盯着我的手不放。最后我不得不­干­咳一声,手躲进衣服口袋。

“为什么要进恒盛?”

“……”

“你明天就递辞呈。”

“……”

他说话霸道,眼神更甚,他的眼睛,黑­色­,无底洞一样恐怖。

我强压下心中惧意:“我只是找了份工作。而这份工作刚好是在恒盛而已。”

“一个耶鲁高材生,会放弃曼哈顿高薪高位,跑到恒盛来做区区中层白领?真是笑掉人大牙。”胡骞予笑了,低沉的,模棱两可的,胡骞予式的笑,“你当我白痴?”

说完,下一秒,胡骞予突然一脚跨过茶几。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瞬间减到最短。

他膝盖支住身体,凑向我。他看我的眼睛。我受不了,别过脸去。

这一局,他得胜,满意地坐回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胸前,看着我,视线依然犀利。

我不愿与他多做交谈,自顾自喝咖啡。他的眼神,和他的人一样,存在感强,我端着杯子,手抖。

终于整理好了思绪,我有些悻悻然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又笑了,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稍后才正了脸­色­,道:“我不想浪费时间,我也不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辞职,或,我炒了你。二选一。”

“胡总,游戏商场,你得有点游戏­精­神才行。”

我微笑看他,几乎是在谄媚。

他似乎被我这样的表情吸引住了,眼睛里的光闪烁一下,随即别过脸去:“哦?看来,你是游戏高手?”

我喝一口咖啡。

这咖啡怎么这么苦?我低头看一眼杯里香气浓郁的褐­色­液体,想:刚才明明放了很多糖的。

真是苦!我不禁皱了皱眉。

胡骞予就在这时,突然说:“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我愕然抬头,就见他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英俊是英俊,可就是太过世故与­阴­险。

林为零一向喜欢挑战,在商场打滚的这几年,也学会了遇强则强的道理。他胡骞予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那我何不……

我看着胡骞予,咬了咬牙,尽量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在想,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

“这个游戏,你一定喜欢。”

“说说看。”他口气淡然。

“如果你在恒盛首席任期内,我能拿到你手头三成的股份,你便退出董事会。执行CEO,归我。如果你赢了,我立刻消失,回美国。”

我尽量把条件渲染的很诱人。

他好整以暇地笑:“你刚才还说只不过是来恒盛找一份工作的,怎么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我但笑不语。

他见我如此,敛了敛眼中促狭,交叠的双腿慢慢放平,手肘支在膝盖上,倾身向我靠近:“那么……说说你的赌注。”

我向来不习惯与人距离拉这么近,低了低眸,“我手头所有的期指,股票,债券,有价置产。”

和恒盛比,一切都微不足道。我看着胡骞予轻蹙起来的眉,知道他不满意我的赌注,于是补充道:“输了这些,我便一无所有,和路边乞丐无异。你应该会满意。”

胡骞予仍旧不为所动。他似乎觉得他那杯咖啡不好喝了,似乎不及我这杯诱人,他手探过来,拿起我方放下的咖啡杯,就着我留着­唇­印的杯口,细呷一口。

我对他此举很是不解:“你不感兴趣?”

“我有的是钱,要你这些做什么?”

他笑了,眉心稍有舒展,却又蓦地皱起,笑容也在瞬间抹了去,“这个世界,多一个乞丐少一个乞丐,这种事谁会有兴趣知道?”

语气不屑。

我早知道,你不是个慈善家!

我内心嘲弄,可是面度对手,我不敢怠慢。我仔细看他的眉眼,想要从中看出哪怕一丝端倪。

可惜他的脸,他的表情,很坦然,光明正大地接受我质询的目光。

我抿了抿­唇­,思考片刻:“还有,我再压上CTA。”

“……”

“你一定知道,CTA是恒盛的众多兄弟公司里最赚钱的一个。它的经营权,现在只是交由你托管。恒盛市价外的余股,也都在我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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