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我睁开眼睛,看见有个男人小心地把自己的手垫在我因为输液而有些冰凉的手,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让我百感交集。从我和叶容凯认识至今,我都没为叶容凯做过些什么,他却为我做过很多。
叶容凯布满血丝的眼,有些呆滞,却也马上发觉了我的清醒,有些平淡地说:“你醒了。”
我看着他疲惫的眼睛,点点头。
他沉默着端过一碗粥来,有些劳累过后的沙哑,让我有种错觉病的人是他,不是我。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生动的表情,连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微笑都没有,只对我说:“张嘴。”
“叶容凯,我只是痛经才住得院,你别紧张,笑一个嘛,”他完全低温的脸,纹丝不动地僵在那里,我只好自己先笑:“那我给你笑一个!”
叶容凯瞪着我,眼里浮起的血红不仅仅是血丝那么简单,他几次有了开口的口型,都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他的眼里有了潮湿的痕迹,眼神里有短暂的失望,最后化为深深的悲哀,他的眼泪猛烈地掉了下来。
“乔韵宁,你想要流掉这个孩子的时候,是想看到我这幅样子吧!你看到了!你满意吗?”他哭得整张脸都模糊了,曾经这么英俊的一张脸,被眼泪割裂得破碎不堪。
或许我的目光中有刺,刺得他只好用手捂着脸,眼里就这样一滴一滴地从指缝中漏出来。
我的脑海里,开始寻找前因后果,我还以为是梦,原来是真的,在病床边传来叶容心的声音:“对不起,乔韵宁,我不能让我哥知道我来做人流,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那你答应我不要拿掉这个孩子。”我含糊地说。
“嗯。”叶容心最终算是答应我了。
他见我不出声,不否认,没回应,就板着我的肩膀,逼迫我看着他。此时的他就像笼中的鸟儿一样,绝望地在苦海里挣扎着,他不想出去,就想有只鸟进来陪陪他。
“宁宁……”他哭红了双眼:“告诉我是叶容心骗我的。”
他是那样的难过,那个自信地和我说:“谁说报恩的不能讨点情债”的男人竟会落魄至此。
我不是你要报恩的对象,我不是!所以我再也不能对你予取予求!我的爸爸让你在这十几年里都背负着欠着一条命的压力。你根本就不明白,你是无辜的,你不应该被仇恨!
叶容凯,我现在看见你都不敢抬头,我觉得对不起你,亏欠你!
与其让你知道一切,鄙夷我,看不起我,讨厌我,不如在你对我还有一点点情分的时候离开你。
我松开狠狠咬着的牙关,对叶容凯笑了笑,这本该充满泪水的笑,被我稀释了,勉强算个笑容吧。
“叶容凯,我们分手吧!”为了念出这几个字,我花光了全身三分之二的力气,还有三分之一用来抵抗心头那如利器不断在剐的钝痛。
如果说赵西翰离开我,是心疼欲裂的感觉,那么我离开叶容凯时,是五脏六腑俱裂的感觉。
叶容凯,快看看我,分手时,我忍住了奔腾的眼泪,笑得多么漂亮。
叶容凯在我说了这句话以后,瞬间止住了眼泪,他恶狠狠地抬起手,手心朝着我脸,威胁我说:“再说一遍!”
“我说……分、手!”我仰着脸,像极了自虐狂,就让他给我一掌,击断我心弦上的渴望,贪念,和藕断丝连,从此淡忘、淡忘、淡忘。
我的耳边扫过一阵逼迫的风,他的手擦着我的脸颊,扫落了病床边柜子上所有的补品,碗盘碎了一地。
他没有打我,却比打我让我更疼更疼。
他对我的保护和纵容,已成为他伤害自己的利器。
地上破碎的玻璃,折射出叶容凯颤抖的身体。
叶容凯的手像秋天里的落叶那样簌簌地发着抖,以至于掏手机的动作都不怎么利索了,他翻动着手机,然后将屏幕映在我眼前,我的眼前赫然出现了“最近通话”——然后就是赵西翰的号码。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我曾用过叶容凯的电话接过赵西翰的电话,我和他清清白白,就是那通电话让我和过去彻底一清二白。
他的目光又是一片找不到光明的漆黑,把自己隐匿在密封的孤独空间里。除了失落,还有绝望。
“因为这通电话吗?”那歇斯底里的口气,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知道是令自己难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