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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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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月幽境

晦暗中凝冰为墙,水雾盈室,悠然相击,寒声如碎。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韩青烟不禁自问。

又有多久不曾做过这个梦了?很久了吧......否则他怎会认不出那人的声音,那声音不就是......

「你不是在做梦,这里是幻月幽境,我就是幽都。你忘了吗?我们曾经一起在这儿待了很长时间,而现在,我却成了你的过去。因为你选择了离开,我却想要留下来--为了记住这一切,所以我留了下来,独自留了下来。」

韩青烟心神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这里是幻月幽境,你是幽都?那么他们所说可以逆转天命的......不就是你?」

幽都冷哼了声道:「也可以这么说。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天命,若非我下的血咒,又怎得今时今日?」他冷漠地诉说着事实,漫不经心,就像在嘲笑着所有无谓的执著。

韩青烟怔然道:「怎么会是这样?他们一直相信着你,你怎能--」

「我有何不能?天地对我不公,想要隐瞒刹神的真相,让他替我背负一条罪名也不为过!」

是了,就是他,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种怨愤的语气!

「是你,你就是一直出现在我梦里的人,可你始终不曾露面!你怎么会是幽都,你究竟是谁,我为何看不见你?」

「我当然是,这一点不用怀疑--你若想看到我,那就去这里最亮的地方。」

最亮的地方?

韩青烟依言而行,这里最亮的地方并不难找,因为晦暗的洞室中光亮只有一处,想必也是此地唯一的光源--那是一樽形似镜台的冰雕,坚实的底盘镂刻着远古的符文,镜身无比平滑圆似月满,他每靠近一步,那光华便会更璀璨一分。

近了,不知不觉已近在咫尺,冰兰­色­光华一轮一轮环绕着镜身游走,几乎让韩青烟遗忘自己前来的目的。他轻手触摸上如镜的冰面,透出刺骨的寒意,他浑身一个激灵匆忙想将手收回,那镜面却顿然起了变化--模糊的冰面汇集起一方水汽,翻腾着扑将开来,须臾便成了一面真的镜子,清澈幽深如一片浩瀚之海,可映出的倒影却不是自己!

犹如被裂火焚烧过的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找不着一寸完整的肌肤......酷似梦里最后的影像,是幽都被烧毁的面容,怎么此刻看来竟是有些血­肉­模糊?

韩青烟徐徐将手放回镜面上,镜中之人亦与他做着同样的事,他有些惊讶,总觉得难言的怪异......却又一时不知究竟怪异是哪里。

这时,幽都忽然讽刺地问道:「它是不是很美?这就是昆仑镜,传说拥有穿梭一切时空的力量,消失了万年的上古神器,我却被它囚禁了上万年!」随即欣然道:「而今我终于可以亲手毁了它,这都是你的功劳!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好生利用一番!」

「我?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你回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不然,我依旧会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魔物,被困于此,什么也做不了!」

韩青烟起初只是觉得这个幽都的脾气有点古怪,可越与之交谈就愈难掩心中不安,「你究竟意欲何为?」

幽都却淡淡回道:「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在全蚀到来之前我还不能从这里出去,我并不想杀人却总有人要来妨碍我,接下来怕是没时间与你「叙旧」,所以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韩青烟一惊,终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镜中影像,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他竟然变成了幽都的模样!

可明白过来时已经由不得他了,顿觉一口气堵在心口,浑身冰冷,似乎有什么东西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逐渐失去自主能力,「你......到底是为什么......」如果这个人是幽都,那他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他人复仇的工具--一个附属的存在吗?

不......他是有感情的,他不想消失,他还不想消失啊!

即便韩青烟心中不住的呐喊,身体仍不为所动,缓缓失重,逐渐滑落,倒在冰冷的镜台前......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然是另一副表情。

他并未面对镜台,长袖一挥,银光霎时洒落,将他笼罩在一片清辉之下......展露出一头银发,一席银衣,一边绝美,半面沧桑。

余辉落入镜中,激起一圈涟漪,映出的身影不再是记忆中金发碧眼的男子,却有着同一个灵魂!朝朝暮暮,岁岁年年,他刻不能忘--这便是他要找的人了!

--百世轮回,你可曾记得我?

再说,宇文无极一行七人行进幻月幽境里心的途中,目所能及尽是枯骨铠甲,藤枝交错,瘴气弥漫,想必亦不乏孤魂野鬼--

「好可怕,这里根本就是一座坟墓!南薰,你真的确定就是这里吗?!」蓝樱质问之声有些变调,她以为「雍容华美」才配得上「幻月幽境」这四字--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满目疮痍、尸骨成山!

南薰冷哼一声,不屑与之多言。

以当初与韩孤云联手的协定为由,亦加入众人的宇文无心未免遭人嫌弃决定知无不言,于是Сhā口道:「朕对此一带之地形亦略有所闻,点苍一脉原是一方风水宝地;|­茓­右为白虎,|­茓­左为青龙,来龙秉­阴­阳二气,有迎有送--正是不可多得的『青龙抱|­茓­』!可后来不知是何缘由,一夜之间物换星移,风水突变,成为了今日的极恶之地,不但招引蛇鼠毒虫,更有魑魅魍魉横行不绝。恐怕便是那时,此地发生过一场浩劫......」

「奇怪,你这个皇帝有用的不学,怎么尽信些虚妄之言--这种民间传说倒是打听得比我们还清楚!」

此话一出,原本满目温柔望向爱人的宇文无心当下翻了个白眼,随即却脸­色­一变--只见沉眠已久的尸骨赫然立与众人身后,前仆后继袭来!

「琰--小心!!」与龙儿对面而立的宇文无心第一个发现惊变,他知道也许自己身后同样有危险等着,可第一时刻的选择仍是替龙儿挡下致命一击。

突变横生,众人纷纷祭出武器,可尸骨本身除了成为攻击的傀儡,被击碎之后更会溅出含有剧毒的尸水,足以腐蚀衣物渗入人体之内!

「小心他们身上的尸水!」白药的话还在耳边就听蓝樱尖叫声响彻整个地宫:「啊~~~~我的衣服,这是什么?!恶心死了~~~~~`!!!」

眼见自己臂上一片肌肤逐渐被绿莹莹的液体渗透,蓝樱惊恐万分,手中灵巧双刀铿锵落地。

「我的手......麻麻的,好像使不上力!」蓝樱哀叫,白药和云魇解决掉眼前的麻烦纷纷向蓝樱靠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已有三人脱离了可视范围。

白药察看了片刻,后向云魇提议道:「你们先走,蓝樱我来照看,随后会跟上。一路小心。」

云魇点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失时,就算明知在偌大的地宫之内一旦走散便很难再会。

在地宫的另一侧,龙儿怒道:「你犯什么傻,我不需要你救!」

「可是......琰,我不想看你受伤......」宇文无心苦笑着解释道。

龙儿听了更恼,「不要叫我......你这个傻瓜,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如此舍命!我根本就不是你的绯琰,我不是--你懂不懂?!」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即便那人因他而死,他也不会为此接受这躯壳附带的情感,他就是他--是独一无二的,他要他只看着他,只想着他,只为他......

「我知道,知道......因为......只有我......才可以......叫你绯琰......所以......你是、我一个人的......琰......」原本,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坚持,骄悦嗔痴,情之所至。

「别说了......我带你去找白药,他可以救你......有什么话,等你好了以后再对我说!」他用力托起宇文无心打算找回原路,不料早已有人布下天罗地网,早已没有回路可走。

与众人走散的宇文无极疑惑地打量着四周,和方才没有任何不同,怎会不知不觉便来到这里了?

奇妙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曾到过此地--像是不久前那位前辈将他禁锢之地,又或是在更遥远的过去......罢,既然有人已为他安排好了,那他便走上一走。

走得深了,一切便静得可怕,唯独脚步声在空落的地宫中时时回荡,让人不禁怀疑这便是死亡的垂召。直至那抹银­色­身影闯入他的视野,离尘绝世,静静伫立,好似浩渺天幕中淡漠的月--潮起潮落,杳无声息。

画面似乎就静止在了他到来的那一刻,「你是什么人,为何独自在此?」于是,他忍不住出声打破这幅迷样的美景,接着画面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画中之人缓缓回头,他站在一樽酷似镜台的冰雕前,游走的光环也夺不走他抬手回眸那瞬间的风华--眼睑透着一抹淡蓝,若有似无,羽扇轻摇,眼波流转;棱角分明的薄­唇­,开合间如粉荷初绽;下巴尖峭,颔首微扬,傲然与蛊惑并存,似仙似魔......近乎完美的侧影!

却似受了鼓动一般,宇文无极毫无所觉地靠近着--为了更好地看清这幅画。

「你......」他有满心的疑惑需要解答,可话到了嘴边又无从说起,问他是谁,问他为何似曾相识,问他是否为谁伤神?

不待他把话说完,银衣男子已然轻手掩住他的­唇­,「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宇文无极有些茫然,他并不认识眼前的男子,可对方脆弱的眼神却让他不忍拒绝--实在太像,他的烟儿也总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置之不理的结果就是,被对方扑了个正着,并且将他的腰搂得死紧--他是不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宇文无极很鄙视自己此时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即使对方长得惊为天人,他也该一举推开才是!要让他家「小娘子」看见了,一定又会胡思乱想一通,想不通又不肯告诉他才是最糟糕的......

想到就做了,宇文无极很痛快地将扑在自己怀中的人儿推开,便见那银­色­身影毫无防备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宇文无极这才看清他的另一边脸,似是被火灼烧的痕迹,狰狞得令人心惊­肉­跳!

宇文无极努力地说服自己那只是巧合--就连在同一个处有着相似的「烙印」这点都很像!虽觉荒谬,但这样的想法越来越甚,困扰着,他几乎想要问对方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还是不记得我......对不对?就像一万年前,你宁愿选择相信谎言,也不愿认真看我一眼!我是幽都啊......你说过不会弃我,可最后却和他们一样将我至于不顾!你们都该死!」幽都怒吼着,一掌击向宇文无极的胸膛!宇文无极躲闪不及,鲜血便从口中喷薄而出!

「你疯了......我根本不认识你!」话才说完,便又激怒了幽都,只见迎面而来又是一掌,这次宇文无极已有预先提防,虽有些狼狈,却险险壁过。

二人就此颤斗起来,而宇文无极明显处于弱势,对方用的武器并非真刀真枪,一掌击出无所遁形--又是只守难攻!没敢奢望有人搭救,看来这次他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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