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向他一点头,然后转身走进门房里。白罗静静站在那里,凝视着闭上的门。
白罗在探究的心境之下,走出前面大铁门,沿着陡峭、盘旋的大路走下去,随即来到一处小码头。一个有条铁链的大铃上面写着一张告示:“渡河摇铃。”码头边停泊着各种船只。一个原本靠在系船柱上,两眼黏湿的老人拖着脚步走向白罗。
“你想渡河吗,先生?”
“谢谢你,不是。我只是从‘纳瑟屋’过来散一下步。”“啊,你住在‘纳瑟屋’?小时候在那里工作过,我,还有我儿子——他以前是那里的主园丁。不过我以前是照顾船。老福里亚特乡绅,他相当迷船。任何天气都出航,他。少校,他的儿子,他不喜欢航海。马,那才是他喜欢的。而且在它们身上赌输了不少钱。赌马还有喝酒——跟他在一起有过艰难的时期。他太太,你见过她吧,也许——现在住在门房里,她。”
“是的,我刚刚才跟她在那里分手。”
“她也是福里亚特家族的人,来自狄佛顿的远房堂亲。搞园艺很有一手,她,那里所有的开花的矮树全都是她种起来的。甚至在战时房子被征用时,还有两个年轻的少爷去参战,她仍然照顾那些矮树,免得它们长得太过于茂盛。”“真苦了她,她两个儿子都遇难了。”
“啊,她是命苦,接二连三的。她丈夫方面的烦恼,还有少爷方面的苦恼。不是享利先生方面。他是一个你所能期望的好绅士,照顾他的祖父,喜欢航海,后来加入海军,可是詹姆士先生,他就给她惹了很多麻烦。负债、女人,而且他的脾气真是凶。天生一个无法走正路的人。不过战争适合他,可以说是——给了他机会。啊!多的是平时无法走正路战时却能英勇牺牲的人。”
“因此现在,”白罗说:“‘纳瑟屋’里不再有福里亚特家的人了。”
老人滔滔的话语猛然消失。
“正如你所说的,先生。”
白罗好奇地看着这位老人。
“取而代之的是乔治·史达斯爵士。本地人对他的看法怎么样?”
“我们知道,”老人说:“他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
他的语气显得冷淡,近乎好玩。
“那么他太太呢?”
“啊,她是伦敦来的好小姐,她是。园艺方面不行,她不行。而且,据说,她这上头少了些东西。”
他意味深长地轻敲着自己的太阳|茓。
“并不是说大家一直说她坏话对她不友善。他们来这里刚过了一年。买下这个地方而且整修得全像新的一样。我记得好像他们是昨天才来的一样。
傍晚时候来的,他们,我所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暴风过后那一天。左右的树木都倒了——有一棵倒在车道上而我们不得不急忙把它锯掉好将车道清理出来给车子过。而上头那棵大橡树,倒下来把其他很多树也压倒下来,搞得乱七八糟。“”啊,是的,现在有幢怪建筑的地方?“
老人转向一旁,厌恶地吐了一口口水。
“怪建筑就真是怪建筑——新奇无聊的怪东西。在老福里亚特时代从来没有这种怪建筑。那是夫人出的主意。他们来这里不到三星期就建起来了,我相信一定是她说动乔治爵士建的。它卡在那些树中间实在可笑极了,就像一座异教徒的庙,现在又盖了一幢很好的凉亭,用彩色玻璃好像满有乡土味的。这我没什么好反对的。”白罗微微一笑。
“伦敦的小姐们,”他说:“她们一定有她们的喜好。令人伤心的是福里亚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你可决不要相信,先生,”老人喘笑了一声。“‘纳瑟屋’里总是有福里亚特家的人在。”“可是房子是乔治·史达斯爵士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还是有一福里亚特家的人在。啊!福里亚特的人是罕见精明的人!”“你这句话怎么说?”
老人狡狯地侧瞄他一眼。
“福里亚特太太住在门房里不是吗?”他问道。
“是,”白罗慢吞吞地说。“福里亚特太太是住在门房里,而这个世界非常邪恶,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非常邪恶。”老人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啊,”他说:“你这句话有几分真理在,可能。”
他又拖着脚步离去。
“可是,我说的话有什么真理在?”当白罗慢慢爬上山坡走回屋子去时,烦躁地自问。
赫邱里·白罗仔细地打扮一番,在他的胡子上抹上香油,同时把它们捻出气势凶猛的两撇。他往后站,对他在镜子里所看到的感到满意。
锣声在屋子里回荡,他下楼去。
刚刚完成一项非常艺术性的敲锣表演——渐次加强、强、渐弱、渐缓——的主仆,正把锣棒放回挂钩上。他一张哀伤微黑的脸露出愉快的神色。
白罗心想:“管家写的一封勒索信——或者可能是主仆。”这位主仆看起来好像大有能力写出勒索信。白罗怀疑欧立佛太太是否从生活中选取角色。
布鲁伊丝小姐穿着一件不配称的薄纱花衣服走过大厅,他赶上她,问道:“你们这里有管家吧?”
“噢,没有,白罗先生。恐怕时下没有人家这么高尚,除了一些真正的大户人家,当然。噢,没有,我就是管家——有时候,我在这屋子里的地位比较像是管家,而不是秘书。”她酸溜溜地短笑一声。
“这么说你就是管家?”白罗深深考虑着她。
他看不出布鲁伊丝小姐会写出勒索信来。若是匿名信——那就不同了。
他知道一些像布鲁伊丝小姐一样的女人写出匿名信——坚强可靠的女人,完全不受她们周围的人怀疑。
“你们主仆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汉登。”布鲁伊丝小姐显得有点惊愕。
白罗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很快地解释说:“我问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非常有可能。”布鲁伊丝小姐说:“这些人好像从不会在任何地方待上超过四个月的时间。他们一定不久就会把全英格兰所有可能的工作机会都尝试一下。毕竟,时下请得起主仆和厨子的人家并不多。”
他们走进客厅,穿着晚餐外套、不知道为什么总叫人感到有点不自然的乔治爵士,正在那里供应雪利酒。穿着铁灰色缎子的欧立佛太太,看起来像是一艘废战舰,而史达斯夫人则低俯着一颗乌黑平顺的头,研究着杂志上的流行时装。
亚力克和莎莉·雷奇在唠叨着,还有积姆·华伯顿。
“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他警告他们:“今晚不打桥牌。所有的人都加入工作。有大量的标示要印,还有算命用的大卡片。我们要取什么名字?朱莉卡?艾丝玛瑞妲?或是罗曼莉·雷格,吉普赛皇后?”
“要有东方味道的,”莎莉说:“农业地区的人都讨厌吉普赛人。朱莉卡听起来不错。我把我的画箱带过来了,我想麦克可以替我们画一条蜷缩的蛇装饰一下标示牌。”
“那么,与其用朱莉卡不如就采用克莉奥派屈拉(埃及艳后)吧?”
汉登出现在门口。
“晚餐准备好了,夫人。”
他们进入餐厅。长桌上摆着蜡烛。餐厅内充满了阴影。
华伯顿和亚力克·雷奇坐在女主人两旁。白罗坐在欧立佛太太和布鲁伊丝小姐中间。后者活跃地泛谈着明天活动准备工作的进一步细节。
欧立佛太太沉思默想、恍恍惚惚地坐着,几乎都没有开口说话。
当她终于打破她的沉默时,说的是一句有点矛盾的解释话语。
“不要管我,”她对白罗说:“我只是在回想我是否忘了什么。”
乔治爵士衷心地笑出声来。
“重大的缺点,是吧?”他说。
“正是,”欧立佛太太说:“总是有个重大的缺点。有时候要到书印出来了才发现。那时真叫人气闷!”她的脸反映出这个感受。她叹了一声。“奇怪的是大多数人从没注意到。我对自己说,‘可是当然厨子势必会注意到那两块炸肉排没有人吃过。’可是别人根本就没想到。”“你可把我给迷住了。”麦克·威曼倾身向前。“‘第二块炸肉排的秘密’。拜托,拜托,千万不要说明。我好在浴缸里仔细推敲一番。”欧立佛太太心不在焉地对他微微一笑,回到她的默想中。
史达斯夫人也是默默无语。她不时打起呵欠。华伯顿、亚力克·雷奇和布鲁伊丝小姐隔着她在交谈。
当她们走出餐厅时,史达斯夫人在楼梯旁停住脚步。
“我要上床去了,”她宣称:“我很困。”
“噢,史达斯夫人,”布鲁伊丝小姐叫说:“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我们一直都指望着你帮我们。”“是的,我知道,”史达斯夫人说:“不过我要上床去了。”
她带着小孩子一般心满意足的口吻说。
当乔治爵士从餐厅里出来时,她回过头。
“我累了,乔治。我要上床去了。你不介意吧?”
他走向她,温情地轻拍着她的肩膀。
“你去好好睡一觉,海蒂。为明天养足精神。”
他轻吻她一下,她上楼,挥挥手喊道:“大家晚安。”
乔治爵士抬头对她微笑。布鲁伊丝小姐猛吹一大口气,突然转身离去。
“大家来吧,”她强装愉快地说。“我们得开始工作了。”
随即大家都分头去工作。由于布鲁伊丝小姐不可能同时在每一个地方关照,不久就有些人开溜了。麦克·威曼在一块招牌上添加了一条凶猛大蛇和“朱莉卡夫人会算出你的命”几个字,然后悄悄开溜。亚力克·雷奇随便打打杂,然后公然地出去丈量投环游戏的场地,然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女人就像是女人,卖力而老实地工作着。赫邱里·白罗学女主人一样,早早就上床去。
白罗第二天早上九点三十分下楼吃早餐。早餐是战前的式样。一排热腾腾的盘子搁在电热器上。乔治爵士正吃着全份英式早餐,有炒蛋、熏肉和腰子。欧立佛太太和布鲁伊丝小姐吃的跟他一样,不过分量较少。麦克·威曼吃着一整盘冷火腿。只有史达斯夫人不吃肉食,细咬着薄薄的吐司面包,啜饮着浓浓的咖啡。
邮件刚刚送到。布鲁伊丝小姐面前有一大堆信件,她正迅速地一堆堆分开。任何标明“亲启”的信件她都递过去给乔治爵士。其他的她自己拆开,同时分类。
史达斯夫人有三封信。她拆了两封显然是帐单的信件,把它们丢到一边去。然后她打开第三封,突然清晰地说了“噢!”
这个叫声是如此的惊人,使得所有的人头都转向她。“是伊亭尼寄来的,”
她说:“我堂哥伊亭尼。他要驾游艇来这里。”
“我看看,海蒂,”乔治爵士伸出手。她把那封信递过桌面。他摊平信纸看着。
“这位伊亭尼·狄索沙是谁?堂哥,你说?”
“我想是,远房堂哥,我不太记得他——几乎完全不记得。他是……”
“是什么,亲爱的?”
她耸耸肩。
“这不重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是个小女孩。”
“我想你大概不太记得他,不过我们必须让他觉得受欢迎,当然,”乔治爵士衷心地说:“可惜今天有园游会,不过我们会请他吃晚饭。或许我们可以留他过一两夜——带他看看乡下的风景?”
乔治爵士此时是热心的乡绅。
史达斯夫人没说什么,她低头凝视着她的咖啡杯。
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游园会上,只有白罗保持超然,望着主位上苗条、具有异国风味的身影。他心想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睛抬起来,快速地瞄了他坐的地方一眼。那是非常精明、带着评量意味的一眼,令他吓了一跳。当他们目光相遇时,那精明的眼神消失——回复成空洞。但是另外一种眼神还在,冷静、打量、警觉……
或者这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无论如何,有点智能不足的人经常具有一种有时候甚至会令最了解他们的人吃惊的天赋精明性,这倒是真的。
他心想史达斯夫人确实是个谜,人们似乎保留一些对她恰恰相反的看法。布鲁伊丝小姐暗示过,史达斯夫人非常清楚她自己在干什么。然而欧立佛太太确实认为她痴呆,而长久跟她亲近、了解她的福里亚特太太说过她是一个不太正常,需要人家照顾、看管的人。
布鲁伊丝小姐或许存有偏见,她不喜欢史达斯夫人的懒惰和冷淡,白罗怀疑布鲁伊丝小姐是否在乔治爵士婚前就一直是他的秘书。如果是,她可能容易对新政权的到来感到愤慨。
白罗原本会全心同意福里亚特太太和欧立佛太太的说法——直到今天早上。然而,他终究是否能真的依赖仅仅是一闪即过的印象?
史达斯夫人突然站起来。
“我头痛,”她说。“我要回房里去躺一下。”
乔治爵士焦急地跳起来。
“我亲爱的女孩。你没事吧?”
“只是头痛而已。”
“你今天下午会好起来吧?”
“我想是会的。”
“吃一点阿司匹灵,史达斯夫人。”布鲁伊丝小姐敏捷地说:“你有没有或是要我去拿给你?”“我有一些。”她向门口走去,在她走动时,她原先在手指间扭拧着的一条手帕掉地上。
悄悄移向前去的白罗在没有人注意之下把它捡了起来。
正要随他太太去的乔治爵士被布鲁伊丝小姐阻挡下来。“关于今天下午停车的事,乔治爵士,我正要交代麦克。你认为最好的计划是,如你所说的——?”
走出门去的白罗没听见。
他在楼梯上赶上女主人。
“太太,你掉了这个。”
他一鞠躬把手帕递过去。
她不加注意地接过去。
“是吗?谢谢你。”
“我很伤心,太太,你身体不舒服,尤其是在你堂哥要来的时候。”
她快速,几近于猛烈地回答。
“我不要见伊亭尼,我不喜欢他,他坏,他一向都坏,我怕他,他做坏事。”餐厅的门打开,乔治爵士越过大厅上楼梯。
“海蒂,我亲爱的小可怜,我来帮你盖被子。”他们一起上楼去,他的手臂轻柔地拥着她,表情担忧、专注。
白罗抬头看着他们,然后转身遇见布鲁伊丝小姐快步走着,手上抓着些文件。
“史达斯夫人的头痛……”他说。
“头痛个屁!”布鲁伊丝小姐生气地说,然后消失在她的办公室里,随手把门关上。
白罗叹了一声,走出前门到阳台上。马斯特顿太太正开着一部小汽车过来,指导着工人搭茶棚,精神旺盛地吠叫着下达命令。
她转身跟白罗打招呼。
“真烦人,这些事情,”她说:“他们老是把东西放错地方。不,罗杰!
靠左边一点——左边——不是右边!你认为天气怎么样,白罗先生?在我看来不可靠,下雨会把一切破坏掉,当然。而我们今年换了这么一个大好的夏天。乔治爵士在哪里?我要跟他谈谈停车的事。“”他太太头痛,去躺下来了。“
“她下午就会没事的,”马斯特顿太太自信地说:“她喜欢大场面,你知道。她会精心打扮一番,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帮我把那堆木桩拿过来好吗?我想标出高尔夫球轻击比赛的场地。”
因此而被强迫服务的白罗,成了无情的马斯特顿太太一个有用的学徒。
她在辛苦的工作歇下来时,纡尊降贵地跟他交谈。
“凡事都得自己动手,我发现。唯一的办法……对了,你是艾略特的朋友吧,我相信?”
长久旅居英格兰的白罗,知道这是社交上的攀交情之语。马斯特顿太太实际上的意思是说:“虽然你是个外国人,可是我知道你是‘我们的人之一’。”
她继续亲切地聊着。
“‘纳瑟屋’再度有人住真好。我们都很怕会变成旅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开车经过乡间,到处看到的都是一些招牌写着‘客房’或‘私人旅馆’或‘特级旅馆’。所有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或是去参加舞会的。
非常令人伤心,是的,我非常为‘纳瑟屋’感到庆幸,当然亲爱、可怜的亚美·福里亚特也一样。她的命真苦——可是从不抱怨,我说。乔治爵士为‘纳瑟屋’创造了奇迹——而且没有让它低俗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亚美·福里亚特影响的结果——或是他自己天生的好品味。他的品味相当好,你知道。
像他那样一个人,真叫人感到惊讶。“”据我了解,他并不是拥有封地的绅士阶级吧?“白罗谨慎地说。
“他甚至其实并不是乔治爵士——是自封的爵士,我了解。是从乔治·山格伯爵马戏团得来的主意,我怀疑。真的非常好玩,当然我们从不透露出去,有钱人是该让他们稍微充充绅士气派,你不同意吗?好玩的是不管他的出身如何,乔治·史达斯不管到任何地方都会十分吃得开。他是个‘返祖现象’。
纯粹的十八世纪乡绅类型。血统‘好’,我相信。父亲是个假绅士而母亲是个酒吧女侍,我猜想。“马斯特顿太太中断下来对一个园丁喊叫。
“不要靠近那些石南花。你必须留下空间给右边的九柱游戏场。右边——不是左边!”
她继续说:“真奇怪他们分不清左右。那个叫布鲁伊丝的女人能干,虽然不喜欢可怜的海蒂。有时候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把她谋杀掉。很多这些好秘书都爱上她们的老板。你想积姆·华伯顿可能到哪里去了?他那样坚持自称是‘上尉’真可笑。不是正规军人而且从没在德军几哩范围之内待过。当然,时下不得不忍受你所能找到的人手——而且他工作努力——不过我觉得也有几分靠不住。啊!雷奇夫妇来了。”穿着宽松的家常裤和套头衫的莎莉快乐地说:“我们过来帮忙。”
“有很多事要做,”马斯特顿太太大声说:“让我想想看……”
白罗趁她不注意溜走,当他绕过屋角到前面阳台上时,他成了一出新戏的观众。
两个年轻女人,穿着短裤,鲜艳的上衣,从树林里出来,正站在那里不安地抬起头看着屋子。他想他在她们之中认出了一个是昨天搭便车的意大利女孩。乔治爵士身体倾出史达斯夫人的卧室窗口,愤怒地对她们说话。
“你们侵入私人住宅了。”他大吼。
“什么?”围着绿色头巾的女孩说。
“你们不能经过这里,私人的。”
另外一个围着蓝色头巾的女孩快乐地说:“拜托?纳瑟坎伯码头……”她小心翼翼地咬音:“是这条路?拜托。”
“你们侵入私人住宅了。”乔治爵士怒吼。
“拜托?”
“侵入私人住宅!没有路可过,你们得回去。回去!回到你们来的地方。”
当他用手势表达时,她们看傻了眼,然后她们一起用外国话磋商。最后,围蓝头巾的女孩怀疑地说:“回去!回招待所?”
“不错。然后你们走大路……大路……绕过那一边。”她们不情愿地退回去,乔治爵士皱起眉头,俯视着白罗。
“把我的时间都花在赶人上。”他说:“经常由上头的铁门过来,那道门我上了挂锁。现在她们就从树林子里过来,越过篱笆,以为她们可以从这里轻易到达河边和码头去。呃,当然,她们从这里过去快多了。不过没有通行权——从来就没有。而她们全都是外国人——听不懂你说什么,就只是用荷兰语或什么的吱吱喳喳回你的话。”
“这两个,一个是德国人,另外一个是意大利人,我想——我昨天见过那意大利女孩从车站过来。”“她们说各种语言……什么事,海蒂?你说什么?”他退回房里去。
白罗转身发现欧立佛太太和一个十四岁、穿着少女团制服、发育良好的女孩紧站在他身后。
“这是玛莲。”欧立佛太太说。
玛莲在她引介之下发出一声鼻音,白罗礼貌地一鞠躬。
“她是‘被害人’。”欧立佛太太说。
玛莲格格发笑。
“我是那恐怖的尸体。”她说:“不过我的身上不会有血迹。”她的语气表现出失望。
“没有?”
“没有。只是被绳子勒住,如此而已。我喜欢被刺死——有大量的血红色料。”“华伯顿上尉认为那样可能看起来太过于像真的一样。”欧立佛太太说。
“在谋杀案中,我想应该要有血。”玛莲闷闷不乐地说,她极感兴趣地看着白罗。“你见过很多谋杀案吧?她这样说的。”
“一两件,”白罗谦虚地说。
他警觉到欧立佛太太正离他们而去。
“有没有Se情狂的?”玛莲渴望地问道。
“当然没有。”
“我喜欢Se情狂。”玛莲津津有味地说:“我是说,在书本上读过。”
“你或许不会喜欢遇上一个。”
“噢,我是不喜欢。你知道吗?我相信我们这附近就有一个Se情狂。我外公有一次在树林里看见一具尸体。他吓得跑开了,而当他再回去时却不见了,是一个女人的尸体。不过当然他头脑有问题,我外公,所以没有人听信他所说的。”白罗设法逃开,迂回走进屋子,躲在他的卧室里,他感到需要休息一下。
午餐是快速、提早供应的简便冷食。一个小电影明星两点三十分要为游园会剪彩开幕,原本看起来不妙,像是要下雨的天气开始转好。不到下午三点,游园会便会在热头上。大量的人付了两先令半的门票费,车子在长长的车道一旁排长龙。青年招待所的学生成群结队的过来,大声地用外国语言交谈。马斯特顿太太的预测没错,史达斯夫人正好在两点半之前从她的卧室出来,穿着一件樱草色的衣服,戴着一顶黑色麦秸的苦力型大帽子,她戴着大量的钻石。
布鲁伊丝小姐嘲讽地喃喃说道:“必定以为这是伯克郡皇家赛马场!”
然而白罗庄重地向她称赞:“你穿的这套新型服装真美,太太。”
“很好看吧,”海蒂快乐地说:“我以前在伯克郡赛马场穿过。”
小电影明星来了,海蒂向前迎接她。
白罗退居到幕后,他忧闷地四处闲逛——一切似乎都如正常的游园会一般进行着。有一个丢椰子游戏场,由全心全意的乔治爵士主持,一个九柱游戏场和一个投环游戏场。有许多摊位展示着土产的水果、蔬菜、果酱和蛋糕——其他的一些摊位展示着“新奇的东西”。有蛋糕和水果的彩券;甚至,好像还有猪的彩券:还有给孩子玩的“摸彩箱”,一次两便士。
现在人很多了,一项儿童舞蹈表演开场,白罗见不到欧立佛太太的人影,不过史达斯夫人樱草般淡红色的身影在人群里有点无所适从地闲荡着时显现出来。然而,大家注意力的焦点似乎是福里亚特太太。她的外表相当改观——穿着一件水仙花蓝的薄绸连衣裙,戴顶时髦的灰帽子,她显得是在主持游园会的进行,跟刚到的人打招呼,指导人们到各个场地去。
白罗闲荡到她附近,听到了一些对话。
“亚美,我亲爱的,你好吗?”
“噢,潘蜜拉,你和艾德华来了真好,从狄佛顿过来这么远的路。”“天气为你不变,记得大战前那一年吧?四点左右就乌云密布,把整个节目都破坏掉了。”“可是今年夏天天气好极了。朵瑞西!好几年没见到你了。”
“我们感到得过来看看得意时期中的‘纳瑟屋’。我看到你把堤坡上的杂树修剪掉了。”“是的,让水仙花显眼一点,你不认为吗?”
“它们看起来是多么的美妙。多么美的蓝色啊!不过,我亲爱的,你在去年之中创造了奇迹。‘纳瑟屋’真的开始看起来再度像以前一样了。”朵瑞西的丈夫以低沉的声音说:“战时过来这里见过司令官,看到当时这里的景象几乎令我心碎。”
福里亚特太太转身跟一个较谦逊的来客打招呼。“纳普太太,很高兴见到你,这位是露西吗?看她长得多好啊!”“她明年就毕业了,很高兴见到你气色这么好,夫人。”“我是很好,谢谢你。你一定要去投环游戏场试试你的运气,露西。待会儿在茶棚里见,纳普太太,我会去茶棚那里帮忙。”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想必是纳普先生,客客气气地说:福里亚特太太的回答声被匆匆向她走过来的两个女人和一个健壮魁梧的男人所淹没。
“亚美,亲爱的,这么多年了。这看起来是极大的成功!务必告诉我你把那玫瑰花园怎么啦,缪丽儿告诉我说你在重新整理栽种新品种的花。”健壮的男人Сhā进来说。
“玛瑞琳·盖儿在什么地方——?”
“瑞吉渴望见到她,他看过她的上一部电影。”
“戴顶大帽子的那个是她?啊呀,那身打扮可真有几分奇异。”
“别傻了,亲爱的。那是海蒂·史达斯。你知道,亚美,你实在不应该让她像个服装模特儿一样的到处走动。”“亚美?”另一个朋友惹人注意地说:“这是罗杰·艾德华的孩子。我亲爱的,你回到‘纳瑟屋’来了真是好。”
白罗慢慢地走开,心不在焉地投资一先令买下一张可能为他赢得一只猪的彩券。
他仍然隐隐听见身后“你来了真好”的话语,他不知道福里亚特太太是否了解她完全悄悄取代了女主人的角色或者这完全是无意的举动。她今天下午,非常确定的是“纳瑟屋”的福里亚特太太身分。
他正站在标示着“花二先令六便士朱莉卡夫人就会为你算命”的帐篷旁边。茶点刚刚开始供应,不再有人排长龙等待算命。白罗低头走进帐篷里,心甘情愿地付了钱,舒舒服服地躺进一张椅子里,让他发痛的脚休息一下。
朱莉卡夫人穿着一件平滑的黑袍,头上围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头巾,罩着她下半部脸孔的面纱使得她的声音略显不清晰。当她抓起白罗的手替他快速地看手相时,一个挂着一些幸运符的金镯子叮……作响,财运亨通,美女相随,得神相助,逃过一劫。
“你说的都非常令人欢喜,雷奇太太,但愿都能实现。”
“噢!”莎莉说:“原来你认得我,是吗?”“我事先知道了——欧立佛太太告诉我说原先是由你担任‘被害人’,但是被人抢过来搞占星术了。”
“我真希望去担当‘尸体’,”莎莉说:“比较安宁多了,都是积姆·华伯顿的错。到四点了没有?我想喝茶。我四点到四点半休息。”
“还有十分钟,”白罗看看他老式的大表说:“要不要我去帮你端一杯茶进来?”
“不,不用了。我想休息一下,这帐篷真闷,是不是还有很多人在等?”
“没有,我想他们去排队等喝茶了。”
“好。”
白罗出了帐篷立即有一个女人坚决向他挑战,要他付出六便士猜猜一块蛋糕的重量。
一个主持一座投环游戏场的胖女人要他试试运气,而令他十分困窘的,他立即赢得一个大洋娃娃,带着大洋娃娃羞怯怯地走着,他遇上了忱郁地站在外围一条直通码头的小径附近的麦克·威曼。
“你好像玩得很开心,白罗先生。”他嘲讽地咧嘴一笑说。
白罗注视着他的奖品。
“这真是可怕,不是吗?”他悲伤地说。
他附近的一个小孩子突然大哭,白罗迅速俯身把洋娃娃塞进孩子的臂膀。
“乖,这个给你。”
眼泪霎时止住。
“看——怀娥丽特——这位先生多好!说谢谢——”
“儿童服装表演!”华伯顿上尉透过扩音器大喊:“一流的——三岁到五岁,请快过来。”白罗走向屋子去,被一个后退瞄准椰子的年轻人撞了一下。年轻人一脸不高兴,白罗道歉,眼睛机械似地被年轻人衬衫的样式迷惑住。他认出了这就是乔治爵士所描述的“乌龟衬衫”。各种龟类,陆龟、海龟爬满在衬衫上。
白罗眨眨眼睛,前一天搭他便车的荷兰女孩跟他打招呼。
“原来你也来参加游园会了!”他说:“和你的朋友?”
“噢,是的,她,今天下午也来这里。我还没见到她,不过我们会一起坐五点十五分从前面大铁门出发的巴士离开。我们到多港去,然后我在那里换车到普利茅斯,这样方便。”这说明了令白罗感到困惑的事实,那就是这个荷兰女孩在背包的重量之下流着汗。
他说:“我今天上午见过你的朋友。”
“噢,是的,爱莎,一个德国女孩,跟她在一起,她告诉我说她们想穿过树林到码头去,而这房子的先生非常生气,赶她们回去。”她头转向正在催促丢椰子游戏场里的比赛者的乔治爵士,加上一句话:“不过现在——今天下午,他非常有礼貌。”
白罗考虑要向她说明侵入私宅的女孩和付了两先令半入场费,合法参观‘纳瑟屋’的女孩之间的不同。但是华伯顿上尉带着他的扩音器突然向他逼近过来。上尉显得愤怒、烦躁。
“你有没有见到史达斯夫人?她应该来为这服装表演评分的,而我却到处都找不到她。”
“我见过她,我想想看——噢,大约半小时之前,不过后来我就算命去了。”
“天杀的女人。”华伯顿气愤地说:“她可能死到哪里去了?孩子们在等着,而我们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他四周看着。
“阿曼妲·布鲁伊斯呢?”
布鲁伊丝小姐也是不见人影。
“这真是太糟了。”华伯顿说:“要想举办活动就得多少合作一点。海蒂可能在什么地方?或许她进屋子里去了。”他跨步快速离去。
白罗挤向用绳索圈起来供茶的大天幕去,可是那里大排长龙,他决定放弃。
他去参观新奇物品摊位,一个坚决的老女人几乎卖给他一个塑胶衣领箱,最后绕过游园会的外围,来到一个他可以保持安全距离观赏活动的地方。
他不知道欧立佛太太到哪里去了。
他身后的脚步声令他回过头,一个年轻人正从码头过来的那条小径走上来;一个皮肤很黑的年轻人,穿着完美无瑕的游艇装。他停顿下来,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困惑住。
然后他犹豫着向白罗开口:“对不起。这是乔治·史达斯爵士的住家吗?”
“确实是。”白罗顿了顿,然后冒险一猜:“你,或许是史达斯夫人的堂兄吧?”
“我是伊亭尼·狄索沙——”“我叫赫邱里·白罗。”
他们彼此鞠躬。白罗把游园会的情况说明给他听。当他说完时,乔治爵士从丢椰子游戏的场地向他们走过来。“狄索沙吗?很高兴见到你,海蒂今天早上收到你的信,你的游艇在什么地方?”
“停靠在舵口,我驾小汽艇沿河来到这里的小码头。”“我们必须找海蒂来。她在这附近……你今天晚上会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希望。”“你真客气。”
“我们能留你过夜吗?”
“这也真是客气,不过我要睡在我的游艇上,这样比较方便些。”
“你要在这里停留久吗?”
“两三天,或许吧,这要看情形。”狄索沙耸动优雅的肩膀。
“海蒂会高兴,我确信。”乔治爵士礼貌地说:“她现在人呢?我不久前才看过她。”他困惑地四处看着。
“她应该是在为儿童服装表演评分,我不明白,失陪一下,我去问布鲁伊丝小姐。”他急忙离去,狄索沙望着他的背影,白罗看着狄索沙。“你从上次见到你的堂妹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吧?”他问道。
狄索沙又一次耸耸肩。
“我从她十五岁以后就一直没见过她,她满十五岁不久就被送出国——到法国一家女修道院学校去念书,她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一定会长得好看。”他以征询的眼光看着白罗。
“她是个美女。”白罗说。
“那么那位就是她丈夫?他看起来似乎是所谓的‘好好先生’,不过或许不十分优雅吧?可是,对海蒂来说,或许有点难以找到合适的丈夫。”白罗脸上保持礼貌、征询的表情。
“噢,这不是什么秘密。海蒂十五岁时就智力不发达,所谓的低能,不是吗?她现在还一样?”
“好像是这样——是的。”白罗谨慎地说。
狄索沙耸耸肩。
“啊,这没什么!何必要求一个女人——智能高呢?这没有必要。”
乔治爵士回来,勃然大怒。布鲁伊丝小姐跟他在一起,有点喘不过气地说着:“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乔治爵士。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她从算命的帐篷那里过去,可是那至少是二十分钟或半个小时之前的事了,她并没有在屋子里。”
“没有可能是。”白罗问道:“她去观察欧立佛太太的‘寻凶’比赛进展情况吗?”
乔治爵士眉头舒展开来。
“有可能。听我说,我无法放下这里的节目不管。我是负责人,而阿曼妲又没空,你能不能去找一找,白罗?你知道路线。”然而,白罗并不知道路线。不过,布鲁伊丝小姐给了他粗略的指导。布鲁伊丝小姐敏捷地负责招待狄索沙,而白罗像念咒一样,喃喃自语地离去:“网球场、山茶花园、怪屋子、上苗圃、船库……”
当他经过丢椰子游戏场地时,觉得好玩地注意到乔治爵士正以迷人的微笑提供木球给今天上午被他赶走的同一个意大利女孩,而她显然被他态度的改变所迷惑住。他继续前进来到网球场,可是那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军人模样的老绅士在一张凉椅上熟睡,帽子盖住眼睛。白罗退回来走向屋子,继续向山茶花园走去。
在山茶花园里,白罗发现穿着一身华丽紫色衣服的欧立佛太太沉思默想地坐在一张凉椅上,看起来有点像是席登思太太,她请他在她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这只是第二条线索,”她嘘声说道。“我想是我弄得太难了。还没有人过来。”
这时,一个穿着短衣裤、有点显着大喉结的年轻人,走进花园。他满意地叫了一声,急急走向角落的一棵树,然后又叫了一声,宣布他发现了一个线索。经过他们旁边时,他禁不住地跟人家说出他的得意。
“很多人不懂软木树,”他自信地说。“精巧的照片,第一条线索,不过我辨认出那是什么——网球网的一部分。那里有一个毒药瓶,空的,还有一个软木塞。他们大都会循着瓶子的线索找下去——我猜那是扰乱注意力的东西。非常纤弱,软木树,只有在这地区才耐得住寒冬长下去。我对稀有的矮树木感兴趣,再来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对着他携带的笔记本皱眉头。
“我抄下了下一个线索,可是似乎没有道理。”他怀疑地看看他们。“你们参加比赛吗?”“噢,不,”欧立佛太太说。“我们只是——旁观。”“对!……
‘在可爱的女子委身愚行时。’……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句话。“”这是一句众所周知的句子,“白罗说。
“英文的‘愚行’也可以是‘建筑’的意思,”欧立佛太太有所帮助地说。“白色——有圆柱子的,”她加上一句说。“这是个主意!多谢。据说艾尔瑞德妮·欧立佛太太本人在这附近。我想要她的签名。你们没见到她吧?”“没有。”欧立佛太太断然说。
“我想见见她,她写的小说好。”他压低声音:“不过据说她酒喝得很凶。”
他匆匆离去,而欧立佛太太愤慨地说:“真是的!这非常不公平,我只喜欢柠檬汁而已!”“你自己刚刚不就非常不公平地帮助那年轻人向下一个线索找去吗?”
“姑念他是到目前为止唯一找到这里来的人,我想他是应该受到鼓励。”
“可是你不愿意给他亲笔签名。”
“那不同,”欧立佛太太说。“嘘!又有人来了。”然而来的并不是找线索的人,她们是两个付了门票钱决心要彻底参观一番捞回老本的年轻女人。
她们气愤而不满意。
“还以为他们会有一些漂亮的花床,”其中之一对另外一个说。“除了树还是树,这根本不是什么花园嘛。”欧立佛太太用手肘轻推一下白罗,他们悄悄溜开。“假使,”欧立佛太太困恼地说,“都没有人找到我的尸体呢?”
“要有耐心,太太,振作起来,”白罗说。“下午的时光还早哩。”
“对,”欧立佛太太开朗起来说。“而且四点半以后门票半价,因此可能很多人会拥进来。我们去看看玛莲那孩子情况怎么样,我并不真的信任那小女孩,你知道,没有责任感。难保她不会偷偷溜开,不当尸体,而跑去喝茶,你知道人们一到喝午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继续友好地沿着林间小道前进,白罗批评着“纳瑟屋”的地理环境。
“我发现非常令人混淆,”他说。“这么多小路,让人从来就不确定是通往那里去。还有树,到处都是树。”“你说得让人听起来就像我们刚离开的那个不满的女人一样。”
他们经过那幢怪建筑,沿着蜿蜒的小路到河边,船库的轮廓在他们底下显现出来。
白罗说如果‘寻凶’的人偶然来到船库,无意中发现了,‘尸体’,那就麻烦了。
“比如说抄小路?这我想过。所以最后一个线索才定为只是一把钥匙,没有它开不了门,是耶鲁锁。只能从里面开。”
一道短斜坡通往突出河面上的船库门前,有一个小码头和给底下的船只贮放的地方。欧立佛太太从隐藏在紫色衣褶间的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
“我们来替你打打气,玛莲,”她进门时快乐地说。
她为她不公平地怀疑玛莲的忠实而微感后悔,因为被艺术地安排成“尸体”的玛莲,正高尚地扮演着她的角色,四肢摊开躺在窗子旁的地板上。
玛莲没有反应,她十分安静地躺着,从敞开的窗口轻吹进来的风,拂动着散置在桌上的一堆漫画书。
“没关系,”欧立佛太太不耐地说。“只是我和白罗先生,还没有人循线索找过来。”
白罗皱着眉头,他非常轻柔地把欧立佛太太推到一边,过去俯身查看躺在地板上的女孩。他的双唇发出压抑住的叫声,他抬起头看着欧立佛太太。
“这么一来……”他说。“你所预料的事发生了。”
“你不会是说……”欧立佛太太两眼惊怖地大张。她抓住一把篮椅,坐了下去。“你不可能是说……她不是死了吧?”
白罗点点头。
“噢,是的,”他说。“她死了,虽然死了不太久。”
“可是怎么——”
他掀开女孩华美的头巾一角,好让欧立佛太太看见晒衣绳的两端。
“正如我的谋杀案一般,”欧立佛太太声音不平稳地说。“可是,是谁?
还有,为什么?“
“这是问题所在。”白罗说。
他忍住没进一步说这也正是她在‘寻凶’活动卡片上提出的问题。
而问题的答案,不可能是她原先的答案,因为被害人不是年轻原子科学家的南斯拉夫籍第一任太太,而是玛莲·塔克,一个根据所知,在这世界上没有仇人的十四岁乡下女孩。
刑警督察布朗德坐在书房的一张桌子后面,乔治爵士在他来到时便与他见面,带他去过船库,而现在又跟他一起回到屋子里来。在船库那边,一组摄影人员现在正在忙着,而指纹组的人员和医学方面的官员刚刚抵达。
“这个地方让你们工作可以吧?”乔治爵士问道。
“很好,谢谢你,先生。”
“外面正在进行的节目要怎么办,告诉他们发生的事,停止节目,或是怎么办?”
布朗德督察考虑了一会儿。
“到目前为止你作了什么,乔治爵士?”他问道。
“什么都没说,外头的人猜想是出了件意外,仅此而已,我不认为有任何人怀疑到是……呃……谋杀。”
“那么目前就保持这样,”布朗德下决定说:“消息会传得够快的,我敢说。”他愤世嫉俗地加上一句。他再度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说,“你想有多少人来参加这项活动?”
“一定有几百个人,”乔治爵士回答,“而且随时有更多的人涌进来,人们似乎都不辞远道而来,事实上这项活动非常成功,不幸极了。”
布朗德督察正确地推断出乔治爵士最后一句话指的是谋杀案而不是游园会的成功。
“几百个人,”他沉思默想地说,“而其中任何一个,我想大概都有可能是凶手。”他叹了一口气。
“难处理,”乔治爵士同情地说,“不过我看不出他们任何一个有理由要出手,这整个事情似乎相当稀奇——不明白谁会想要谋杀那样一个女孩子。”
“关于这个女孩,你能告诉我多少?据我的了解,她是本地的一个女孩?”
“是的,她的家人住在码头附近的一幢小农舍里,她父亲在本地的一座农场工作——派特生农场,我想是。”他接着又说,“母亲今天下午过来游园会这里,布鲁伊丝小姐——我的秘书,她比我更能告诉你有关的一切——布鲁伊丝小姐找出了那个女人,把她带到某个地方去喝茶了。”
“的确,”督察赞同地说。“乔治爵士,关于这一切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这个女孩在船库那里干什么?我知道有什么‘寻凶’比赛活动的——或是寻宝活动。”
乔治爵士点点头。
“是的。我们全都认为这是个相当高明的主意,现在看来好像并不那么高明了,我想布鲁伊丝小姐或许能比我更清楚地把这一切说明给你听,我去找她来见你,好吗?除非还有其他什么你想先知道一下的。”
“目前没有,乔治爵士,稍后我可能还有问题问你,有些人我想见一见。
你、史达斯夫人,以及发现尸体的人,其中之一,我猜,是设计这项你所谓的‘寻凶’比赛的女小说家。“”不错,欧立佛太太。艾尔瑞德妮·欧立佛太太。“
督察双眉微微上扬。
“噢——她!”他说,“小说相当畅销,我本人就看过她很多小说。”
“她目前有点困恼,”乔治爵士说,“自然的现象,我想。我去告诉她说你在等着见她,好吗?我不知道我太太在什么地方,她好像完全不见人影了,大概混在两三百个人中间,我想——并非她能告诉你多少,我是说有关那个女孩等等,你想先见谁?”
“我想或许先见见你的秘书,布鲁伊丝小姐,然后见女孩的母亲。”
乔治爵士点点头,然后离开书房。
本地的警官罗伯·贺斯金替他们开门,同时在他出门之后把门关上。然后他自动开口,显然有意为乔治爵士的某些话作注脚。
“史达斯夫人有点欠缺,”他说,“在这上头。”他拍拍额头。“所以他说她不会有多大的帮助,愚蠢,她。”“他娶的是本地女孩?”
“不,外国女孩,黑人,有些人说,不过我自己不认为。”
布朗德点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用一支笔在面前一张纸上涂鸦,然后他问了一个显然不列入记录的问题。
“谁干的,贺斯金?”他说。
布朗德心想,如果有任何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么那个人会是贺斯金警官。贺斯金是个好追根究底的人,对每一个人每一事物都有很大的兴趣。
他有个碎嘴子的太太,这对身为本地警官的他来说,提供了他大量的私人消息。
“外国人,如果你问我的话,不会是本地任何人,塔克一家人没问题,可敬的好家庭,一共九个人,大的两个女儿都出嫁了,一个男孩在海军,另外一个在服国民兵役,另外一个女儿在多港的一家美容院工作,有三个较小的在家里,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停顿一下,考虑着。“没有一个是称得上聪明的,不过塔克太太家理得很好,干净得很——她是十一个兄弟姊妹中最小的一个,她的老爸爸跟她住在一起。”
布朗德默默接受这些情报,就贺斯金的作风来说,这是塔克社会地位的大要。
“所以我说是外国人干的,”贺斯金继续说。“住在胡丘大花园青年招待所的那些年轻人之一,说不定是。他们之中有一些古古怪怪的——而且有很多不良行为,说出来你会吃惊,我所看见的他们在矮树丛和树林子里所做的事!完全像公有地停下来的车子里那些勾当一样恶劣。”
贺斯金警官现在是全然“不良性行为”方面的专家。这方面的事是他下班以后去喝啤酒时的主要话题。
布朗德说:“我不认为是——呢,那方面的。当然,医生在完成检验以后会告诉我们。”
“是的,长官,那要靠他检验了。不过我的意思是,外国人从来就叫人摸不透,他们会突然之间起坏心眼。”
布朗德督察想到这不可能这么单纯而叹了一声,贺斯金警官怪到“外国人”头上去倒是方便省事。门打开来,医生走进来。
“完成我的分内工作了,”他说,“现在要不要他们把她带走?其他的组员也都把工具收拾好了。”“寇瑞尔巡佐会处理,”布朗德说。“怎么样,医生,发现了什么?”
“简单明瞭得很,”医生说。“毫无复杂性,被一条晒衣绳绞死,再简单不过的了,死前没有任何挣扎,我想这孩子事前一定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任何弓虽暴的迹象?”
“没有。完全没有暴力、强Jian或任何冲突的迹象。”
“那么,想必不是Se情罪案?”
“我想不是。”医生接着又说,“我不认为她是个特别吸引人的女孩。”
“男孩子喜欢她吗?”
布朗德对贺斯金警官发问。
“我不认为他们喜欢她,”贺斯金警官说,“虽然如果他们看得上她的话她可能会喜欢。”
“可能,”布朗德同意说。他的心思转回到船库里的那堆漫画书上去,以及书缘上胡乱涂写的一些字句。“强尼跟凯特要好。”,“乔治·波吉在树林里吻徒步旅行的女孩”。他认为其中有点渴望羡慕的意味在。尽管,大体上来说,玛莲·塔克之死似乎不可能有性方面的因素在。虽然,当然啦,这很难说是一定……总是有一些怪异的罪犯,有着秘密淫念的男人,特别对不成熟的女性下手的歹徒。其中有一个可能在这度假季节里来到这里。他几乎相信一定是这样——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这么没有道理的罪案会有其他什么原因。然而,他想,我们才刚起步而已,我还是看看所有这些人会告诉我些什么的好。
“死亡时间呢?”他问道。
医生看看时钟和他自己的手表。
“现在是五点三十分刚过,”他说。“我见到她时是大约五点过二十分——当时她死了大约一个小时。这也就是说,大略上来看,就说是四点到四点四十分之间吧。验尸之后如果还发现什么再告诉你吧。”他接着又说:“到时候你会收到我一些长长字眼的正式报告的。现在我要走了,我还有些病人要看。”
他离开房间,布朗德督察要贺斯金去找布鲁伊丝小姐来。当布鲁伊丝小姐走进房间来时,他的精神提升了一点,他立即看出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他会得到清晰的答案,确切的时间,毫不含糊。
“塔克太太在我的起居室里,”布鲁伊丝小姐坐下来时说,“我向她透露了消息,同时给她喝了些茶,她非常烦乱,自然,她想要看尸体,不过我告诉她最好是不要。塔克先生六点下班,要过来这里陪他太太。我告诉他们出去等他,他一到就带他过来,较小的孩子还在游园会场里,有人在留意他们。”
“好极了,”布朗德督察赞许地说,“我想在我见塔克太太之前,我要听听你和史达斯夫人能告诉我什么。”
“我不知道史达斯夫人在什么地方,”布鲁伊丝小姐不悦地说。“我想她可能对游园会感到厌烦,逛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我不认为她能比我更能告诉你什么,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先知道这寻凶比赛活动的详细情形,还有这个女孩,玛莲·塔克,是怎么会来参加的。”
“这相当容易。”
布鲁伊丝小姐简明地说明寻凶比赛活动是用来吸引人家来参加游园会的,由著名的小说家欧立佛太太策划安排等等,同时说明情节大要。
“原先,”布鲁伊丝小姐说明,“要扮演被害人角色的是亚力克·雷奇太太。”“亚力克·雷奇太太?”督察说道。
贺斯金警官Сhā嘴进来说明。
“她和雷奇先生租下罗德家的小平房,克瑞可磨房旁粉红色的那一幢。
一个月前来这里,他们,他们租两三个月。“”我明白。你说,雷奇太太本来是要当被害人?为什么换了人?“
“哦,有一天晚上雷奇太太替我们大家算命,算得很好,所以我们就决定设一个算命摊位作为吸引来客的项目之一,要雷奇太太穿着东方的衣服,当朱莉卡夫人,替人家算命,一次两先令半。我不认为这其实有什么不合法,有吗,督察先生?我的意思是在这种游园会上通常都这样做?”
布朗德督察微微一笑。
“算命和销售彩券总是不太被当作一回事,布鲁伊丝小姐,”他说。“我们时常不得不——呃——做做样子,惩一儆百一下。”
“不过通常你们都放人一马?呃,事情就是这样。雷奇太太同意那样帮助我们,因此我们得找其他人当尸体。本地的少女团帮忙我们办游园会,我想是某个人建议说找个少女团的女孩当一下就相当好了。”
“到底是谁建议的,布鲁伊丝小姐?”
“说真的,我不太知道……我想可能是马斯特顿太太,国会议员的太太。
不,或许是华伯顿上尉……真的,我无法确定。不过,反正是有人建议就是了。“”有没有任何理由挑选这个女孩?“
“没——没有,我不认为有。她的家人是这片产业的佃户,而她母亲,塔克太太,有时候过来厨房里帮忙。我不太知道为什么我们选上她,或许是先想到她吧。我们问她,她好像相当乐意。”
“她确实想要做?”
“噢,是的,我想她是受宠若惊,她是个非常低能的女孩,”布鲁伊丝小姐继续说,“她演不来什么角色。不过这非常简单,而且她被选中觉得高兴。”
“她到底得做些什么?”
“她得留在船库里,当她听见有人走到门口时,就躺在地板上,把绳子绕在她脖子上装死。”布鲁伊丝小姐的语气平静,一本正经。那女孩装死结果变成真死的事实当时似乎并没影响到她的情绪。
“对那女孩来说相当无聊吧,在她大可到游园会上去时却得把整个下午花在船库里。”布朗德督察说。
“我想就一方面来说大概是吧,”布鲁伊丝小姐说,“不过总无法尽如人意吧?再说玛莲真的很喜欢当尸体,这令她感到了不起,她有一堆书报可以消遣。”
“还有东西可以吃吧?”督察说,“我注意到那里有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盘子和杯子。”
“噢,是的,她有一大盘蛋糕,和一杯覆盆子果汁,我亲自送去给她的。”
布朗德猛然抬起头。
“你送去给她?什么时间的事?”
“大约三四点的时候。”
“确切是什么时间?你记得吗?”
布鲁伊丝小姐考虑了一会儿。
“我想想看,评判儿童服装表演,有点拖延——找不到史达斯夫人,不过福里亚特太太代替了她,所以那没问题……对了,一定是——我几乎可以确定——我拿蛋糕和果汁时大约是四点过五分。”
“而你亲自送到船库去给她,你到达那里是什么时间?”
“噢,到船库去大约只要五分钟时间——大约四点过一刻,我想。”
“而在四点过一刻时玛莲·塔克还好好地活着?”
“是的,当然,”布鲁伊丝小姐说,“而且非常渴望知道参加‘寻凶’比赛的人进展怎么样了。我恐怕无法告诉她,我在草坪上太忙了,不过我确实知道有很多人参加。据我所知有二三十个人,或许多得多。”“当你到达船库时,你发现玛莲怎么样?”
“我刚刚告诉过你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当你打开门时她是不是躺在地板上装死?”
“噢,不,”布鲁伊丝小姐说,“因为我快到时就喊叫,所以她打开门,而我把托盘端进去放置在桌上。”
“在四点过一刻时,”布朗德说着记了下来,“玛莲·塔克还好好活着,我相信,布鲁伊丝小姐,你会了解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你对你所说的时间相当确定吧?”
“我无法完全确定,因为我并没有看表,不过我在那以前不久看过一次表,而那是我所能说的最接近的时间了。”她突然了解到督察话中的重点,接着又说,“你的意思是不是在那之后不久——?”
“不可能在那之后太久,布鲁伊丝小姐。”
“天啊!”布鲁伊丝小姐说。
这是有几分不恰当的表示,不过它够适切地传达出布鲁伊丝小姐的沮丧和忧虑。
“布鲁伊丝小姐,在你到船库去或是回屋子的路上,你有没有遇见或是看见船库附近的任何人?”
布鲁伊丝小姐想了一下。
“没有,”她说,“我并没有遇见任何人。我可能遇见,当然,因为今天下午这个地方对每一个人开放。不过大致上人们都留在草坪和各个游戏场上,他们喜欢去逛逛菜园子和暖房,可是他们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穿过树林子散步,在这种活动里人们很喜欢成群结队的,你不认为吗,督察先生?”
督察说:“或许是这样吧。”
“虽然,我想,”布鲁伊丝小姐突然记起来地说,“有某个人在怪屋子里。”“怪屋子?”
“是的,一幢白色小庙般的建筑。一两年前才刚建起来的,是在到船库去的小路右侧,里面有某个人在。一对恋人,我怀疑。有一个大笑然后有一个说,‘嘘——’。”“你不知道这对恋人是谁?”
“我不知道,从小路看不见怪屋子的前面,两侧和后面都是封闭的。”
还是查明一下他们是谁的好,因为他们可能看见某人到船库去或是从船库那里上来。
“其他没有任何人在小路上?完全没有人?”他坚持问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布鲁伊丝小姐说,“我只能向你保证我没遇见任何人。不过,你知道,我不一定会遇见。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任何人在小路上不想让我看见,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只要溜到石南花丛后面去就成了。那条小路两旁都是矮树和石南花丛,如果任何不该在那里的人听见有人走过去,他们可以立刻躲起来。”
督察改变方针。
“关于这个女孩,你自己还有没有知道任何可能对我们有所帮助的?”
他问道。
“我真的对她一无所知,”布鲁伊丝小姐说,“我甚至不认为在这件事之前我曾经跟她说过话。她是我见过的女孩之一——我隐隐约约看见她时记得她,可是就这样而已。”
“而你对她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可能帮得上忙的?”
“我不知道任何人为什么会想要谋杀她,”布鲁伊丝小姐说,“事实上,依我看,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发生这种事情实在相当不可能。我只能想,对某些心理不平衡的人来说,她担当被谋杀的人的角色,可能诱发出让她成为真正被害人的意愿。不过即使这个听起来也非常可笑而牵强。”
布朗德叹了一声。
“噢,好了,”他说,“我想我还是见见那位母亲的好。”
塔克太太是个瘦瘦、脸形瘦削的女人、粗糙的金发、尖锐的鼻子。她的两眼哭得红肿,不过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准备回答督察的问题。
“像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好像是不对,”她说。“在报纸上看过这种事情,可是发生在我们玛莲身上——”
“我感到非常非常难过,”布朗德督察轻柔地说,“我想要你尽可能用心想一想,告诉我有没有任何人可能有任何理由伤害这个女孩?”
“我已经一直在想了,”塔克太太突然擤了一下鼻涕说,“我想了又想,可是什么都想不出来。玛莲时常说过的有关学校老师的话,还有她不时跟个女孩或男孩吵架,可是没有任何严重的事,没有任何一个真的恨她,没有人会加害她。”“她从没跟你谈过任何可能是她的仇人或什么的?”“她讲话经常可笑,玛莲,不过没说过那一方面的,谈的都是化妆和发型的话,还有她想在脸上和身上干些什么的。你知道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要擦口红乱涂乱画的她都还太小了,她爸爸这样跟她说,我也是。可是她一有钱就是会那样做,买些香水和唇膏偷偷藏起来。”
布朗德点点头,没有什么可能帮得上忙的。一个正值青春期,有点愚蠢的女孩,她的脑袋里装满了电影明星和迷人的魅力——多的是玛莲一样的女孩。
“她爸爸会说什么,我不知道,”塔克太太说,“他随时都会过来这里,期望好好玩一下。他椰子丢得很准,他。”
她突然自制不了,开始哭泣起来。
“如果你问我,”她说,“我说是招待所的那些坏心眼的外国人之一。
外国人从来就靠不住。虽然他们大部分说起话来都客客气气的,有些穿的衬衫你简直不会相信。印着穿他们所谓的‘比基尼’的女孩的衬衫。而且他们都光着上身到处晒太阳——这全都惹起麻烦。我说的!“仍然哭泣着的塔克太太,由贺斯金警官陪同着离去。布朗德回想本地人的判断似乎是令人感到心慰,而且或许是长年以往的,那就是把每一悲剧事件都归罪到泛泛的外国人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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