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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圣殿骑士的血 > 57

57

当他们到达了裹尸布上标着一个大十字的迷宫中的位置时,大卫大大地失望了。他自己也说不准,他究竟想找到什么。也许是想找到安放在高台之上的一座豪华石棺,一个用死人骨头拼接而成的箭头,这个箭头可以为他们指明正确路线的,要不然就是一道进入天堂的大门———若是他们将圣人遗物送回到主的陵墓,这道大门就会立刻为他们开启。反正就是某种东西。

在这个他们依照路线图的指引走进来的高高的空间里,见不到他们所预期的东西,也看不见使之与其他许多在他们的来路上所经过的空间不一样的东西———也许只有一样不同,那就是在这里,堆成一个圆顶的很多粗刻而成的石头之间的尸体残留物要少一些,还有,这里没有与之相接的通道或者空间。在大卫左面的墙上,有一颗牙齿残缺不全的死者头颅,好像是讥讽一般地朝他狞笑着。死胡同!这死者头颅像是在幸灾乐祸而无声地嘲笑———你可以想像一下这幽灵列车的­精­彩场面:突然之间,从四周的远古石头和古代尸骨堆冒出来一堵堵围墙,与此同时,从后面出现了一伙身穿制服挥舞着钢剑的活人,他们越来越近了。灯光全亮了,下场,演出到此结束……

昆廷迷惑不解而又无可奈何地低头死死盯住他的路线图,而施特拉则用手电筒­射­着一公尺多高的石墙寻找着,此时大卫终于还是发现了这个厅与别处不一样的地方:在一面墙上有一个石头的君士坦丁十字。

“终点站。”施特拉小声说道,她的声音里包含着明显的失望之意。很可能她的想法也和大卫一样,偏离到另外一个方向去了。有好多种可能­性­:不是这坟墓早就被发现了,早就被洗劫一空了,就是他们将裹尸布上的符号的含义完全理解错了。但是也完全可以推想,可能是渔夫茅舍中的光线不足导致在将裹尸布上的图复制到这纸片上时画错了。

“现在怎么办?”施特拉转向大卫问道。

“是路线图指引我们直接来到这里的。”昆廷又以审视的目光对他的图看了一眼,而后才确认一般说道。

大卫将剑Сhā入剑鞘,伸手把图拿过去。

“我来看看。”大卫一边说,一边与神父一道再次细看路线图,但他并非是希望真的找出养父看错的地方,而更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不知所措的心情。

此时施特拉却从他们的身旁走过,走到入口处右侧的石墙前面,仿佛她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了不起的想法,开始数墙上粗凿而成的几块石头墩子。

“第九名骑士击中了大师的第七块石头……”她神秘地喃喃自语着。

昆廷和大卫都突然转身看着她。

“第七块石头?”修士问道。

“开个玩笑而已。”施特拉满面笑容,双眼闪­射­出愉快的神­色­。

连大卫也忍不住笑了一笑。他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有她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真是无比的幸福。他们身陷地下迷宫之中,在一条死胡同里被四周成百上千个死者的遗骨堆所包围,而在他们身后某处,肯定早就有十几个卫兵正在向这里赶来,但她却能够保持幽默感,并且以此使他发笑。他之所以爱她,正是因为这一点———并且也是为了她所能办到的,她所具有的其他一切。

大卫将路线图还给昆廷,然后走到施特拉的身边,伸手搂住她。见此情景,昆廷叹了一声摇摇头。大卫的目光更有可能是不经意地顺便掠过墙上刚才被她点过数的石头墩子。昆廷发现了某些异样之处,顿时愣住了。

“一定是在这里。”老人又说了一遍———他本想以一种令人信服的口吻说话,可是他却未能做到。“我们是百分之百的肯定走对了。”

大卫拿了施特拉的手电筒,直接照­射­着一块石头墩子上的一道黑乎乎的裂缝,他觉得这块石头的表面比其余的石头要光滑一些。再一细看,他又发现了一批与第一道接缝­精­确平行的其他接缝。若将这些缝合起来看,可以使人想到这是一种扫描码或者基因编码。在这些缝的下方,大卫又发现了一个平坦的洞,这个洞……

“施特拉,把矛尖给我。”他颇为激动地小声说道。

施特拉迷惑不解地皱起眉头,但并不开口发问,而是从背上把背包取下来,找出圣人遗物。大卫拿着矛尖审视着石头上的洞。

他没有失望。这矛尖与三角形的洞分毫不差地准确相配,可是他又迟疑了片刻时间,还回头向昆廷和施特拉缺乏自信似的看了一眼,而后才将矛尖慢慢地朝洞里推进。

过了几秒钟之久都没有出现任何奇迹。大卫的肩头抽搐了几下,似乎打算放弃了,正准备把矛尖从洞里抽出之时,却听见轻轻地一声咔嚓。接着墙面的一部分就发出一种使人听了很不舒服的响声,先向前,后向左动了起来,瞬时,夹杂着腐臭霉味的热空气,从石墙后面大约已经被封死几百年的空间中,向他们扑了过来。

施特拉一时之间如哽塞了不能呼吸一般向后倒退,退到昆廷身边才站住。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在他们面前打开的这道门。当手电筒的光芒照­射­到石墙里面竖立着的两根似乎高入云霄的圆柱时,大卫的手突然十分厉害地颤抖起来。他的心跳既快且响,以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回响着隆隆的雷声。难道就是这里吗?难道在巨大的圆柱后面真是耶稣之墓吗?是圣杯吗?

“是君士坦丁纪念柱!”

大卫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使昆廷得出了这个他以敬畏的口气所道出的推断。但是这并不重要。在这个如此巨大的地下灵堂里,最初究竟是哪个皇帝的灵柩停放其中,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这灵堂之巨大,使人根本无法揣测其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另一侧是什么景象,因为自极其久远的古代以来,始终一动不动地滞留其中的­阴­影,是不会被一支手电筒所发出的可笑的微弱光亮一­射­就飘散而去的———圣杯就在这里……他感觉到了。

“主的陵墓!”从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是他母亲的声音!

大卫、昆廷、施特拉同时猛然转身凝视着鲁茨娅———她是刚才跟在他们后面跨进灵堂前厅的———她微笑着站在他们的对面,右手举着一支火炬,身后紧跟着那个阿拉伯屠夫。大卫空着的那只手条件反­射­一般一下子摸到挂在身边的宝剑,可是在大卫拔出武器之前,舍里夫已经窜到了施特拉的身后,粗暴地揪住她的头发,使她不得不仰着头。他的大弯刀的刀刃对准了她的喉咙。

大卫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立即松开了剑柄。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惊恐变成了绝望,变成了一种羞愧与痛恨自己的心情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他怎么会如此的幼稚,竟然相信,在发生最后那次战斗的同一座湖边过夜之后,在他最后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以蜗牛般的速度周游列国之后,隐修会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踪迹了?他怎么会如此的愚蠢,竟然没有能够预见到,在他像个最笨的大傻瓜一般,完全公开地宣告了自己的计划之后,鲁茨娅或迟或早都一定会想到这个很容易想到的悄悄跟踪他的主意呢?即使他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很可能也不会有不同的举措。他简直就是给她提供了方便嘛!倘若施特拉被害了,那这并非舍里夫之罪———他只不过是盲从,鲁茨娅让他­干­啥就­干­啥———而是他大卫自己的过失,完全该他一个人承担罪责!

“见到你我很愉快,大卫。”鲁茨娅露出笑脸,温和地说道,不过这一次,这套表演———也许真是一个母亲的挚爱,也许只是一个谎言———对大卫­干­脆就没有任何作用了。大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而只顾凝视着架在施特拉脖子上的那把弯刀。

“把施特拉放开。”大卫拼命控制住自己,咬着牙说道。犹如在大沙漠里行走了很长时间一般,他觉得自己的喉咙特别­干­涸。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只要你把剑放下就行。”他母亲点头说道。

这很可能是一张空头支票。她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交易伙伴。绝对不是。但这对施特拉可是一个机会,大卫不能不利用它。他对她负有责任,而且他爱她!除了他的疯子母亲和一个思想僵硬而又不能公开表示对他的爱的修士之外,施特拉便是他所有的一切。

大卫解开皮带扣子,将皮带和Сhā在皮带上的武器都扔过去。剑从鞘里滑了出来,又在地上丁丁当当地滑了一段距离。鲁茨娅真的心满意足地乐开了花,她示意舍里夫把施特拉放了。阿拉伯人粗暴地将姑娘一把推开,站在一个离得不远的位置上,不仅可以监视施特拉和神父的一举一动,而且还能截断惟一有可能逃掉的出路。

鲁茨娅向大卫伸出空着的左手。

“我的儿呀,你陪我去主的陵墓好吗?”她求他道。

“您现在不是得到了您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吗!”昆廷此时声­色­俱厉,与其说他是挺身而出,还不如说他是愤激而言,他一边口吐谴责之语一边用食指指着通向灵堂的过道。“您为何要让大卫不得安生!?”

鲁茨娅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她转身面向神父之时,满脸洋溢着一副高傲与尊贵受到了伤害的表情。

“谁给了你与我对话的权力,你个破修士!?”她以训斥的口吻质问昆廷。“闭上你的臭嘴!”她一边说一边又转身对着大卫,随即拉着他的手。“我们走吧。”她笑吟吟地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大卫的喉咙里似乎有一团又­干­又硬的东西,他使劲把它咽了下去,同时微微点了点头。他已经到达了一个转折点,从这点出发,显然是可以踏上通向顺从的惟一路径的。他斗争过,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凡是他能够做的事情他都做完了,但是他却不会把施特拉也献出去,不会为了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将她拱手相送,绝不会为了圣杯而将她出卖。

他和母亲并肩走进灵堂的洞口。当鲁茨娅将火炬递给他,而后对他点头示意,要大卫将固定在圆柱旁边的其他火炬都点燃时,眼睛里闪烁出疯狂的光芒。看起来,似乎不可能按照她的要求做到的事情,事实上他却毫不费力地做到了。这灵堂里面既潮湿而又霉味刺鼻,但是这些燃烧的火炬犹如只是为了这一时刻而燃烧———这个时刻终于来临,它们得以用跳动不已的火光照亮了围在四周的宝物。大卫对什么都觉得无所谓———对宝物本身无所谓,同样,对可恨的圣杯无所谓,即使他明知自己失败了,明知鲁茨娅马上就会得到隐修会怀着权力欲望想了数百年之久的、圣殿骑士迄至今日为止成功地保护着的东西,他也无所谓。

至少在他将目光从最后一支火炬上转回来,并且亲眼看见自己根本不想看见的景象之前,是这样认为的。

他先前也曾预料,这座灵堂的规模一定十分宏大,可是他却远远想像不到实际上展现在他周围的这种规模。单是他脚下的黄金装饰的玛赛克的面积就相当于一套小型住宅。尽管如此,这件绘制有罗马皇帝弗拉维乌斯·瓦列利乌斯·君士坦丁*的肖像并且配有拉丁文诗句作铭文的艺术品,夹在———围绕着这座穹顶大厅中央区域的———巨型圆柱之间,却显出一副十足失落而沮丧的模样。而在跳动的火光照­射­不到的大厅天花板所在的上方,宽阔的石梯旁配有诸多装饰的石头栏杆,环绕而上直达一座供奉世界上所有皇帝的楼台,楼台上又有一幅超大尺寸的君士坦丁的大理石肖像,无比威严地俯视着宽阔的楼台和下面的大厅。这灵堂里的一切都是大型的。大卫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严格地说,他也确实是这样渺小而微不足道。鲁茨娅为何要强加于他?为何要折磨他,逼他陪她到这里面来?难道这就是她享受胜利喜悦的方式么?他是她的儿子,真倒霉!尽管权迷心窍,她却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了———她怎么会如此残酷无情?他的屈从似乎在渐渐消失,他全心全意地抗拒着与她并肩踏上大理石阶梯而登上楼台的要求。

他还是照办了。只要舍里夫以暴力控制住施特拉,他除了盲目听从鲁茨娅———无论她要他­干­什么———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楼台上的巨大肖像脚下,有一个无比豪华的皇帝灵柩,但鲁茨娅连看都不看一眼,而是目标明确地向一个风化了的木箱走去,只见箱子的一半被一件白­色­的斗篷遮盖着,斗篷上一个红­色­的兽爪十字符号十分醒目。这是一件圣殿骑士的披风,大卫无比敬畏地认出来,这是雷纳·冯·安茹的斗篷。

郇山隐修会女首领一伸手就将斗篷掀开,完全没有一点对圣人的敬意。

“这就是它…… ”鲁茨娅喃喃说道。每个音节都透露出纯粹的迷醉的声调。“主的陵墓……圣杯啊。”

大卫有些疑惑。他觉得她是对的,因为他感受到面对裹尸布和矛尖之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心情。这是无比敬畏之情,这种心情使他的背上忽热忽冷地掠过阵阵强烈的战栗。这使他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与力图使他下跪的强制力的程度相同。走近了,越来越近了,他离这个箱子———从箱子上的缝隙和裂纹闪现出危险而又具有吸引力的金属光泽———越来越近,但是……

他曾经寻找一座坟墓。但这箱子,连将它称作幼儿棺材都嫌小了!

他的理智早已不想知道,这小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如果鲁茨娅把它打开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即使迄今所发生的一切忽然间被阻止了而没有发生,即使他在此处毫无思想准备也毫无预料地从这一秒钟到下一秒钟重新找回了自己,那他母亲的眼睛里狂放不羁地熊熊燃烧的贪欲之火,以及他的双手和上下嘴­唇­难以控制的颤抖,都会是对他的一个明明白白的警告。无论在这箱子里安息的究竟是谁,一旦他亲眼看见了,都可能会惊得失掉理智的。鲁茨娅已经快发疯了。

“把它给我打开!”鲁茨娅突如其来而且特别粗鲁地要求大卫。

大卫极其恼怒地瞪着她。只见她的胸部正快节奏地上下起伏着。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大汗珠子。情绪的激动使她的眼睛里的一些毛细血管破裂,她的眼球表面布满了殷红的血丝。贪欲吞噬了她的美丽。她显得老了许多,比几分钟之前显然疲惫多了。

“不!”大卫脱口而出,但是对那小箱子里可能会伺机袭击他的软弱的灵魂的恐惧,因施特拉在灵堂外面始终还处于屠夫的威胁之下而感到的害怕,对与鲁茨娅有关的事件的害怕,使他的一声叫喊略微有些乏力。

“大卫呀!”

此时鲁茨娅的眼睛里原有的疯狂神­色­又添上了一些乞求的以及不算很淡薄的恐惧­色­彩。大卫明白,她是真爱自己。她彻底疯了,她因梦想获得永生而丧失了灵魂,但她确实是想和他一同分享这美梦。

“现在它属于我们了,”她悄悄说道,“属于你和我……”

“太妙啦。结合成一个完整的亲爱的家啦。”

鲁茨娅像听见了惊雷之声而万分惊骇地猛然转身。大卫的目光也迅速转向了这个他十分熟悉的声音。他本来以为阿雷斯已经死了———但他还活着,他已走到楼台脚下而没有被他们发觉,他此刻已迈步登上宽阔的阶梯走了几步。他手里似乎是若无其事却又不无威胁­性­地拿着一把剑,刀刃上正在滴血。然而不管是他用自己的武器杀了谁:他还是远远没有满足。

大卫无比惊恐地越过巨人朝门外的过道看,他希望能够在那里看见那个苗条的身影,但是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心海里发生了爆炸。难道这是施特拉的鲜血?难道粘附在阿雷斯的刀刃上的,竟然是她的生命,是她的生命之血喷溅到了他的脸上?!

大卫曾经相信,在一个人的脸上,在一个人的双眼里,不可能有比他的母亲决定一切的无限贪欲还要更加没有人­性­的表情了。但是他想错了。在阿雷斯的贪欲表情里,还包含着嗜杀成­性­的残忍。大卫一下子想到,他杀死了施特拉,并且很可能在他的诛杀黑名单里,下面两个就是大卫和鲁茨娅了。还值得去拼搏吗?

“你总是要我相信,”阿雷斯转身对姐姐咬牙切齿地说道,同时慢慢地走近她,“现在我相信了。我相信,圣杯是属于我的!”

隐修会女首领没有退缩,而是以满含仇恨与蔑视的目光打量着弟弟,流露出倔强迎战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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