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福低首整理伤口,伤口略深,刚刚心急之下一时未能掌握分寸,匕首刺得重了,血不停地自包着伤口的白纱处漫出。
丁大叶坐在床畔,眼睛只是看着泓桢,神情微微茫然。
泓桢静静地凝着她,聪明如他,又怎不知她的心神恍惚。那颗心终究不是落在他的身上。泓桢无言地闭上了眼,虚弱地陷入被中,纤长的手摸索着握紧了丁大叶的手,一如许多年前,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那般,此生,他只信她一个。
何家福包扎伤口时不禁弄疼了自己,暗暗抽了口气。
丁大叶动了下,终究没有回过身。
何家福包扎好伤口披上了外衣起身出门,立在门口又停了下来,在原地顿了下最终还是举步走入雪地里。
小厮在前面提着灯笼,何家福在后面慢慢的走。
他走的很慢,忽而停步回身望着来时的路。
小厮提着灯笼靠了上来,“少爷,怎么了?”
何家福呆了会儿,摇摇头,“走吧。”
屋里就只剩下丁大叶与泓桢了。
“我知道你没睡。”丁大叶抚摸着他年轻的脸颊,脸上怜爱而疼惜。
泓桢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澄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丁大叶。
丁大叶心里突然咯噔了下,恍惚间想起一个人来,几年前她随同何家福初到京城在喻思荇府中见过的年轻男子,他们都有着相似的狭长凤目,眉宇间隐着孤傲。那时她还不觉得两人像,不仅仅是因为那时泓桢还是少年模样模样未能长开,更因为那时的泓桢那时的小海,他的眼里不会有么多她所读不懂的复杂和深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丁大叶问道,“还有人,还有人也受伤了,是谁?”
泓桢并不回答她,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丁大叶,凝视她半响才幽幽道,“我可以跟你回山西,可是你回了山西,你的心还在京城,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勉强笑了下,眯着眼睛瞧着她,“其实你心里想追出去,想去看看他的伤势,更或者,你……”
丁大叶哗地一声拉起被子将他的整个头都蒙在被子里,不准他再讲下去,被子里的人却笑了,笑得浑身发颤,被子被她缓缓拉下,泓桢低着脸,肩膀微颤,声音还在低笑,只是笑声中夹杂着哽咽和悲伤。
泓桢抬起脸来,年轻的脸上犹有泪痕,狭长的眼里泛着白芒,倔强的唇轻抿着,丁大叶轻轻地搂住他,不舍地抚摸着他的头,泓桢张手也拥抱住她喃喃道,“我不想再以弟弟的身份站在你的身后了。”
丁大叶捧着他的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她任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跟我回山西,我们再也不回这里了,我,你,
107、第107章 ...
段儿还有子珏,我们几个再也不分开了。”
泓桢痛苦地闭上眼,只是紧紧地搂住丁大叶,头深深地埋在她的发里,“我好累好累……”
丁大叶安抚他睡下,替他掖好被子,心里沉沉地压了块石头,重得她喘不过气来。
待泓桢沉睡呼吸平稳了,丁大叶才又悄悄回家去。
翌日一早,这本是丁大叶要送段儿回山西的日子,喻思荇一大早便来相送。
丁大叶扶着段儿的冰棺材心事重重。
喻思荇道,“什么时候准备上路?”
丁大叶道,“我想再迟个一日,段儿在京城里认识的一班戏班子的人想来见他最后一面。”
喻思荇哦了声,“那我明日再来送你。”
丁大叶突然叫住他,“喻思荇。”
喻思荇少有听得她叫自己的名字,面上也不知是惊还是喜还或是其它,转身看着她。
丁大叶凝着他,眼里是无限的哀求。
丁大叶怎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在恳求自己啊,求自己放过泓桢一条生路。喻思荇一愣之下,忽而明了,愧疚地扭过头,踌躇了下道,“我先走了。”
丁大叶茫茫然然地在堂下站着,白幔随风漂抚,脚下一软她跌在冰棺旁侧,双手无力地搭着边沿,大口地喘着气。
怔坐了会儿,丁大叶站起身,叫来全家的家丁丫鬟,大部分都给了些银子让他们离开了这里,一部分自山西带来忠心的家仆全都留了下来。命了管家连夜打了一副漆木大棺材,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将冰棺材放入红漆大棺材内。
搬动冰棺材时,段儿的身子斜向一边,丁大叶忙让众人停了下来,扶正了段儿苍白的脸,整理了下他的衣领才将他放入漆木棺材里。
她拍了拍棺材低端,棺材被她暗自命人多打了一个暗格,地方虽小但可横躺一个成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