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日子是一张琐碎痛苦的蛛网,是否有一种更好的命运,胜过成为造就了遗忘的灰烬?
——博尔赫斯《致诗选中的一位小诗人》
红火因为评职称的事烦得要命。
红火本来根本没把“讲师”一事放在心上,谁大学本科毕业五年不是讲师不进“中级”?而他们学校偏偏“事妈”得很,考查这考查那不说,层层处处设卡,年轻教员当中毕业六七年没评上讲师的大有人在。
“这里面有猫腻,”王冰冰故作神秘地告诉红火,“功夫在诗外哦。”
红火一向看不上坟场这鬼地方,工作不怎么样,待遇差没福利,地点又偏僻,想想竟连一点好处也摊不上,评不上讲师也罢,不如想想办法往外调,凭她英语系大学本科的文凭,她就不相信找不到比教书更好的工作了。
红火到打字室把大学毕业证复印了二十份,然后像天女散花似地散出去,接下来每天到传达室去等回音。管信那姜老头嘴里咬着钉子还在修理他那张破木头床,那种砰砰的声音震得红火头皮一跳一跳地痛。
“姜老师,我怎么看您这张床怎么别扭,不像一张床,倒像一口木头棺材呢。”
姜老师垂着眼皮,并不看她一眼,独自忙着手里的活。木头上密密麻麻钉满了钉子,像缩小了的故宫大门,那些钉子排列成整齐的矩阵形状,横看成行,纵看成列,非常耐人寻味。
“那本《恐怖大预》你看完了吗?”他忽然声音沙哑地问红火。
这时候,政教室的仝博士正好进门,一进门就问:“今天的报纸来了没有?”
红火道:“什么报纸呀,你也在等信吧?”
仝博士是位诗人,他写诗倒像红火找工作一样,也是天女散花地把信散出去,然后就每天来传达室等回音。只可惜这个时代好像并不需要太多像仝博士这样感丰富的人,所以他写的诗总也表不了。他闷起来就到校门口那家农民开的小酒馆去喝酒,喝足了酒就从怀里掏出他的诗来大声朗诵。他的诗全部写在备课纸的反面,和他白天讲的哲学恰恰相反,他的诗是完全没有条理性的跳跃思维,一般人很难读懂。
“你也在看那本迷信的书吗?”仝博士说,红火,你别信他那套,那种诗我也写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