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火靠在门框上一声不响地看他干活。ww她想起几年前她第一次来左晓军家的时候也是冬天,红火上了电车,电车上人不算太多,几乎人人都有座位。电车在一条古老的街道上蜿蜒穿行,路边有许多让人赏心悦目的店招牌,那个古色古香的“菩提缘”曾经让红火感到心悸,她预感到有什么事将要生了,今天她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街景,一样的行人,一样的商店招牌,心却完全是两样的了。
左晓军转过身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感到丝毫奇怪,他好像料到她会来似的,埋下头来继续弄他手里的鱼。
“你想什么时候办手续都可以,我都同意。”他两只手上沾满极腥的鱼血。他母亲从另一间屋子里探出头来,然后又一下子不见了。红火说:“晓军,我们可不可以出去谈?”
左晓军一声不吭地收拾完鱼,这才洗了手同红火一道出去。外面已是花木凋零的冬天了,护城河面上结着一层薄冰,太阳黄黄地照在冰面上,反射着一点光亮。护城河四周的砖墙是那种坚硬的铅灰色,那正是北京冬天的颜色。只有低矮的冬青树还硬撑着那么一点苦绿,那绿也是落满了灰尘不堪疲惫的绿。一到了冬天,什么都变老了,连天也变黄了,墙根下有几个迎风流泪的老人吱吱呀呀拉着京胡在唱京戏。他们自得其乐,沉醉在他们的世界里,而他们的乐在红火听来却哭一样悲哀。那京胡的声音是刺破青天般地尖而窄,像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刮着玻璃,出忸怩尖细使人耳根子酸的声音。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憋着嗓子唱那尖而又尖的女音,京胡的声音紧赶慢赶,像是在哭诉什么。那声音浮在半空中,和灰紫色的雾霭凝和在一起,久久不肯散去。
红火和左晓军已经走了很远了,北风中仍是刮来那种刺破耳膜的凄厉声音。红火和左晓军一直被一道低矮的松墙隔着走,她走在松墙的左边,而他则走在松墙的右边。他们是在无意间被那道不起眼的松墙分开的,总以为前面很快就会有缺口使他们重新聚合,谁知他们却走上了无法回头的不归路,他们隔着松墙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红火说“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不相信我什么地方不如人”,“我要往前闯,试试看,我想机会总是有的……”
她一路往下说,并不顾及别人感受。左晓军望着前面长长的没有尽头的松墙对红火说,我看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吧。红火看看前面,也觉得前途渺茫,就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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