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抿唇点头。
“所以,”他放开了手,“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爱的人。”
林婉儿惊愕动容,“林大哥……”
“马车很快就到。”林翼然背过身去,深吸口气,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御风而去。
这一次,是真的放手了,不管是情,还是仇。
又停了。
安寿恼怒地掀开车帘。今天第三次!这次是来劫色还是劫仇?
入目一张清秀小脸,秀眉纠结满脸埋怨,“你好慢。我等得都快累死了。”
安寿呆住,愣在当场没有任何动作。
“安寿!”林婉儿唤了好几声,终于忍不住吼出声来。
安寿似乎终于懵懵醒来,迟缓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林婉儿刚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立刻被一股力道带着,扑进他怀里,没入马车。
被箍得死紧,林婉儿挣扎着想稍稍离开他的怀抱,手忙脚乱间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脸,猛然停住。
收回手,手上濡湿的感觉却早已侵入心底。
“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发誓。”她闭上了眼睛,心疼地拥紧了他。
“恩。”他轻应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初夏时节,草木繁华。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轻快前行,一路山轻水暖,秀丽景致,却扫眼便过,太匆匆。
“唉……”林婉儿轻叹一声,放下车帘。
安寿将她揽过,“为什么叹气?”
“去年我过并州,正值冬末,虽然草木凋零,但其山奇水丽,已是秀致过人。而今草木繁茂,四周景致必定更为宜人。可惜了我们正在赶路,竟无缘细细观赏。”
安寿垂下眸,似乎踌躇了片刻,“婉儿喜欢看风景,就让李卓将马车放慢如何?”
林婉儿眨眨眼睛,盯他半晌,暧昧笑道,“安寿,我怎么觉得最近你都在刻意讨好我?”
“有吗?”安寿避过她的目光,矢口否认。
“我改主意了。”还来不及反应,林婉儿已经顺势倒进他怀里,头枕在他腿上,望着他,眉眼弯弯,“不看风景,看你就好。”
“我?”安寿微讶不解,“我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林婉儿一脸笃定,语气认真,“你可是我见过顶顶好看的男人了。”
安寿默然失笑。这女人果然……口无遮拦。
柔软细白的指轻轻爬上他的脸,林婉儿的目光温柔而专注,“你笑起来真好看。板起脸来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指尖细致地描绘他的脸廓,一寸一寸地滑过微扬的唇角,跨过刚毅挺直的鼻,“我最喜欢你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像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你不知道玻璃弹珠是什么吧?小的时侯,我觉得那便是这世上最漂亮最美好的东西了。当然,现在也这么认为。你的发,”纤指勾住几缕垂落的发,缠绵,“又黑又粗,还总喜欢缠在一起,每次替你梳理都要费我好大一番力气。不过你束起冠来,是真好看。我喜欢你那副纹金紫玉冠,配你的眸色。”想起什么,她不悦地皱了皱眉,“今晨帮你梳头的时候,又在你的鬓角找到一根白发,加上以前发现的,已经是第三根了。安寿,你才二十六岁呢。”
挺有意思的。。。。。。。
将她游移的小手执入掌中,细细地吻,心中柔软,语调也分外的柔和,“记得那日在春华院,你说过什么吗?”
林婉儿敛眉苦思,那日大醉,说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恍惚记得似乎占了他不少便宜,当然,他很快就尽数都讨回去了。
忆起往事,安寿脸上笑意更深,“你说,药不可以乱吃。”
啊?林婉儿有些不可思议,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他也记这么久?
“那时便想,这女人虽然唠叨,却叫人心暖。”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再也无法忽视生命中她的存在,再也无法抗拒她对他的吸引。
“我们成亲时,我对你有偏见。冷落了你十年,是我不好。”
听他抱歉,林婉儿垂了眸,淡淡哀愁,“你确实,该道歉。”那个羞涩安静的小姑娘,偷偷地喜欢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不喜欢看见她,就乖乖地呆在凤仪宫哪都不去。她以为乖乖地听话,总有一天能等来他的回头一顾,却不想,这一等,便是终生。当初并不抗拒安寿的宠幸,也是想替她一偿夙愿。不然,怕也不会有今日的纠缠了。
见她感伤,安寿有些心疼,“还怪我吗?”
林婉儿抬首摇头,“都过去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怨的呢?
安寿拥紧她,有些激动,“以后……我是说,回宫以后,你可以问我要一样东西。”
“什么?”
“任何东西。只要你想,只要你开口,我便允。”安寿郑重承诺。
“那我要……”林婉儿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玉玺!”
安寿皱眉,“你要玉玺做什么?”
“当女皇呀!”林婉儿望着他,理所当然地答道。
安寿叹气,“婉儿别闹,我是认真的。”
“那我便认真地告诉你。”林婉儿敛起玩闹的神态,扬唇看他,一贯地自信张扬,不可一世,“我若真想要什么,必然有办法亲手得到,从不需要任何人的赠予!”
“婉儿,你……”安寿望着她,无奈中万分怜惜与珍视,“……为什么是这性子?”
为什么是这样的性子?莫名地让他心安心暖的同时却又总让他极度恐慌。
惶恐不安。
在他确信能够将她栓住前,哪怕片刻,都不敢将这颗惴惴的心放下。
一路风尘。
虽也有露宿,但跟着安寿,纵是露宿也样样不缺。是以一路下来,除了不能游玩略嫌无聊,林婉儿并无太多怨言。
这日马车贪了半日路程,到达与京城相毗的西景城时,已是入夜。
没时间去寻此间最大的客栈,一行人在一间唤做“如归”二等客栈投宿。
小店虽略嫌拥挤,但还算整齐干净。
这时节林婉儿本就嗜睡,落地时早睡眼迷蒙哈欠连天。安寿要了碗清茶,仔细灌了半碗,总算将林婉儿弄清醒了。
“先吃些东西再睡。”安寿知她抵不住连日赶路的疲惫,柔声嘱道。
“恩,恩。”林婉儿漫不经心地点头,一双眼睛开始四处溜达。
同行十余日,安寿发现他的小妻子有一个叫他十分不悦的坏习惯。她除了偏爱美景美食,还对美人有着特别偏好。行路间若是遇到某个姿色稍好的公子或女子,她必定要多看几眼,而后津津有味评头论足一番。她“观赏”除他以外的其他男子,他自是不悦。而见她盯着那些貌美女子不放,他又会马上想起往日她在宫中将他推给其她女人的恶劣行径,同样不爽至极。
客栈人多,入夜时分竟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安寿皱皱眉,交待过小二将饭菜送进房里后,立刻提着到处乱瞄的某人进客房。
上楼时,正巧楼上走下一个十六七岁的俏丽女子。那女子堕马斜髯,珠钗玉环,肌色如水更衬得五官精致,一身红衣利落清爽,叫人不得不侧目。
安寿第一反应,便是回望怀中人。
那红衣女子步到他们身边,不知怎的驻了步,与林婉儿的目光对上了。
却听林婉儿嬉笑开口,“艳而不俗,姝而不媚,这位妹妹容貌脱俗,如水肌肤更是叫人艳羡不已。”说着伸了手就往那美人脸上捏。
万方见势不妙恐生事端,急忙抽身想助那女子避闪,却不料那女子身形一闪,叫他扑了个空。而林婉儿的手,已经顺势搭到了他脸上。
安寿脸色发沉,抢过林婉儿的手阴恻恻地瞪了他一眼,看那架势恐怕有直接将他从楼梯上踹下去的冲动。
而肇事者林婉儿则若无其事地搓了搓手中的油脂和粉尘,严肃地对他道,“万方,你该洗脸了。”
万方扯开嘴角,恭敬答是。
再抬首时安寿已挪开步子,将林婉儿带离现场。
回身看看那女子,正想开口好好道个歉,却被一双美目狠狠瞪了一眼。
“哼!”小美人一个转身,径自去了。
万方立在当场想了半日,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夜半,林婉儿自床上爬起身来。
已经很小心,还是弄醒了安寿。
“去哪?”他开口问。
“茅房呀,相公。”林婉儿一字一字地答。
安寿迟疑半晌,犹豫着要不要亲自看着,许久之后终于道,“明日就进城,你可不许再折腾。”
林婉儿咯咯地笑,“我若非要折腾,你也拦不住。”
安寿气憋,轻哼一声,放开了她。
“万方!”林婉儿一踏出房间,安寿便唤。
“属下明白。”万方应了声,举步跟上。
甫入茅房,便见一个黑影移了过来。
“婉儿姐!”却是穆灵换了夜装,悄声唤道。
林婉儿笑笑,“你倒机灵,知道我有求于你,也不拆穿我的把戏。”
黑暗中犹见穆灵笑得有些得意,“婉儿姐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来。”
林婉儿扬唇浅笑,眸中神采流动,微光中明暗难辨,“时间仓促,日后若有机会再与你细说。我身后有人跟着,你替我拦住,一刻钟便可。不要让他看到你的脸,做完之后乖乖回去睡觉,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即可。”
“明白!”穆灵戴上面巾,闪身去了。
鸡唱三遍,西景城中百姓正陆陆续续起床忙碌的时候,如归客栈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小二打扮的小个在人群外围观望半天,终因身高问题一无所获。
“大哥,”“他”转向身边的高大个,“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有个达官昨夜投宿如归客栈,结果一觉醒来,老婆不见了。这不,官府马上就派兵把如归客栈包围了。听说连城门也封了。”
“怎会这样?”小个一脸可惜,“清晨掌柜的叫我出来采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可怎么进去?”
“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那高个尽职地继续传播自己听到的消息,“听说那官人大发雷霆,客人们都被锁在客栈里出不来,掌柜小二什么的都被吓坏了呢。”
“真可怜。”小个晃晃脑袋,无限怜悯,“那我还是先在城里逛逛再回去好了。”
“那也是。”高个赞同点头,“好歹西景也是个邻近京城的大城,虽然城门关了,该有的也都有了,还愁没地方去?”
“那可不是。”小个笑了笑,迈步融入身边的人流,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安寿呀安寿,都到皇城边上了你居然还能把我弄丢,真是……笨蛋!”
如归客栈里,万方正在考虑什么时候到安寿面前以死谢罪的问题。
虽然安寿待他们这帮亲信死士一向宽厚,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不,只要是有关皇后的事,他就没有一件办好过!他们家主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皇后了呢?胆大包天不说,口无遮拦不说,最要命的是喜欢三天两头地玩失踪,可苦了他们这帮暗卫,天南地北地找人,还得谨慎小心不透露半点消息。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个绝顶聪明的皇后的心思就更难猜了。主子对她的一往情深表现得还不够明白?这回又无缘无故地失踪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偷偷瞄一眼在堂中默坐的安寿。三尺以内的东西都被他摔成碎末,能够呼吸活动的活物也通通退到一丈开外的安全距离。楼上有几个大胆的,也只敢推开一条窗缝偷看。
没办法,安寿脸上的表情此刻要多骇人就有多骇人,连他,耐不住严寒躲到门边来了。
林婉儿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万方的思绪绕了一圈,又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昨夜的武林高手突袭,毫无疑问是为了拖住他助她逃跑。可是一路下来她跟安寿形影不离,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外人联系上的呢?
哪里出了破绽?万方努力回想昨夜情景,突然觉得黑衣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一定在哪里见过!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正想得出神,却见一个小二捧了茶水自身边经过。
正要拦时,那小二抬起了头,朝他嫣然一笑。万方愣住,竟忘了有所反应。
有人靠近了!
楼上一阵小骚动后,全都屏息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朝那个面色阴沉吓人到极点的男子走去。
“喝杯茶,消消火。”只听一道清甜的嗓音悠然响起。
“啪!”碗壶皆碎。
众人提了胆,有些不忍心地观望捧壶人的下场。
却见那小二竟被那男子抱在了怀中,头上巾帽被他猛力一扯,一头华发顿时如瀑倾泻!是个女子!
男子压抑的怒火此刻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只听他字字如冰般生硬冰冷,“闹够了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女子居然还笑得出来,男子身上叫人心胆俱寒的唳气恍若对她毫无影响,“只是想告诉你,我若想离开,没人拦得住。”
“所以呢?”男子徐徐吐字,语气愈加冷冽。
“所以……”她垂下眸,徐徐俯身,欺上了他的唇。
她,她,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万方已经完完全全被林婉儿的惊世骇俗给震住,以至于忘记替安寿“疏散人群”。
唇上吃痛,她已咬破了他的唇。
没有拒绝,或者根本不想拒绝。任由她带着腥咸血气的舌缱绻地滑过他的唇畔。
她垂眸看他,除去不可一世的张扬和玩味,只剩下刻入骨髓的高傲,“不想我离开的话,就想办法,让我不想离开。”
他望她许久。
卸去脸上冰冷,与她十指相扣,细细地,用唇舌替她清理唇边沾染的血迹。
“我会努力。”
若是此前他依旧两手空虚,这一回,他已真真切切地抓住了什么。
她已将羽翼交付他手,只要他愿意,付出等值的代价。
“万方,备车。”抱起怀中人,朝她温柔地笑,“我们回家。”
回家。是了,她一直都是这么说的,回家。
她会给他一个家,而他,会给她一个丈夫。
正文完结,还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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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我早就死了。”林婉儿对安寿道。
“哦?”安寿抬眸看她,明显地不信,“那你告诉朕,你是怎么死的?”
“两年前的一个夜里,我患了风寒,在床上昏迷了三日,然后就死了。”
安寿望定了她,突然伸手将她揽过。
修长的指滑过她白皙的颊,温润的唇,跳动的颈脉,“若朕怀中所抱,是一个死人,那这世上还有活人吗?”
“皇上有所不知。”林婉儿抓过他的手,阻止它的肆掠,“两年前的同一天,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叫林婉儿的女孩,因病死去。她的魂魄,飘无所依,最后附着在上官婉儿的身体里,”她抬起头来,望进他的眸,“她占据了她的身体,取代了她一国之后的身份,死而复生。”
虽然她一脸认真,眸中没有半丝造作,他依旧对此不屑至极,“荒唐!”
林婉儿有些恼怒,自己坦诚以对,对方居然不屑置之,“皇上不觉我这两年性情大变?”
“怎么?”安寿扬唇,“难道不是为了吸引朕的注意力吗?”
林婉儿冷笑出声,“那臣妾岂非荣幸之至?变个法儿勾引皇上,而皇上居然照单全收。”
“没错。”安寿拥紧了她,“朕就是要你这样,朕要的,就是这样的你。只要你在这里,什么林婉儿上官婉儿,于朕都没有任何意义。”
林婉儿眨眨眼睛,埋下头,她倚进他怀里,浅浅地笑。
“皇上。”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笑意深沉,“听说借尸还魂的女鬼要靠吸食阳气而活,皇上介不介意,分我一点阳气?”
“是吗?”安寿沉着以对,丝毫不惧,“那你打算怎么做?”
林婉儿的手指爬上他的胸口,轻轻地点,“掏心挖肺,扒皮抽骨,饮食鲜血,吸尽精华。”
说罢挑眉看他,“如何?”
安寿哈哈大笑,“想从哪里开始?朕一律奉陪。”
林婉儿的目光在安寿身上搜寻一圈,似乎真在考虑从何处下嘴。而安寿任她观赏,居然颇为自得。
“先尝尝味道好了。”林婉儿挽过他的脖子,立起身子在他唇上极快极轻地舔了一下。
像是被人挠到痒处,安寿不由得抿了抿唇。
林婉儿歪歪脑袋,像是没尝出什么味道来,仰了唇又在他唇上舔了一下。依旧极快,润湿的感觉让安寿有些后悔没拦住她的唇。
却见林婉儿重重地叹了口气,频频摇头。
“怎么,味道不好?”
林婉儿继续摇头,一脸沉痛,“皇上钟灵毓秀,人中杰瑞,死一个便少一个,叫臣妾怎生舍得?还是……”她不舍起身,“另外找一个吧。”
话未说完,已经被重重压回他的怀中。耳边,他的声音阴冷坚硬,显然是从齿缝中一字一字挤出,“你敢!”
番外2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林婉儿倚着浴桶,舒服地半眯着眸。
屏风上映出安寿颀长的身影,不一会,人已经到了眼前。
林婉儿抬眸看他。
“你很喜欢洗浴。”安寿垂了眼帘,掩去心中情绪,语气亦平淡。
林婉儿面色未变,心里却打个秋千。安寿脾性她再清楚不过,这样的语调,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安寿俯下身来靠近她,继续道,“往日我下了早朝,若不见你在床上懒睡,必能在浴室里找着。”
林婉儿绽出一个微笑,“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安寿未答,只伸手搅了搅面前轻浮水汽的浴水,仿佛水中有什么古怪一般。
林婉儿的心“咯噔”一下,隐隐不安泛了上来。
“该起了。”安寿说着,并不理会她的反应,径自将她自水中抱起,用浴巾裹了,放在床上。
干软的毛巾拭过每一寸肌肤,安寿细致地替她将身体擦干,却不给她着衣,只将床上薄被扯过,覆在她身上。
“你知道我赐寝的规矩。”忙乎过后,安寿撩过她微湿的发,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若不是安恬的母亲,我本当有个同胞弟弟……所以,我不喜欢连自己和孩子都保护不了的蠢女人。”说到这里,他抬眸看她,眸色微沉,“我既已选了朱玉儿,当日召寝于你,却不曾赐药,你可知为何?”
不曾深想,所以林婉儿摇了摇头。
“上官一家至今,子息单薄。你父亲一脉,只得你大哥一个儿子。而你大哥身子向来不好,是以膝下仍无子嗣。所以,我需要一个,拥有上官一族血统的儿子。”
真是个好主意,这个孩子长大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将上官一派的势力收回囊中。林婉儿点头赞许,却止不住丝丝冷意侵入眼底。
安寿看在眼里,收了臂弯将她拥进怀里,徐徐道,“你小叔有个女儿,闺名颖儿,再两年就要及笄了。前几年我见过,确是个美人胚子。”
林婉儿身子微僵,却不作声。
“我那时并不喜欢你,所以便特意留了个心眼。但是,那日在凤仪宫吻过你后,我便打消了这念头。”
放开她,他正色看他。
她却只笑笑,别过头去。
他扳过她的头,让她可以清楚地看清自己的情绪,“那以后,会忍不住想,若是拥有上官一族血脉的皇子登上龙位会怎样?思来想去,均觉利害参半,并非上上之选。但是,我就是希望,日后大玄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都流着上官家的血,流着你和我的血。”
“可是,”强压下去的怒气终于开始抬头,“你一直没有身孕。初时我还以为是你身子瘦弱,不易受孕,着实苦恼担心了好一阵。直到有一日,我在你的包裹里发现了这个。”
一个绣功细致的牡丹香囊被送到眼前。
林婉儿一脸尴尬,出声讨饶,“安寿……”
安寿不理,径自打开香囊,挑出些许细白的粉末,“驱子散,很贴切的名字。房事后十二个时辰内将它混入浴水中,浸泡一刻钟,就可以避孕。”安寿咬牙切齿,“知道我从范太医口中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吗?”
“安寿,我……”林婉儿心虚,在安寿愤怒的目光中不由得有些瑟瑟,“我已经把它扔了。”
“扔了?”安寿冷笑,“你确定不是当日从我身边逃开时走得太急落下的?”
林婉儿气虚沉默。把这个落下确实是个严重的失误,安寿看到它,不生气才怪。
“给我个解释,上官婉儿!”安寿气急败坏地吼道。
林婉儿张嘴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安寿等了许久不见林婉儿回应,“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冷道,“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说完便往外走。
“安寿!”林婉儿大喝出声,“你很过分!”
“我过分?”安寿愤然转身,“林婉儿,你瞒着我私自用药,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林婉儿昂起头与他对视,“你本来就不喜欢我,也不想让我为你生孩子。凭什么要求我一开始就对你死心塌地?这不公平!”
“你……”安寿气得发抖,这绕来绕去,还成了他的错?
“好!”他一赌气,大声道,“是我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你!”一甩袖子,他怒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
林婉儿急了,起身想追,蓦地想起自己未着寸缕,急忙扯了被子裹在身上,却不小心被过长的被角绊了一下,“安寿,呀——”身子急速倒下,眼看就要滑到床下。
千钧一发之际被人险险地从地上捞起,回神过来立刻撞上安寿满脸的焦虑与恐慌,“没事吧?哪里伤了?哪里疼了?”
林婉儿委屈地眨眨眼睛,压下涌上来的泪花,骂道,“你这混蛋!”说罢扑进他怀里,照着他的肩头狠命地咬,只恨不得能咬下一块肉来泄愤。
安寿浑似未觉,只轻轻将她搂过,撩开她肩上的发。雪白的肌肤上还留着那道清晰的齿痕,那是属于他的印记。俯下身,在那道印记上轻舔吮吸,怀中人浴后清爽甘甜的气息叫人沉醉。
林婉儿被他舔得身子发软,一把推开他,她将自己埋进被窝,“臣妾这座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神。皇上慢走,臣妾不送。”
怒气早消,看着这样的林婉儿安寿禁不住想笑。他的婉儿,果然是害羞别扭的时候最可爱。
笑着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当着她的面将那香囊扔去窗外,他附在她耳边,轻问,“而今药没有了,今夜你留我不留?”
“不留!”林婉儿一口回绝。
含着她的耳垂,一把将隔在两人中间的薄被扯掉,双手不规矩地在她赤祼的身上点火,安寿放柔了声音低惑,“留是不留?”
“不留!”纵使呼吸已乱,林婉儿依旧嘴硬,“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别想我求你……留……留下。”
俯身摄住那张倔强的小嘴,屋里越来越高的温度催促着安寿将衣裳褪尽。
“恩!”沉浸在火热亲吻中的林婉儿被突然贯穿的痛楚唤醒,她恼怒地皱了皱眉,收了牙关想还他一记。
察觉到她的意图,安寿的舌迅捷地退出了她的口腔。
扑了个空,林婉儿更为恼火地瞪着他。
他邪魅一笑,轻舔她的耳廓,魅声道,“今晚,我要一直,留在这里,不管你……留或不留。”
老天!林婉儿只觉双颊如火,她居然……听懂了他的话……
番外3
伸出手,几乎可以清晰的触摸到死亡的棱角。
绝望,似无底的深渊。因为知道,死亡终将成真。
如果,如果还有来生。
不痛快,毋宁死!
混沌中似乎又有了知觉,睁开眼,仿佛有光丝丝渗入。
晨光中是谁急急抹了泪花,努力绽出一个笑颜,“太好了,娘娘,您可醒了。”
“娘娘!”又一个身着古装的丽颜女子扑到床头,泪水潸然,“您终于醒了!快吓死我和金铃了!”
这是什么地方?欲言不能,熟悉的虚弱和无力感让我恐慌。
“娘娘别激动。”唤作金铃的女子看出我的挣扎,将我自床上扶起,“您感了风寒,已经高烧昏迷三日。银环,”她转向身边的女子,“把娘娘的药端上来吧。”
银环似突然醒悟,急忙端了药到跟前。
金铃接过药碗,小心地将苦涩的药汁一口一口渡进我嘴里。
喝过药,终于有些力气。
身上盖的,是花团锦簇的锦缎被褥,身下是雕花古木床沿,房间宽敞,被层层缀了流苏的华丽布幔分隔开来,不远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梳妆台,镜台明净,数个镶了金饰的木匣边,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铜镜。
伸出无力的手,朝梳妆台上指了指,金铃竟即刻会意,并不放开我,只叫银环将那铜镜取过,放到面前。
看向铜镜前有一丝犹豫。事实摆在眼前,我的意识恢复了,但身体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甚至身处的时空,也已经改变。
终还是要面对。
镜子中映出熟悉的眉目和苍白。像自己,却又不是自己。镜中人五官与自己相似,形容却比自己小了一号。脸上的苍白虽甚,却已不是那死气沉沉叫人心灰的白。轻轻地,把手覆在发上。很漂亮的一头秀发,如丝如缎,华美如瀑。
活着。
突然想哭。从镜子上收回目光,抬眼上看,泪水被逼回眼眶。这一世,再不哭。这一世,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健康,过得比任何人都惬意,我发誓。
这个国家叫大玄,身体的名字叫上官婉儿,是这个国家的皇后。
而这座冷清空阔的宫殿,叫做凤仪宫。
这个皇后极不受宠。这一点不难猜。从大病一场后依旧无人问津便可看出。
我的身体还很虚弱。大多数时候我只静静坐着养身子,偶尔在金铃和银环的陪伴下到宫殿里的花园散散步。我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早春,草木新绿,空气清冷润湿,吸一口,仿佛可以听到许多生命共同呼吸的声音。
我喜欢春天,这代表希望和生命。
我也喜欢夏天、秋天和冬天。从此以后,我要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天。
因为怕出错,我的话很少。
金铃沉稳,办事妥当,说话也干练简明。
话最多的是银环。银环性格开朗活泼,虽然跟了个不受宠的主子,私底下却与各宫宫女都交好,是宫中小道消息的汇集机。我便让她说些宫中的八卦锁事,努力从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但她说得最多的,是这个宫里的皇帝。
他的站坐行止,他的饮食作息,他的喜好爱恶,他的所作所为。银环说我爱听,对于整日整日地呆在这牢笼里无所事事的上官婉儿而言,听银环说他一日内的一举一动,是她唯一的消遣。
安寿。那个名字浮上心头。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心口的酸涩。这是这具身体里残留的记忆,也是她,在这世上最深的牵绊了吧。
我的身体日日见好,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皇后是道枷锁,皇宫是个牢笼,而我,终不得自由。
这日金铃银环都不在身边,我下了床,穿了鞋,在宫中闲逛。
穿过一道小门,进入一座幽园,隐在繁花深处。
回过神来发现不远处的小亭内立了一个青色人影,体格颀长。
他转过脸来,露出半个侧脸,那目光里,分明的落寞与惆怅。
是安寿。
嵌在这身体深处的记忆纷然上涌。
新婚之夜,第一次见那个年仅十五的君王。他的身形玉立,眉宇间气度已成。
他冷冷掀了盖头,对她道,“我不喜欢你,也不会碰你。待我大权在握,任何人,也不能叫我屈尊低头。”
好骄傲的少年!
自那以后,他便远成一道风景。
而她,却变成了这风景最忠实的看客。
看他受挫,看他隐忍,看他坚强,看他运筹帷幄,看他敛聚峰芒……直到,再也睁不开眼。
只是,他此时的孤寂,却又为何?
“皇上!”一个公公上前轻唤。
只是一瞬,他收起了所有的彷徨。只有凌厉和压迫,那是帝王该有的气度。
“什么事?”他问。
“宁王求见。”
“宣在御书房。”
“是。”
他微扬起头,沉稳地踏步而去。
原来如此,我笑,悲伤和惆怅自己负担,若想真得到,就该让自己变强。
“娘娘!”一件披风轻柔地附在身上,“您身子还未好全,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当心又着了凉。”
我对她笑,“我很好,金铃。”
我开始学习一切于我有利的东西,背熟了大玄律和大玄宫制,记下的大玄宫内的部门司职。
对着镜子,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自己的仪态,然后看着镜中的她,一点一点地,染上他的气度。
皇后是什么?这个皇宫的第二个主人。皇宫是什么?不过是主人的游乐场。
很快我便收伏了各司各监的宫女太监,甚至弄到了自由出入宫闱的令牌。上下只瞒他一人罢了。
我甚至开始染指他的嫔妃,好意地替他“调剂”生活。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妄议我的作为。
那日又来到了初见他的那个小亭,曲身坐下。
又是早春。
不觉已经过了两年。
亭外杨柳新绿,点点花开。
嗅一口早春的气息,舒爽的空气入心入肺。
坐了一会,站起,走回那个当时观望他的角落。属于上官婉儿的记忆已经如烟淡去。今日的我,只是我而已。
抬头,竟看见他已在亭中坐下,依旧青衣,身姿挺拔。
只差毫厘,居然错过。他座下的石椅,甚至还残留着我的体温,不知他能否感知?
“娘娘!”金铃的披风轻轻覆上,声音是压低了的轻柔。
我笑着转身,长长的披风滑过脚下纤弱的花瓣。落英满径。
突然很想知道,他知道我的存在时,会有什么反应。
命运的改变,也许,只在一念之间。
番外4
范尽忠跟在银环身后,自外廷进入御花园。
时值仲夏,骄阳如火。道旁桦树亭亭,阳光透过枝桠,投下斑驳光影,在细密的蝉声中漂浮。
临近沁心湖,只觉一阵清爽的湖风吹过,将暑日的燥气吹拂殆尽。
随风舞动的苍翠柳条间,露出了沁心亭的一角,乐声传来,合着徐徐微风,舒缓沁人。
林婉儿坐在亭中,悠然地品茶赏曲。
“娘娘,范大人到了。”银环将范尽忠领到她眼前,通报道。
范尽忠连忙恭敬行礼,“微臣扣见皇后娘娘。”自三个月前皇后娘娘被皇上亲自迎出冷宫后,便独宠加身,恩宠不倦。宫中而今,更不敢得罪眼前这个曾经倍受冷落的皇后娘娘了。
林婉儿起身将他扶起,微微一笑,“范大人请起。往日多蒙范大人拂照,今日这般大礼,本宫怕受不起。”
范尽忠受宠若惊,“为娘娘办事是下臣本分。娘娘身子不便,还为下臣屈尊,实在叫为臣惶恐。”
林婉儿垂首看看自己微隆的小腹,轻笑摇头,“本宫哪有这般娇弱,若不是皇上拦着,本宫还想亲自到府上恭贺生辰呢。”
范尽忠惊惶垂首,“娘娘隆恩,臣虽死不足以报万一。为臣此来,一为谢皇后娘娘大礼,二为恭贺娘娘复出冷宫,喜得龙子。略备薄礼一份,聊表心意,还望皇后娘娘不吝笑纳。”
林婉儿笑了笑,“自本宫从冷宫出来,送礼的人就未断过。范大人这礼,若送不出什么新意,本宫可就不收了。”
“叫娘娘见笑了。”范尽忠程上手中画卷,“小侄拙作,比不得名家名作,希望能入娘娘的眼。”
“哦。”林婉儿轻应一声,命人将画取过,“令侄可是坊间盛传的雅公子范继祖?”
“小侄不才,挣得些许薄名。”范尽忠笑着自谦,神色间却难掩得意。这个侄儿他亲手带大,早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
“传闻范公子玉颜胜雪,才情高洁,虽学富五车,却立志为医,不愿入仕为官,一时传为雅谈。倒是个难得的雅士。”
“娘娘过奖。”范尽忠回道。心中却有些惋惜,这个侄子很得他意,只不愿入仕这点叫他失望。论学识文才,他的侄儿绝对万中无一,可他的志向,却只在那不足三分地的小药馆里……
那厢林婉儿已命人展了画卷,画中一白一绿两个女子娉婷而立,白衣翩然,绿裳灵动。那白衣女子微微冷然,却掩不去绝世姿容。而那绿衣女子正转过头去,余下的小半张脸又叫长长的刘海遮去了大半,辨不清容颜。
见林婉儿沉吟不语,一旁的范尽忠不由得有些忐忑。当日范继祖将画交到他手,一再保证皇后必定喜欢,他这才拿过来的。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这画他研究了许久,虽画得绝美,却算不得立意新奇,真能叫皇后心喜?
“不知画中女子是何人?”林婉儿的目光自画上移开,温言问道。
“启禀皇后,这白衣女子是小侄未过门的媳妇,这绿衣女子据说是未来侄媳的闺中密友,已于数月前无故失踪,未来侄媳似乎就是为了这个找到京里来的。”
“是吗?”林婉儿弯唇浅笑,“这礼物本宫很喜欢。金铃,去把前日皇上赏的明湖珍珠,取上一槲,送与范大人。”
“娘娘,微臣……”范尽忠正想推辞,林婉儿却已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那侄儿侄媳恐怕已经等久了吧?去把人宣过来吧。”
范尽忠难掩惊讶,他还什么都未说,怎么皇后娘娘却好似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一会儿颜雪和范继祖便被带了上来。
颜雪惊白了脸,一时呆住。范继祖微愣过后,忙拉着颜雪叩头行礼,无奈颜雪僵直了身子,竟拽不动半分。
一旁的范尽忠急了,“娘娘恕罪。侄媳初次进宫,不懂礼数。”
“无妨。”林婉儿脾气甚好地笑了笑,“礼就免了。好一对壁人,本宫十分喜欢。范大人释假归来,想必还有很多公务要忙。就留这对小夫妻与本宫闲叙几句好了。”
“那……”范尽忠不甚放心地看看两人,终于告退,“微臣先行告辞。”
“过来坐吧。”林婉儿指指桌旁两张石椅。周围人无不惊讶,初次见面,林婉儿便让他们与她平起平坐,这是何等的恩宠呀!
不过面前两人却不太领情。只见那温雅公子行了个礼,“草民不敢愈矩。”
那美貌女子态度更甚,一语不发地撇过了头。
“大胆!”银环怒喝一声,“皇后驾前,岂容放肆?”
“银环。”林婉儿轻喝一声,吩咐道,“你带人先退下吧。金铃去换杯新茶上来。”
“是。”银环有些不服,但林婉儿已然发话,她不得不带人退下。
人已退尽,颜雪终于开口,“你真是皇后?”
林婉儿笑笑,展了展身上的绣凤锦衣,“诚如你所见。”
“你……”颜雪一咬牙,就要冲将过来,却被范继祖及时拦住,“雪,别激动。”
颜雪恨恨地甩开他,对林婉儿怒目而视,“你骗得我好苦!”
“颜雪……”林婉儿正要解释,只听一道朗笑声由远及近而来。却是安寿身着明黄华服,头系龙冠,踱步前来。
林若!虽早有准备,但一朝天子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之前见过数次,略有鄙夷之人,想不惊愕也难。
“听闻皇后故人来访,朕也来凑凑热闹如何?”安寿说着踏入亭中,将林婉儿拢进怀里。
林婉儿谗笑以回,“叫皇上挂心,臣妾不胜惶恐。”说罢轻叹一声,淡淡无奈,“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不相干的人都屏退了。”
“如何不相干?”安寿对着林婉儿咬牙嚼字,而后转过头对颜雪和范继祖客套地笑,“托皇后的福,朕与范公子颜姑娘还算得上旧识。”
“哼!”颜雪冷哼一声,展了身形,眨眼不见。
附近不明就里的侍卫急忙上前请示,“皇上、皇后,这……”
“颜姑娘得了本宫特许,可以在后宫自由走动,你们日后见她,只做没看见。”林婉儿正色吩咐道。
侍卫们看看安寿脸色,见他没再说什么,便退下照办了。
“颜雪被气跑了。”安寿淡淡地陈述事实。
“有什么关系,继祖不还在这里吗?”林婉儿的眸光一扫而过,范继祖却觉寒意顿起。
“皇上!”只见林婉儿扯了扯安寿衣袖,微带撒娇的味道,“臣妾这几日好无聊,不如让继祖留下来陪我玩几天?”
说罢转过脸来对范继祖笑。
笑容灿烂,范继祖却忍不住在心中打抖,雪,回来救我!
日暮西斜,华灯初上。
凤仪宫中,林婉儿和安寿正准备就寝。
突然一道白影闯入。侍从宫女得了命令,只将那白影视做空气,依旧各忙各的去了。
“继祖呢?”颜雪微喘,焦虑难掩。在宫门候了一日,却怎么也不见范继祖出来,她早急坏了。范继祖身为男子,不可在后宫流连,这点常识她还是懂的。
林婉儿一脸为难,“我本来想留继祖在宫中住几日,可是皇上说了,后宫重地,不能留宿男人,除非……太监。我实在无法,只好将他……”
颜雪脸色煞白,后退几步,飞奔而去。
林婉儿委屈地眨眨眼睛,“我都没说完呢。”
安寿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子,“别玩得太过分。”
“臣妾知道分寸。”林婉儿片刻收了委屈,自得地笑笑,“范继祖虽然留宿宫中,又不曾宿在内廷,不算坏了规矩。”
打个呵欠,她对身旁的金铃招招手,“在凤仪宫替颜雪收拾一间厢房。她若跑累了,记得让她歇歇。”说罢拥过安寿,埋头睡觉。
第二日已是日上三竿,说是林婉儿好容易醒了,颜雪才被允许见她。
进去的时候安寿已经下朝,正在喂林婉儿吃早饭。不知怎的,喂着喂着就将自己的唇一块喂上去了。
颜雪进来正撞见这画面,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安寿对她视若无睹,继续津津有味地将嘴边芳唇品了个够,才将林婉儿放开。
林婉儿本也尴尬,但见有人比自己更尴尬,竟自乐了。安寿好不汗颜。
“朕还有事。”留恋地点点她微红的唇瓣,安寿起身,“让颜姑娘陪你吧。”
“继祖究竟在哪里?”抛开方才的尴尬和无措,颜雪疾声问道。
林婉儿朝她绽出一个最为无害的笑颜,“陪我用早膳,我就告诉你。”
食不知味。满桌的精致糕点在此刻的颜雪看来全然味如嚼蜡,心中只盼着这早膳能早些结束。
岂料林婉儿姿态典雅地细嚼慢咽,吃得不徐不缓。
好容易去了大半桌,身边的宫女竟又端上一席。
颜雪美目圆睁,握紧了拳,“你还没饱吗?”
林婉儿眨眨眼睛,好生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今我一个人得吃两个人的份,也很不容易呀。”
颜雪命令自己平息静气,不要跟一个孕妇发火。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林婉儿打着饱嗝,给了颜雪两个字,“宫里。”
是个神仙都会发火!颜雪差点没当场将桌子掀了,“林婉儿,你在耍我吗?”
林婉儿笑着朝她摇头,“我向你保证继祖而今安然无恙,毫发未伤。你若能找到他,我立刻将他还给你。若是找不到……”林婉儿意味不明地笑着,没再往下说。
再抬眼,颜雪已然不见。
“唉……”林婉儿轻叹,自古情之一字,最是磨人。颜雪关心则乱,她只不过微微挑拨,她竟就相信自己真的会伤害继祖了。她看起来像这样的人吗?
皇宫的藏书阁,设在朝堂之后,与后宫妃子所居住的内廷只有一园之隔。
阁中又分东西南北四座小楼,分类放置各套典籍。其中南楼,收藏的是历代医药农业典籍。
林婉儿命人在阁中置上一方小塌,撑了蒲扇,泡了香茶,摆了小点,随意点了一本藏书便在塌上看起书来。
是本医药典藏。林婉儿翻了两页,兴致缺缺。
“颜雪这会儿在哪?”她转向身边的银环。
“回娘娘,还在西院呢。”
“怎么这么慢呀!”林婉儿皱了眉,似乎对这样的速度不甚满意。
“娘娘,”银环前几日还为颜雪的无礼生气,这会儿也开始替她求情了,“光这西院,就有园子八个,大院十九座,小阁一百八十二间,再加上那些没入数的亭台散间,哪里数得来?这皇宫这般大,要全走一遭少说也得半个来月,我看这颜姑娘急都快急死了,再来个十天八天的非倒下不可。”
“我说继祖,你再不快些,颜雪可真要急死了。”林婉儿好不忧心。
“我在赶,我在赶。”南侧禁闭的小楼里,范继祖的声音里掩不住焦急和心疼。
“这几日颜雪可有好好用饭?”林婉儿转向金铃,问了问某人亦相当关心的问题。
金铃福身,“跪着求着,总算是按着三餐吃下去了。”
“侍侯好了,别在宫里没几天就瘦得不成|人样,我可担待不起。”林婉儿吩咐完,就着午后暖阳斜躺在塌上,正想好好补上一觉,却见颜雪冲进书阁,红着眼望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不找了!”
林婉儿蓦然坐起,“为什么?”
“婉儿姐,你告诉我继祖究竟在哪吧!我实在受不了了。”颜雪此时,已近于哀求,“我见不到他,心里没底。这几日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想他了,好想他。你放他出来……”
“颜雪,你……你别哭呀。”林婉儿见颜雪竟落了泪,开始懊恼自己实在玩过火了。
那厢范继祖听到这话,哪里还沉得住气,想也没想便往门上撞去。
“雪……”话未出口,立刻跌了个狗啃屎。呜……婉儿姐骗他,这门根本没上锁。
颜雪听得声音,浑身一震,泪眼中正见范继祖就在眼前,什么也顾不得了,跑上去拥着他嘤嘤而泣。
范继祖急忙将她拥住,柔声抚慰,“我没事。没事了。”
林婉儿挥挥手,一行人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体贴地替他们关好门,林婉儿犹觉不过瘾,特意留了道缝给自己观赏。
颜雪的情绪稍稍平复,范继祖便解释开来了,“婉儿姐让我在藏书阁抄书。将这南楼的医药典藏抄完才能离开。这藏书阁中的医书博全精深,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也不一定有机会窥其全貌。婉儿姐虽然调皮爱玩,但终究还是为我好的。”
颜雪一把推开他,背过身来,垮下一张脸,“婉儿姐总是对你好的。我对你却总也不好,又不曾为你做过什么……”
“雪,”范继祖将她拉回来,温柔地笑,“你无须为我做什么,只要能让我对你好便可。我会一辈子,一辈子地对你好。”
颜雪咬咬唇,“这不公平。”
“哪有甚么公平不公平?我……”范继祖望望她,脸色绯红,“我喜欢你,在你身边便觉幸福,看你高兴便觉高兴。我只愿这辈子都呆在你身边,做什么都愿意……”
绵绵情话,浓浓情意,原来这甜言蜜语这般醉人。
林婉儿正看得陶醉,突然身子一轻,人已离地。
“大着肚子,还来听墙脚。”安寿抱着她,一边往寝宫走,一边道。
林婉儿不服气,“皇上九五之尊,不也来听墙脚。”
安寿笑,“我哪是来听墙脚呀,我是来抱我的宝贝婉儿回寝宫的。”
林婉儿甜甜一笑,有些腻人,“想不到皇上也会说蜜语甜言。”
“这可是我的拿手活。”安寿倒一点也不谦逊,“只可惜某人只会跟我顶撞,惹我发火,没福气享受到。”
林婉儿轻哼一声,挑眉冷笑,“我怎的忘了皇上原是身经百战,花丛里滚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不会那些个哄女人的招数。”
安寿轻笑,“是呀。往后这些招数可都用来对付你一人了,你可得招架住了。”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臣妾只能听命行事了。”林婉儿回他嫣然一笑。
安寿略显无奈,“你总知何时收放,半点亏也吃不着。”
林婉儿笑意盈盈,“谢皇上盛赞。”
安寿有些不满,搂紧了她,“你是高兴了,我还没舒心呢。说些好话给我听吧。若能叫我高兴,今天晚膳就吃你爱吃的。若不能,晚膳就点我爱吃的。”
林婉儿噘噘唇,“皇上,孕妇挑嘴。”
没曾想安寿俯身下来笑得邪气,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有我在,你会有吃不下的东西吗?”
林婉儿立马噤声投降。
“呃……”林婉儿想了一阵,轻拍自己的小腹,“皇上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男孩比较有用。”安寿一本正经地说。
“那如果我生了一个女孩呢?”
“再生。”好理所当然的语气。
“还是女孩。”
“再生。”
佛祖保佑,一定是个男孩!林婉儿祈祷完毕,犹觉不放心,继续问,“如果一举得男?”
“那就再生几个公主,可以用来和亲。”
某人晕厥。
番外5
“林婉儿!”一声暴喝传来,正在御花园整理花圃的小宫女猛地一震,差点将手中的花盆给砸了。
“小心点!”身边年长些的宫女出声提醒后,埋头继续工作,对近在耳边的怒吼声听若未闻。
小宫女危颤颤地垂了头,终是忍不住好奇,抬眼朝声源处偷看了几眼。
因为在凤仪宫当差,虽然入宫没多久,皇上还是见过几遍,所以认得。
这会儿只见当今圣上一脸盛怒地抱着八岁大的长公主,怒气冲冲地宫里暴走,“林婉儿,立刻给朕滚出来!”
“姐姐,”待皇上走远,小宫女小声地问身边人,“皇上方才在叫谁呢?”
“皇后呀!”年长的宫女鄙夷地白她一眼,刚进宫就是刚进宫,什么都不懂,“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皇后不是姓上官吗?皇上一生气就会喊错,反正宫里的人都知道就是了。”
“哦。”小宫女垂首轻应,继而有些担心地开口,“皇上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皇后娘娘不会有事吧?”
入宫前就听说过我朝这位皇后娘娘了。虽然宫外对她的风评很不好,说她专权独宠,善妒嚣张。可是在凤仪宫当差的这段日子,周围的姐妹对皇后娘娘的评价都很不错,她也见过皇后娘娘,虽然不是很漂亮,但看起来不像会为难人的坏人。
“皇后娘娘会有事?”年长的宫女像在听笑话,“天塌下来,皇后娘娘都不会少根汗毛。你就等着吧,皇上的火气发发就算了,完了不一样把娘娘往天上宠。”
小宫女诧异地瞪大了眼,听起来皇后娘娘真的很厉害的样子。难道宫外的传言竟是真的,当今皇上……惧内?
“父皇,”安沁嘟起粉嘟嘟的小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几乎要沁出水来,“沁儿知错了,父皇别生气了好不好?”
“知错?”安寿冷哼一声,“少给朕装可怜!你沁公主最大的本事便是知错犯错!等朕跟你母后算完帐,立刻将你锁进藏书阁幽闭起来,看你还给朕乱跑!”
“又抄书?”安沁泪眼汪汪,“父皇,沁儿真的知错了,你就再饶沁儿一次吧!”
“再饶你!”安寿火气十足,“再饶你下次你还想把谁卖了?朕告诉你,不把藏书阁所有典籍抄完,你就别想出阁嫁人!”
安沁一抽鼻子,无限哀婉地哭开了,“父皇,你好狠的心,居然不让沁儿嫁人……”
“安沁!”安寿忍无可忍将她从怀里扔下来,“你想嫁人想疯了?”
安沁对手指,羞答答,“母后不是十岁就嫁了吗?再过两年,沁儿也十岁了。”
安寿太阳|茓一突,青筋暴跳,“所以你就在大街上把自己给卖了?”
安沁绞手指,扭捏道,“哪有!人家只是跟大哥哥订亲而已。他要娶,至少,得再等两年呀。”
安寿登时呼吸不畅,险些当场气晕过去。
“父皇!”一只小手将他扶住,小脸上尽是愤慨,“是不是母后和皇姐又惹您生气了?”
安寿感动地拍拍自己的儿子的小脑袋,心想还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贴心。
“儿臣这就替父皇把母后找出来!”安泰说完,立刻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安寿正想拦,裤角被人轻扯了扯,他俯身蹲下,对安泰的小尾巴刚满六岁的小儿子安雍微笑,放柔了声音,“雍儿,怎么了?”
安雍望着他,怯怯地像只兔子,好一会自衣襟里掏出一块艳红的手帕,“给父皇。”
安寿有些嫌恶地看着那张颜色俗气艳丽的帕子,“谁给你这个?”
安雍瑟瑟垂首,“姐姐。”
安寿一把将他手中的帕子扯掉,“以后好好跟着你哥,不准再跟你上官家那群姐姐玩!”
将未足岁的他送到女眷一大堆男人没几个的上官家绝对是他最大的失误,看看那群女人把他儿子弄成什么样了?希望现在矫正还来得及。
立起身来,发现安泰不知何时已经在一块大石上站定,大声将附近的侍卫太监宫女都叫了过来,“高个子,你带十个人从东院开始,向西包抄;大胖子,你带十个人从南院开始,向北行进。那个女的,你带十个人,从这里一路往东!都听明白了吗?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上官婉儿这女人给我找出来!”
“我儿好孝顺,将母后的名讳记得这么牢。”
正要威武地大喝一声“出发”安泰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冲到安寿身后。末了又觉这样很没有气概,便挺了挺胸,从安寿身后挪出几步,“母后,父皇正找你呢!”
“都退了吧。”林婉儿挥手让聚集的宫人退下,踱到安寿面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安寿轻哼,“皇后好信誉!前几日答应过朕什么,恐怕已经不记得了吧?”
林婉儿轻拢秀眉,微露不解,“臣妾近来确实不曾踏出宫门一步,不知皇上所言何指?”
“不曾出宫?”安寿怒气未减,一把将节节退后的安沁拽过来,伸手自她颈间掏出一块玉佩,“那么皇后来告诉我,这是何物?”
林婉儿蹲下身,仔细将那玉佩端详了好一阵。碧色玉身上刻了一只狰狞的神兽,看了半日也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系玉的颈链似银非银,与玉佩浑似一体,找不出一丝罅隙。很明显地不是宫中之物,怪不得安寿发飙了。
林婉儿放开玉,神色微冷,“安沁!”
安沁的一张小脸扭来扭去好一阵,最后终于俯首认错,“沁儿知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战战兢兢地递到安寿手中。
安寿展开一看,竟是宫中遗失已久的密道图!
“母后让我给父皇的,沁儿不该一时糊涂,跟着图走。”安沁绞着手指,小脚磨地,小脸几乎就要埋到地上了。
“真相大白。”林婉儿挑眉道,“皇上错怪臣妾,是否该好好道个歉?”
“道歉?”安寿冷笑望她,“你可知她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
林婉儿蹙了蹙眉,直觉不妙。
“你的好女儿,在大街上就把自己的终身给定下了。你看,这不是连定情物都有了吗?”
林婉儿看看安寿,再看看目光闪烁的安沁,好一会挤出一脸笑,“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沁儿才八岁,说的话怎能做数?来,沁儿,”林婉儿不容拒绝地将安沁拉过来,“母后替你将这玉解了。”
安沁一嘟唇,护住那玉,“我不要,我要嫁给好看的大哥哥!”
“好看不做饭吃,沁儿乖,把玉给母后。”林婉儿轻声诱导。
“沁儿不要!沁儿一定要嫁给比父皇还好看的大哥哥!”
“胡说!这世上哪有比你父皇还好看的男人!立刻把玉给我!”林婉儿有些恼了,出声喝道。
“好了,婉儿。”安寿出声制止这对就要吵起来的母女,“朕已经试过了,玉佩根本解不开。”
“解不开?”林婉儿惊讶重复。
安寿点头,微叹口气,“这玉佩在此,是怎么也赖不掉了。来日若有人来寻,这女儿是怎么也留不住了,总不能叫人说我皇家无信。”
“能造出如此精巧奇器,只怕对方来历蹊跷,还望皇上三思。”林婉儿垂首,严肃地说道。
“皇后说得有理。”安寿不知想到什么,含笑点头,“沁儿要嫁之前,自当好好考究一下对方家底。不过当下,有件事实在叫朕为难。”
林婉儿心中警铃微响,忙笑,“皇上英明,岂能为些小事为难?”
“朕固是英明,皇后同样聪明绝顶,有些事朕还当真要仰仗皇后。”安寿平声回道,既而开口,“想必皇后一定记得,年前朕已经答应,将朕的女儿许给宛东太子当王妃。而今沁儿一身许不得两家,皇后觉得,此事当如何了结?”
林婉儿继续笑得灿烂,“皇上当真为难臣妾,这叫臣妾一时半会怎么想得出法子。”
“没事。”安寿嘴上说没事,目光却步步紧逼,“皇后冰雪聪明,应该很快就有答案了。”
林婉儿被他盯得紧迫,干脆闭嘴不语。
一直埋首的安沁不解地看着沉默的父母,还真以为两人正为想不出对策苦恼呢!脑中灵光闪过,“有了!”她大叫一声,大声道,“父皇和母后再生一个小公主,替我嫁过去不就好了吗?”
还未来得及得意,却见母后狠狠地斜了个刀子过来。安沁微瑟,看向父皇,却见他笑得一脸得色,“沁儿真是出了个好主意,聪慧不输你母后。”他望着林婉儿,轻声赞。
“那……”安沁急急跑过去邀赏,“问题解决了,沁儿是不是可以不用抄书了?”
安寿笑笑,对身边侍从字字清晰地吩咐道,“将长公主关进藏书阁。”
“呜……父皇,你的心好狠……”安沁淌着泪,被人拖了下去。
“泰儿,带弟弟下去玩。以后,”安寿扫扫安雍楚楚可怜的玲珑小脸,“不许他碰任何红色的东西!”
“得令!”安泰行个军礼,带着安雍离开了。
“至于皇后,”安寿望着林婉儿,似笑非笑,“就由朕亲自处罚。”
知逃不出他的掌控,林婉儿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安寿将她揽过抱起,便往寝宫走。
“臣妾不知所犯何事,还望皇上明示。”乖乖任他摆布,便不是林婉儿了。
“管教不严,督导不力。”安寿简明扼要地将她的罪行宣告一遍。
“皇上此言差矣。”林婉儿回道,“古语有云,养而不教,父之过。要论罪过,恐怕该先对孩子他爹清清算算吧。”
“是吗?”安寿皱眉想了一会,“那就换一个。后宫是你所辖,而今有人出宫闯下大祸你却不知,可算失职?”
林婉儿无力微笑,想起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安寿将她放在床上,二话不说便开始脱衣服。
林婉儿退了退,还在做最后挣扎,“皇上,时候尚早。我们不若先用晚膳?”
安寿爬上床,正色道,“朕以为,此事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安寿!”知道今日在劫难逃,林婉儿有些气急,“你以为生孩子像切西瓜那么容易?”
“当然不容易。”生了雍儿之后,她死活不愿再生,他不是也顺着她了吗?
“这两年你的身子也调养得差不多了,再生个一打半打的应该不成问题。”他肯定地说。
“一打半打?”林婉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安寿!你当我是猪吗?”
“婉儿太谦虚了。”安寿阴恻恻地笑,“猪可比你好养多了。至少不用时刻担心它哪天Сhā翅飞了。”
“安寿!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林婉儿此时只恨不能将整颗心掏出来给他看。
“我不信!”安寿断然以回。
林婉儿一口气在胸腔里左突右撞,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那你要怎样才肯信?”
“给我生孩子。”安寿放柔了声音,轻轻吻她,“孩子越多,你的牵绊就越多。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再也飞不起来。”
心弦微颤,饱满得有些酸涩,林婉儿咬咬唇,倚近了他,低声骂,“笨蛋!”不是早被他锁起来了吗?他,才是她最深的牵绊呀!
仰唇,任迷离的吻缠绵而下,“安寿……”
“父皇……”一声稚气的童音将床上的两人从渐浓的情yu中惊起。
安寿忙扯了被褥跟林婉儿坐了起来。
安雍危颤颤地趴在床尾,正因为好不容易爬上床来微微喘着。
安雍在这里,那么安泰……安寿转头,正见安泰已然占领床头。很好,他最喜欢的包围战。
“安泰!”安寿脸色一沉,“带着安雍给朕滚出去!”
安泰在父亲的威严下缩了缩,却没走,而是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寿深吸一口气,“有话就说。”
“父皇,”安泰凑过来,低声恳求,“你叫母后给我生十个弟弟,我要组一支近卫军。”
安寿不禁莞尔,爽快道,“没问题!”
“太好了!”安泰蹦下床,乐不可支地拉了安雍就想走。
没曾想安雍不依,死死攀着床沿不肯走,一双水眸望着安寿,我见犹怜。
“雍儿想说什么?”安寿柔声问他。
“雍儿,喜欢妹妹。”安雍垂着脑袋怯怯地说。
“没问题!”安寿好不豪迈,“再添两个妹妹!”
安雍得了满意的答复,乐滋滋地牵着安泰的手出去了。
安寿笑得合不拢嘴,林婉儿却只觉欲哭无泪。
“正好一打!”某人合计过后,附在耳边轻语。
“安寿!你还真当我是猪……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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