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桦树湾煤矿就开工了。
又一场春雪,给远山近树披上了厚厚的一层毛毯。
雪后初霁,天空湛蓝,有清冽的寒风不时把房顶上、树枝上的积雪吹散,如仙女撒下的一把银针,在阳光下闪烁
着。那五彩的光团就会随风扑上你的脸,钻进你的脖颈,凉丝丝的,让人莫名地兴奋起来。
空气中有烟尘如雾霭般弥漫着,那些松香味儿、炭烟味儿、烤野兔肉味儿、烟草味,混合着牛、羊、马粪味儿,
四处飘溢着。桦树湾的人们还在尽情享受着冬的悠闲自在,享受着过大年给他们带来的欢乐和喜气。
这时,有几只麻雀在竟相啼叫着,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又在树枝上不断地跳跃着,也许它们也喜欢这场春
雪,惊叹雪的白色魅力吧!正是它们的清脆豁亮的叫声,为沉寂的大山增添了欢乐的音符。
桦树湾的春天,虽然春寒料峭,但已经透射出暖暖、柔柔的活泼来。
煤矿现在正是销售旺季,陆续回来的矿工已经投入了紧张的生产当中。
黑达在矿上看着那些络绎不绝的拉煤车,兴奋地眼珠子都放光了,他知道,这又是他赚钱的好时候。
开工就趣赶上了生产销售的旺盛势头,早已使黑达忘掉了过年时与豆刚闹的不快。
那天,豆刚说要到煤矿去看看,黑达同意了,第二天就领着他到矿上转了转。豆刚还非要下矿井坑道里看了看。
可豆刚从坑道上来后对黑达说的话,就让黑达老大不高兴。豆刚说,井下的通风设备不太好,那台鼓风机功率太
小,送风量不够,至少还需要再配备一台鼓风机。他还说,必须注意防范打通地下水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豆刚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黑达当时就没好气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吃的
咸盐比你吃的粮还多。”
豆刚也很固执,听黑达这样说,他依然坚持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叔,我都二十二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这是在跟您说开采煤矿的基本常识,我认为听一听也没有什么坏处。
凡是开煤矿,安全生产永远占第一位。只有搞好防范措施,才能保证工人的人身安全,只有保证了工人的人身安
全,才能保证煤矿的正常生产,也才有可能持续发展,创造更大的经济效益。至于如何进行安全生产,方法措施
在中外煤矿发展史上有很多我们可以借鉴的经验,首要一条,必须要有科学合理的生产方式,要有……”
“你说够了没有?”黑达瞪着俩大眼珠子,吼出了这句话。他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豆刚的话。
“豆刚,你以为你念过几天书就了不起了,告诉你,跟我比,你差远啦!在长辈面前,你以后少跟我指手划脚!
你下过几天煤窑?你开过几个煤矿?猪鼻子Сhā葱,你少跟我装象!明白告诉你吧,我开矿以来,一直是安全生
产,啥事故也没出过。再说,你现在不是在隆昌煤矿干吗?干好你的就行了。我这窑上的事,你就少管吧!”
瞅着豆刚那书生样儿,黑达总觉得他是故意在他面前装腔作势。黑达很是看不惯,更受不了。
豆刚拧眉注视了一下黑达那张胡子拉茬的铁青脸,淡然地说:“您不爱听就算了。不过我还是要说真诚地告诉
你,要搞生产就要懂得原始积累,更要懂得扩大再生产。如果没有安全意识,不改善生产设施,不保证销路,不
稳定周转,不尊重市场经济规律,那到头来受损失的还是您自己。”说完这几句话,豆刚一转身走了。
“哼!你还一套一套的,少给我上政治课!”
冲着那个清高的背影,黑达吐了口痰。余怒未消: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来教训我,你有多大点儿能耐?啥
大学生,纯粹是书呆子!你冲我来背啥书?哼,一个不知轻重的东西!
那天正是正月十六,豆刚倔强地离开家去隆昌煤矿了。他原本只是想给这个未来的继父提个醒,没想到这个男人
竟象莽张飞一样,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觉得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任凭母亲豆二嫂好话说尽,他还是返回了
隆昌煤矿。
男人那点儿事(2)
男人那点儿事(2)
黑达也是疙疙瘩瘩好些天,心里老大不痛快。
随着煤矿生产的正常化,黑达整天在矿上忙来忙去,也就淡忘了这些小小的不愉快。
这天前晌,豆二嫂挑了一担豆腐,往“红杏饭庄”走来。
判小四站在饭庄门口,远远地看见了,他就那么若有所思地望着。
豆二嫂挑着豆腐挑子,一只手搭在竹担的前面,另一只胳膊有节奏地甩着,颤悠颤悠地走在曲曲弯弯的山道上,
象风摆杨柳一般。
判小四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瞅着。等豆二嫂走到了跟前,他才笑嘻嘻地说:
“豆二嫂,今天咋来晚了?”
“今儿个我做了三锅豆腐,给黑达他们矿上的工人多做了一锅。”说着话,豆二嫂已经放下了豆腐挑子。解开绑
在竹挑子上的一块花格毛巾,擦着额头上淌下的汗水。她微微喘着气,脸蛋红扑扑的,一对黑亮的眼睛笑弯弯地
看着判小四。
“我说豆二嫂,你怎么瞅着越发的水灵了?”
“小四子,你瞎说些啥呀?看我不抽你。”豆二嫂把手中的毛巾朝判小四抽去。
判小四一边用手遮拦着,一边笑着说:“我不说,不说了。豆二嫂,先把这豆腐挑进去,咱坐会儿,你也歇歇
脚,总成了吧?”
豆二嫂挑起担子进了屋。
“豆二嫂,快坐那儿吧,喝碗茶。”判小四接过豆腐挑子,挑到了后面厨房,转眼又给豆二嫂端出碗茶水来。他
拉了把椅子,坐到了豆二嫂对面。
“我说豆二嫂,我是不是该改口喊你黑大嫂了?”
“小四子,你看你又……”
“哎哎,我不说,不说这话。那,那你啥时候给我喝喜酒?你别不好意思,我可是有一双火眼金晴呢!”
“小四子,我知道你想说啥。我和黑达早商量好了,等秋后我们就办事。这两天正准备下地基盖房子哩。”
“哈哈,咋样,全招了吧?”判小四得意地笑起来。
“好你个小四子,油嘴滑舌的,你就耍笑我这妇道人家吧。等我哪天跟你媳妇兰花,好好告告你的帐!”
“你说兰花呀?她知道个吃!我开我的饭庄,她办她的小卖铺,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瞅你这笑话说的,你以为我信啊?”豆二嫂觉得判小四的话有些可笑。
“对了,豆二嫂,这两天我没去矿上,也没看着黑达,你回去给他捎个话儿,叫他有空来我这一趟。”
“有啥事儿?”
“我请他喝酒呗!”
“你们整天就知道喝酒,以后,你劝黑达少喝点,喝多了伤身子。”
“啊?我说豆二嫂,还没过门呢,就这样心疼黑老板?哎,我呀,可就没这份福气喽!”判小四半是玩笑半是伤
感地说。
“我看你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我这也算是福?真是一家不知一家的苦,一人不知一人的愁啊!”判小四摇头叹息着。
“谁不知你判掌柜,猴精猴精的,整天嘻嘻哈哈,哪还有个愁事哩?”豆二嫂边说边挑起豆腐挑子,“小四子,
没啥事,我这就回去啦。”
看着豆二嫂就要走出门去,判小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冲豆二嫂好看的背影说:“豆二嫂,你回去让黑老板想
着早些还市农行的贷款呀!--”
“贷款?啥贷款?”豆二嫂停住了步子,扭回头问。
“就是他开矿时从银行借的那五十万呀,咋的,你不知道?”判小四不相信地看着她。
“不知道呀。哎哟,天哪,咋借人家那么多钱?我得赶紧回去跟他说去。”豆二嫂挑着担子,急三火四地走了。
望着豆二嫂的背影,判小四咂巴着嘴,摇了摇头。
男人那点儿事(3)
男人那点儿事(3)
中午,黑达回家来了。
豆二嫂给他打了洗脸水,又准备了肥皂。
“唏哩哗啦”一阵响,水溅得到处都是。
“瞧你,慢点儿洗,都溅到锅里去了。”豆二嫂在一边嗔怪道。
其实,听着黑达大大咧咧把屋子里弄得山响,再闻着他身上那股子汗味儿,她的心里总是甜滋滋的。可女人们天
生爱唠叨,她也一样,看着就想说。
黑达洗了半盆子黑汤,然后盘腿坐在了炕上。
“我说花她娘,快给我端饭吧,我早饿得前腔贴了后背了,好些天顾不上回来吃你做的饭了。”
豆二嫂麻利地把黄糕和猪肉炖粉条子,西红柿炒鸡蛋端上了炕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