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万块钱对于开矿井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不得已，黑达只好去古镇医院找汪天院长借钱。他想，再怎么说也是老同学，决不会见死不救的。
“哎呀，是黑矿长呀，好久不见了，有什么指示？”汪天见了黑达倒是十分热情。
“汪院长，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哪敢指示你呀。是这样，我有点事。”黑达有些张不开口。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会尽力而为。”汪院长又为黑达用热水器里的开水冲了一杯咖啡。
黑达就把自己开矿缺钱的事说了一下，“汪院长，你如果能帮我一些，那我就真的太感谢你了。”
汪院长扶了一下眼镜，慢慢地说：“黑矿长，你看你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呢？嗨，真是不巧，昨天，冯小青
来我这儿，她说开煤站需要资金，我七凑八凑才给她凑了十二万。你看，你要是前天来，我这钱不就先借给你
了？今天，我就爱莫能助喽！”
当汪院长送黑达走的时候，他看到了黑达那辆红色的桑塔纳，眼睛一亮，笑着说：
“黑矿长，你现在不正缺钱吗？那你还不把这车卖喽？”
黑达正要开车门，一听汪天这话，不由地心里一动。
“一下子哪儿有人买车？”
“你真想卖？说说价儿。”
“我买的时候是十八万。一分钱没多说，咱有发票的。”
汪天上前仔细看了看车，又笑了。
“黑达呀，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你这车，现在最多值这个数。”汪院长向黑达伸出了一把手。
“啥？你是说五万？”黑达的眼睛瞪得比铜铃铛还大。
“对。你看你的车跑了都有二十万公里了，这车看上去哪还象个新车呀？就是搁在二手市场最多也就是这个价
了，甚至还不到。”
黑达听了汪天的话，气愤地想，咋啥东西到了自己手上就不值钱啦？眼下正缺钱，还要这窝心玩艺儿干啥，眼不
见心不烦，卖掉算啦！
想到这儿，黑达说，“汪院长，那就请你赶紧给我找个买主吧。”
“你真舍得卖？就五万？”
“嗯！”
“黑达，这样吧，这车我要了？”
一听这话，黑达不认识似地看着汪天。
“走，屋里谈。”汪天客气地把黑达再次让进了办公室。
“是这样，我呢，单位有车，可，不方便。我早就想自己买个车了。”
“汪院长，咱丑话说前头，我可不赊帐，我要现钱！”
“好，就给你现钱！”说着，汪天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纸包。“你点点，这是五万，是我刚提出来准备进药的
款。既然你急着用，咱就先紧着你了。”
黑达不去想那么多，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钱，只要人家拿出钱来，这比说多少好话都强。他颤抖着手，数完了钱。
又颤抖着手，把车钥匙交给了汪天。
怀揣着救命钱，黑达到公路边搭了个拉猪的三轮车。
一路上，天都是灰蒙蒙的，象要下雨的样子。冷嗖嗖的山风吹着黑达身上单薄的衣衫。
他看到车上的猪都朝他呲牙咧嘴，仿佛在嘲笑他。他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猪长得更丑陋的了。就连这些丑家
伙们现在也敢朝他黑达哼哼着示威，可见他黑达也美不到哪儿去。
哭笑不得（2）
哭笑不得（2）
尽管有了从汪天处用车换来的这些钱，矿上资金仍然紧张。黑达就连买包烟都要嘀咕半天。不行，还得想办法借钱。他想。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不得已，黑达硬着头皮给那个让他讨厌的女人张金兰打了个电话。
那个女人却在电话里笑着说：“黑达，你可是堂堂的大老板呀？几万块钱能把你难住？我看你打电话是另有想法
吧，是不是不想负担我们剧团的工资了？这你跟我说可没用，你得跟领导说去！不过，这会儿你跟我说没钱，这
话说下大天来我也不信。你一定是想我了才给我打的这电话，对吧？哈哈哈！……”
一听那谄媚的声音，黑达直反胃，心里骂道：这女人看来真他娘不是个东西。老不正经！当初我黑达也不是别住那根筋了，她那破剧团开不了工资，关我黑达屁事？我不就图一时的痛快，逞一时的英雄？这下倒好，木匠做
枷，自做自受！
后来，黑达又想到了自己过去那帮穷朋友，可他不好意思张嘴，他知道他们最多也就是个千二八百的，能顶啥用
呢？
唉！黑达想得脑袋都快裂开了，他真的想放弃了。他觉得自己这无疑是在玩赌，而且玩儿的还是大赌。如果这注
押下去，押不准，那他没别的路，只好从这山崖上一头栽下去……他真的累了，他真想就此罢手，一了百了。
判小四一再劝黑达，想开些，再坚持几天，他甚至连伟大领袖都搬出来了，说领袖说过，坚持就是胜利！
没办法，为了能艰难地再支撑下去，也为了应付工人闹事，黑达只好咬咬牙又让判小四帮他借了十万元的高利
贷。
这天，跟往常一样，黑达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矿上不停地转来转去－－看着那一车车从井口拉出来的白石
头，听着那石头滚下山沟的声音，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他知道，那不是在倒石头，那分明是把白哗哗的银子往沟
里倒呢！
这样慢慢走着，看着，他就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他又捂着胸口往井口走来。走了没几步，忽然，他感到嗓子眼里
一阵咸味儿，胃里一翻，“呼”地一声，竟喷出口鲜血来，同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两腿一软，他就坐到了地
上。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豆强从井口上来了，他没看见一边的黑达，急急忙忙往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爹！－－爹！－－咱的井……”看着豆强那着急样儿，黑达呆了似地喃喃自语：啊？是井下，井下一定又出事
了……
这时，黑达就觉得心脏好象突然间被巨人的手猛抓了一下……他疼痛难忍，一头栽倒在地……
黑达在“鬼门关”转悠着，被小鬼们推来搡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隐隐听到耳边有人在喊，那喊声越来越大。
他疲惫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先看到了豆强流着泪的脸，又看到了老钱，他还看到了判小四和好些个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