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黑土坪煤矿以后，黑达一个人躺在办公室里的床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直到把屋里抽得烟雾燎绕。
看着外面堆积如山的煤，一下子没有了销路。黑达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躺在被窝里寻思，与其这样干等着，等人家送上门来，不如自己出去跑跑。反正闲着也是闲
着，再说了闲着那能来钱。从自己走过的路看，那一步不是自己亲自出马？自己的事就得自己费心，别人谁待管
你这闲事呀？有钱的事谁都往前，生怕落下。没钱的时候，都躲干岸了。哼，这年代的人，都他娘不是傻子，一
个个比鬼还机灵。黑达反来复去想着。已经打定主意，从明天起，就让李宇宙和豆强暂时把井管起来，他要出去
跑销路。他就不信，那么多煤就能烂在山上。
第二天，黑达起了个大早，先去了垣市。他想着去市政府去找杨大虎，让这位一直关心他的杨市长帮他想想办
法。这次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让判小四帮他拿主意。而是一个人直接去了垣市。
可不巧的是，杨市长不在。市政府办的一位公务员告诉他说，杨市长到省里开会去了。
唉，这可咋办呀？出了市政府大院，黑达有些为难了。眼看着日头过午，他还没想出个眉目。就一个人站在公路
边发呆。南来北往的一辆辆汽车在他面前如飞而过，繁忙得很。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形单影只。想当初，自己也曾
拥有自己的小车，也曾象别的车这样在公路上神气地穿梭。可是……眨眼间一切已不堪回首，现在只能坐公交
车。
吸毒少女（5）
吸毒少女（5）
人常说，船靠顺风好行路。可自己偏偏老遇顶头风。想起自己眼前的处境，想起自己死去的老娘，黑达不由地泪
湿双眼。娘呀，你就保佑儿子吧！
或许真有娘的神灵在冥冥之中庇佑着黑达，一阵清风吹过，他的头脑有些清醒。这时，他就想起一个人来：何不到市农行去找一下石行长呢？这个想法让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当下，他就带着本来是给杨市长准备的两筒好茶叶，打了出租车，直奔市农行而去。
可他兴冲冲地上楼到行长办去找石行长，却吃了个闭门羹。正犹疑间，从副行长办公室出来一个人。
黑达觉得眼熟，上前就问：“我想问问石行长他在不在？”
那人也定定地瞅着黑达，“你是？黑土坪的黑矿长吧？”
这时，黑达也认出来了，眼前这位正是封过他矿的那个冷科长。
“冷，冷科长，我想找石行长……”
“你还不知道吧？石行长已经调到省里，现在是省农行的副行长。”冷科长笑着对黑达说，然后他又问，“你没
别的事吧？”
“啊，没，没有。你忙。”黑达忙往外走，就见迎面有人走来，上前握住了那位冷科长的手，“冷行长，您
好！”
“黑矿长，不送了啊！”那位冷科长依然热情地送黑达，可这时，黑达只是转头尴尬地笑了一下，就赶紧往楼下
走。
哎，看来今天出门不顺，找谁都找不见。可是，石行长调到省里这无疑也是个好消息呀！黑达虽然觉得有些丧
气，可还是积极地开动脑筋想着办法。最后，办法还真让他给想出来了，他决定到省里去找石行长。
办法有了，人也好象有了主心骨。黑达先到一个小饭馆草草地吃了饭。然后，他就赶往火车站，可是刚刚误了一
趟快车，只好乘普快去了省城。
到省城的时间是凌晨４点。黑达就在候车室的座椅上眯着，盼着天亮。也许是太疲累了，这一眯瞪就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赶紧到洗手间用水龙头的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提着手提袋，打车去了省
农行。
他在省农行的十五层大楼里，先在一楼安检处接受了严格的询问。然后，校验了他的身份证，又让他填写了一张
表。最后，那位长得特精神的保安员打了个电话，然后才客气地把黑达领到电梯口，并告诉他乘电梯到五楼右转
第二个办公室就可以了。
黑达按照那位保安的指点，果然看到五楼第二个办公室的门上是“副行长室”。他定了定神，这才举手敲了门。
他先轻轻地敲了三下，又稍加重敲了三下。就听得里面说：“请进！”
吸毒少女（6）
吸毒少女（6）
黑达轻轻推门走了进去。他看到正对门口的那张阔大的办公桌后，一个映照在晨曦里的人正伏案看着什么。仔细
一看，正是石行长那魁梧而熟悉的身影。
黑达禁不住心里一阵激动，喊了声：“石行长！”
那人这才抬起头来。
“石行长，是我，黑达呀！”
“哎呀！是小黑？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说着，石行长已经站起身来，热情地跟黑达握着手。
“石行长，说起来话长呀！”黑达心里一激动，声音竟有些哽咽。
石行长一指对面的沙发，“小黑，快坐呀，坐下说。”
黑达稳了稳情绪，就一五一十地把煤矿上的事都告诉了石行长。最后，他急切地说：
“石行长，求求您，帮我想想办法吧。要不然，我那煤矿真就揭不开锅了。”
“黑达呀，你别急。你的煤矿可以这么说是我看着成长的。你既然这么大老远到省城专门来找我，这个忙我不能不帮呀，啊？”石行长的声音依然宏亮，在黑达听来还透着一股子亲热劲儿。“你让我想想－－”石行长拿出一
本通讯录翻了一下，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钢厂柳如松厂长吗？哈哈，柳厂长，您老兄近日可好？是这样，我家乡有个煤矿，这矿上的煤质相当不
错，我想给你老兄推荐一下。产量嘛？年生产能力十来万吨。那好，我让这个矿长现在就去找你，他叫黑达。
对。柳老兄谢谢你啊，那天我做东？好的，好的，再见！”
搁下电话，石行长写了个便条，交给黑达。“黑达呀，你现在就去省钢厂，去找这位柳厂长。你的煤他都包
了。”
“真的？”黑达喜出望外，眼睛一下子就放出光来。“石行长，这可真是太好了，太感谢您了！”
“不必客气，你快去吧。”石行长微笑着望着黑达。
黑达正要走，一看那个手提袋还一直提在手里。他不好意思地说：“石行长，这点茶叶是我孝敬您的。”
“你呀。以后不用这样，啊？”
黑达正要出门，石行长又把他喊住了：“唉？我说黑达呀，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豆刚？”
“嗯。怎么？您？……”
“哦，没什么。他现在是省劳模，也是咱家乡的名人嘛？啊？对不对？哈哈！”石行长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朝
黑达挥了挥手。
吸毒少女（7）
吸毒少女（7）
黑达告别了石行长，没有多想石行长的话。而是打出租车直接去了省钢厂，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位柳如松厂长。他
把带的煤样交给了柳厂长。
没过多久，有人把化验报告给柳厂长送了过来。柳厂长看完报告，就满面笑容对黑达说：“黑矿长，你煤矿的煤
我全包了，你回去后就赶快把煤发过来吧。价格就按市面上的，怎么样？”
望着这位四十六七、面孔幽黑的柳厂长，黑达想，这莫不是青天包公转世吧，真的是公平、公正啊！他忙不迭地
说：“柳厂长，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哪！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当即，黑达签好了一份售煤合同书。
出了钢厂，黑达还如在梦中。这事简直太顺了，顺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他再次从兜里掏出那份盖有
省钢厂大钢印的合同书时，才把一颗悬着的心落回到肚子里。
为了早一点赶回煤矿，他临时决定坐那趟直接由省城发往古镇的双层卧铺大客车回家。
下午四点，黑达就上了那趟客车。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趟客车竟然成了古镇人进货的专用车了。
在狭小的空间，充满各种异味。车的下层、车顶上都充满了货物。乘车的人只能在上层已经搭平的所谓的铺上一
个挨一个躺着。
黑达上去后先买了票。然后，就只能在那里找了窄窄的一条铺躺着。因为没法坐，还没坐起来头就抵到车顶。
好不容易，等了有一个时辰，才发车。男女都挤挤地躺在上面。
客车车主是一个倔老头，这是垣市的一个私营车主，他高声嚷着让人们都把鞋脱掉。这一脱不要紧，立时有阵阵
恶臭钻进了黑达的鼻孔。原来是另一位的脚就伸在他的头部。他赶紧用那薄薄的毛毯捂住了头。
天渐渐黑了下来。车子走上了崎岖的山路。
高高的车身摇摇晃晃，象个喝醉酒的醉汉。
此时的黑达躺在把身体硌的生疼的上层铺板上，忽然觉得自己渺小如蚁。有时甚至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他只是
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内衣口袋，因为那里面几乎装着他今后生活和生命的全部希望。
那个倔老头，一路上都在不停地骂人。这还不说，最要命的是，这车子一直不停，也不让人们大小便。本来有一
刻，车主的老伴让停车，她下去解手。睡得懵懂的人们这才想起了自己那胀得几乎要爆开的尿脬。他们就一个个慢慢起身，借着外面微弱的灯光和月光，象是钻地道那样，从别的熟睡的人体上，刚刚钻到车门处，车主的老伴却解完手上车了，车门被“咔”地一下关死了。
“都回去，回去！出了车祸谁负责？”随着车主的一声断喝，车子又慢慢地开动了。而那些人又象虫子一样慢慢
地蠕动到自己可以倦缩的那块地方，忍受着难以忍受的憋胀感，悄声地躺了下去。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吸毒少女（8）
吸毒少女（8）
也许，这时候车主和所有乘车的人早就忘掉了自己的存在，更甭说自己做人的尊严了。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最最
看重的是这辆车还有车上的货物。
黑达觉得人在这个时刻，似乎已经微不足道。真象是被捆绑在小船上的一根木头，在大海中随意飘浮，而且时刻
都有被风浪打翻的可能。
一路上，在黑暗中，在巅波中，人们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把自己的生命完全无奈地交给了一个盲目的空间。最
后，有人实在忍不住，从窗口把小便解了出去。
迷迷糊糊躺在那里的黑达，觉得自己特别地孤独无助，无望，无奈，仿佛生命即刻就要走到尽头。细细想来，人
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某一个阶段里，就好象被扔进了类似这个车厢的时段里，徒劳地挣扎着，而且还要忍受着
难以想象的折磨。可最终取胜的法宝却是“定力”！
现在，黑达就是依靠着这种让他战胜了诸多困境的“定力”，在那里坚持着。
十五个小时过去了，大概是在黎明时分，车子到达古镇了。
以后的岁月，每回忆起这次乘车的经历，黑达都会觉得那是一段黑暗的人生中最无光明的隧道。更是一段最充满
悬念，充满刺激，充满死亡恐怖的时间。
人生亦如此。穿过黑暗，光明就在前方！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