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吓死我,不过……哎,谁让我先听了头一句呢。
她说:先阉了我,然后离开我再找一个帅哥!
听听,这到底是在乎我还是不在乎我?
要说在乎吧,她还要离开再找一个帅哥;要说不在乎吧,她还要阉了我!唉,每次一想起这句话,我这里就好像吃了冰镇蜂蜜,冰凉凉的甜嗖嗖的。
“王爷,小女自小喜爱舞蹈,此番为了王爷大寿特地编了一支新舞,请王爷观赏。”
挥挥手,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反正红锦点头了,爱干啥干啥吧。
“红锦,你从啥时候开始在乎我的?”情浓爱蜜的时候,我问过这个傻问题。
这个贤妻良母大淑女说:“新婚之夜,听壁角,我发现你很男人。”
那么早?她一解释,我才明白自己理解错了。做倌和做丈夫是有区别的,“教训”她一顿(唉,不行了。我怎么又“想”了!扭头看看,那女人的脖子始终又白又细,挺的直直的。我就是咬一辈子也咬不烦。),她才正儿八经的说:“从你放弃做官的时候!”
那么晚吗?
唉,恐怕她也不知道吧。我们之间有太多不可说的东西。
我只能扪心自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
尚未圆房,她就被洛玉箫劫走。我只是虚张声势的查找了一下,并没有上心。不过洛玉箫留下的蛛丝马迹都指向太师府。当我那么傻吗?为了一个“假女儿”,去打破纪家和太师府的平衡?
不错,上官飞花傻乎乎的吃飞醋,反倒提醒了我。这个纪红锦来历可疑,我应该查一查!不过,我更关心的是纪大人怎么会这么莽撞?他的女儿后半年一直在我营中,我亦有书信,他怎么会说来不及寻找?这里面的文章可比纪红锦的失踪更刺激我。
那时,她是一个美人,可惜有人比我早一步捷足先登。为了安抚纪家,平衡太师府,我记下洛玉箫这笔帐。
可是,洛玉箫也忒大胆了些。竟然潜入府中,明目张胆的与红锦胡来。大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尤其是那个纪红锦,竟然坦然的告诉我,她的丈夫是洛玉箫!
这个贱人!
我怒气冲冲,不想再纵容他们。洛玉箫被我用了大刑,在牢里奄奄一息。可是他嘴角的得意,合着酒劲一股脑的冲击着我。那天我怎么走进红锦房间的已经完全忘了。我只记得红锦手里有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我脖子旁边。那里只要开一个小口,就可以喷出数丈远的血柱。凡是杀过人的,都知道这个位置。只是红锦一介弱女子,如何知道?碰巧,还是蓄意?
我看见匕首的宝光在眼角闪烁,想不到见面不过几次,她已经晓得我把匕首放在靴里的习惯。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好奇和疑心取代了羞愤,除了纪大人的动机外,我第一次想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我不是洛玉箫,不会守着诺言不放。更不会为了女人毁了自己。纪大人献策的时候,我知道除掉这个女人的机会来了!我不用多说一个字也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除掉这个让我蒙受耻辱的女人。
于是,抄家那天我几乎是幸灾乐祸的站在院中看着她被拖出来。我希望见到的是一个哭哭啼啼鬓发蓬松的女人,一定要丑态百出,让大家都不齿于她!可是,出乎意料。她只是有些吃惊,很快她就镇定下来。环顾的眼神似乎还有些嘲讽!
我忍不住恐吓她:将来是做官妓的!而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太明白官妓是什么,又似乎太明白了以至于根本不害怕!
那时我就有预感,一定要出事。果然,她跑了。我查看留下的痕迹,很聪明也很冒险。如果我知道那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办!很多时候,你必须和事件面对面才知道自己的真实反应,光凭猜想多半谬之千里。
当然,有时即使面对面你也不知道对面的是谁?
比如现在。
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我使劲瞪大了眼睛,她……她怎么到我跟前来了?我转头去看红锦,她低头喝酒。
“王爷,这是十五年陈酿的女儿红,味道如何?”
敬酒应该是在自己的位子上,她怎么站在我身边了?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吗?
等等,女儿红?那不是出嫁时才喝的吗?
“谁家女儿要出嫁了?”我推那名女子远一些,低头问红锦。
红锦抿着嘴看了我一眼,幸灾乐祸的味道愈来愈浓。这么多年了,她越来越像得道的妖精!
我刚要俯过身去,另一边先有一个东西贴过来。
“哗啦!”那坛女儿红整个倒在地上,不过事情看起来像是她不小心碰到的。果然,那丫头毕竟道行浅,吓得跪在地上,声音都带了哭腔。这种事情放在红锦身上,肯定自己先摔倒,然后笑着说:“王爷不喜欢就算了,何必推奴呢?!”
幸好我只遇见她一个妖精。
没理那个笨丫头,低头问红锦:“这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现在告诉我……”
红锦小翻一下眼睛,低声道:“陈大人让他的小女儿给您敬酒,不过我也没想到竟是她的女儿红。你不是点过头的吗?”
原来如此,想必是我走神时误解了他们的话。
“王爷恕罪,小女年幼不识大体,不知是否惊扰王爷夫人?”陈大人见自己的女儿跪在那里没人叫起,也惶恐的跪下。
这样也好,我清了清嗓子:“既然年幼,要多加教导才是。下去吧。”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竟然趁我不备,用女儿红“逼”我。
陈年女儿红,味道当然不错。不过这里的风俗第一杯酒是敬给夫婿的,我看看酒杯,幸好满着。哼了一声,洒在地上了。陈大人原本站了起来,正好抬头看见,老脸煞白,坐了回去。
这么一闹,陈家似乎安静些了。献舞的是身材纤细的大姑娘,可惜我想着心事,也没看见。倒是阿貅,歪着脑袋瞪着人家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咳!”瞪了一眼阿貅,阿貅才不甘心的收回目光。最后还是偏过头去低声的和吱吱说什么。这俩孩子可能是四个孩子里最聪明的,偏偏都聪明的有些过了,一个爱财如命,一个到处骗人,阖府上下天天被折腾的鸡飞狗跳。我连管的力气都没了,只要不闹到我头上,就阿弥陀佛了。
一直以为朝堂才是最累的,想不到家里竟然更累。这世上也就是红锦那样万般不在乎的人才能活的悠游自在吧?
“我有点在乎你了。”那是第五年头上的今天,晚上红锦躺在我怀里悄悄说的。没等我想好这句话的意思,她又接了一句:“这样不好。”
第十年头上,红锦说:“不好就不好吧,反正都这样了。”
今年她会说什么呢?我还真有些期待了。
接下来是鱼龙百戏,墨墨这孩子在外面闯出些名声,我知道他打听了很多洛玉箫当年的事情,这么多年了,那些传闻即使落入我们这些过来人耳中,听起来也像传奇。红锦从来不问,有时我会和她说一些,她也不过是听过笑笑。但是,墨墨的一举一动都有些不自觉的模仿洛玉箫。前几天说起来,红锦总算说了一句话:“他会明白谁是真正对他好的。”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好受很多。
墨墨从小拿我当英雄看,一直要当兵。可是现在竟然埋头闯荡江湖,要做侠客了!儿大不由爹,他要变心比女人还快!
不过,红锦这么说说明她心里有杆秤,我对墨墨如何,这些年来她都看在眼里,有这句话在我就没什么好叹气的了!
锣鼓点震天响,两只硕大的狮子跑进大厅。一青一白,搭爪挠头,踢打登高,动作利落干脆,看得出来是有功夫的。尤其是那只青狮,起手停顿之间有章有法,看的我满心欢喜。扭头去看红锦,她满脸疑惑正看着我。一见我的脸色,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掩口而笑。
“别笑!”我低声阻止她,“当作我们不知道好了。”
红锦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不只开心,很复杂,让人看了有点酸酸的。我轻拍她的手背:“回来就好。”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不能学妇人那般感慨。可是看着那只奋力腾跃,试图爬上最高处的青狮,我和红锦一样,眼里热乎乎的。
轰的一声,漫天花瓣飞舞,厅堂之上响起惊讶的叫声,青狮和白狮爬到舷梯的最高处,口中各自坠下一个红幅:
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么俗的词,今天我才咂摸出那么香的味道。
两只狮头一点一收,条幅缩了回去。狮身从高处腾空跃下,我认出来那是流锦式的第三式。流锦式是我闲暇时所创招法,用了红锦的名字,其实招式简洁明了,原本是为战场所用。
青白狮子落在地上打了个滚,狮头一偏,钻出两个年轻小伙子。白狮是林风的儿子——林素;黑狮……是我的墨墨。出去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
我使劲的鼓掌,火辣辣的掌心钻心的疼。可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我心里的激动,他回来了,我儿子回来了!
墨墨回来了!
这是我的儿子!
是我看着他妈的肚子从一点没有到慢慢变大,他的每一点变化都落在我的眼里。
那时在马车里,每天都和红锦眉眼相对。我承认,那时我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因为我以为红锦会用肚子里的孩子控制洛玉箫。他的武功出神入化,若是归顺诸汗国,对我边境将是莫大的威胁。那时,我已经利用诸汗国内乱的机会,控制了所有诸汗在京城的明桩暗桩,严密封锁了京城变乱的消息。趁着这个机会,我要赶回沙棋关,起兵勤王。
虽然京城周围也有兵营关卡,但是太师在各营中皆有渗透,而且当初出于对我的防范,把最终于我的部队远调。幸好皇上有所防备,沙棋关虽是边境,却因为京城本身靠近北方,而成为离京最近的边关。
我要赶在诸汗国听的听到消息之前,把守关兵力布置好,同时起兵回京。最重要的是,我要保证和另外一个人的消息互通。如果没有那个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在我送出去的女人中还没有怀过孩子的。惟一一个为我生产过的,也死在战乱中了。红锦说,她永远不会告诉孩子他的亲生父亲是谁。我以为她说的是希望我能承认这个孩子。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这种侮辱。可是,我答应过红锦,虽然是被迫的,保她平安。
这个理由很牵强,我想她已经看出来,在我和洛玉箫之间有个交易。这个交易让我不能杀她,甚至不能杀害这个孩子。我后悔告诉她,回京后让她与洛玉箫成亲。但是那时我着迷了似的重复这个说法,为的就是一遍遍的从她嘴里听到坚决的拒绝!
黑夜里,我看着红锦渐渐鼓起来的肚子会觉得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几乎可以听见小孩子呼吸的声音,好像从那个肚皮里有一双和红锦一样的眼镜在看着我。红锦笑的时候它笑,红锦生气的时候它撇嘴,这种感觉很奇妙。
但是,一想起孩子的亲生父亲是洛玉箫,一想起孩子是怎么来的,我就忍不住全身发抖。红锦不仅坚决否认再嫁洛玉箫,也坚决否认和我有任何夫妻关系。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个女人活的太自我。凡是她心里认可的才是真的,心里不认可的根本就当不存在!那时我还不知道。开始以为她有什么诡计,后来觉得这个女人矫情,再后来只觉得荒谬不经、神志不清。不管怎样,我都想不着痕迹的把这个孩子灭掉。所以拼命的赶路,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墨墨出生也是我看着出来的。
打进京城,我立刻告诉洛玉箫红锦怀孕的消息。我不否认自己存了撇清关系,巩固与这个男人联盟的心思。但是,在随后听说皇帝赐婚洛玉箫和纪青月的婚事后,我还是有点后悔自己说的早了。洛玉箫的拒婚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青月暧昧的态度。
我太不了解女人了。纪红锦跟了我一辈子,到死我也没看懂她。我问过她:“若是人生可以重来,你会不会选我?”
她只是狡黠的一笑说:“你若是选我,我便选你。”那到底是选还是不选呢?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选她。
纪青月我也没看懂。青月临死前,我派林风去的。其时,她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亦曾远远的看过。我以为以她的骄傲,必不愿意我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可是,她不是李夫人,我也不是武帝。林风告诉我:纪青月最后的愿望是再见我一面。
散了就散了吧,没必要拖泥带水。好像红锦和洛玉箫,即使有个孩子,也要割断彼此的联系。这样对大家都好。站在产房外面,我看着手足无措的洛玉箫,突然涌起一种满足感。
他害怕孩子会出事,害怕红锦会出事。我不怕。
我知道这个孩子有多顽强,知道他经历了多少劫难依然牢牢的生存在红锦的肚子里;我也知道红锦有多坚强,知道她带着这个走过多少不可能克服的困难直到今天!我相信,她们呣子终会见面,平安见面。这个世界上,除了红锦知道,孩子知道,就只有我知道了。
站在风雪里,我的心头一片空白。耳边时时传来红锦的呻吟和哭喊,她们呣子一定会平安,那个孩子一定想见到我——这个父亲的念头占据了一切。
当第一声哭声传出来,我睁开眼睛,竟然看见千万朵莲花在眼前绽放,世界霎时安静下来。那声音仿佛是花儿盛开的声音,朵朵盛开在心里的声音!
稳婆奇怪的恭喜传进耳朵里,我不以为意。命人打赏了,我看了一眼洛玉箫。那时我千万分的确定,这个孩子是我的。永远不可能是他的——不管以后红锦跟谁——在我面对这个孩子时,我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我的!我允许他“享受”短暂的幸福,毕竟我还要利用他。但是将来,这个孩子注定是我的。
我承认自己很卑鄙,但是若不卑鄙,我能活到今天吗?洛玉箫倒是纯粹,结果如何呢?
他活在红锦的心里,而我则拥有活着的红锦。
宴会继续,我已经没有看美女的心思。也许真的是老了吧?我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红锦暗示我该退席了,我才醒悟过来,时间已到。
互相搀扶着离开宴会厅,我又看见吱吱若有所思的托腮看着这边。忍不住问红锦:“吱吱跟你说什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红锦摇摇头:“没有啊,只是说陈员外家的丫头长的还行。对了,不愁,你觉不觉得墨墨和林素之间很奇怪?”
“奇怪?没有啊。”
红锦坐在桌边,递给我一盏银耳羹:“解火的。你今天那样耍人家姑娘,把陈员外吓坏了。”
我哼了一声,不以为然。放在过去,早打了二十军棍扔出去了,这样还算便宜他呢!
红锦继续说:“若是墨墨真的喜欢林素,我倒是……可以接受。就怕林风不能接受。”
哦。我吃了一口羹——什么?她说什么?
“咳咳。”没提防卡住嗓子,惊天动地的咳起来。红锦慢慢敲着我的背:“唉,龙阳也没什么啊!何况林素是个那么秀气的孩子。要是装扮成女子的模样,也不比吱吱差呢!林风太板了,我就怕他伤了孩子。你不会吧?”
我真服了这个女人!
龙阳!那是养小官的。
林素可是墨墨的好朋友,怎么能当小官养!传了出去,林素怎么见人,林风怎么见人!有一点她说对了,林风肯定不同意。如果真如她所说,林风肯定不会伤了孩子,他一定会先砍了林素再自杀!
“不不不行!”我一口气顺过来,“绝对不行。你一定是看错了。墨墨和林素不会是那种事儿的。”
红锦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肯定?就你?”
“我为什么不能肯定?”
“得了吧,那你是什么时候想和我过日子的?”
什么时候?过日子?
我哑然。
什么时候?
是她再度回到杨府之后吗?
那时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还有洛玉箫。
可是,洛玉箫竟然自杀了。
在那之前,我已经知道纪青月对洛玉箫的要求,本可以找到青月解除他们之间的危机。只要我一句话,青月肯定不会再勉强洛玉箫。
可是,我偏不娶她,我偏要拽着他们。虽然我不知道纪青月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但是我知道洛玉箫一定会有个结果。那种耿人,一定会被逼死的!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死在红锦面前。也没想到,红锦的反应会那么大。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生死,似乎没有害怕过死人。即使那次我遇刺,她也是很“从容”(从容的近乎变态!)的埋葬我的随从,抢救我的性命。
但是洛玉箫的待遇比我强多了,然而他终究是死了。
即使红锦告诉他,墨墨的生身父亲,我也不再担心了。那一刻,我觉得无比轻松。红锦,还有墨墨,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但是,我错了。
诸汗国以起兵威胁,要带走红锦。
两害相权,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为害国家之义。更何况,我不得不承认:我可以把墨墨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却无法漠视红锦的过去!
我放开手,再次看她走入火坑。
心情却和上次截然不同。
每一天都是煎熬。
我希望杨四能带她离开,但是我给杨四的命令却是暗中帮助,如不能离开不得轻举妄动。
我寄希望于红锦自己能逃开,就像她上一次一样顺利的离开。到我为她找好的地方隐居下来,我知道她带着那些文件。我希望她明白,这个时候一定要靠自己。我不能安排任何人在途中截下她,更不能让任何人把她从途中劫走。诸汗国并不在乎红锦,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开战的理由。而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时,我甚至已经告诉自己:原来自己还是在乎过一个女人,她叫纪红锦。可惜已经死了。
我以为自己可以直面她的死亡。没想到,又错了。
真的消息传来——红锦死了。
她的确逃亡了,掉下悬崖摔死了。
那天,墨墨不停的哭。呣子连心,连墨墨都感觉到了。
我呢?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我走进兵营大帐,看着一份份情报。的确,现在不是举兵的时候,但是,也不是不能一战。
我要报仇!
复仇的念头像烈火一样吞噬我的理智,在朝堂上,我第一次中了纪相的挑拨,和皇上起了冲突。其实,皇上不过是想削我兵权罢了。
回到府中,躺在红锦睡过的床上,抱着墨墨,我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江山,美人,我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在往上走了。杨府世代显贵,盛极而衰,为了墨墨,为了杨家的后代,是我后退的时候了!
我叫来林风,有个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计划,现在已经是启动的时候。
随即,杨四的消息传来,红锦可能没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精神一振。
京城局势险要,我不知道纪相会不会和太师学,再次屠我满门,所以无论如何,我要带上墨墨!反正已经满身的不是,我不在乎再多一项。每一步包括和万铁子商量都在计划之中,消息一点点的传进纪相耳朵里,我也随着部队,来到红锦坠崖的地方。
丛林碎石,河滩流水,没有任何痕迹表明这里有人来过。
然后,我看到那个烧毁的房屋,看见烧焦的尸体。找来仵作,真相让我吃惊。不知道红锦有没有受委屈?我向上天许愿,就算她疯了傻了全毁了,只要还活着,我必要保护她一辈子,守她一生!
后来我终于找到她。她安然无恙,安然无恙的令人生气!
那么瘦,那么苍白,那么憔悴。神情仿佛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逃走!我恨不得把她揉碎到身体里!
可是不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事情要忍。我已经把命交给上天,同样的,红锦的也放进了祭坛!
她来见我,劝我放弃进攻,却明白的说是纪青月“逼”她来的。我能说什么呢?她不信我,小心的和我保持距离。我也只能忍着,开着似真似假的玩笑。忍受着万铁子明的暗的排挤,看着那个蠢人不断的骚扰红锦,我还要忍着做出一副爱江山的模样!
江山与我何干?!
杨家早已位极人臣,却不可能走出最后一步。既然如此,江山就是杨家的刀山!
可是,我只能忍着。
一个又一个的意外,一次又一次的逃亡历险。红锦的生命力让我吃惊,她的智慧和勇气令我咂舌。我越来越看不懂她,我甚至不能确定,究竟是我护着她,还是她在守护着我!
在军前,看着刀在她的脖子上乱晃,明知道是假的,那一刻我也腿软了。
降,还是不降?
我仰天长叹!
我是英雄!
我是杨不愁!
纵皇上负我,我亦不能负河山百姓!
可是,我的女人在刀下!那一刻,我只能庆幸,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敢去推测,若是真的,我将如何!
在乱军中找到红锦,拥在怀里时,我欣喜若狂。梦想成真了,我们终于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红锦背后的伤口触目惊心。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在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里,洛玉箫变作和尚的样子,坐在红锦面前。
“两边,你选哪个?”
我想走近些,看的更清楚。可是我只能看见对面的窗口一片白雾。
洛玉箫看了我一眼,里面是一片空透清灵,所有的悲哀和喜悦似乎已经被凝结成永恒透明的水晶或者黑玉,镶在他的眼眶里,就像时间在某一刻凝固。
我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但是我知道红锦在选择我,或者别的什么。“红锦!”我大声的喊着。他们没有反应,连我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红锦拒绝选择。
我多少有些欣慰,我知道,她并不想这样和洛玉箫在一起。她只是害怕而已。可是我们已经走到最后了,为什么不回来呢?
我开始求洛玉箫,求他把红锦还给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我放弃那么多,在一切都将成功的最后时刻,在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和红锦守在一起的时候,她却要走了?!
“红锦,你不要墨墨了吗……”洛玉箫终于说话。我心里一松,他终究是听见了。
红锦动了,那片白茫茫的世界开始崩溃。我看见洛玉箫渐渐消失在雾气里,像朵被揉碎的莲花,又像被砸碎的水晶,总之最后是一道道的星光,从我身边闪过,消失在黑暗里。
我睁开眼,红锦醒了。
我们终于在一起。
她以为我是在拒绝上京时明白她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这种事情没必要宣扬,而且也是非常没面子的事情。拒绝入朝不过是保全杨家富贵的一种方式,而她早就是我认定的妻了。女人啊,不管多聪明,在某些她认为自己最敏感的事情上其实是很笨的。
我不得不说,其实我还是很有权威去鉴定墨墨和林素的感情。
那是兄弟情,无关风月。
第二天,陈员外再度上门,竟然是提亲来的!说是要把女儿送来做妾。他这几个丫头不是正经房里出来的,做妾倒也不冤枉。但是——
我拂袖而归。红锦绝口不提,她对我终究是有防范。我心里气急,也懒得解释。
没想到吱吱带着墨墨还有两个弟弟来到书房,彼时,红锦尚在午休中。
“爹。”阿骐这个笨蛋又当前锋,“听说你要给我们找个小娘啊?”
我气的说不出话来,瞪着吱吱让她解释。
她却看向墨墨。墨墨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好像心不在焉。窗外有什么?隔着墙能听见林素训练护院的声音——好像有点细啊?
“爹,我们不要小娘!”阿貅跟着添乱。
“谁告诉你们的!”不教训教训他们,还真反了天了,连老子纳妾都要管!
阿骐说:“娘说过,您要是纳妾她就离开。我们不要娘走。”
“你娘不会离开的!”我该怎么和这群笨蛋捣蛋说清楚!还是他们故意来整我的?
“可是你要纳妾啊!”阿骐步步紧逼。其实他不笨,只是没有那几个更精罢了。
“这是你要关心的吗!”我沉下脸,试图吓跑他们。
可惜他们一点也不怕,我几乎要哭着承认这一点!
阿貅说:“我们不是来管爹的。陈家姑娘长得漂亮,爹也喜欢。而且娘也人老珠黄了,以您的地位财力纳个小妾也没啥奇怪的。我们来是跟您说一声,我们要跟着娘走!”
“谁说你娘要走了!”我莫名其妙,别说没纳了。就算真纳了,红锦也不能说走就走啊!
“你娘是我明媒正娶的,皇上御口亲封。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不是啊,您已经休了她了。”阿骐认真的纠正。
我一愣:“什么?”
“诺,还有休书呢!”阿骐对吱吱说,“姐,你把休书给爹看看是不是?”
吱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来。
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份,只不过被我耍了个花样,少了官府的凭信。
“哼,你从哪里搞到的。那个做不得数!”
吱吱说:“怎么做不得数?上面还盖着官府的印呢!”
啊?
“拿来我看!”这个问题大了。我厉声喝道。
吱吱缩了缩头,墨墨回过神来,说:“正好拿给爹看看,省的你到处骗人。”
吱吱不服气的一嘟嘴:“这是真的!”说完恨恨把休书递给我。
果真是我当初写的那份,唯一不同的是这份竟然盖着鲜红的大印!
“说!这印是怎么回事?”
孩子们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默契的低下头。
“啪”把休书拍在桌子上,笔架晃晃悠悠,终于支撑不住掉在地上。连墨墨也没了卖弄的举动,任它掉落在地,滚得哪儿都是。只管自己低头不语。
“吱吱,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吱吱再鬼,毕竟是孩子。哆嗦了一下,声音带了哭腔。断断续续的交代了休书的来历。
原来红锦收到柜子里,被吱吱翻出来,就这么简单。
她知道这是休书,但是又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便拿去问乡老。当然不是给人家看,也就是大致问问这种东西是什么。
乡老热心解释了一些。她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而且还差一个大印!
“这个大印是怎么回事?”我继续审。这个丫头还没在我面前这么熊过,重新拾回当爹的尊严真是太舒服了。可是看着孩子缩头缩脑的可怜,又于心不忍。
“上回娘带我们去县衙玩儿,我在大堂上看见,顺手就盖上了!”
嘿!我仰天长叹。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我和红锦死里逃生,千辛万苦走到一起,却被这个丫头差点“顺手”拆散!
颓然的倒在椅子里,连骂他们的力气都没了。
等我想起要教训他们的时候,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赶紧烧掉“祸根”,派人把陈员外打发走。我要回到卧室看看,防止吱吱在红锦跟前嚼舌头!
红锦已经起床,正在对镜梳妆,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竟然恍如隔世!
眼前摇摇晃晃,我需要什么来证明,在那个黑白不分的梦里,红锦的确是转向我的。直到现在我生活在现实中,而不是梦里!
“你怎么了?”红锦顾不得收拾头发,向我走来。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她的瞳仁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任何人、任何事!
“没事!”我伸开双臂,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没事,没事了!”
一切都好,没事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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