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西卡住在西提岛上一栋公寓大楼的顶楼,是间小巧温馨的阁楼。
屋里没有隔间,也没有家具。
墙上挂着几张舞者的素描炭笔画,布置简单清雅。客厅的地上铺着地毯,上头随意丢了一些靠垫和抱枕,供人或卧或坐,整个空间的感觉很自由。
这是个自助餐会,规定每个人得带一道菜和一瓶酒。
萧玲带了现买的烤鸭和一瓶st。 emilien 红葡萄酒;陆羽的画家朋友贾克,一个留长发、蓄着山羊胡的男人,作了一个苹果派。
洁西卡和舞团里的朋友茱莉亚,做了一个海鲜大拼盘:有鲑鱼,有草虾,还有让人食指大动的生蚝,堆了满满一个大盘子像一座小山,令人垂涎三尺。
之四 有一首情歌
( 萧玲到的不早不晚,人还没到齐,派对还没开始,茱莉亚开的门,一双锐眼尽在她身上打量。ww
陆羽一见到萧玲,高兴地大叫一声,一把抱住她,嚷嚷道:
「这是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
萧玲羞得满脸红,用眼角狠狠刺着陆羽,心想:
回去后看我怎么整你。
她其实早没将陆羽当异性看待,可是看在不知情的人们眼底,他们却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萧玲看到人们礼貌地跟她问好,一转身却跟陆羽挤眉弄眼, 让她又好气又好笑,他们真把她当成陆羽的女朋友了。
怪的是陆羽也不辩白,故意亲昵地挨着她,拉着她的手,活脱脱一幅亲昵状。
萧玲后来渐渐也明白了,陆羽需要她来营造一些假象。
参加的人还有洁西卡的前任男友克林,和现任男友尼尔。ww
克林是西班牙人,有着南欧民族的热情明朗。
他总笑着一张脸,眼底张扬着神气,给人的感觉是亲切随和。
他和洁西卡交往三年,最近才分手。往年的圣诞节他们都是一起过,今年洁西卡换男友了,不忍把他一个人冰在他新租的公寓里,便礼貌性地问他来不来,他居然应好。
洁西卡初时担心他和情敌见面会大打出手,至少会眼红,谁料到他们居然相安无事,还合作无间地将一块大木板搬进起居室,放在木架上,然后两人愉快地在上头铺上一张画着圣诞红的纸桌布,一张餐桌三两下便拼了起来。
大伙儿忙着把带来的酒和菜往餐桌上摆,萧玲问陆羽带了什么?
陆羽说:
「我带了一张嘴,只管吃。」
洁西卡笑道:
「陆羽今天只带酒没带菜,罚他今晚当酒保给大家倒酒。」
「酒保总要先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服务大众呀。」
说着便在餐桌上捻起一块肉往嘴里塞。
洁西卡忙着喝住他,他一边吃、一边闪,最后躲到萧玲身后了。
萧玲让他缠得啼笑皆非,一抬眼却看见茱莉亚冷眼瞪着她,眼底带着明显的妒意。
她穿着一件斜纹连身长裙,合宜的剪裁将她的腰身修饰的优美修长。
她的额头窄窄地,脸型略长,她的眉毛细细长长地,眼睛又大又亮。
她与别人总有说有笑,可是眼光一飘到萧玲这里,眉眼间便显得有点忧郁。
萧玲几次看到她的眼睛凝在陆羽身上,带点儿爱恋又怀着忧伤,她有点儿了解了。
她把陆羽拉到一旁,说:
「茱莉亚暗恋你。」
陆羽吓了一跳:
妳怎么知道?」
「她的眼神告诉我的。她看你的眼神跟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
「妳的观察力不错。我今天就是要拿妳当我的挡牌的。」
陆羽的语调沉沉地,带着一点悲凉:
「她不知我,我永远不会对她动心。我的爱情-与别人不一样。」
萧玲握了握陆羽的手,她的眼睛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面载着一些寂寞,一些悲伤,他的情爱世界是一堵冰冷的墙,挡住了别人的心,锁住自己飞跃的情。
陆羽活在一个寂寞的世界里。
萧玲心底觉得有点儿疼,为陆羽,也为茱莉亚。
之五 醉的方式
( 5
她来的季节是秋末,冷冷的风,冷冷的巴黎人,很快让她感到寂寞。
离了家、离了国,离开熟悉的环境,一切重新开始。
出国前,以为这一切都很容易的。
「葛狄呢?」
陆羽踱到洁西卡身后,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他来不来?」
「他呀,可不一定哩!」
洁西卡回道:
「他来去都像一阵风,谁都不知道他又疯到那里去了。我给他留了电话留言,他听了想来就会来的。」 陆羽的心绪突然不宁起来。
萧玲觉得他的脸色沉沉地,和刚刚的神采飞扬判若两样。
葛狄是谁?
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让陆羽整个人失了神?
「好啦!可以开始享用我们的圣诞大餐了。」 洁西卡宣布道。
大伙儿欢呼起来。
贾克忙着给大家递餐盘,尼尔忙着倒酒,洁西卡嚷道:
「嗳,酒保不该你当,那是陆羽的工作。音乐卡带停了,你去换带子吧!」
克林闻言,立刻一马当先冲到录音机旁选卡带。
他听惯洁西卡的吩咐了,还当她是在命令自己呢。一等到他发现尼尔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等着换卡带,才想起他已被休弃的命运,只好让出那光荣的使命。
「这小子...」陆羽摇摇头,说:「他跟洁西卡分手大半年了,还对她这么言听计从。」
萧玲对克林和尼尔这两个情敌能够相处得这般和谐,大感惊奇。
陆羽说:「他们是君子之争。」
贾克端着一杯酒过来凑热闹了。
他是个有趣的家伙, 单他的长相,便容易让人发噱。
他是那种自认非常艺术家的男人,浑身上下无不拉遢。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满是补钉的牛仔裤,条纹衬衫绉得像梅干菜,看得萧玲直想拿熨斗往他身上烫。
「告诉我,是不是所有的东方女孩都像妳这么漂亮?」
他说:「妳来当我的模特儿,我帮妳画一幅画。」
「别理他,贾克尽画一些人像画。他的模特儿可不許穿衣服。」陆羽说。
「我特许妳穿泳装。」贾克说。
大家都笑了。
萧玲第一次参加陆羽的聚会,觉得有点新鲜。
她才来巴黎不久,法语讲得还不流畅,认识的法国人也不多。
印象中的法国人总是冷冷地、傲傲地,脸上堆着的都是对世事的冷感。
法国人很冷,这是她初来乍到的印象。
刚到巴黎,她那一口破碎的法语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从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开始,一出机场,见到红蓝白的法国国旗,心里有点儿感动。
她终于来到法国了,她就要在这块土地上学他们的语言,过他们的生活了。
她抱着很大的期望来到这里,可是事情一开头就不顺利。
她在法国一个朋友也没有,到机场没人接机。
找住处、找学校、办居留,每一件事都要花上好大的劲儿靠自己用半生不熟的法语一样样来打理。
有时路上迷了路,问了人,她的法语总让人皱着眉猜不出她要上哪儿去。
几次受挫下来她也不问人了,顾自带着一本地图在巴黎街头瞎走着。
隔着一层语言障碍,她觉得这个地方好生、好冷。
她来的季节是秋末,冷冷的风,冷冷的巴黎人,很快让她感到寂寞。
离了家、离了国,离开熟悉的环境,一切重新开始。
出国前,以为这一切都很容易的。
醉的方式很多种,醉的理由也有很多种。
深情让人心醉,失恋让人心碎。
碎掉的心就用酒来补,酒便从破碎的心缝里渗出,一颗心浸泡在酒汁里,又涩又苦,泡过酒的碎心经不起刺激,一刺激便像洒了发粉的面包,不断地发酵膨胀,那感觉酸酸地满是醋意。
加了醋意的醉,对失意的人来说便是双重刺激了。
贾克问她:
妳要在巴黎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