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乔,”许少央注视着那人攥起又放开的拳头,“你说的没错,骨气是不能当饭吃,爱情也不是生活的全部——所以,你没有错。看看你现在,就知道你的选择多么的正确了。你现在的一切,许少央都给不了你——你看,我现在挣的还是辛苦钱,我要停上个十天半月的没有工作,心里就得发慌,说真的,那种日子我也不想再来过。所以,方知乔,你没有错。在这点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方知乔脸上阴天转晴。
“方知乔,你没有错,我也不怪你,可是,这跟我们之间的感情没关系。你对我有感情,我很荣幸,谢谢!可是,我已经没法子再给你回报,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可能爱别人的老公!我父母的事情你很清楚,我对第三者的态度你也该明白,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扮演那么不光彩的角色?更何况,我以为你会明白,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欺骗——你还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你跟林芝的关系就已经定了对吧?可是你跟我说她甩了你出国了,她出国了是没有错,是跟你订了婚之后才出的国,对吧?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跟她之间必然的婚姻关系,因为你们两家是利益共同体,可是,你还是来招惹我——或者,最初的时候,你的确是想过不顾一切跟我在一起,所以愿意跟我一起白手起家共同创业。然后,你发现,离开了你那个家,你什么都不是,连口热茶你都喝不上,这时候,林芝回来了,结了婚,你可以顺理成章的回家了——其实,我才是那个第三者,对吧?你让我扮演了一个我最痛恨的角色,你让我生活在谎言中,方知乔,你还想让我怎么样?爱你?真他妈天方夜谭!”
“所以,结束了,方知乔,我们之间一开始就是错的,早了早好!”许少央走到门边拉开大门。
对面506的房门依旧开着,可以一眼看见小警察正在506的客厅里做着俯卧撑。看见这边的门开了,他跳起来走过来,探询的看着许少央。小警察看来真是请了假了,没去上班,就跟家里呆着。许少央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
方知乔阴沉着脸走到许少央身边,也看了看钟魏敏,一把拉过房门,“砰”的一声再次关上了门,响声震天动地。许少央怀疑再来个几次,这老旧的房门就得直接退役了。
“五年,你把我跟你在一起的五年都当成是谎言?”方知乔淡淡的问。
许少央仿佛能听见他磨牙的声音。
“是南柯一梦!”许少央纠正方知乔的用词,他相信方知乔是真的,只不过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真实又能有多真?看着眼前的方知乔,他觉得很累,这个做什么都理所当然的人直到现在也认为当初的欺骗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才会这样理所当然的来寻求鸳梦重温,方知乔的字典里没有“反省”二字。跟这样的人拎不清那是没有好下场的,许少央知道自己必须态度坚决和明确。
“方知乔,我们之间都已经结束了!你现在过得很好,你的红顶商人做得很成功,我为你高兴!可是,我也有我自己想过的生活,从今往后,你我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再有交汇的那个点!”
这时候,方知乔的手机再次响起来,他看了看,然后摁掉,对许少央说:“你还在钻牛角尖,现在我不跟你谈——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们是两条拧成一股绳儿的线,不是两条平行线。”
方知乔留下这近乎恐吓的话,就拉开门走了,在门口,他对正站在自己家门口等待事态发展的钟魏敏说,“钟警官,谢谢你替我照顾少央,今天,我有事先走了,反正我跟少央还有长长的一辈子。”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许少央,那一眼充满着不言而喻的警告。
方知乔不想放手!
这可是个问题!
许少央头疼了!
“喂,跟你说话呢,睡着了?”
小警察停下手中的动作,搡了许少央的后脑勺一把。
方知乔离开后,钟魏敏又过来给许少央按摩和运背。钟魏敏不是八卦婆,所以没有问东问西的打听什么,而是一心一意的替许少央按摩着腰背,这令许少央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他没有心机跟钟魏敏解释什么。睡眠不足让他脑子这会儿懵懵的,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动,心不在焉的趴在枕头上任由小警察动作,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小警察说了什么。因此,当钟魏敏搡了他一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嗯?你说什么?”许少央下巴支在枕头上,含混不清的问。
“哟,醒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问你呢,那桌上的东西准备怎么处理?留着做展示呀?”钟魏敏说的是桌上那些被遗忘了的美食。
“想吃你就吃呗,我可受不起。”
“真的假的?别是赌气吧?放心,他哪儿知道是谁吃的呀!”小警察也是个实在人。
“我没那胃口。你吃吧,上锅热一热再吃。”许少央仍旧趴在床上没动,他说的是实话,现在倒不是讲什么骨气傲气之类的,他早就在生活中学会不矫情了,否则他也不会为了三万块钱的佣金惹来这么些麻烦。他跟方知乔的事情与这些个精心制作的点心没有关系,犯不着拿这些个东西出气,他不过是真的没胃口而已。那种熟悉的烧心嗳气的感觉又回来了,疲劳和压力使得他的胃又开始有了不良反应。
钟魏敏想了想,说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吃不了,还是叫上人来一块儿吃才有味道。说着拿出手机给温凯和秦晴分别打了电话,说是有好吃的问这两人要不要来吃?好家伙,听得有好吃的那两人立刻欢呼雀跃起来答应晚上过来。
许少央头晕,那俩小朋友要一来,就又该闹腾了。可也没法子,都是自己人,拒绝不了。就只得指挥着钟魏敏将桌上的东西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盖好的盖好。钟魏敏还有些担心,说这碟子这么漂亮,人家饭店要不要收回去呀?
“吃点心而已,又没让你连人家的盘子一块儿吃——八成是给了押金,碟子退回去了才能退押金。又不是你我的钱,管他!”许少央恨恨的说。方知乔现在应该已经用不着在乎这两个钱了,自然也就不会在意退不退餐具的问题。
14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警察自然是在许少央家吃的。现在,他自己的506似乎只是个睡觉的地方,而他的起居室是在许少央家。凡事都讲个习惯,一旦习惯了之后,许少央对自己家里有另外一个人出出进进也就麻木了。
钟魏敏很自然的给了一把506的房门钥匙给许少央,而鉴于自己这次闪了腰的突发事件的经验教训,许少央觉得能让小警察自由出入自己家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关键时刻就能发挥大作用了。因此,他也将自己的房门钥匙给了一把给钟魏敏,这钥匙交换得很有那么点交换“信物”的味道。当然,当时两人谁都没有意识到这点,等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把玩着许少央家的房门钥匙,钟魏敏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问出来了:“你会不会搬家?”
“搬家?为什么?”许少央很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笑了。逃避吗?他可不会逃!问题不解决好,再怎么逃也没用,他已经逃了三年多,结果还不是一样!所以,这次,他不打算逃了。
“这样就好!”小警察满意的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是呀!再说了,在这儿还有你这个人民警察贴身护卫,跑到别处去可没这么高级的待遇。”
“那倒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说一声。”钟魏敏说,“哎,我说,你当初怎么会惹上这么个主儿啊?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家伙。偏执型人格特征比较明显,这种人的报复心理和执念很严重,你得当心。”
“没法子,当时还就是看上了他这股子霸气,觉得挺男人的。”许少央躺在床上,他现在动不动就给小警察撵到床上“护腰”,只好老是躺着。
“你又不是女人,干嘛还非得看上他这什么‘霸气’呀?”
“少男情怀呗……”
那时候,方知乔已经是快研究生毕业了,而许少央不过是刚刚从确定自己是个GAY 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一个毛头小子。尽管已经能带着点悲壮的接受了自己的性向,但终归还是迷茫和惶恐,这时候在学校某个论坛里他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对GAY的宽容理解支持和开导让许少央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在精神上不再孤单和迷茫,再到后来,两人终于走下网络见了面,顺理成章的就成为了一对儿。
“真够浪漫,敢情你们也是从网恋开始的。偏偏你漂亮他帅气,不然见光死了也就没有这段孽缘了。”小警察不屑的撇撇嘴。“哎,对了,听你的意思,其实他本来不是GAY吧?”
“他从来没说过他是,也从来没说过他不是,可是,他说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天塌下来他愿意跟我一起扛!”许少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神,可是,嘴里却无比清晰的向别人诉说着他的故事。挖自己的伤口其实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说出来了,才发现,很多事其实已经久远到让你在诉说的时候没法去激动了。
“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当初就是因为这句话,让许少央真正做到了义无反顾。他相信,他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愿意跟他休戚与共的人了,所以,他无条件的容忍着这个人的一切,挑嘴,懒惰,霸道,嫉妒等等这些他都认为是爱的表现,他是真的爱方知乔,爱得死心塌地。
方知乔家算得上是北方大户,父亲掌握着“国”字头的大企业,同时还私底下大力发展方家的产业,这叫背靠大树好乘凉。为此迫切的需要方知乔回家接手家族生意。可是,由于不满父亲的独断专行,方知乔研究生毕业后却要走自主创业的道路,因此跟家里吵翻了,两手空空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白手起家。
许少央无条件的支持着爱人的决定,不仅出人出力,还开口向家里借了二十万的创业基金,后来又陆陆续续的跟家里借了十多万,前后投入了三十多万,这笔钱也是父母离婚的时候不考虑许少央的原因,都有了这么大一笔钱了,他们认为许少央已经前途无忧。许少央一边要读书,一边为方知乔的公司鞍前马后,大学一毕业,许少央连研究生都不读就直接进入了方知乔的公司。由于定位不准确,加上经营管理不善,方知乔的公司上马后就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资金缺口很大。许少央因为家庭变故那时候已经告贷无门,就只有拼命的工作,公司的后期许少央甚至在外边兼了好几份工,晚上还要做翻译开网店尽可能的挣钱维持公司的基本运作。
“你的胃就是那时候不行了吧?”钟魏敏托着腮帮支着胳膊肘靠在床头问。
许少央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那时候,吃得最好的是西红柿炒鸡蛋,还是逢年过节才敢奢侈一回,平时都是黄豆闷辣酱,好下饭又容易饱肚子,青菜也是偶尔才吃点,那段时间恨不得能喝水饱就好了。
“最长的,是有七个多月没见荤腥,你信不信?”许少央笑着看向钟魏敏,温凯是完全不信,他说他即使去做和尚也一定是个酒肉和尚,温凯没法想象大半年不见荤腥的日子。
钟魏敏垂着眼帘看着他,“如果你能不这样笑着讲,温凯也许会信。不过,我信。方知乔最终跟他家里投降了,是吧?”
“那一年,我外公不行了,我回家奔丧,我跟外公的感情一直很深。大约是情绪太激动,本来胃就已经不行了,回到家就吐了几次血,被我二舅妈关在家里调养了三个月……”
钟魏敏的手轻轻的摸上了他的脸,暖暖的,软软的 ,很舒服,就像寒夜里的一把火。许少央舍不得让他拿开,就由得他去了,接下来,他需要这点热量支撑他说下去,这么些年,这些东西他一直闷在心里无法去面对,可是,今天,他有种感觉,将这伤口撕开了,以后会愈合得更好,所以,他想要坚持着说下去。
事情很突然,他病倒的时候,因为怕让方知乔担心,所以他没告诉方知乔说自己病了,而只是说家里有些事情给耽搁了没法回去。等他的身体情况好转了,他就一直闹着要回去,二舅二舅妈也拗不过他,就让他离开了。为了给方知乔一个惊喜,他没告诉方知乔自己回来,结果,等他兴冲冲的赶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公司早已是人去屋空,据物业说就在一个月前公司就突然搬空了,他联系方知乔,结果接电话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那人告诉他说今天是方知乔的大喜之日,方知乔今天结婚,还问他是不是要道贺的?他给方知乔公司的合伙人唐坤打电话,结果唐坤的手机已经停机,给公司其他的员工打电话,都说公司已经倒闭了,连遣散费都没给他们就这样倒了,还拖欠了一两个月的工资,反而都问许少央讨要欠薪, 因为员工们都知道许少央也是当家人之一。弄到最后,许少央连这个手机号也不敢要了,于是,就这么着,一切就都断了。
“亏得我还跟我二舅他们借了五万块钱当周转,所以我当天就坐飞机赶到他家那边……一点儿也不难找,排场大得不得了,他们家是商,女方家从政,官商结合,所向无敌。敢情,跟我以前,人家就已经订婚了。我什么都不是,撑死了也不过是个第三者,还是同性恋,连闹场的资格都没有——我又坐飞机回了老家,这回,又吐又拉,全是血。我想啊,就这么着吧,死了也好,谁知道,我命还没到,结果,死不了,活受罪,半死不活的就这么拖下来了。”
一张有点凉的脸贴上了他的脸,钟魏敏热烘烘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一只温暖的手摸上了他的另一边脸,“虾仔,幸亏你活下来了。”钟魏敏低低的在耳边说。
“为什么?”许少央不解,自己这么活着有什么可以庆幸的?
“因为,活着,你就还有机会扳本,还有机会享受到真正的爱情幸福。”
爱情幸福吗?许少央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只想着活一天是一天。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让他割舍不下的,那就是家人的那份亲情了,虽然父母无靠,可是,外婆,大舅,二舅,二舅妈这些亲人的关爱实实在在的成为了许少央好好活着的动力,那种担惊受怕唯恐亲人离去的绝望他不能再让亲人们去经历了,自己已经亏欠他们太多。所谓爱情幸福,他早就已经不敢奢望了。
尽管,他贪恋着小警察带来的温暖,也为自己还能得到一点点的温暖而窃喜,可是,做为过来人,他知道这条道的艰难,所以,他不能放任自己的自私去祸害别人。
“方知乔耗尽了我所有的感情,我已经不可能再去爱任何人了。我已经是无心之人,这辈子,什么爱情,什么幸福都不是我老人家感兴趣的啰——看看,一个过肩摔就能闪了腰,这样的人基本上也差不多废了……”许少央轻松的笑起来。
“那你就发挥余热吧,你做饭挺好吃的,以后就给我做饭吧,好吗?”那人热烘烘的鼻息喷得许少央耳朵痒痒的。
“你也太奢侈了,一个人吃饭还要请个专门的厨子……”许少央故意歪曲钟魏敏的话,有些东西还是暧昧好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大家不好过。而且,钟魏敏不是非GAY不可,实在没必要淌这个浑水。
“哇哦,你们在干嘛?”
一声怪叫,打破了屋子里那浓得化不开的暧昧,真正是救许少央于水火之中了。
15
温凯下午没课,所以就跑回来了,他有房门的钥匙,因为担心这个时候许少央还在睡觉,所以是轻手轻脚进门的,难怪屋里的两个人都没听见动静。
“我没听见不奇怪,你个专业人士,怎么连这点警惕性也没有?”许少央赶紧转移目标,一边坐了起来,刚才的那种氛围让他觉得脸上有些热。真是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脸上发热过了,居然让个毛头小子给弄红了脸,真是的……当许少央体会到自己的那份羞涩时,他觉得脸上更热乎了。
小警察两只耳朵几乎可以滴出血来,这回,连脸上都看得出红晕来了,跟喝得酒酣时的模样一样。
“屋里就你们两人,还用得着挨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啊?”温凯大大咧咧的,许少央生平第一次有灭了这个笨蛋的冲动。
说着话,温凯就一ρi股坐在许少央的床边,搂着他的肩膀好奇的打听今天是什么日子,能有什么好吃的?
“穿着脏衣服就往我的床上坐,你讨打啊你?”许少央推开表弟。
“哎?你好偏心啊哥,敏子都快睡到你床上去了也没见你撵他?他不也是脏衣服啊?”
许少央差点血溅三尺,这头猪!真想撕烂这张大嘴巴!
小警察早躲出去了。
可是,温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一点儿警觉性也没有,又嚷嚷起来了,“哥,干嘛抽开垫子啊?好好的席梦思不睡,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在学校想睡席梦思都没得睡好不好!
“起开,滚那边坐去。”许少央终于推开温凯,自己也起了身了,“这两天,我闪了腰,只能睡硬板床……”
许少央是认真的解释着自己不睡席梦思的原因,哪知道温凯听了,嘴巴张成了一个“0”的模样,好半天才合得拢嘴,咬着耳朵说哥你们发展也太神速了终于到这一步了吗太好了恭喜啊要请我吃糖啊我要徐福记的。
“少给我胡说八道你个猪!”许少央终于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一脚将温凯踹出了门。
虽然给气得不行,但是温凯来了还是挺好的,暧昧是需要气氛的情感的发展是需要空间的,有了温凯这个二百五在里边搅和一切就都可以恢复正常了。所以,功夫不大,许少央正常了,钟魏敏也正常了,大家再正常不过的聚在客厅里说话了。
当然温凯还是竭力的想要从两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当然两人的脸上什么也都看不出来。
本来就没什么事嘛!许少央做着心理建设,可是他总觉得底气不是太足。
好在温凯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老家的那些美食给吸引了去,大呼小叫起来,惊喜不已。顾不得许多就捻起一个榴莲酥塞进嘴里然后一边大嚼一边不无遗憾的说可惜有点软了。
“你就知道个吃,人家敏子一口也没舍得动就等你们来。”许少央拿出筷子敲着表弟的手指说。
“哥,你疼他干嘛你不让他先吃啊?”小小一根筷子的威力不足以威慑温凯,他继续口无遮拦大放厥词。
一句话跟根火柴似的一下子就点燃了两人的脸。
明明真的没有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脸红?许少央想不通了。
温凯只吃了一个榴莲酥就不再吃了,“得先让亲亲看看再说,他一定没吃过。”
这会儿倒知道为人着想了。许少央摇头进了厨房,这么多人,光那点点心不够塞牙缝的,他得准备点别的什么了。同时许少央庆幸着温凯大大咧咧,没有追问东西的来历,要是让他知道了方知乔的事情,那二舅妈那边准定得炸锅。
钟魏敏赶紧跟进厨房,显得很是为难和抱歉,他光想着好东西大家分享了,就忽略了许少央的腰现在似乎不太适合劳累,但是就眼下来说要准备晚饭似乎还真是除了许少央没有人能完成得了这个难度系数的工作。
这边许少央正在从冰箱里往外边拿食材,那边秦晴也过来了,比想象的来得要早,他喜滋滋的,说他拿到酒吧的工资了。
“真的,那你要请客。”温凯立刻搂着人家的脖子亲热的套近乎。
这笨蛋!许少央真是来气了,人家秦晴拿点钱容易吗?
秦晴眉开眼笑的说好啊,找个地方吧他请客。他说能得到大家的照顾他一直也想要请回客谢谢大家呢。
“行了,请什么客?你拿点钱就是为了请客啊?不是还要学法律什么的?哪样不得花钱?”许少央没同意。
“哥,我是真想请回客,出来这么多年,我没交到什么好朋友,现在能交到你们这些朋友,我高兴啊,真是想表表心意。”秦晴认真的说。
许少央没词了,秦晴的认真让人不忍拂逆。
最后还是钟魏敏拍板了,他说他朋友的战友家那边有的是吃的地方,又便宜又实惠,就都到那边吃饭去吧。“战友家”几个字对两个小的很有吸引力,因此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积极的响应。
“那这里不是还有这么些茶点啊?”浪费可耻,温凯念念不忘那些茶点提醒大家注意。
“回来当宵夜。”许少央给了个合理的安排。
于是,一行人出门打了车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所谓“战友家”民俗美食村还真是个村子,城乡结合部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城中村,本来的北方民居外观都被改造成了独具民族色彩和地域特点的房子,各家各户各不相同,各家就代表着一个民族和一个地域,在里边就可以找到相应的美食和民俗风情,倒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几个人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一辆载满客人的旅游巴士正在驶离村子,这些是旅行社拉来的客人,天晚了,应该是各自回下榻的酒店去了。这个地方白天的热闹可以想见,不过这日暮黄昏的时候,村子里显得就寂寥了不少。
“这人都散了我们吃什么呀?”温凯好奇的问。
“没事,有吃的地方,你甭担心。”
钟魏敏带着几个人来到村子里一个明显的老北京四合院儿,这地方的门口挂着一个牌子,原来是这民俗美食村的办公室。院子的外边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有专门的一个停车场,足可以停个五六辆车,不过这时候只停着一辆微型面包车和一辆相当拉风的红色保时捷跑车,这么豪华气派的车子摆在这么个地方很是扎眼。温凯和秦晴立刻羡慕的围上去看了又看。男人对车有着一种天然的钟爱,这俩小朋友也不例外。
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在门口就听得里边非常热闹。
进了大门,就见这院子里还是典型的老北京的格局,庭院里一棵有些年头的石榴树上稀稀的挂着十来个青红的石榴,还有就是已经透着点秋意的葡萄藤架,院子周围的走廊上摆满了盆花,整个院子看上去很是温馨,不像办公的地方,倒像是个家。
石榴树下站着两三个穿着迷彩服的人,胸前都挂着铭牌,是这民俗美食村的工作人员,都在看着一个穿着T恤半截宽脚裤沙滩鞋的小个子男孩在跟一只瘸腿的狗崽子玩耍。男孩将一只拳头大的粉红色的塑料球扔到远处,然后就跑过去捡,那狗崽子也一瘸一拐跟着他飞跑过去捡球,看起来就是一人一狗在争抢一只球。旁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和小一点的男孩吧嗒吧嗒的跟在旁边凑热闹。
一大孩子带着俩小孩子和一条瘸腿的狗崽子——许少央觉得自己额头上都被黑线布满了——幼稚!那男孩再怎么看也该二十上下了,怎么还玩这种把戏?换成秦晴都不一定会这么幼齿。
可是,就是这么幼稚的游戏玩的人满头大汗兴高采烈,旁边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有人起哄说你个小成成真是笨死了,连只狗崽子都抢不过。
“谁,谁……说的……你来试……试就知道……了……”那男孩将球朝这边扔过来,这回没等他抬脚那狗崽子就已经飞奔过来了,好嘛,又抢不到球了。男孩气喘吁吁的奔过来,跟钟魏敏打招呼了,“敏子,你……来了……”
“成子,哪来这么只狗崽子啊?还瘸腿的。”钟魏敏好奇的问。
那狗崽子顶多一个多月,先天不足,右边的后腿明显的短了一截,可惜了一只德国黑背了,先天残疾。
“杨乐弄回来的,真正的德国黑背呢,”男孩怜惜的抱起正在跟塑料球搏斗的狗崽子献宝似的给钟魏敏看,“它爸爸妈妈都是警犬,看,漂亮吧?”
因为先天残疾,这狗崽子成不了警犬给淘汰出来了。
“那魔鬼杨好好的怎么弄只瘸腿的给你呀?再说了,你家已经养了匹狼,再弄这个回去,你想让他俩火拼啊?”小警察伸手摸摸那狗崽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要不是这样能轮到我们嘛!”男孩赏了两枚大大的卫生球给钟魏敏,“再说了,也不是给我的。我们这儿多小啊,会限制它的发展——是给于哥的。野战场天大地大,它在那儿一定能成为一只了不起的猎犬。”
“就它?这瘸了都……”钟魏敏半开玩笑半认真。
“它一定能行。”男孩怜惜的用圆圆的脸蛋蹭蹭怀里的狗崽子,斩钉截铁的说:“因为,没人会告诉它它不行!”
许少央怦然心动,好强大的信念。他顿时对这男孩刮目相看。
这时候,西厢房那边有个女孩从窗户伸头出来嚷嚷:“成成,知道老白哥去哪儿了吗?”
“北门——”男孩抱着狗崽子,一条胳膊随意的指向一个方向。
许少央能感觉得到周围所有的人额头上都多了几条黑线。他对男孩的印象跟坐过山车似的,开始觉得这男孩挺幼稚的,然后听他那句话又觉得这男孩很好很强大,再到这会儿他才发现这男孩不过是个不辨南北的小傻子。
钟魏敏叹了口气,推着那男孩的胳膊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成成啊,下回指北门的时候,麻烦你指这个方向。”
男孩大大的圆眼睛里显露出茫然来,他茫然的看看钟魏敏,然后又茫然的四下里看看,才有些不确定的看看钟魏敏给他指的那个方向,然后指着东边说“太阳从这边升起……”
还好,至少还能知道太阳升起的方向。
“那这边是北,这边就是南?”男孩一脸的小心谨慎,不确定的说。
“这房子就是坐南朝北,你当初怎么做老师的?别误人子弟吧?”钟魏敏哭笑不得。
“谁说我们成功误人子弟?我家成功可是个好老师!”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异常俊美的年轻人从西厢出来了,身边还跟着那个先前问话的女孩。
看见这人的时候,许少央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华丽丽的美人。冲着这年轻人的气度和衣着,这八成就是那辆保时捷的主人了。
那年轻人护犊子的一把搂住男孩的肩膀,亲热的紧了紧胳膊,把男孩往自己怀里揉了揉,男孩咧开嘴抬头冲他甜甜的笑。
“钟魏敏,你可真会找地方惹事,都惹到人家地头上来了。”女孩咯咯笑着。
“哎,江雅倩,你可别挑拨离间,给我把狼儿招来我跟你没完。”话说到这儿,钟魏敏总算是得机会给许少央他们介绍介绍了。
原来,男孩就是这“战友家”的董事长,成功。
听到这么个名儿的时候,许少央暗暗发笑,这什么怪名儿!就这样儿还董事长?别是什么靠祖宗功德的富二代富三代吧!
那英俊得像个演艺明星的年轻人叫成志,居然是成功的弟弟——许少央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至于那女孩儿原来是钟魏敏的高中同学,江雅倩,是“战友家”的业务部经理。
“欢迎你们来玩儿!敏子有八折优惠权!”成功笑眯眯的说,放下怀里的狗崽子跟许少央三人一一握手,还挺有点范儿,可惜,他那长相和衣着怎么看都是故作成熟。他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许少央,说:“你长得真好看。可是就是身体不是太好,可能要多注意注意肠胃方面的疾病。”
许少央大吃一惊,他又过山车了——明明已经不拿成功当回事了,可这人又出其不意的给他震了个头晕,这成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钟魏敏在一旁连忙解释说这就是我那个中医方面很在行的朋友,上回就是他说让你喝蜂蜜的。
“哎,原来胃溃疡的就是你呀!敏子非常关心你。”成功恍然大悟,对自己看得没错很是自得,“看吧,你真是肠胃不行,要多多注意呀!”
“成子,那什么,你看抽个时间能不能给我朋友好好的看看,他最近不太舒服。”钟魏敏不失时机的说。
成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孩童般的纯良,看看小警察,又看看许少央,点点头满口答应,“不过,今天不行了呀,我得去看看简,让她等久了不好。”
“没关系,改天也成。明天我休息,你看明天怎么样?”小警察甚至没请示一下许少央就替他安排好了。温凯意味深长的用肩膀顶一下许少央。许少央无可奈何,告诉自己小警察是为了自己好,不必介意。
“行,没问题!”成功点点头,跟几人挥手告别,行前还特地叮嘱钟魏敏说刘姐做菜手重油盐放得多,呆会儿吃饭的时候记得提醒一下刘姐做清淡点,小许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又说他的办公桌上有瓶蜂蜜,让钟魏敏吃饭前给小许冲上一杯。
几句简单的叮嘱,令许少央心里暖洋洋的。这个成功真是个不错的人。
说完,成功就被他相差十万八千里远的帅哥弟弟拉走了。谁知那俩小孩看见他要走就都扑上去抱住他的腿不肯放,连那狗崽子都挤在他脚边拱啊拱。
江雅倩赶紧过去抱起那狗崽子,数落那狗崽子说你凑的什么热闹啊你呆会儿得到你新家去,一把又拉过那个大一点的男孩说军军你也不许去,呆会儿你爸要带你回家,然后又冲着屋里嚷嚷说姜林你还不快来你儿子要跟人跑啦。
“噗哧”一声,温凯没憋住笑了出来。
一个高高大大皮肤黝黑的汉子应声从厨房里跑出来,腰上还系着条围裙,他一边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一边说要不成功你就带着豹子去呗他乐意跟你。
“成功今晚跟我们住,不回来了,你儿子夜不归宿你也肯?”成志撇撇嘴问。
“他跟成功在一起就行,我还懒得管。”姜林摆摆手说,话是这么说,不过姜林还是一把搂过他儿子说你干爹就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了,他回来给你买糖吃。小孩儿好哄也就不吱声了眼巴巴的看着成功离开。
这好一顿折腾,成功才算是出了门。那成志开的果然是那辆保时捷。
16
成功离开以后,小孩子忘性大,两个人崽子跟那狗崽子又玩到一块儿去了。
钟魏敏所说的吃饭的地方其实是这民俗美食村的食堂,就在这四合院儿的堂屋里,几张八仙桌什么的,收拾得挺干净的,看着挺舒服。
“敏子,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哥几个都是敏子的朋友吧?玩儿高兴,吃得高兴啊。”姜林说,他是送茶送菜单过来的。
钟魏敏拍着这壮熊的胳膊说这位是姜林,是“战友家“的后勤主任。
“吃喝拉撒睡,衣食住行都归我管。”姜林乐呵呵的,模样虽然瘆人,但是看起来人其实不坏。
几个人点了菜,钟魏敏果然特地交代少放油少放辣什么的,姜林乐呵呵的答应着去了。钟魏敏又拿着个玻璃杯出去了,他找着江雅倩说了几句话,就跟着江雅倩进了西厢,不一会果然冲了杯蜂蜜水出来给许少央。
被人这样关怀着,许少央的心头有着淡淡的幸福萦绕。成功这孩子真的是不错,对人能这么体贴入微,而且,望闻问切,他光是望就能知道自己的毛病所在,人的确是不可貌相。本来许少央是挺不情愿过这儿来吃饭的,宁愿到外边的饭店吃去,因为在这儿势必得认识一些钟魏敏的朋友,他不想过多的跟人打交道,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一趟来得挺值,他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个叫成功的男孩。
这食堂平时也就是一些工作人员吃饭的地方,可是因为大多数工作人员就在村里各家各户的分散住着,吃饭的时候都是拿了饭盒打了饭就各回各的宿舍吃饭去,所以餐厅里没什么人吃饭,这会儿就他们四个人而已。
这食堂主要是做员工餐,但是也提供点菜家庭小炒,方便自己内部员工聚会什么的,钟魏敏介绍说姜林的媳妇儿也就那小豹子的妈刘姐是这食堂的大厨,四川人,做菜很好吃,他们自己朋友聚会什么的都爱到这地方来,干净卫生还价格实惠。
“看上去挺不赖的。”温凯四下张望着,兴致勃勃的样子,“那什么成功居然是董事长,吓我一跳,就他那个样儿?看上去比秦晴还不如!一董事长还拿个塑料球跟条瘸腿的狗还有俩小孩玩,他也太幼齿了吧?他弟弟倒比他更像董事长,帅得跟个电影明星似的。”
“就是就是,”秦晴喝着茶,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也不知道他是同意说成功幼齿还是同意说成志很帅,立场不明。
温凯呼撸着他的脑袋说董事长这么好当那我们亲亲也可以当了。
“人家那是有钱人,家里有钱,董事长总经理不就随便做呗!”秦晴说。
许少央由着他们说去,他坐的方向正对着窗户,看见门口进来一个身着迷彩服三十上下的挺斯文的人来,正在逗孩子的江雅倩看见他就跟他说了什么,然后姜林也出去了,几个人围在一起说着话。
“那是老白哥,‘战友家’的总经理。”背对着窗户的钟魏敏扭头看了一眼外边,就介绍说。
不大功夫,那总经理就带着那军军和那条狗出门了,一下子少了几个玩伴,被留下的小豹子不干了,扯开嗓门哇哇大哭起来。几个大人一阵手忙脚乱,最后,俩孩子一条狗统统都上了那辆面包车,江雅倩跟钟魏敏他们道了别也上了那面包车,姜林站在门口挥挥手,送走了面包车。
钟魏敏说,其实,这“战友家”就是以老白哥和于哥几个退伍军人的名义开的,不是什么有钱人的家族企业,而是大家集资开办的这么一个文化旅游公司,分这民俗美食村和野战场两大块。里边的工作人员也大都是退伍兵。至于成家兄弟,就更不是有钱人的孩子,父母不过是大西南一个小县城里的下岗职工,平时做些小生意而已。那成志也不是什么电影明星,而是实实在在留学国外有博士学位的科学家。
“啥?科学家?”三人都是一呆。
真是暴殄天物啊,许少央想,长得这么华丽居然只是个埋头实验室的科学家而已,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皮相。
“真的假的?长成这样还科学家?”温凯不信。
“是真的。还是生物制药方面的科学家,人家手头可是有好几项国际专利技术的,跟他媳妇儿眼下都是龙腾制药的项目负责人,他媳妇儿比他还厉害,双料博士,还是一洋妞儿,英国的。”
“哇——”三人惊叹。金字塔上的精英阶层与他们的距离还是有些遥远,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仰望的同时表示一下佩服和赞赏——真正有本事的人,很容易就能赢得别人的尊敬。
“有没有搞错?那成功居然是哥哥?俩人哪点儿一样了?”许少央摇摇头,兄弟俩模样上找不到半点相似也就罢了,那成功的年龄也挺让人纠结的。成功说话做事给人的感觉就是挺单纯的一个人,模样怎么看都跟温凯秦晴一般大小。可是,他居然是成志的哥哥,而且,有些话,不是有一定的岁月历练的人还真是说不出来,成志看起来也该二十七八往上了,那么做哥哥的成功应该……老天,真是不敢想象。
“猜猜!”钟魏敏卖关子。
温凯和秦晴兴致勃勃的猜了五六回,从二十一直往上猜。
这俩真是傻孩子,尽瞎猜。拿成志的年龄来推算,就该知道成功怎么的都该差不多三十。
“三十?”尽管对这种低级的游戏很是不屑,但是许少央也忍不住报出了一个数字。
“怎么可能!”温凯首先就叫起来。
“就是,看着比我还小,我都不会跟只狗玩这种没营养的游戏。”秦晴也不信。
“其实,成功今年三十二了。”钟魏敏脸上尽是那种揭开谜底的得意的笑。
温凯一口茶喷出老远,好在他转向及时,没喷到人。
小警察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什么?多少岁?”温凯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成功比成志长三岁,今年三十二了,要算虚岁的话,都三十三了。是小三张的人了!”欣赏着三人脸上惊愕的表情,钟魏敏笑得开怀。
这时候,菜上来了。
钟魏敏就问姜林真让儿子跟人跑啦?
姜林就乐呵呵的说没法子,都是独生子女,找个玩伴儿不容易,军军在这边跟豹子住了一个多礼拜那边姥姥想得慌,今天要回去了,这俩小的又舍不得分开,这不,只好让豹子又跟着过那边住个几天再说了。俩小的就这样你家住几天我家住几天,总之就是联在一块儿了。
现代都市里还能有这样亲近的人际关系,倒真是令许少央有些意外了。来到这里,他看得出来,这里的人与人之间没有太复杂的关系,关系单纯而又紧密。他经历过共同创业,还是跟自己的爱人一同进行创业的,可是,他们的公司营造不出这样一种舒服的氛围,没能有这样一种令人放松的环境。既然是公司就得盈利就得生存就得面临竞争,在现代人连走路都不自觉的加快脚步的时候,这个公司的董事长却在跟小朋友和一条狗玩游戏,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带着孩子带着狗回家,不见有紧张的会议,虚伪的饭局,一切,都那么轻松和自在。这个地方,倒真是有点让人另眼相看了。
菜上得很快,功夫不大就都上齐了。看上去很是不错,尝了一下,味道果然很好。虽然是川菜系的,但是没有大油没有太辣什么的,许少央多少都可以吃上一点儿,至于其他三人那是生冷不论,都吃得很高兴。小警察为自己的推荐得到认可得意着。
“哎,对了,”吃着饭,温凯想起一件事情来,“那什么成功家养着匹狼?”
先前看见那狗崽子的时候,钟魏敏就担心的说这狗崽子会不会跟成功家养的那匹狼火拼,所以,温凯有此一问。
许少央倒不认为在现代都市里能养一匹真正的狼,或许也只是近似于狼的某种犬类吧?
钟魏敏笑得就很暧昧,瞟了一眼许少央,那一眼大有深意,“他们家那位,绰号就是‘灰狼’。”
“就是特种兵那个非常厉害的头儿?”秦晴反应很快,显然钟魏敏曾经跟他们说过什么。
许少央震惊的看着小警察,合着这成功是GAY?
“啥?那头儿什么的不该是男的吗?”温凯这二百五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钟魏敏但笑不语,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过许少央的脸。
秦晴头一次没理会温凯,沉默的看向许少央,眼睛里传达的信息很明确,原来,成功跟那灰狼是一对同性恋人。
身为局中人,他们知道做为一对同性恋人意味着什么,不是什么人都能真正敢于面对现实的,所以,他们本能的对这样一对听起来已经得到别人认可并且无惧世俗的幸福的同性恋人产生了羡慕和敬佩。
原来,钟魏敏身边真是有同性恋人,到这儿来吃饭也是为了让自己看看别的同性恋人的生活吧?许少央明白了。
成功原来也是同类项,还真是没看出来。不过,看他那双似乎没有被污染过的干净的大眼睛,还有他那没有杂质的笑容,就可以知道,他生活得非常幸福。他运气很好的碰到了一个真正能跟他一起扛起一片天的人,也运气很好的碰到了一群能接受他的人,所以,他才能这么纯粹,干净得没有一点儿杂质。
可是啊,这世上的幸运儿哪有这么多?更多的,不过是在现实中染成灰色或者直接变黑的倒霉蛋。
许少央羡慕之余,感到了妒忌。成功,虽然看起来很有那么几分可爱,但是终归是长相平平,资质平平甚至还有点小白,他凭什么能这样幸福?他身边的人也对他呵护备至,甚至连人崽子狗崽子都扒着他不放?
许少央知道自己这一刻是龌龊的,可是,看到人家能如此的幸福,能活得如此轻松和干净,他真是没法子平衡。他那么努力那么认真他才气过人他相貌英俊,可是,他偏偏这么倒霉,为什么?
“这成功真的没什么背景?”许少央问。这样一个外貌和心智看起来都不太成熟的人能拥有令人羡慕得眼睛发绿的幸福,同时又是公司董事长,事业家庭双赢,真的没什么背景吗?
“成功来北京以前是个乡村中学教师,来北京以后最初也就是普通的打工一族,发传单在快餐店当送餐小弟开大排档,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的确是没有什么背景,就跟你我一样,普通的一个老百姓而已——如果硬要说他不一样的地方,那么就是他有坚定和强大的信念,热情和善良的心,成功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非常纯粹可爱的一个人,接触久了你也会喜欢他的。”
许少央觉得胃酸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呸,你个不要脸的,几个小时前还跟我唧唧歪歪呢,这会儿就这样掉着文艺腔来赞美别人了?你就再把人夸成一朵花儿,人家也照样不是你的!不就一小白嘛?还坚定强大的信念,热情善良的心?酸不酸啊你个猪?一小白都给你夸成个圣人来了!
许少央酸溜溜的腹诽着小警察,这餐饭许少央吃得半点味道没有,哦,也不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只不过许大少吃什么都一个味儿:酸!
17
尽管不情不愿,可是,许少央非常确定这股子非生理上的酸味就是吃醋。
这个认知令他大感丢脸。
要知道他许家大少是谁呀?他可是从小天王老子都不在眼里的这么一个骄傲得不得了的人。从小就生活在耀眼的光环中,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几时轮到他来羡慕别人了?就算当初跟方知乔卿卿我我的时候他也从来不知道吃醋为何物,他那么优秀,那么自信,他相信自己是方知乔的唯一,就如同方知乔是他的唯一一样,即便是跟方知乔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唐坤也不会让他有任何的不安和醋意,因为他知道唐坤之于方知乔不过就是手足兄弟而已。因为这份与生俱来的自信和优越感,所以许少央向来将吃醋当成是一种相当低级的手段和情绪,一贯是不屑于为之的。
而今天,他才发现,吃醋固然狗血,固然可以算得上低级,却并非是你个人意志可以控制的——醋坛子的打翻完全是你意想不到的,在你意想不到的时间,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确认自己真是打翻了醋坛子,许少央脸红了。他觉得自己在经历过这么些事情,年纪也一把了竟然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着实是对自己骄傲的智商和意志力的一种嘲讽。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那人,顿时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对面那人脸上此刻已经是红霞满天,眼里水光潋滟晴,红唇欲滴,那模样儿看着格外的诱人——娘西皮,许少央,你个色胚!
许少央暗骂,严重唾弃自己的好色。
这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不是虚传。
因为性喜渔色,见了美人就丧失了原则立场,放松了警惕结果被美人儿乘虚而入步步为营,在不知不觉中,那颗本来已经古井无波的心不知不觉间死水微澜,等许少央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钟魏敏早就成了他的习惯,习惯于小警察在家里进进出出,习惯于小警察的关怀体贴。小警察虽然没有方知乔那种成熟男人的俊帅,没有那个成家弟弟的华丽俊美,但是,小警察的那种阳光和健康却自成一派,照样能吸引着病恹恹暮气沉沉四体不勤的许少央。当然啦,小警察不仅仅是个美人还是个好人。他身上有的都是许少央羡慕的却没法具备的。热情好客,乐观开朗,温柔体贴凡此种种,这些是许少央不屑一顾却又不知不觉被吸引的,
于是啊,就这样,贪恋着美色,享受着美人相伴,在润物细无声中,不知不觉间,许少央那颗心又有了几分活气。
习惯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尽管时间不长,许少央还是已经习惯于享受小警察给予自己的一切,并且理所当然的认为小警察的一切只是给自己一个人的。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并非小警察的唯一。钟魏敏对别人那近乎完美的赞美,令他本能的反省自己然后发现自己几乎没能达到一项小警察所赞美的,而他,更为钟魏敏眼中还有别人而感到极度失望和……羞恼——难道是老子自作多情而已?
本来不错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坠落深渊,许少央停下了筷子,他本来吃得就不多,这会儿就更吃不下了。温凯对此没有发表意见,秦晴倒还殷勤的劝了几下,这般被人重视很让许少央受用。钟魏敏倒也劝了几句,仅仅也就是劝了几句而已,看上去很是敷衍了事。
许少央的酸气夹杂了怒气,看吧看吧,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连我胃不好吃不了东西都不关心了。
昏了头的许少央根本没意识到人家钟魏敏没有劝他勉强吃东西其实正是因为考虑到他胃不好不能多吃,而且,从新旧的角度来说,他许大少好像才是那个“新”的吧!
吃醋果然是能让人丧失理智的,这个认知许少央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过来。不过,此时此地,许大少就非常小白的暗暗生着闷气,满肚子的不痛快却又找不到发泄口,几乎憋成内伤。
可人家当事人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该吃吃,该喝喝,高高兴兴。
看到对面那人这样,许少央越加恼怒,却又无计可施。残存的思考能力提醒他如果不想毁坏他那英明神武聪明睿智的光辉形象就千万别将肚子里的不痛快发作出来,那会让他跌落凡尘变成一个大俗人的。
尽管非常不痛快,但是想到自己会不会是闹起单向相思的时候,本来脸黑的许少央红了脸,为自己竟然会有如此丢脸的念头而脸红。
他没喝酒却脸红,这脸红得莫名其妙,为此温凯嚷嚷说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啊你偷着喝酒啦你不是胃不好吗你居然敢偷着喝酒你不要命了敏子你干嘛也不管管我哥啊他喝酒了你该制止他呀看他脸红的你怎么就不多疼我哥一点儿啊……
许少央绝望的想这温凯早晚得坏在他自己那张该死的大嘴巴上。
温凯的火候很足直接将两人加热到沸腾的状态,许少央觉得给自己一个爆点自己就能直接燃烧起来。他刻意不去跟钟魏敏的眼睛对视,脸红脖子粗的小警察不知道为什么也在回避着跟他的眼神接触,可是,就因为大家都在躲,躲来躲去,阴差阳错,两人的眼神偏偏时不时的撞到了一起,彼此都觉得有些化不开的暧昧。
秦晴倒是挺认真的拍拍温凯的肩膀说脸红了好啊,哥的脸平时都是白白的不见血色,现在脸红了说明身体好了血气足了。
这个秦晴也是胡说族,还胡说八道得挺像那么回事。温凯对秦晴有坏影响。
许少央给气得都没了脾气,不得不笑了,这一笑,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刚才那笼罩着的暧昧气氛,顿时,大家就都又自如了。
原来不是孤男寡女在一起才会容易滋生暧昧,在gay身上,几句话一个眼神也照样能产生暧昧。许少央庆幸今天有两个小朋友在场Сhā科打诨,好多事情没了那个氛围就好办多了。
这顿饭是秦晴买单的,不过钟魏敏有八折优惠卡,所以价格更加实惠,即使是秦晴也能轻松承受。
一行人又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温凯又嚷嚷着将那些茶点热了一下,就又开吃起来,直把温凯吃得躺在床上不愿动弹,今天晚上他是不准备回学校了。秦晴也没有回去。秦晴还真是从温凯那儿借来些书自己看,难得有机会跟温凯讨教自然不会错过,俩人腻在温凯的房间里一起看书。
许少央热烈欢迎两人的留宿,有这俩活宝贝在,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化解掉。
许少央本来还在发愁找个什么理由拒绝钟魏敏再给自己按摩,今天似乎不太适合再进一步的接触了,一来他还在暗暗生着小警察的闷气,二来,他需要点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上帝是无处不在的,只要你够虔诚——就在许少央为难的时候,小警察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接通,就说了声:“爸……”
是钟老爸的电话。
听那边说了几句,小警察点头说那好吧我这就过去。
于是许少央没等钟魏敏抱歉就立刻热情的说你去吧去吧,你爸那边有事就赶紧去吧,别耽搁了。急煎煎的将小警察撵出门,目送着小警察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的下了楼,许少央这才舒舒服服的透了口气——暧昧,竟然会让人紧张的。
温凯和秦晴关着房门在屋里,不时的听到些低低的说话声,这是秦晴的声音,然后就是温凯的大嗓门哇啦哇啦的说个不停。
看看时间还早,虽然准备以后要调整作息时间,但是这会儿也还没到正常应该睡觉的时候,所以许少央打开笔记本电脑坐在了桌前,浪费时间可耻,他觉得他得工作一会儿,这么些天来他就没好好工作过,这手头还有那份十几万字的标书没弄完,得抓紧时间。
挂上工作Q,赵禹一连串的留言就跳了出来,不外乎就是赔礼道歉什么的,许少央回了他说没关系,这事情不怪他。也真是不怪赵禹,赵禹不过是做了个任何人都会做的选择罢了。在现实面前,由不得你任性和赌气,许少央也不想跟自己的衣食父母争什么闲气。到网银查了一下,那三万块钱的佣金已经到账,这让他感到很满足。天大地大,荷包里有银子最大。
尽管有努力工作的自觉,也有钞票的激励,今天晚上的许少央仍然明显的不再状态。他不由自主的反省着今天的自己。
吃醋了!自己居然会为一个本来应该是不相干的人吃醋,这个认知令他有着震惊。他不是早就应该无心了么?他以为他的激|情他的热情他的爱情都已经被消耗殆尽了,然而,事实是,他竟然为了小警察吃醋了。
而且,那股醋意还来势汹汹,连人家完全无辜的成功都被迁怒了。
许少央为此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有点对不起人家成功的自觉。
可是,怎么会呢?好端端的,自己一再小心,就怕不小心又掉进一个坑里,他觉得他的身体和心理都已经无法再承受那种身心俱焚的煎熬了。然而,他终归还是触雷了,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让自己习惯了这么个人的存在,习惯了享受这个人的给予,而且,他贪心的想要独占这个人的全部。
这种想要对方完全属于自己的心理,许少央并不陌生,所以,他能确定自己现在对小警察是什么样的一个想法——再小心,他终归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又动了心了。
因为不想活受罪,胃不好的许少央坐在窗台前,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连咖啡和茶都不适合,就这么呆看着窗外树影婆娑,这种时候为了应应景不都是应该抽烟喝酒以示忧郁的嘛,为此,许少央自己真他妈倒霉,有气没处撒,这连借题发挥都不成,他很郁闷。
“那你就发挥余热吧,你做饭挺好吃的,以后就给我做饭吧,好吗?”
想起那人说过的话,仿佛那温暖的大手还在脸上抚摸一样,许少央脸上又感觉热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小警察也动了心了?钟魏敏明明应该是一直的啊,当然身边有圈内人或许更容易的就能将一个人掰弯,只是,真的还是假的?小警察不是那种大嘴巴胡咧咧的人,说的话做的事总是有点分寸的,何况即使是心无芥蒂的同性,恐怕也没有谁会跟人脸贴着脸说话,还一只毛手去占人便宜吧?这动作怎么看都是弯的,难道小警察一开始就是弯的?
许少央为小警察的属性纠结着,如果小警察本来就是弯的,那么他的城府就令人害怕了,如果小警察本来是直的,那么自己让人拐了弯这罪过可就不小。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许少央都觉得头疼。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可真是不少,而且,仅就小警察和方知乔的事情就让许少央觉得自己快有点超负荷了。过去式和进行时都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许少央觉得自己闪着哪是腰啊,根本就是脑袋出了问题,这会儿头疼极了。
上帝的确是无处不在的,可问题是上帝常常耳背以至于听不到你的祷告。
就在许少央为自己不小心开始的进行时头疼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温凯的房间里说话正热闹着,不是传来两个小朋友低低的笑声,他们没听见敲门声,正在静思的许少央听见了。
敲门声很重,显示出这人的自我意识很强——该死的,老子这儿正乱着,你妈的又来凑什么热闹!
18
这门是必须开的,否则整栋楼都得开门出来看看这大晚上的谁家在砸门?许少央的两年才开了个头,他还指望在这个地方修心养性平淡度日,为此,他不情不愿的开了门——好家伙,许少央被浓重的酒气熏得皱紧了眉头。
今天是喝酒的黄道吉日吗?隔壁房间里有点高了的温凯还在酒精的驱使下夸夸其谈的惹人讨厌呢,这门口就又站着了一个。
方知乔跟前两回见的有些不一样,除了一身酒气,就是一脸颓丧,看上去很有那么几分落魄样儿,如同八点档的狗血剧那样将一个情场失意的怨夫形象恰如其分的表现出来了。
他一条胳膊撑住门框边,醉眼朦胧的看着许少央,身体摇而不坠,渴望而又胆怯的看着门内的人,“少央……”
那一声,叫得如此哀怨,当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你走错门了!撒酒疯找你老婆去!”许少央拧紧了眉头,“砰”的一声又关上大门。
“咚咚咚……”
大门又被砸响了,许少央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已经到了临界点,撑不下去了。
于是,他唰的一下拉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方知乔那条看起来挺高级的领带生生的将个身高马大的人象条狗一样拖到卫生间一家伙将那人的脑袋塞进洗手盆的水龙头下边——他觉得非常可惜的是房东这老房子装的是蹲式便池,这要是装的马桶他就能将那猪头塞马桶里凉快去了——洗手盆还是太便宜了这个人一点。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喝了点酒有些迟钝的方知乔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被他塞到水龙头下边了。
“哇……”
卫生间的门口有人低低的了一声惊呼,是秦晴。早在方知乔二次砸门的时候,温凯和秦晴就打开房门出来了,这会儿自然挤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热闹。
“看吧,这才是我哥。”温凯钩着人家的脖子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跟秦晴咬着耳朵。
许少央根本没功夫理会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的倒塌,这时候他只顾着暴怒的拼命将那人的头死死的按住,水龙头被他开到了最大。
这会儿多少算是初秋了,早早晚晚的有些凉了,这水自然就更凉。
“哎哎……哎呀哎呀少央放开我放开我……进耳朵啦进耳朵啦……我的鼻子……哎……眼睛……”
方知乔叫苦不迭。
“方知乔,你个王八蛋!你他妈的真是欠揍!”许少央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将这话说出来,咬牙切齿。
大约是在冰凉的水下冲了几分钟,方知乔清醒过来了,因此他奋力挣扎终于挣脱了许少央的钳制,闪到了一边。
“少央,你变回来了?!”落汤鸡一般的方知乔笑得跟个白痴,惊喜的说。
“靠,你他妈以为老子是妖精变来变去啊?”许少央大怒,照着方知乔的肚子就是一拳,但是,这一拳没能落到实处,而是被人抓住手腕子架空了——已经清醒过来的方知乔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何况,现如今的许少央实力已经大打折扣。
方知乔笑笑,如果不是他那副狼狈不堪的尊容,他这一笑本来可以很有风度的,“现在的许少央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许少!这几天我看见的你都不是你!”
“贱!”许少央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温凯和秦晴及时闪开身让出卫生间的门给许少央很有气势的通过。
“你们俩,回屋子睡觉去。”许少央命令这俩看热闹的,这温凯也就罢了,怎么这秦晴也眨巴着眼睛跟着看热闹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回避啊?真是不知道好歹的俩笨蛋。
跟前情人的恩怨不是什么精彩评书,许少央不需要看客。
许少央刚出到大厅,就听得身后“噢”的一声,回头一看,只见温凯的拳头刚刚抽离方知乔的肚子。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方知乔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温凯在这儿等着他,因此毫无防备,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拳。
“姓方的,有一点你要搞清楚,我哥不是变回来了!我哥只是活过来了!!”温凯咬着牙一把将方知乔推了个趄趔。
许少央惊讶的看着温凯,他的小表弟真是长大了,都能替自己出头了,他又是得意又是骄傲,但是原则却一点儿没放松,“好了,你们回屋儿关门睡觉。”
温凯冲许少央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冷着脸对那过街老鼠说姓方的你没戏了,我哥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温凯拉着秦晴回屋关上了门,但是许少央可以拿十个脑袋打赌这俩人的耳朵这会儿一定就贴在门上呢。
“他是温凯吧?跟你二舅妈的脾气还真是像。”方知乔淡淡的说。没等主人家同意就自己到卫生间找了条毛巾擦拭头上身上的水。这毛巾是温凯的,许少央想幸亏已经将俩小的关起来了,不然这温凯又该发飙了。
“你这儿还真是热闹,这跟以前不太一样,你一向非常注重私人空间。”方知乔自如的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继续擦着头发。
许少央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个人,很是厌烦,却又无计可施。现在的许少央除了知道应该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外并不知道该如何摆脱方知乔的纠缠,方知乔是那种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人,这样的人不在乎跟人争锋相对,所以自己找个爱人让方知乔知难而退是行不通的,想要,方知乔不在乎拆散你的配对。
唐坤说还欠自己一个解释,这解释无非就是想要跟自己说明当年为什么人去屋空和方知乔突如其来的背叛,无论当初的理由是什么,无论多么合情合理的解释也无法改变今天的结果,既然无法改变,那么那些个所谓的解释实在是毫无意义,许少央不想让自己再去重温当年的那些梦魇。
方知乔的纠缠,说实在的,多少令许少央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点,因为,这至少说明不是因为自己不好才导致了这场背叛。许少央想,其实,就算自己是异性,恐怕跟方知乔的那一段也没有好下场,因为,方知乔的背叛跟恋人是同性或者异性没有关系——方知乔不过是图利而已。如果利益可观,或许方知乔甚至会不惜高调出柜。总之,跟方知乔谈情,是许少央错了。
许少央相信方知乔说很想自己很爱自己都是真的,只不过这份感情不过是方知乔生活的调味品而已,在衣食无忧根基稳健的前提下,方知乔不介意谈谈情说说爱,这才是方知乔为什么在过了三年之后才突然出现的原因。不用问,许少央也能猜得出来,方知乔现在已经基本羽翼丰满,至少算是站稳了脚跟,这时候一个同性情人的出现不过是成功人士风流韵事上华美的一笔而已,除了被当成艳羡的笑谈之外,已经不会对他方知乔构成任何威胁,所以,他出现了,以一个痴情人的姿态出现。
许少央只是垮了身子,脑子倒是依旧的聪明伶俐,因此他能清楚的看穿方知乔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就因为这样,方知乔的所为在他眼里不咎于一场滑稽戏,可惜,他被方知乔硬生生的拉进戏里当了主角。
“你离婚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许少央想起加勒比海盗中那个貌美如花的总督小姐在绝境时喊出了“谈判”二字,当然方知乔不是没头脑的海盗,但是许少央也就只有赌一把,谁叫他现在真是无计可施了呢!
有时候,聪明与愚蠢的距离的确只有一根丝线的宽度——方知乔听到许少央的话,脸上显出了正经的模样来。
许少央看到了一线生机,“你该明白我的立场,你不离婚,咱们之间就免谈。”
有些东西时间确乎是不能改变,但是,时间往往也是胜利的法宝,拖住方知乔,以后的事情看着办吧。最重要的是,方知乔不可能离婚。许少央将球踢给方知乔,剩下的,就可以围绕着这个做文章了。
方知乔满脸无奈,“少央,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这个婚姻完全是形式上的,我从来就没有爱过那个女人,跟她结婚完全是权宜之计。光靠我们一己之力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我们想要发展,就必须结盟,她只是我们的盟友而已,仅此而已。等有一天我们的实力足够强大了,强大到我们已经可以独立行走,那么这个婚姻就可以结束了……”
“方知乔,别告诉我说你的今天是靠跟盟友上床换来的!”许少央冷笑。
“……”方知乔腾的一下站起来,暴怒的看着许少央。
许少央不为所动,他天不怕地不怕,方知乔再红了眼也没用。
“方知乔,不离婚,你就不配说爱我!”许少央懒得跟方知乔再次强调自己对他已经没感觉了,跟个犟牛讲道理是没用的,不过,他可以让方知乔明白自己的立场,“我不介意跟情人天天吃辣酱闷黄豆,但是我介意我的情人爬上人家的床。”
这时候,门开了,钟魏敏拿着钥匙开了门,看见客厅里对峙的两人,他很惊讶,对许少央说:“我以为你已经睡下了。”
小警察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无色透明的塑料袋里清晰可见几条鱼。
“深更半夜你上哪儿弄这些个鱼去?”许少央奇怪的问。
“那不是我们家老头儿白天去钓鱼嘛,这都是他钓的,给我们送过来几条,我刚到路口去接的。”钟魏敏冲着方知乔点点头,很是惊讶,“这啥时候下的雨呀?我在外边咋一点儿感觉没有?”
说着小警察熟门熟路的进到厨房,一边嚷嚷说虾仔呆会儿你来处理一下这鱼我不会弄这个。
温凯的房门及时的打开了,温凯带着三岁孩童那种欢天喜地的表情一蹦一跳的跑进了厨房,叫声甜腻腻的,“敏子哥,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哟,我哥也想你想疯了……”
许少央腿一软,身子都酥了半边,这该死的温凯,添的什么乱!
本来看见钟魏敏拿着钥匙开门进来脸色就陡然一变的方知乔这会儿真是黑了脸了,眼睛充血,凶狠的盯住许少央。
许少央无奈的摇摇头,走到门边为方知乔打开门。方知乔配合的走了出去,关门前,许少央说:“方知乔,你没资格要求我为你守贞!”
19
再次对着方知乔关上了门,耳朵边还回响着方知乔的那句话“许少央,我不会放手的”,然后,许少央差点被温凯一个猛子扑到。
“哥,你好酷!酷毙了!”温凯整个人猴在许少央身上,几乎将许少央压趴下,“哥,这孙子什么时候找来的?我妈说他也找家里去了,给我妈泼了一盆柚子水,本来那天是想给我爸洗的,倒便宜他了。”
“是吗?怎么没听你说过?”许少央凉凉的瞟了一眼表弟,温凯立刻识趣的站直了,只是继续嬉皮笑脸。
“我妈不让我告诉你,说是怕影响你的情绪。”
要是早告诉我,也许就可以早做应对了。许少央暗想,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想些没有的也无必要,何况,二舅妈的用心他能理解和感激。
“天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一家之主许少央发布了命令,伸手拉住想进厨房帮忙的秦晴说明天你还要上班,今天就不要闹太晚了,说着将他和温凯都卫生间洗漱去,因为温凯的毛巾已经被人占用,许少央就重新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温凯,至于秦晴的洗漱用品,许少央老早就给他备下了。
打发两人去洗漱了,许少央自己就进了厨房,小警察自觉的跟进来打下手。
鱼儿还蛮大条的,都上了一斤多了,一共四条。有草鱼,有胖头鱼,都还有口气儿。
钟魏敏解释说他去的时候是现从桶里捞上来的。
“你爸真是不简单,能钓到这么些鱼儿来。”许少央挺羡慕,他其实也蛮憧憬这种垂钓生活,可惜,身在异地他乡,又是宅男一名,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钓鱼去。
“瞎,他呀,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见天就去钓鱼什么的,钓上来的鱼自己又吃不了这么多,到处送人。这回好了,我让以后他钓到鱼儿也给咱们分一份儿。”
许少央很有感概,说现在别的都不羡慕,就羡慕这些个能有退休金拿的人,不用面对严酷的生存竞争,有饭吃有衣穿还能有医疗保障,现在,真正能享受生活的似乎也就是这么些人了。他将鱼都破开肚子挖出内脏什么的,然后用盐在鱼儿的里里外外都抹了个遍儿,这才将鱼儿放进了冰箱里边。
钟魏敏在旁边殷勤的打着下手,为他从盐罐里勺出盐来撒上,拿保鲜膜什么的,这一刻,许少央恍然有种“家”的感觉。
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这样也是一种幸福呢?
方知乔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虽然两人没少一起做饭吃饭,但是从来都是许少央一个人独立完成的,指望不上方知乔能搭把手。钟魏敏也是一厨房白痴,但是,自己受伤不舒服的时候,他愿意为自己试一试,在自己动手做饭的时候,他愿意在旁边递勺盐——会不会做是一回事,有没有心分担又是一回事。
钟魏敏是个即使是小事也愿意与他共同完成的人。所谓“一对儿”,指的或许就是这样的成双成对吧?!
“敏子,谢谢你!”感动之下,许少央由衷的道了声谢,谢谢钟魏敏为自己做的一切。小警察真是一个好人,是那种即使是小节上也好的人。
钟魏敏的耳朵有些发红,他低着头麻利的将最后一条鱼用保鲜膜裹好放进了冰箱的冷冻层里。熟能生巧,看许少央做过之后,他包起鱼来甚至比许少央还麻利些。
“虾仔,赶紧洗手,我给你再按一下腰吧,今天,该累着你了。”
“嗯!”许少央应了,让钟魏敏给倒了些平时做菜用的白酒洗手去腥味。
两人头挨着头,一个倒酒一个洗手,倒也和谐。
等弄清楚,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凯站在厨房门边看着,脸上带着神秘的诡笑,看许少央又要恼羞成怒,他连忙抬手仿佛是在止步停车,“亲亲在洗澡,我等他。”
一句话合情合理,许少央发作不得。就推开温凯进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那钟魏敏跟着进来很自然的就坐在床边撩起他背后的衣服开始按摩起来。
温凯又阴魂不散的跟过来靠在门边看着,一边啧啧称赞说敏子哥你还有这手儿,以后我哥的腰可就全靠你爱护了。
也不知道温凯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他这话说得许少央腾的一下又红了脸,不过,更有可能是听者有意罢了。许少央狠狠的瞪了一眼温凯,温凯双手抱着手臂,笑得灿烂,要多纯洁有多纯洁。
秦晴洗澡出来,探头看了看这情况,就道了声晚安拉着温凯回了屋,还关上了房门。许少央更觉别扭了,这温凯在屋里睡觉从来就没想过要关门,即便是上回秦晴留宿也没关过房门,这时候他们关上了门,倒显得是特意给许少央和钟魏敏一个空间似的。
“那个,明天,跟我到成功那儿去看看吧?”钟魏敏说话了,这话说得及时,省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暧昧起来。
“看什么呀?”许少央有些赌气,一方面对成功还是有点儿吃味,另一方面是觉得这小警察真够可以的,未经许可就定下了自己的约会,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请示。不过,许少央没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赌气通常都发生在恋爱中的人们身上,跟自己的恋人使使小性子,跟偶尔吃个醋一样,都是恋爱中的一种情趣。
钟魏敏越发的好言好语了,“成功的中医算得上是得名师真传,你这胃我看得让中医里帮着调理一下……”
“哼,想看中医我不会去大医院啊?那成功有没有医师资格?别是无证行医吧?他还真敢给人瞎倒腾。”
“……”小警察语塞。
许少央不去想小警察的耳朵是不是又红了,口舌之利他已经过瘾了,也就宽宏大量的放人一马,“行了,我不信他,不过,我信你——你可得对得起我的信任啊!”
“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钟魏敏又来了精神,听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你不知道,我们警局有个特警队的教官叫杨乐的——哎,对了,就是那弄条瘸腿的狗回来的那个杨乐,他妈妈可是大医院的主任医生,还经常有事没事过来找成功研讨中医呢。你猜教成功中医的师傅是谁?”
“谁呀?”许少央配合的表示出好奇。
“就是杨乐的外公,那毛医生的爸爸,可是个真正的名医。父女俩失散好多年了,没想到倒是由成功将他们又联系在了一起——好玩吧?世界是不是很小?有缘分的,天涯海角也能凑在一起,没缘分的咫尺天涯。”
“是好玩儿,言情电视剧里边都是这种桥段,一抓一大把。”许少央暗暗撇嘴,生活就是狗血的,这一点他早有觉悟,否则,他也就不会再摊上方知乔这么个东西。
两人就这么一边按摩一边絮絮低语,直到隔壁温凯的呼噜声从紧闭的房里里传了出来,温凯是粘枕即睡的,天塌下来当被盖。
夜,已经很深。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赶紧洗洗睡吧。明天我们去战友家!”钟魏敏拉着许少央坐起来,然后就起身告辞回他的506去了。
许少央坐在床边闭着眼睛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腰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好舒服,舒服到不舍得那双手离开。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恋跟钟魏敏在一起的那种感觉了,温暖,幸福,安心,满足。这要是那人没有离开该有多好,这样的夜晚就可以圆满了。许少央贪心的想。
隔天,许少央早早的起床做好早餐让温凯和秦晴吃饱了出门去。这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站在门口送走一个又一个,他有种自己沦为家庭主妇的错觉,不过,同时也有种幸福的满足,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他期待着别人也被别人期待着,这种家的感觉真是很好。
钟魏敏在健身结束后才过来吃早餐,那份自然让人相信他过来享受美味的早餐是天经地义的。许少央特地等他过来了才一起吃东西,也算不上是特地吧,早上一起床就先得张罗着让两个小的起床洗漱,自己利用他们洗漱的空隙在厨房弄好吃的给这两位,等他们吃上了,他才有空梳洗自己。这一来二去,还真是正好赶上跟钟魏敏一起吃了。
吃着早餐,钟魏敏说了一下今天的安排,他今天还在假里,有的是时间,所以他商量说吃完了休息一会儿,给许少央再按摩一次,就可以出发去战友家,到那边给成功看完还正好赶上饭点儿,就在战友家的食堂吃个午饭,完了再回来,就又可以张罗晚饭了——这冰箱里几条鱼还冻着,许少央已经让温凯和秦晴晚饭也回来吃,省得这鱼儿放久了不新鲜了可惜。
听着小警察一边吃一边跟自己商量这一天的日程,许少央好奇的想别人家的家庭假日是怎么安排的?打小儿,他父亲就到处跑工程,常年不在家,偶尔到了节假日,碰到父亲也在家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说一家三口去逛公园或者什么的,父亲不是蒙头大睡就是泡在书房里不停的按计算器,母亲则是无一例外的跟雀友聚会或者是出门逛街做美容,这些活动都是不需要丈夫儿子的参与的,因此,许少央从来没有机会跟家人一起商量着假日一天的安排。跟方知乔在一起也从来不会听到方知乔跟他商量什么日程安排,因为方知乔从来就是指挥棒一指,许少央跟着指挥棒转就行了。现在,听到钟魏敏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着一天的安排,他觉得新鲜,又感到很满足——这样商量着过日子其实是一种幸福吧?
20
再次见到成功是在成功家的楼下。
本来按钟魏敏的计划是到成功办公室去找他的,但是打电话确认的时候成功却让他们直接到他家去。
“干嘛要去他家?”许少央无意到别人家里做客,他讨厌应酬。
“他家那匹狼今天正好回来,在家里做饭,让我们一块儿过去吃。”
这样啊……许少央犹豫了,人家一对儿吃爱心大餐,他们这两只超亮堂的电灯泡过去算什么?不过,许少央同时也挺好奇一对同 性 恋人的家庭生活。听钟魏敏那意思成功跟他家那位已经是约定俗成的夫夫关系,组成的是一个正式的同志家庭。身为一个gay,许少央对他同类项的生活还是有着浓厚的兴趣的,他很想看看在中国现有的社会环境下,同 性 爱 人是如何生活的。于是,他跟着钟魏敏乘车直接来到了成功家。临出门前,钟魏敏在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买了几斤水果。
成功家距离那个民俗美食村没多远的路程,步行也就十来分钟而已,一栋独立的公寓楼。
在楼下,俩人下了出租,一眼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成功正趴在车窗边上跟那开车的人说话,然后,就见他从车里接过一瓶酒来,那人顺手儿呼撸了一下他的头发,成功咧开嘴就笑退开了一点,那车就一道烟儿的开走了。
这时候,成功才看见了许少央他们,连忙笑眯眯的朝他们迎上来, “你们来了!”
“是啊,有便宜占得赶紧。”小警察说,看得出来,他跟成功之间很是熟稔,“你手里拎的什么酒啊?”
“红酒,今天我们喝这个怎么样?”
许少央吓了一跳,这成功到底识不识货啊?这可是一瓶HAUTBRION,法国名酒,这要是正宗的话那价格少说也在三四千以上。许少央以前翻译过一个酒类合同,那还是早几年的价格,如果是现在的话,恐怕会更贵吧。这么贵重的酒,在成功嘴里跟二锅头价值相当,随随便便就说要喝了它。真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许少央都不知道该说成功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是该替这瓶HAUTBRION不值。不过,也许也不是真货,这么贵重的酒哪能随随便便就送人呢!
许少央心里暗自嗟叹着,就来到了成功家。
进自己家成功居然还得按门铃,他讪笑着解释说自己出来得急忘带钥匙了。
门几乎是应声就开了,“就知道你准得忘记拿钥匙——哟,敏子,你们来啦。”
“高大哥,你好!”钟魏敏热情的想要跟人握手,可是,那人却为难的看看自己的两只手,湿漉漉的。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这正在厨房里干活……你们随意……”说着,那人急急忙忙的就跑进了厨房。
许少央跟着钟魏敏换了拖鞋进了屋子。这房子比他租住的地方还要小,四五十个平米,一室一厅的格局,阳台厨房卫生间,典型的单身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子虽然小,但是布置得挺不错,干净整齐,主色调是淡淡的橘黄|色,看上去整个家挺温馨的。因为空间有限,东西都透着个“小”字,小电视小电视柜,小沙发,还是那种沙发床,小书桌,小饭桌。卧室里倒是一张几乎占了卧室整个空间的大床,看上去也透着那么股温馨舒适——最吸引许少央的地方是那个依墙而造的书柜,这个家除了床是大的之外,就只有这个书柜是大的了,几乎占去一整面墙,直直的顶到天花板上去了。书柜里满满的都是书,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以非常专业的心理学类、管理类书籍为主,还有相当一部分经济学方面的和中医学方面的书籍。书柜里除了这些书之外,还特地留了最底下的一排隔断来,摆的全是酒,各式各样的酒瓶子让人眼花缭乱,酒瓶子虽然五花八门,这酒的种类倒是单一,就只有红酒一种。
虽然现在红酒收藏方兴未艾,但是怎么看成功都不像是有这个品位的人,而且,住着这样的鸽子笼,居然能收藏有这么些世界名酒,也有点太匪夷所思。别都是假货吧?许少央想,可成功看着也不像是个附庸风雅的人。
这时候,那个被钟魏敏尊称为“高大哥”的人又出来了,这回,他洗干净了手,热情的跟钟魏敏和许少央握手。他的手很暖,手心干燥,带着一种独特的坚硬,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同时,也能让人很是心安。
这个叫高杨的人就是传说中的“灰狼”吗?
许少央非常庆幸今天温凯和秦晴没有过来,要知道这二位对传说中的特种部队的“灰狼”充满着几乎神化的崇拜,其实,不仅他们如此,许少央也对绰号“灰狼”的男人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只是,传说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第一眼看到这个传说中的灰狼的时候,许少央差点没厥倒。
应该说高灰狼的着装还是比较靠谱的,正常的迷彩裤迷彩T恤,不过,问题是可不可以别在如此阳刚魅惑的着装上再添加一条颜色艳丽的橘黄|色的全身围裙啊?如此也就罢了,能不能别再在围裙上印上那么个憨态可掬的大公鸡的卡通形象,还“太太乐,厨房好帮手”——许少央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那俩小朋友要来估计能当场吐血——偶像会坍塌是因为他也是人。
什么神秘莫测威风八面英明神武的特种兵,说是家庭煮夫也不为过。
高杨身高不算拔尖,相貌也平常,单眼皮,古铜色的皮肤,不过身材倒是挺好的,不是那种笨笨的块头,而是那种一看就是身手敏捷爆发力惊人的身材,这一点倒对得起他的职业了,短袖下露出来的两条胳膊完美的肌肉让人垂涎欲滴,不过这会儿右边胳膊上没被衣袖挡住的地方缠着条雪白的纱布——许少央顿时在脑子里勾勒出了一幅惊天动地惨烈异常的战争场面,在激烈的交火中,英勇的特种兵队长光荣负伤了。
“哦,这个啊,意外!”高杨轻描淡写的回答了钟魏敏对他胳膊的问候。
意外?谁的负伤不是意外而是专门有心去找的?这不废话嘛!许少央仍然坚持着自己对那条纱布的执念,不由自主的对这个围着一条卡通围裙的男人增添了几分敬意。英雄就是英雄,即使是卡通围裙也无损他的光荣。
大致的寒暄之后,高杨又进厨房忙活去了。成功解释说自己不会做饭,家里都是高杨做饭的。
许少央不由得看了看成功,用脚趾头想他都能猜得出来在两人的关系中成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可是,一个不会做饭的贤内助吗?还真是不知道高杨看中了这人什么。戴着有色眼镜,许少央对成功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待见的。
进了家,成功就很热情的端茶送水,还拿出一个漂亮的铁皮盒子来,里边装着满满的大白兔奶糖。这种糖,许少央早在小学时代都不吃了,这人竟然还当宝贝似的拿来待客。
偏偏成功还非常殷勤的让着,非到钟魏敏拿了颗奶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他才心满意足的深吸一大口气,“真香啊……”
“噗——”许少央一口茶喷了出来,全让小警察的T恤给吸收完了,一点儿没糟践,也没让人主人家需要搞卫生。
“呵呵……至于嘛?光闻香儿怎么行,你不会自己吃呀?”小警察红着耳朵躲开许少央下意识的给他擦拭衣服的手,对成功好笑的说。
成功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委屈的说:“不行啊,他不让我吃……”
“有本事你别牙疼!”那人的声音立刻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好厉害的听力。
成功一缩脖子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的笑了,大大方方的说自己这段时间牙疼。
“还好意思说!吃糖没个节制,吃到牙疼,这回有你受的吧?!乓……”厨房里不知道在干嘛,听得砧板一声脆响,很有气势。
成功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钟魏敏呵呵大笑起来,敢情是牙疼不许吃糖啊?活该!
许少央憋不住也乐了,这成功还真是,怎么说呢,总能让人有些意外。这一乐,不知不觉间,对成功的那点儿敌意就淡了许多。
“你不是懂中医嘛,怎么自己还整出牙疼来了?”许少央揶揄成功。
“嘿嘿,就一时嘴馋,没停住……”成功也讪笑。
“光吃这种甜腻腻的糖怎么行,现在不是出了很多什么木糖醇的,低糖的,吃那个不是也行嘛!”许少央好心的建议,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成功还是心理年龄偏小的那种,小孩子不就好口糖嘛。这光听说小孩子吃糖多伤了牙的,还真是没听说都小三张的人了还能为了吃糖闹牙疼。
“他呀,就好这一口儿。”高杨将钟魏敏拿来的水果洗好放在果盘里端出来摆在茶几上待客,“别的糖他还不爱吃。”
说着,高杨瞟了一眼成功,就又进了厨房。这一眼,嗔怪里夹杂着满满的宠溺爱护——爱是不需要太多的言语的 ,只这一眼,就足够了。
这要是能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一眼,这辈子就该圆满了。许少央想,能被人这样爱着,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
成功脸上闪过点绯红,只这一眼,一切的海誓山盟一切的深情痴恋都在其中,由不得成功不醉!
真的是很幸福!
幸福是会传染的。刚进小屋时是感觉到温馨,而现在,连许少央都感觉到了幸福。
21
吃饭前,成功给许少央认真的把了会儿脉,倒也没多说什么,就问了些许少央的饮食起居什么的,然后就开饭了。
高杨的厨艺的确是一流的,还特别针对许少央的胃做了些恰当的菜色,小小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色香味俱全,果然是很棒。
对于许少央的称赞,成功美得大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使劲儿拍了拍高杨的大腿,算是褒奖。听到许少央和钟魏敏的称赞时,高杨只是矜持的笑笑,客气的谦虚一番,被成功褒奖的时候,大灰狼笑眯了眼。
不过,好在这二人一直是落落大方的,没让别人觉得有什么尴尬。
在饭桌上,成功果然提议开瓶酒。高杨挑剔的拿过成功刚带回来的那瓶酒看了看,“这人怎么老是给你送酒啊?我看他居心不良,存心就想给你变成一酒鬼。”
许少央微然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怎么这话有些不对味儿啊?
“今天喝吧?”成功满怀期待,“这瓶是HAUTBRION,红颜容!法国波尔多出产的名酒。这红颜容酒庄可是波尔多列级名庄四大一级酒庄之一哦,他们家的酒可都是很有品质保证的。可惜这是02年份的,要是能得到95年份那才叫好。”
成功兴致勃勃的说着,原来他还真是懂酒的,那么些五花八门的红酒倒不是摆设。
高杨反复的看了看手里的酒,说这酒不够劲儿,还是让人敏子尝尝你的手艺吧,真正绿色环保。
“敏子,今天你们没开车来吧?”高杨问,“要是开车就不喝酒了。”
成功赶紧在一旁点头附和说千万不要酒后驾车。
钟魏敏说今天是打车过来的。于是成功就跑到阳台上,不一会儿捧着一个篮球大小土得掉渣的瓦罐进来,这瓦罐用纱布和牛皮纸封了口,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这是成功做的红薯酒,你们尝尝,味道很是不错。”高杨打开了酒坛的封口,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淡淡的,很舒服。成功拿来几只玻璃杯,倒进杯子里,黄澄澄的透亮,有些稠,用无色玻璃杯盛着,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卖相倒是不错。
钟魏敏迫不及待的喝了一点,咂咂嘴巴,品味了一下,点点头,“好喝,真香!”
本来不想染指的许少央觉得新奇,忍不住拿过小警察手里的杯子也浅呷一口,果然,甚至还保留着红薯的味道,虽然看起来有些稠,但是入口即化,别有一番滋味。
“那个,小许,你只能稍微尝一下,可不能喝酒哦。”成功连忙提醒许少央。
“嗯!”许少央点点头,所以他才拿钟魏敏的酒杯过来尝一下嘛,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你们家的酒精浓度还真高,到处是酒。”钟魏敏说,“不过,成子,你手艺真不是盖的,点心做得好吃,这酒也酿得不错,够得上贤惠了!”
“切——”成功撇撇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得出来,红着脸也就不做声了。
“是呀,你们家酒都跟酒窖一样了!成功,那些红酒都是你藏的?原来你还喜欢收藏红酒?”许少央也有个疑问要解开,所以拐着弯的问。那些酒看来不是假货。
“不是藏,是喝!”成功摇头说他喜欢品酒,那些酒有些是高杨买的,有些是朋友送的。
“我对藏酒没兴趣,再好的东西如果不能物尽其用那也就没有了价值。这些红酒都是拿来喝的,每天晚上睡觉前喝点儿,对身体有好处。以后你的胃调养好了也可以试试,对预防动脉硬化、心脏病、中风,改善睡眠什么的都有一定的效果。”成功认真的说。
“喝酒还给自己找这么些理由。”钟魏敏谑笑,不过也点头说他家老头儿如今也是说要保健什么,开始喝葡萄酒了。
“这很好啊!马律师也很喜欢喝葡萄酒的,你爸爸大概是受他影响吧。”成功说。
钟魏敏问得有些迟疑,“我爸最近常来你们战友家吗?”
“来过几回,不过都是来找马律师的。”
“切,厚脸皮。”钟魏敏挺不屑的嘟哝了一声。
高杨轻笑。成功一头雾水的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钟魏敏自然不会说,高杨一脸高深莫测也没解释,成功满脸好奇也无可奈何,只得求助的看看许少央。许少央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明白。成功一把年纪了还藏不住东西,什么都在脸上写着,着实能刺激人想要逗一逗他的恶趣味。
饭桌上,许少央胃不好,故而专心吃饭,成功因为正闹牙疼,被严令禁酒,高杨和钟魏敏倒是喝得挺高兴的。高杨绝对算得上是有知识有品位的侃爷,很是能聊,而且非常擅于调节气氛,将个饭桌上的气氛营造得很好。连许少央这本来打定主意这张嘴只管吃饭的都给高杨拉进了谈话圈子,跟高杨聊起了港澳地区的风土人情美食文化。
成功没太多的话,只是乐呵呵的在一旁给客人布菜,一边时不时的凑凑趣。
这顿饭吃得挺开心的,主人家热情好客,客人知情知趣,大家都挺高兴。
吃过饭,喝着成功沏上来的茶,大家休息了一阵,钟魏敏详尽的了解书柜那些酒的相关背景知识,成功才又给许少央把了回脉,看了看许少央的舌头,然后对许少央说你不仅胃不好,这会儿连脾脏肾脏也出了问题,“你有心结,心思太重,长期焦虑不安,睡眠不好,口舌淡腻,通常是五更起泻,大便溏稀,完谷不化,终年寒冷,还常常觉得胸闷,两侧肋满胀……”
成功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版,听得钟魏敏在旁边一个劲儿叫停,“你慢点儿说,这么快听不清……”
“没关系,我听懂了。”许少央淡淡的说。成功果然是懂得中医的,有些东西有些症状自己从来没跟外人说起过,而成功全都说到了点子上。
“光你懂了怎么行,我也要明白呀,要不以后怎么提醒你注意?成子,你写下来好不好?”
“行啊,回头我给你写上。”
“那敢情好,连那注意事项,吃的药食疗的什么都给写写呗。”
成功都答应了,歪着头,看着许少央,尽管他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担忧,但是许少央还是觉得非常难为情。所以他讨厌看医生也就是这样了,在医生面前,自己仿佛被剥光了一样,没有半点儿隐私,因此他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讳疾忌医,倒不是真怕看出了什么毛病来,而是讨厌这种赤 祼 祼的感觉。
“所谓病由心生。你忧思过甚,所以严重的伤害了你的五脏六腑,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小许啊,你这会儿的各个脏器都有些不太好哦……”成功很是担心。
“啥?这么严重?”钟魏敏几乎跳起来,坐在他旁边的高杨眼疾手快摁住了他,让他稍安勿躁。
“还好了!现在问题最大的也就是脾胃,其它的是开始出状况,这得慢慢调养才行。调养过来就好了。”
“那得调养多少时间啊?”钟魏敏着急的问。许少央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感动。
“一两年吧——损得有些厉害了,不长期调养不行。”
“一两年?”钟魏敏和许少央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欲速则不达,你以前折腾了多少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体的血,整个换一遍,起码要3个月,脏器翻修一遍要一到两年,你欠了身体那么多年的健康债,想几个月就还上,太急功近利了吧?”
许少央和钟魏敏面面相觑。
原来,这身体已经成这个样儿了吗?许少央有些心灰意冷,还治什么治,早死早超生算了。
“小许,你心里有把锁,这把锁不打开,怎么吃药怎么调理都没用。”这时候,高杨在旁边说话了,“心病还得心药治,成功刚不是说了嘛,忧思伤身,不从根本上着手,老天爷都没法让你恢复健康。”
从成功家出来,许少央默默的走着,钟魏敏默默的跟在他旁边。俩人谁都不想坐车,谁也没开口说话,就这么一直慢慢的走着。
这时候已经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不知不觉在成功家呆了好几个小时,听成功的中医养身,听高杨的心理疏导,这两口子,都可以开个诊所了,中医西医,精神肉体一块儿包圆了。想到这个俏皮的假设,许少央不由得笑了一下,这两人,还真是登对儿。
只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坏到这种地步,这真是许少央始料未及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也就胃不好了,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也就是说胃溃疡而已,吃药打针什么的也就这么过了,却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身体其它的方面也都开始出现了问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这方面来认知也就好理解得多了。成功还真不是夸大其辞。
唉,自己真他 妈亏大发了,输了情,连身子也一败涂地,方知乔啊方知乔,你 他 妈的要我怎么原谅你?!
高杨说自己有把心锁,还真是犀利,为情所伤,那心头怎么可能没把锁,锁住里边的不让过去出来,锁住外边的不让进去,没有锁怎么行!没有锁自己的昨天和今天就得都混淆在一起,只怕自己烂得更快。
难怪林妹妹会抑郁而终,这忧思伤了心肝脾肺肾,内脏都已经烂了,人还能撑得了多久呢——哎?这林黛玉好像该算是个醋坛子吧?成天为了那个多情的宝哥哥拈酸吃醋。
许少央有些心虚的偷偷瞟了一眼跟自己并肩走着的那人,那人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
高杨也有着小小的醋劲,偏偏那个成功超级迟钝,看来大灰狼的醋还得继续吃下去。这俩人的生活实在是太甜蜜了,有点调味品似乎倒是不错。
只是,高杨的醋劲跟林妹妹的不同,高杨的醋意来自于占有欲,而林妹妹的醋意大约更多的是来自不安全感和自卑。
林黛玉身世飘零,连婚姻都做不得主,她对宝玉的那份感情又能值个几何?她凭什么自信自己能得到宝玉的垂怜?!
善于反省和思考的许少央认为自己会对成功有些醋意本质上跟林妹妹没什么区别,都是因为缺乏自信——许大少在感情上的自信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成功是美好的,所以钟魏敏才不吝辞藻的夸奖他。尽管在不知不觉间对小警察动了点心,但是连他许少央自己都不敢说自己这份心思是干净纯粹的,受过伤害的他如何能做到成功那样单纯烂漫,干净纯粹?为此,他才会觉得不安,他害怕一旦钟魏敏发现自己达不到成功的那种干净纯粹,就再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好了。而且,伤痕累累的自己凭什么还能得到人家的青睐?
心锁,怎么能没有?要没了心锁,放任自己如以前那样爱得纯粹,这有个万一……伤过一次,自己就成了这般模样,要是一个不小心,再伤了一次,只怕自己这条命就得直接交待了——终归还是怕啊!
22
正胡思乱想的走在路上,许少央荷包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二舅妈的电话,就赶紧接通了。
“虾仔啊,干嘛呢?”二舅妈在那边闲闲的问。
许少央一个激灵,通常二舅妈这般腔调的时候都是因为手里有了把柄什么的。
“正在街上散散步呢。”许少央陪着一份儿小心说。
“哟,这大下午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怎么跑街上散步去了?”
许少央头皮一阵发麻,坏了,他怎么就忘了温凯那儿大嘴巴呢?这温凯属无间道的。
“没事儿,今天去看了一下中医,刚出来,顺便走走路。”许少央指望着这个由头能转移二舅妈的注意力。
果然,二舅妈的声音正经了不少,“情况怎么样啊?听阿凯说这段时间你胃又不好啦?”
“还行!中医说要慢慢的调理一段时间才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那倒是真的。这病啊,还真是大意不得。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凡事都得多当心,尤其是身体,更加要好好爱护……”
“嗯,知道了。舅妈你身体好啊?二舅身体好啊?我外婆身体好啊?”
“好着呢,你外婆天天去打门球,你二舅晚上天天上健身房,我呢跟着他去。”
“舅妈,别太帅哦,要不我和温凯都认不出你们来了。”
“臭小子,什么认不出来,是不想认吧?”
“舅妈,我哪敢啊?我要敢不认你,恐怕做梦都得被你追杀吧?”
“知道就好……”二舅妈在那边咯咯的笑了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虾仔啊,你还拿二舅妈当外人是不是啊?”
“怎么会呢?舅妈,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那可是独一无二的。”许少央是用家乡话说的,所以既不担心钟魏敏听得起鸡皮疙瘩,也不用担心路人侧目,反正这种方言北方人能听懂的不多。自从他打电话以后,钟魏敏就一直牵着他的胳膊走路,生怕他撞了人或者被人撞了。许少央索性连路都不用看了,由着小警察带他走。
“臭虾仔!这套鬼话留着哄男朋友去吧……哎,虾仔啊,最近是不是撞桃花啦?我看你这几个月桃花挺旺的……”
死温凯!
在心里狠狠的骂完表弟,许少央脸上又堆起满脸的笑,“有这样的好事?我天天爬上墙头等桃花,可就是没见着!别说桃花,连粉红色都没见。”
“少跟我这儿胡说八道!”
许少央缩缩脖子,可以想象得出二舅妈在那边板起脸来了。
“人家都肯请假在家伺候你的腰伤了,怎么还舍不得给人家一个名分啊?这老公请假伺候老婆坐月子也就不过如此了。你还不知足?”
许少央脚下绊了一下,幸亏钟魏敏一直牵着他,敏捷的扶住了他。
许少央推开小警察,脸上发烫起来,二舅妈还真是太前卫,这什么话都敢说,还什么都能说得出来。
没容许少央开口辩解什么的,二舅妈又发话了,“照片我看了,挺帅的一小伙子。”
许少央大惊,这温凯什么时候偷Pāi了人家给传回去了?
“还是警察,要是穿上警服一定更帅——哪天见我的时候要叫他穿上警服啊。这孩子我看不错,给师父看了,师父也说这孩子看着就是一忠厚仁义的人。这种人,靠得住,难得的是相貌又好!虾仔啊,这你可得好好把握啊!缘分这种东西,把握住了就是一辈子,错过了,也是一辈子。千万千万别错过了这个人。过些日子,手头上的这些事情忙完了,我就过去一趟,二舅妈亲自给你把关!”
许少央冷汗淋淋的合上手机盖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人正好看过来,关切的问怎么啦你好像挺紧张。
靠,能不紧张嘛!二舅妈见风就是雨,而且言必行行必果,她说要来,那就一定会来。她一来,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没准黑的都能给她整出白的来。
勉强咧了咧嘴,许少央说没事儿,就跟二舅妈唠家常而已。
“以后走路别打电话,容易出事。”小警察告诫说。
许少央点点头。给二舅妈这么一搅和,很多事情就又淡了,再无街头漫步的兴趣,再说了还得赶回去做饭,这温凯和秦晴晚上还要过来吃饭。于是,俩人就打了辆出租回了家。
回到家里,温凯已经在家里了,正在厅里拿着电视遥控器调频道找节目看。
许少央一见他,不由得就红了眼,扑过去,揪着温凯的耳朵将人从沙发上提拎起来,“臭小子,你个无间道!”
温凯一边呼疼一边乐呵呵的说哥我妈给你打电话啦?没法子啊,我妈可管着我的生活费,她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正宗的。
“我让你正宗!”许少央放开温凯,又在他ρi股上踹了一脚才算作罢。这当然不能解气,可恨的是温凯是自己的宝贝表弟,有心要揍他一顿,自己又舍不得。就因为吃准了自己不会把他怎么样,这温凯才会有恃无恐的胡说八道——唉,好在也是为自己好!许少央无奈的自我安慰。
许少央撇下温凯进了厨房开始动手准备晚饭,四个人吃饭,工作量不小的。钟魏敏跟他打了招呼说自己出去一下就离开了。
“回来吃饭吗?”问完这话许少央差点儿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叫什么嘛!想起二舅妈的话,他脸又红了。
“回来的,我一会儿就回来。”小警察答应着就出去了。温凯喜滋滋的跟小警察说再见,然后就进了厨房。
“哥,我妈高兴极了,说过段时间要亲自来看看。”温凯整个人都趴在许少央的背上,热气腾腾的。
许少央淘米下锅放好,就开始洗菜了。
看他没做声,温凯又搂着他的脖子说:“哥,敏子哥人不错,而且,我觉得他对你也有意思。”
“何以见得?”不确定不敢相信的东西太多,许少央也想听听别人都是怎么看的。
“为了伺候你的腰伤,能专门请两天假——那些个真正的夫妻未必能做到这一步。你是我亲哥,我还没想起来要请假来伺候你呢。所以啊,他肯定是对你用心了。”
许少央不禁扭头看了看将下巴搁在自己肩头的温凯,这温凯什么时候已经长大成|人了?能有这样的思维和见解,温凯已经成熟了。
“阿凯,你的想法我明白,你是好意!可是,阿凯,这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在国外,我们这样的人生存环境都没那么轻松,何况是国内呢!钟魏敏是好人,可是,就因为是好人,我们就更不该把他拉进这个圈子来——他是公务员,有正式的稳定工作,这种事情对他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们就不要让人家难做了,好不好?”许少央言不由衷,他这么说的时候,自然想起了高杨,高杨也是公务员啊,可是,高杨不也跟着成功太太平平的过了好几年嘛!为此,他对温凯的说服教育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是苍白,完全没有说服力。
果然,温凯在后边抱住他的肩膀说哥你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眼前不就有个例子嘛,人家成功和他家那位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一起?人家不是公务员啊?按理说他们那样的单位要求更严格才是嘛。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你们自己,社会环境只是次要因素,最关键的是当事人的态度。
温凯的口才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将来学成出来没准儿还会成为一名嘴。
“行了,你就别搅和了。你哥没那个好命!一次就已经受够了,再来一次,我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哈,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温凯胜利的跳起来,“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哥,原来你也有胆怯的时候!”
一棒子正打在许少央的七寸上。是不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啊?这温凯怎么学得二舅一个样儿,专门找他许少的七寸下手?
“滚开,你少岸上说话不腰疼,滚蛋。”许少央有些恼羞成怒。
温凯当然不会滚,他又赖皮的趴在了许少央的身上,“哥,试试嘛!跟博彩一样,赌一把,赢了,幸福终身,输了,最坏的你都经历过了,还能有什么比那更坏的?”
许少央真是不得不对这个小表弟刮目相看了,这才二十岁,假以时日,温凯可就不是碌碌之辈了。
“我怕我的命都交代了。”许少央嘴硬,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温凯很具有蛊惑性。
“我还怕天塌下来呢——这不庸人自扰嘛! 哥,给我找个好姐夫嘛……不对,不是姐夫,是哥夫……怎么这么别扭?噢,疼啊……”
终于爆发的许少央手里的胡萝卜使劲的砸向了温凯的脑袋瓜子,一点儿不怕会把人砸傻了,这温凯已经够聪明,不在乎笨点。
“你再敢胡说八道,就给我滚蛋。”
“那叫什么呀?”温凯委屈得不得了,“总得有个称谓呀,难道还叫哥?”
正好这时有人敲门了,许少央一脚将温凯踹去开门。来人是秦晴,随着温凯亲热的叫着“亲亲”,许少央松了口气,至少这会儿温凯不会再来骚扰他了。
秦晴开心的告诉他们他又找到一份酒吧服务员的工作,“明天晚上就正式上班了。”
“那你还有什么时间学习啊?”温凯怪叫,“我想见你不是更难了?”
许少央手下的胡萝卜圆溜溜的一个没固定好,他差点一刀切在自己手上。
“我会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的,我每周都可以轮休一个晚上呀,那时候不是也可以一起玩嘛!”
“嗯……”温凯蔫蔫的抱着秦晴的肩膀摇晃着人家,脑袋贴在秦晴的肩窝上,撅着嘴说可是亲亲不是太辛苦了吗?白天跑快递,晚上还要上班,这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趁着现在年轻,要多多努力工作才行。”秦晴笑吟吟的说。
温凯没话说了,哼哼唧唧的趴在人家身上似乎很是不舍。
许少央暗暗叹了口气,温凯没有面对过生存压力,所以无法理解秦晴的动机。许少央自己是过来人,他知道对秦晴来说,读书上进固然是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眼下的生存,就秦晴这样的条件来说,似乎除了拼命工作以维持基本的生存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夜场上班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许少央叮嘱进来厨房帮忙的秦晴,“还有,一定要注意休息,别在饮食上克扣自己,我现在这毛病就是这样落下来的。别光顾着挣钱搞坏了身体,那时候挣多少钱也是白搭,都得给人家医院送去。这种蠢事不要干,听到没有?”
“嗯!”秦晴重重的点头。
饭快做好的时候,钟魏敏回来了,一边手拎着几副药,一边手拎着一个紫砂电子药罐。原来他出去买这个了。成功给许少央开了方子,只是许少央还没能拿定主意是不是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中药呢,他讨厌中药的那股味道。
“这是一周的药,今天就开始吃,早晚各一次。吃上一个月的时候再去成子那儿看看。”钟魏敏不由分说的拆了包药倒进洗好的药罐里,态度很强硬。”温凯,从今天起你哥要开始吃中药治病,你帮忙着督促他。”
“Yes,sir。”温凯应声响亮。
23
窗外,秋日的阳光灿烂。屋内,浓浓的中药味儿在空气中弥漫。
习惯成自然,一旦习惯了之后,许少央觉得这种中药味儿其实还蛮香的。不情不愿的,在钟魏敏和温凯的督促下,许少央已经喝了一段时间的中药,好在,现在有电子砂锅,熬中药还不算太麻烦。天天浸淫在药香中,人会有种被熏陶的感觉,本来就对传统的东西有些兴趣,这下子,闲暇的时候,许少央也开始找些中医方面的书来看看了。要说喝了这些时日的中药,也还没见着什么明显的效果,不过看了些中医药理的许少央已经明白他的毛病的确如同成功说的那样,想要立竿见影的见到疗效不太可能,需要的是长时间的调理,好在,现在的许少央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接到活儿做了。这都过了将近一个月了,上次那个中译法的标书的钱还是没有到位,赵禹的解释是手头实在是周转不开,这些日子生意难做,公司几乎都接不到项目,自然,也就没有新的活儿给许少央了。
果然还是来了!
其实,早在发现佣金被拖欠的那一刻开始,许少央就已经明白了,这不过是方知乔的一个步骤而已。赵禹是实际的人,自然会趋利避害,所以不能指责赵禹什么。许少央所能做的就是彻底的断绝了跟赵禹的一切联系,方知乔不解决,赵禹的公司就不会正常“周转”,而许少央已经没必要再跟赵禹合作什么了,到此为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许少央开始和别的公司联系,当然这不是一个很容易的事情,毕竟,这是一个互信的过程,所以一个礼拜下来,许少央能接到的活儿仅仅是一单几千字的情书翻译而已。如今似乎挺流行外嫁的,仿佛嫁个老外就可以改变人生,于是年轻的年长的女人们都趋之若鹜,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加入了跟老外的网恋大军中。只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那个外语交流能力的,于是,一些的翻译公司就顺势而为开展了代写情书和翻译情书的业务,有些还提供相亲的全程口译。这种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要放在以往许少央是一定不肯接的,但是,派这个活儿的公司还算得上是个有点基础的公司,如果能长期合作的话应该还是不错的,所以,许少央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活儿。他只希望能由此打开一个局面。
这人啊,就得适应上上下下的电梯人生。
中午的时候,给自己煮了些面条吃了,许少央躺到了床上。现在,要调养的不仅仅是身体,他还得重新扳正自己的作息时间,尽量让自己的起居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这可不太容易,已经形成的生物钟被打乱重来是很艰巨的一个任务。往往是,在躺到床上该睡觉的时候,许少央会觉得精神抖擞,该起床工作的时候,许少央会觉得恹恹欲睡,这种混乱的秩序还真是不好受,感觉就像重生一样。
然而,再难,许少央也会咬着牙坚持,因为在该睡觉的时候,钟魏敏会押着他上床,在该起床的时候,钟魏敏会不依不饶的闹他起来,即使因为工作关系不能亲自到场,钟魏敏也必定会一个又一个电话遥控,提醒着许少央该做的事。
习惯是培养出来的,钟魏敏坚信一旦习惯养成之后许少央一定可以调整回到正常的作息时间,许少央也这样相信。
“滴滴”,一阵短信提醒声。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钟魏敏的短信。这几天小警察出差了,还是到外地去,但是,提醒短信倒是一直没断过。今天的短信来得有些迟了,弄得许少央心里七上八下好半天,警察的工作性质使得他本能的因为没有如期而至的短信而担心着,现在,看到小警察在短信里问他吃饭了没是不是已经上床午休了的时候,许少央满足的笑了。回了个短信说自己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了,“你呢?是不是刚忙完?吃饭了吗?你要是也闹胃病了我会让你天天喝最苦的中药。”
小警察的短信很快的过来了,“同学,不是谁都像你这样害怕苦味的,换一个更具杀伤力的威胁吧!”
“切!”
“下午记得去成功那里看看。好啦,睡觉吧。我要开始吃饭了。”
“明白!记得细嚼慢咽。”
“收到!”
将手机在床头放好,许少央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不一定能睡得着,但是,要培养自己的生物钟。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只是心底最隐蔽的地方依旧是隐隐不安的,自己现在越来越习惯了小警察,以后,该如何是好?
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跟钟魏敏牵扯太多,可是,这谈何容易,不知不觉间,小警察已经侵入了他生活的各个方面,何况,他找不到拒绝小警察入侵的理由。人家始终没有任何一个明确的表态,一切都可以用单纯的友谊来解释,他许少央凭什么认为人家就一定超出了正常的友谊范围而拒绝人家呢?何况,小警察是这样一种人,跟谁都能混得烂熟,看他跟院子里的大爷大妈们相处,看他跟战友家那些人相处就知道了,或许,许少央根本就不是个案,不过是人家自来熟性格中的一部分而已。尽管这个设定让许少央禁不住有些沮丧,但是,也不无可能啊!反正,到目前为止,钟魏敏没有明显的超出正常范围的举动,倒是许少央自己越来越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动了心不要紧,意识到自己已经动了心了,那才陷进去得更快。
许少央目前就处在这种欲罢不能欲进无门的处境中,以至于他能腾给方知乔的时间少之又少。不就断我财路嘛,没关系,天大地大,还能没有我许家大少的一条路?关于这生计问题,许少央倒是很有信心,网上工作找不到,那就走出家门又如何?!
下午的时候,在约好的时间,许少央在战友家的办公室见到了成功。今天的成功又让许少央跌了一回眼镜:成功穿得非常正式,浅灰色的中山装似的外套让他看起来很有那么几分世家子弟的味道,看上去颇具儒雅风格。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漂亮?”许少央摸摸鼻子好奇的问,这样的成功有些让人不太习惯。
“没有啦,平时上班的时候我都这么穿,非工作时间就不用这么正式了。”成功给许少央端了杯水过来。战友家的办公室装修得简约而又不失大气,很中国风,成功这一身装扮跟环境很相称,让人很舒服。
办公室里这会儿只是里间有两名财务人员在工作,至于什么董事长办公室总经理接待室什么的统统都是在西厢房的外间。
“我们这是因陋就简。”成功笑着解释。办公室其他工作人员都出去了,所以这会儿只有成功一人而已。成功给许少央号了脉,点点头,“比上一次有所进步了。”
“可是,我怎么没感觉?”许少央实话实说。他现在吃药完全是任务似的,是为了应付钟魏敏和温凯的督促,说实话,他并未敢抱太大的希望。首先就是成功那模样实在是让他心里没底,要是换成是个须发发白的老头,或者他就信了。
“千丝万缕中,抽出了一根丝,你会有什么感觉?”成功笑起来,“一点一点的,坚持不懈的,再多的丝总有一天也会抽完,这就是中医调理。”
“你很自信。”许少央认真的看着成功。无疑,成功是非常自信的一个人,而且,他的这种自信很容易感染人。许少央自己也曾经是个发光体,也曾经能感染着别人,只不过,今天的许少央更需要别人的温暖。
成功摇摇头,挠着脑袋有些难为情,“还好吧,我只是觉得这样能行。说到自信,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
尽管已经见过几次面,但是真正单独相处还是头一次,不过,好在成功很随和,因此许少央倒也不觉得相处困难。
“你怎么可能不自信呢?家庭幸福,事业有成,该有的你都有了,再不自信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许少央说。对于钟魏敏极力赞赏的人,他想要更多的了解一些。
“是这样吗?”成功蹙着眉头想了想,说:“自不自信什么的,我没想过太多,我只是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尽量让一件事情能够做成做好而已。说到事业有成,这好像不算是吧,我这个董事长只是形式上的,战友家是大家的股份投资的,别的股东在这件事上发挥的作用更大,我只是其中的一份子,算不得事业有成吧?”
许少央惊讶的看着成功,这成功的行为做事明明是个很自信的人,却偏偏说出这样不自信的话来,如果不是故意谦虚的话,那么成功应该有种根深蒂固的自卑在作祟,而成功不像是那种会故作姿态的人——这成功还真是矛盾的一个人。
“要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功想了想,继续说:“大概是因为我这人特别笨,脑子不够用,不会考虑太多,就一根筋,什么事情都是想到就做,先做后想,结果这样一来反而更容易把握住时机……呵呵呵,这是高杨总结的。他说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是这样吗?高杨一定不会说成功笨,这大概是成功自己加上去的,不过,由此,许少央想到了那个关于骆驼过河的故事,因为想得太多骆驼为了过条河做了万全的准备,结果过河时,骆驼却被自己的万全装备压垮在河流中央,溺死在一条浅浅的溪流中——要是骆驼先做后想,少点儿顾虑,也许,它早就轻松的过了河,并且好好的活着。
不会考虑太多吗?
许少央心有所感。
“听敏子说你很有才华,他说你是语言天才,没有你学不会的语言,真是让人羡慕死了——人又长得好看,外才内才兼备,你这样的人才应该是真正自信的吧?!”
我这样的人,应该自信吗?我居然还会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许少央茫然的看了看成功,成功很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
“你跟高大哥……很幸福!不过,你们这样在一起,没有顾虑吗?”
“为什么要顾虑?”成功瞪大了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好奇的反问。
是啊,为什么要顾虑?不过,话已经问出口了,许少央也就顺势问下去,“那个,高大哥,他的工作不会受影响吗?他的家人会怎么想?”家庭的压力以及社会舆论始终是中国式爱情悲剧的根由。
“噢,没事儿啦!高杨的战友们都知道这回事,不过到目前为止高杨的工作还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再说高杨也说了,大不了就是一个转业呗。现代社会做什么不能生存?天大地大,还能饿着他才怪!至于他家那边,他爸爸完全没有意见,至于他妈妈,他妈妈至今没有同意,不过,高杨说父母的意见只是参考,自己的生活还得自己做主——我同意他的观点,很多事情往往取决于我们当事人的态度。要是我们因为他妈妈的反对就分开了,那么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生活了。”
“可是,能得到家人的祝福不是更好吗?”
“可是,家人的祝福并不是幸福的要素啊。”成功很理直气壮。
许少央惊讶的看着成功,久久说不出话来,谁说成功是个小白?在最关键的地方聪明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24
应该说,成功的话对许少央无疑如同是当头棒喝,有着一种警醒的作用。
自己确乎是想得多的那种人,难道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看看成功,因为简单纯粹,却更容易抓住事情的关键,或许就因为这样,他才能把握住了自己的幸福吧?
许少央羡慕着成功的幸福,更羡慕成功能够抓住幸福的本事。自己一向是聪明的,是在聪明和天才的光环下长大的,可是,就因为自己的这份聪明,因为自己看得多想得多,结果把很多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其实,很多事情,如同一团乱麻,可是,只要你专注于其中一根丝,抛开其它繁杂的表象,那么你会发现,解开一团乱麻一点儿不难。
事情本来很简单,复杂的不过是人心。
可是,当初跟方知乔的时候就是因为很简单,结果被狠狠的砍了一刀,现在的许少央在要义无反顾纯粹的去爱一个人似乎已经不可能,然而也正如温凯说的那样,不赌上一把,怎么知道这次不是自己今生的幸福呢?百分之五十的赔率,中了,是幸福,反之,再差又能如何?地狱自己已经走过了一次,不在乎再来第二次。
打了辆车,在左右进行着思想斗争的许少央回到了家。
在楼下的时候,就见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把楼下的路几乎占满。许少央拧紧了眉头,这人也忒没眼色了,操场那边那么大一个停车场不用,非跑到人家楼下来停车,显你有车啊?
上了楼,在半道碰上正要下楼的唐坤,显然是来找他没见人正要离开。
早有预料的许少央一点儿不奇怪,这小区的人有车的都自觉的停在了外边的停车场,这车显然是外来的,凭直觉,他觉得这辆车是冲着他来的。
“许少,你回来了!难怪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门。”唐坤又跟着许少央上了楼。
许少央掏出钥匙打开门,一把拦住想要跟着他进门的人,“我有请你进来吗?”
“没关系,你要是愿意站在门口这样跟我说我也无所谓,”唐坤扭头看了一眼对面的506紧闭的房门,“警察叔叔出差好像还没回来吧?”
许少央脑袋“嗡”的一下,不过,他许少是吓大的,为此,他只是微微一笑,“麻烦你转告姓方的,下三滥只不过是让他离地狱更近而已。”
当着唐坤的面将门“砰”的一声关上。房子有些年纪了,这一关,许少央似乎感觉到墙上都扑扑的掉灰。自己搬进来前还特地粉刷了一次,不然,恐怕会真的掉灰吧?!
换上家居服,许少央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然后又将一包中药塞进砂锅里Сhā上电开始熬药,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的动动脑筋。然后,他才发现他竟然没注意到楼下的车子是否有离开,而唐坤也没有再次敲门。
方知乔什么意思?
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好处就是连想要给人抓住的把柄也没有,他现在怕什么?没房没车没单位没人事关系,硬资产软资产都没有,彻底的无产者,当然,他存折上还有些款项,但是不见得你方知乔神通广大到连银行存款都能左右吧,天下又不是姓方的。方知乔现在对他,大概象是面对一只严密封锁的蚌的鹬——无处下嘴。于是,方知乔打起了他身边的人的主意。
甚至能知道钟魏敏出差未归,显然方知乔没少做功课。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钟魏敏都有点被许少央连累到了。这让许少央多少有些良心不安。不管他对钟魏敏立场如何,让钟魏敏这么早就因为这种事情受到牵连都是让他不安的。
为了达到目的,方知乔是不择手段的。而方知乔现在对他的所作所为还能有多少真爱在里边?恐怕,更多的是控制欲和占有欲吧?!只是啊,你方知乔犯了个错误,那就是方知乔忘记了一点,穿鞋的千万别跟光脚的斗——无产阶级之所以是最彻底的革命者是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所以用不着害怕失去,而得到什么都已经是够本。
好吧,方知乔,你既然想玩,老子奉陪到底。
许少央虽然在对小警察的感情上前怕狼后怕虎,但是,在别的的事情上可是半点犹豫也无。很快的,许少央就下了一个决心,一个应战的决心,这是方知乔挑起的战争,而他有这个自信能打赢这一仗,因为,跟他光杆拼命不一样,方知乔可是牵挂多多,战场上,这杂念太多的人输的几率也会大得多。
正在琢磨着,有人在敲门。
难道是唐坤?他还没走?
这门敲得挺霸道的,声音响亮,可见敲门的人中气十足。
许少央拧紧了眉头,很没好气的一把拉开门:“你……”
好险好险,咽得及时,“他妈”的俩字被他生生咽回肚子里,真要敢骂出来,他的皮一定能脱一层——二舅妈最恨别人说脏话,敢在她面前爆粗口那简直是公然的挑衅,典型的活得不耐烦了。
“舅妈……”一旦从错愕中反应过来,许少央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对二舅妈谄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从天而降的二舅妈空投到了许少央的家门口,这会儿一左一右两只大包搁在地下,正两只手叉着腰似乎是在喘气儿。
“虾仔,你就不能找个有电梯的房子住?”
许少央赶紧将二舅妈迎进门来,又去帮忙提那两只大包进来,这一拎,才发现二舅妈会抱怨没电梯实在不是没道理,那两只大包差点没让许少央又闪了腰。真是难为着二舅妈居然能将东西拎上来,果然是不能小看女人的力量。
二舅妈是典型的南方小女人,生得娇小玲珑。这温凯有事没事就自己夸自己聪明,还在娘胎里就聪明绝顶,会挑选父母的基因来继承,身材上继承了父亲的高大威猛,相貌上继承了母亲的清秀。不过,二舅妈虽然个子小,威力可不小,所谓秤砣小压千斤,二舅和温凯这两个八尺大汉的家可都是二舅妈当的,俩大汉还服服帖帖,低眉顺眼的接受管教。这许少央的父母离婚后,许少央的家也就也由二舅妈当起来了,吃喝拉撒睡都得接受二舅妈的管教。
这人其实挺贱的,真要是天大地大没人管你惦记你,自由倒是自由了,可你会觉得自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无所依托,心里反而会空空落落的。这有人管束你惦记你,虽然没那么自由了,但是你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自己的线没断,自己并非真正的飘渺无依。
所以,许少央其实很欢迎二舅妈当他的家,他自己的父母那边是早就断了想法,二舅二舅妈就是自己的父母了。来北京这两年,他会想着给二舅二舅妈寄钱回去,虽然知道他们不缺这个,但是,这是他的心意,就像儿子给父母寄钱一样,他觉得他寄钱回去也是天经地义的。
等许少央将东西拎进屋来放好,二舅妈已经将他的蜗居都巡了个遍。
“还行,这房子虽然老一点,不过风水还不错,难怪你搬来后桃花就不断。”
许少央哭笑不得。
二舅妈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以前是幼儿园老师,二舅捣腾生意以后,她就夫唱妇随下了海。不过,怎么说好歹也曾经是为人师表光荣的教育工作者吧,不是应该有比较现代的思想观吗?可是,这二舅妈什么不好,偏偏就好风水命理相术什么的,成天神神叨叨的,弄得温凯好几次都恨不得立刻转世投胎去算了,因为二舅妈说温凯要是再晚出生那么几个时辰命格就大不一样,会是“神龙转世”,温凯于是常常就真真假假的抱怨二舅妈将他生得太快,结果他错过了君临天下的机会,而舅妈也错过了太后的福泽。而二舅妈也埋怨说都怪温凯性子太急,时辰没到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了——温凯是比预产期早了那么一个星期出生的。两人鸡生蛋蛋生鸡的开始了辩证,二舅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呣子俩这种毫无营养的把戏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虽然有时候会被二舅妈的神神叨叨弄得哭笑不得,但是许少央已经学会温凯式的办法来应付二舅妈,无非就是嬉皮笑脸打打太极什么的,这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舅妈,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许少央岔开话题。二舅妈这一来,有得折腾的,没必要开始太早,他还得做做心理建设。
“怎么?我来看你还得先打报告请示啊?”二舅妈端坐沙发的正中央,喝着许少央恭恭敬敬献上的清茶(这茶还是钟魏敏为了方便留在这边的。)
“哪里,这不是好去接你嘛!”许少央谄笑着贴着二舅妈坐下,搂着二舅妈的肩膀亲热的说。现在,二舅妈就是他的妈,不必客气。
“你看这俩包多重啊,在楼下你怎么也不喊我下去帮你一把呀?累坏了你我二舅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什么招呼都跟你打了,我还突击个屁!”二舅妈居然也开始说脏话了。
许少央无语的将头埋进二舅妈的肩膀,真正是哭笑不得,他就知道二舅妈指望着突击检查出什么来,最好是JQ。
“唉 ,真是可惜,你也太干净了!”二舅妈一点儿不脸红的叹息着。
干净,指的哪方面?
许少央不敢臆想!
25
那个,关于牙签和光驱的故事,没想到这么多亲们都已经知道了,某胖平衡了,原来不是胖胖一人碰到这样的事!
话说某胖是纯粹的、正宗的电脑白客一名,对电脑历来是管杀不管埋——对于光驱弹不出来一事,某胖很虚心,不耻下问,结果某胖厚着脸皮四处伸手就为了区区一根牙签——某胖有限的人生里,似乎跟牙签没搭上什么关系,所以很看不起牙签,结果没想到人家居然是一弱攻,顿时令某胖肃然起敬。
奶奶的,要是早知道可以用曲别针或者别的什么,某胖至于为了一根牙签丢人现眼吗——由此可见,某胖不仅仅某方面是白客,很多方面也属白客滴——好吧,其实,某胖真的很白!
圣诞元旦,祝大家两蛋快乐!
毕竟是两年多没见着面,二舅妈捧着许少央的脸蛋左看右看,心疼得直皱眉头,报怨许少央罪大恶极,浪费国家资源,白吃了几年的粮食都不见长肉。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二舅妈拍着许少央的脸蛋咬着牙问。
“舅妈,那也不用这样来拍圆我的脸吧?”许少央疼得五官大挪位。
“唉……”二舅妈一声叹息,再不说什么了。
二舅妈指挥着许少央将她带来的包打开,两只箱包里装的几乎都是些热带水果,芒果、龙眼、山竹、红毛丹什么的,还有就是各种点心小吃和煲汤料,估计二舅妈最大限度的利用了乘客飞机托运的权限。另外还有一大包燕窝,这对胃溃疡是很有好处的。许少央刚来北京的时候二舅妈也给他塞过一大包,后来又陆续寄来一些,这回又是一大包,可以吃很久了。
许少央从厨房里拿了个果盘和两个塑料篮子来将水果一一分盛出来。他拿起一只芒果深吸口气,这可是他的最爱,只是这边买得太贵,他觉得多花这个钱不值当就一直没舍得买。反正水果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克扣也不觉得怎么样。
二舅妈在一旁善解人意的说我问过了,胃溃疡吃芒果没问题,不过就是不能贪多。
许少央笑了。
“舅妈,温凯知道你今天过来吗?”
“温凯不知道我今天过来——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怕我过来吗?”二舅妈笑得和气。
“怎么会!”的确是应该不会,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呢?心里总是透着发虚。许少央摸摸鼻子,掏出手机说我这就给温凯发个短信。
趁着这个机会,二舅妈开门看了看对门,笑得许少央头皮发麻,“那什么警察哥哥今晚上过来吃饭吗?”
“他比我小,是弟弟。”
“看看,这又是哥哥又是弟弟的……无所谓了!他回来吃饭吗?”
“今天他回不来,还在外地出差呢。”许少央低头发完短信,然后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抬头看看二舅妈。
看着二舅妈那慈祥的笑脸,许少央腾的一下红了脸,真是事怕有心人,看他都用了些什么词:回来!这得到什么样的关系才会用“回来”这个充满“家”的意味的词语。这下更让二舅妈坐实了。
二舅妈将那杯清茶拿在手里透过玻璃杯仔细的看了看,“这茶是今年的新茶吧?”
“应该是吧!”许少央不能喝茶自然也就懒得研究茶,只不过那天小警察很得意的说刚把他老爹的一罐好茶给顺过来了。二舅终年喝茶,二舅妈能识茶倒也不奇怪。
“这茶嘛,你是不会去喝,你那胃受不起!温凯从来只喝饮料,小兔崽子还没学会品茶——你哪来的今年的新茶啊?”二舅妈不耻下问。
许少央憋红了一张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有预感越说越错。
二舅妈莞尔一笑,“你要早说,我就带些真正好的过来!你二舅今年可是淘了些好茶。警察嘛,喝点茶是应该的。人家那个华裔神探李昌钰不是也成天就一杯茶嘛……”
当家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当侦探都绰绰有余。
许少央想,只要有二舅妈在,他跟二舅和温凯想要翻身基本不可能。
晚饭准备好的时候,温凯来了,进门就高呼“太后吉祥”,把个二舅妈给逗得咯咯的笑起来。呣子俩亲热了好一会儿,二舅妈才推开温凯说你身上怎么回事刚打完球就来啊?
温凯一身篮球球衣,看上去一副刚从赛场上下来的模样。
温凯说学院的新赛季刚刚开始,一边伸手捻起一块斩好的烧鹅塞进嘴里,“哇,古井烧鹅!”
“就你个好吃鬼嘴刁——还真是古井烧鹅。”二舅妈及时制止了温凯再伸向烧鹅的手,“洗手换衣服去……这还是你大舅听说我今天要来,特地送过来的,两只,让你们俩兄弟过过瘾。”
二舅妈很遗憾的说有不少好东西都不好带,不然兄弟俩就都可以好好的解解馋了。
许少央有一种古怪的想法,他觉得二舅妈这样儿更像是来探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弟是在蛮荒之地服苦刑,以至于二舅妈来一趟恨不得能将他们一口气吹成个胖子,以便能量贮藏。
天下父母心!
温凯很快就洗完澡出来,顺手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他在许少央这里备有不少衣服的。
二舅妈立刻教训温凯说衣服要自己洗,“你哥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想累着你哥啊!”
“没事的,舅妈,我也没出力,都是洗衣机在干活,我顶多也就是晾一下衣服而已。”许少央忙说。一边顺手打开了洗衣机。
温凯胜利的冲他妈笑了一下,叮嘱许少央说衣服洗好就成,他得带回学校去晾,打球的时候还用得上。
“看来以后得买个带烘干的才行。”许少央若有所思。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正准备在饭桌边围下来,这时候,又来人了。
看到门外的人,许少央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是方知乔又来纠缠了。
不过,这门外的人他也不认识,是一个有了些年纪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休闲牛仔装,头上一顶长舌帽,看起来精神很好,挺帅气的一老头。
许少央先是一愣,然后看到那人手里拎着个红色的塑料桶,透过光线,可以看到桶里有东西在游动,他一个激灵,大约有些明白了。
“请问,你是许少央,小许吗?”
“我就是。”
“哦,就是呀?!”男人上上下下的又将许少央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笑道,“我姓钟,叫钟刚,钟魏敏的父亲。”
果然就是钟老爸。
“哦,原来是伯父啊,快请进。”许少央连忙将钟爸让进屋子来。
“喏,这是我今天钓到的鱼!”钟爸将红桶往许少央跟前一递,“敏子有交待,钓到鱼要给你送一份过来。我是奉命行事!”
桶里装着三尾活鱼,还在水里游动着。
“哟,这么客气啊。”二舅妈已经来到俩人身边。
许少央忙给钟爸和二舅妈做了介绍。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钟伯父一块儿吃饭吧?”二舅妈说,“我今天刚到,带来不少好吃的。”
钟爸显然也是自来熟的,于是,一来二去,许家的饭桌边上就又多了一个人。
“一直就想尝尝小许的手艺,敏子可是将小许夸成一朵花去了!”
“哧——”的一声轻响,很像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在许少央恶狠狠的目光下,温凯赶紧埋头扒饭。
钟爸果然是个挺能侃的人,天南地北无所不包,幼师出身的二舅妈也是能说会道的人,俩人说得挺投缘的,很有相见恨晚的味道。
许少央和温凯在一旁吃饭,时不时的交流一下眼神,俩人都明智的选择了沉默是金。
许少央面带微笑的听着二舅妈夸奖人家钟魏敏急公好义乐于助人——二舅妈说得那个样儿仿佛是她亲眼所见。许少央瞪了一眼温凯,温凯耸耸肩表示我也没办法。
“哪里哪里,虾仔才是真正的帮了我们敏子的大忙呢。”钟爸从善如流的叫着许少央的小名儿,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许少央,后者立刻配合的露齿一笑,表现得很是乖巧。除此之外,许少央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这俩位家长简直就是变着法的互相吹捧自己的孩子,他要是敢从中Сhā上一杠子那就等着挨雷吧。
“因为有了虾仔,敏子总算是能有个吃饭的地方了。”钟爸很满意的看看许少央。
“嗨,要不是敏子,我们虾仔才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呢,有了敏子,我们虾仔也算有了个知冷知热的人了。”二舅妈吃吃的笑。
温凯做了个抖一抖的动作,仿佛是在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你自找的!许少央再瞪一眼温凯。
钟爸挺能吃的,跟他儿子一样。足见老头身体极好,吃嘛嘛香。明明已经是花甲之年的人,看起来也就不过五十上下,身板挺得直直的,没有大腹便便,头发除了开始有些谢顶之外,也不见怎么斑白,而且心态非常年轻,难怪不老老实实安心养老还想着第二春。也不知道老头的第二春到手了没有?真想问问成功,他那里近水楼台,有什么消息应该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吧?可惜成功似乎在这方面挺迟钝的,好像指望不上。不过,还真是想见识一下那马律师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人,竟然能激发一个花甲老头的第二春——小警察的这个爹也还真是不简单啊!
早就放了筷子的许少央胡思乱想着。终于,大家都吃好了,两位家长也说得尽兴了,一顿饭才算是结束了。温凯负责收拾残局,许少央则连忙给两位家长奉上了杯热气腾腾的清茶。然而,忙中出错,许少央忘记这茶的来历了,可人钟爸却是没忘。
看钟爸左看右看细细端详手里的茶,许少央连忙解释说这是钟魏敏放在这边的,“他常常忘记烧开水,放在我这边也就是更顺手些。”
钟爸笑笑,“看看,难怪他这么喜欢往你这边跑!以前我跟他妈谁能有这么宠着他呀,没热水就喝凉水呗——虾仔啊,这才刚刚开始,给他养成习惯就难改了……有你累的时候!”
许少央脊梁骨嗖嗖发凉,是他多心还是怎么的?为什么他总觉得钟爸话里有话?
“嗨——这周瑜打黄盖,有钱难买一个‘愿’字!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的事情,就都不是我们这些长辈可以管的了。”二舅妈挺爽快的说。
钟爸呵呵笑起来点头同意二舅妈的说法。
温凯找准机会对正在厨房里切芒果的许少央说:“哥,家长这关算是过了!”
这回许少央没这么幸运了,一刀切在了手指上……
26
对于许少央切芒果顺便切切手指头的行为,二舅妈是非常喜闻乐见的,不过她一直憋到钟爸告辞离开后才迫不及待的说许少央被切了手指头是件好事情,才第一次见家长就能见红这是相当好的兆头,许少央会很走运很走运很走运……
温凯举着许少央那只被创可贴五花大绑的手指几乎笑岔了气,嚷嚷说早知道这样哥就该所有的手指头都该划拉一刀,而且现在这一刀还不够深,不过刚出了几滴血而已,威力不够大。结果,他吃了许少央的一个爆栗。
二舅妈没理会她儿子的胡说八道,坐在沙发上很有把握的说:“这个钟爸爸人不错,有官相,他退休以前是做官的吧?”
许少央摇头,钟爸是个警察他知道,钟爸具体的工作职务他就一概不知了。
“一定大小算个官儿。”二舅妈很笃定,“那个小钟警察我看错不了,应该是挺好一孩子。”
“太后娘娘,你人都没见着,凭什么这么说啊?你什么时候连天眼都开了?”温凯撩起他妈妈的额发来看。
二舅妈拍开他的手,“你懂个什么。一个人的成长背景很重要的,要了解一个人,就要注意了解他的家庭环境,父母兄弟姐妹的情况——我看这钟爸爸真是不错,不顽固不僵化,没有那种一言堂的家长作风,他教育出来的孩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的确是不顽固不僵化,要不人家的第二春会这么惊世骇俗嘛!事实上,小警察的家庭本来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家庭,父母离婚,父亲追求男人,母亲远嫁海外,这些都意味着这个家庭不能用常规的传统去考量。
不过,也就敢在肚子里念叨念叨,钟魏敏家的事情是人家的私事,许少央没有必要八卦,即便是二舅妈他也不想扯出人家的私事来。
温凯偏头看着他妈,“妈,听你这么说,以前你跟我爸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考察过我爷爷奶奶大伯姑姑啊?”
“那是!”二舅妈也不忌讳,“其实吧,当初还真是没怎么看得上你爸,成天跟高仓健一样板着个脸,知道的说他是在摆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面部神经有问题……”
“扑哧”的一声,许少央和温凯都憋不住了。
“不过这个你们就不要到他面前去八卦了,他以为他这是酷,是男人!”二舅妈说:“反正看了二十多年,也习惯了。”
“呵呵呵……”这下子,兄弟俩真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可怜的二舅,谁叫你面瘫!
“妈,那你还是跟了我爸?”
二舅妈拉过许少央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拍着,“那时候,我第一次去你奶奶家的时候,刚进门就叫个小不点儿给粘上了,到哪儿都得跟着我。那时候的小不点圆乎乎的,又是大冬天,穿得厚厚的,跟个球一样,走起路来像只企鹅——好玩得不得了。你二舅不会笑,这小不点儿倒是笑得可爱,你爷爷奶奶他们也笑得慈祥,基本上吧,跟你爸更多的是看在他家人的份上——当时我就想,有这样的家人,这个男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其实吧,我也还真是运气不错,跟了你爸,这二十多年还真是过得挺好的。你爸是金刚脸菩萨心。”
“妈,那小不点儿是我哥吧?”
许少央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满足。二舅妈的手也很暖,软软的轻轻的拍打自己的手,那份慈爱尽在这轻轻软软中传达给了他。
“可不,你哥那时候是由你爷爷奶奶帮着带的,就住在你爷爷奶奶家。后来,我每次去的时候,你哥都要缠着我,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以后我也能有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就好了——谁知道生出来你这么个儿子……”
温凯撅起了嘴,“妈,我小时候一定也很可爱的,对不对?哥,你给我作证啊……”
“是,是很可爱!”许少央点头。
“不过还真是别说,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很有缘的。我跟虾仔有冥冥之中的缘分,你跟你哥也是兄弟缘很深。你哥粘我,你粘你哥,小时候你哭你爸抱都不管用,除了我谁抱都不行,但是你哥一抱你居然也就没事了,后来都知道就我们俩能搞掂你,哎呀,可把我跟你哥累坏了,你哥一放学就来给我倒班儿,你这混小子睡觉都得要人抱着,一放就哭,那时候不是挺滑头的嘛,怎么今天反倒有点楞了呢?”二舅妈捏了捏她儿子的脸。
“谁说我愣啦?”温凯不满的嚷嚷,“大智若愚,懂不懂?我这是大智若愚!”
“我怎么没看见你的智,就光看见你的愚了?”二舅妈好笑的说。
“舅妈,您还真是别说,温凯的智很厉害的,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成大器。”许少央由衷的说,温凯的“智”他的确是已经窥见一斑了。
“成不成大器的不重要,幸福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兄弟俩都要记住,幸福平安才是值得你们花一辈子去追求的,你们的幸福平安也就是对父母家人最大的孝道了。”
温凯终于回学校去了,带着一包没来得及晾干的湿衣服还有一大堆零食点心什么的。
许少央将温凯的屋子收拾出来安置二舅妈。二舅妈的到来虽然突然,但是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来北京两年多,仅仅有电话是不够的,他真是想念他的家人们,他还计划着明年春节跟温凯一起回老家过呢。这两年总因为自己一直没能沉淀下来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回去,连过年都没回去,温凯也没回,说是想要过过北方的大年。其实,温凯是因为不放心自己一个人所以才没回去,这份心思,许少央明白。
自己的遭遇一直都让家人们牵挂和担心着,自己这些年着实是让家人操心了。看看家人们的关爱和期盼,许少央觉得自己是该走出来了,不为他自己,至少也得为关心和爱护他的家人!他爱他的家人,他也想为他的家人做些什么了。
许少央洗过澡出来,就见二舅妈坐在沙发上等他。等他在身边坐下后,二舅妈将一个巴掌大的大红锦盒交给许少央,“这是我来的时候,你妈让我带给你的。”
锦盒里是一对两只手指大小的玻璃种翡翠观音,雕工非常精美,俏色很是漂亮,观音的莲花底座飘着几抹纯正的艳绿——许少央识货,知道这对观音价值不菲,少说也上了六位数了。
“这个,找师傅加持过了,能保佑平安的。一块料就开出这么一对儿,其它的都不成事。你妈跟那个台湾佬大概是真成了。要不,她也拿不出这钱来请这么一对观音,好贵的——唉,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疼不疼,不是用说的。”
这个“疼”其实很多意思,但是许少央知道二舅妈指的是“疼爱”。他没做声,继续低着头,细细把玩着这对观音。
“虾仔啊,你这事改不了了吧?”
许少央知道二舅妈说的这个“事”指的是自己的性向,因此,他点点头,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想过要将自己拉直,而且,这似乎也不是他主观意志能左右的。
“既然改不了了,就不要委屈自己!天大地大,哪棵树没有泥巴护?!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空间和权力。既然喜欢同性,那就好好的找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同性,两人好好的过日子,互相护持互相支撑着走完这辈子——人这一辈子不容易,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别象那乌龟一样,受了点刺激就缩进龟壳里,那也只是暂时的呀,难道还真能一辈子不出来?那不活活把自己憋死啦?想想看,憋死了自己,谁开心了?谁难过了?开心的是伤害你的,你的敌人才会开心。难过的是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所以啊,别让你的敌人开心得意了去,你要活得好好的,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二舅妈的这番话以前还在老家的时候也没少听她念叨,可是,那时候总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直到今天,再次听到二舅妈的这番话,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许少央觉得,二舅妈的这番话真正是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是呀,凭什么他要自己委屈自己让伤害他的人笑得开心呢?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几年来他的确就是一只缩头乌龟,因为曾经的伤害,他将自己躲在了一个厚厚的保护层的后边,看起来是安全了,但是,人也会因此活活憋死。
“这对观音,将来你找到那个可以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们就带上吧,这是你妈提前给你们的礼物——哎,说说看,你到底对那小警察是怎么想的?”二舅妈完全不见长途奔波的疲劳,兴致勃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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