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门城传唤门房,哑巴老池匆忙往里赶。眼看老池要跑到楼里去,池门城喊住他。他在车道旁的凉亭上呢,老池跑急了没见着他。
“上午昭月出门去过吗?”
哑巴老池摇头。那就是说她人在这园子里。
池门城找了昭月好久,把整座楼都翻遍了也不见人影。池门城也不急,原本就没有紧要的事。他并不惊动佣人们,自己沿着园子慢慢找。看来又爬树上了。
池家的房子有些历史了,坐落在本城最幽静的街区,这一片地势微有起伏,小巷们便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巷陌两侧高围墙大铁门,里边的派头外人见不着,走在爬满三角花迎春花的围墙外不过感觉一个静,但由大门进去试试。昭月第一次来池家大宅便被里头震住,一个大字就把人震住了。大门进去双车道,夹道的高大香樟浓荫蔽日。大片大片的草坪,沿围墙有桃、李、柿子、柚子、杨梅,更有一棵大榕树,树荫下秋千架晃呀晃……都是年纪不小的树,苍郁得很,定期有园丁修剪护理,不然它们要无法无天了。
池门城花园菜园都找过,人不在,于是直接往后院的老屋走。这园子里最堂皇的主屋最初就不及那个一层的老屋受昭月待见,昭月甚至请求过住那老屋,池门城连一声回应都没有,自然是拒绝。
这藏猫猫一样的游戏——池门城愿意将在自家大园子里找自己的女人当作游戏。因为她藏身的树木未知,隐隐觉着这寻找的过程也挺有趣。沿着墙走,走在树荫下。走在杨梅树下可以望见园子那边的柿子树结了红红的果子,过不几天佣人们就会去采;还有柚子,那得再等一阵子。
眼角里一抹蓝色入眼时池门城站住了,那颜色来自树上,抬头去,果是她。找着了。
两两对视的刹那昭月的目光是僵的。她真不乐意被人发现,更没想到最先发现自己的会是池门城。池门城一声不响,定定看她,两潭眼神总是深不可测的样子,此时此刻尤其让昭月揪心。
“不累?”池门城终于开口了,却只是这样两个字。他看出来了,她喜欢做出格的事,却都是暗中进行。风骚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她这种算什么呢?闷骚。心眼儿也不见得少。这么想着池门城唇角就禁不住翘起,一面捡起她丢地上的书,一面看她怎么爬下来。
杨梅树不高,但主杈离地也有一米多,昭月踩着一个突出的节跳到对面去了。她始终是一声不吭的,但是并不顾自走掉,很温顺地等着池门城绕到她这边来,等着他揽过她的肩往回走。
池门城也清楚,她很会做,骨子里一套,面儿上一套,当然她做得也还不错,他挺满意。他不介意她骨子里想些什么,只要她做得漂亮,譬如昨夜的舞会她真顺着他的意由着他测她的酒量,喝到了七分醉,醺醺然的,不能自持,回来后便听凭他摆布。“以后到你这边来都应该让你多喝些酒才好。”早上醒来,他将话说得意味深长的。她红了脸,裹了睡衣顾自走掉。他喜欢看她脸红,她一脸红他眼里就有许多愉悦。脸红最真实,做不出来。
“明天中秋,家族有聚会,我和慕之得过去。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不行的话我让李妈留下。”
第一年第二年也是这样,昭月已经熟悉池家这一套了。好像池门城问的话也差不多:一个人能行吗?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出去逛一晚上然后回来,结果第一年她独自一人守着这大宅看书看了一晚上;第二年她晓得池家有橡胶漂流筏,乘了橡胶筏在游泳池里吃东西捞月亮,太悠闲了点,结果就在橡胶筏上睡着了。第一年休假一天的三个老仆回来听说她独守空宅都道她勇敢。彼时她才搬来这大宅不久,还不甚熟悉,但也知它防盗系统的强大,不忧盗贼与劫匪,那么一个人在家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第二年池门城父子一色地没怎么表态,只是池门城找了人好一场:大晚上谁知道她会在泳池里,找得好辛苦……
池门城看了一眼女孩子的神色,可巧撞上了。她挺平静,倒是他像还有话说。
“不觉得委屈?”
她也知道他指的什么,笑着摇头。完全不委屈是假的,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委屈。当初说好的,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外人不能知道,甚至许多外人她见面都不能,甚至昨晚的舞会也是他思虑过后应下的。他只说将来有一天或许会将她公之于世,但没有限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时候。他有他的盘算,他不明说因由她便也不问。这是各取所需的婚姻,要尊重对方私隐,这是昭月理解的规矩。
“晚上一起去吃饭。把明天的团圆饭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