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人家就是等着自己追问,就是吊着自己,没有办法,想要知晓真相,只有追问,“为什么?”
“你母亲可不是什么陈姓人家破产后被送去郑家的,她是郑老爷子的嫡亲的女儿,她姓陈是取了你那不明身份的外祖母的姓。老太太不是傻子,她懂得查。你们母女都随了母姓,也算是造化吧。”
“乔伊伯伯他们不知道?”
“老太太不喜欢谈这个事。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大方。
“你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要说。不知情的时候,最能试验一个人的心。乔伊让人满意。池门城就差了些。”
昭月要动身形,妇人比她快一步,先行起身。话都说这么多了,有些事,就想要她第一个知道,没有男人们的庇护,看她怎么承受。昭月能怎么样呢,这些都是旁枝,反正人都死了。并不急着去找乔伊,目送妇人离去,但自己有点呆,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妇人走到门口忽地回头,“明天我们几个都走了,你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池门城回去?”
“留这里。”
“留在这里好,亲伯伯,他会疼你如亲女儿的。”
……
乔伊赶来昭月房里是许久之后了,这回她房门没锁,她等着他们来。明晨即分别,有什么话妇人必然会告诉男人们,所以她在房里等。乍听男人敲门时就将集邮册藏到被窝里,心绪也还平静,除了眼睛有点红。
乔伊的表情与平时大不相同,眼睛是红的。伏到男人肩头,昭月紧紧低头,因眼前站着池门城。这一回,终于是自己先知道了,终于也有他不知道的事。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家里从来没有提起这件事……”乔伊絮絮的。是没想到,没想到方佩蓉
心思不是一般的密,在诱引自己时仍将这桩秘密守得那么紧。他低看了她。
“没有关系,那是上一辈的事,你不要放心上。”
是,在努力不放心上。头上落了男人的掌,拇指触到耳珠,感觉得出那是谁的手,一挣,那手移开。
“我是先苦后甜,她却是先甘后苦,对她不公平……”因头低垂,有泪直直砸落,融到被面消失
不见。
“要为你父母亲高兴,他们那么相爱。要为他们高兴明白吗?”
方佩蓉静悄悄站在门口,睨着房里的人们,暗里一嗤,看不下去。都以为曼殊是殉情呢,要不是章伯修,最难过的日子都坚持生下孩子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寻死。要说,他们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譬如,陈昭月真正的名字,譬如章伯修与陈曼殊那些事。某些事,除了她,确实没有第二人知道。
曼殊在女儿将要降世时才一心求死,嘱托写在纸上,攥在手里,等同于遗嘱,上面留了个号码,是乔伊住处的。
“小兰,联系乔伊。西湄是仲鹤的孩子,谁都可以抚养,除了章伯修!”
留给女佣的遗嘱恰由方佩蓉看到了,算天意。会写下这样的遗嘱,还能因为什么呢?章伯修,一面许诺要娶方佩蓉,一面敢去动陈曼殊,就因仲鹤半年前已死。而陈曼殊,谁不联系,就仗着乔伊喜欢她,选择了乔伊!那遗嘱自然只有方佩蓉看过。
要不是那份遗嘱谁能发现当时曼殊不是沉睡,而是昏迷,她吞服了旁边一整瓶安眠药,婴儿倒是睡得很恬适。女佣不料自己去煲汤做饭的空当女主人就发生这样的事,亟求方佩蓉将人送去医院。方佩蓉厉斥:“人都死了还往医院送谁要收!”
女佣不甘心,亲手去摸鼻息,非常微弱。方佩蓉冷笑:“她吃的可是一整瓶安眠药,人最虚弱的时候吃下这种东西还能活?”忽而又斥:“人在你手上死掉看你怎么说!你要不要命,把人伺候成这样!伯少回来非杀了你不可!”
女佣顿时乱了分寸,抱住床上女子大哭。
“蠢货,哭有什么用!这个孩子看起来也没气的样子,在伯少回来之前把它处理掉。”
女佣去抱婴儿,战战兢兢:“小姐,孩子呼吸很正常……”
方佩蓉难得地没有怒,只凝着曼殊幽幽说:“你伯少要的是陈曼殊,可不是别的男人的种。留着她,要他看了恨吗,你以为他会感激你?看他会不会放过你!”
“那,怎么处理……”
突然而至的一巴掌扇得女佣晕头转向。怎么处理,这么简单的事要十七岁的方佩蓉来教?女佣不敢吭声,连哭都不敢,抱着女婴落荒而逃,跑到门口终于又哭:“小,小姐,那伯少回来怎么对他解释呢?”
方佩蓉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不答话,只是转身对着门口的女子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她活剐。“章伯修怎么找了你这么个蠢货回来。怎么说我自有主张!”
女佣再不敢问,要迈步的当儿方佩蓉却叫住她。“是男是女?”
“是个女孩儿。”女佣欲走回来让她看一眼,方佩蓉只厉目瞪她:“皱巴巴的死尸让我看!”
在方佩蓉面前胆小而啰嗦的女佣终于跑了,她章伯修有多残酷,但曼殊小姐的女儿终究不忍弄死,只将她裹成一团,怀中塞了一纸条,写上“陈西湄”,又担心陈西湄这个名太显眼,重写了一张,只注了一个“陈”。跑到外面找到大马路等面包车,上了车将包裹往座位下一丢,没一会儿即下车,丢下的包裹谁都没留意,而那车是从方城开往连阜……
作者有话要说:瓶颈期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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