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乱无比,杂而无章。
寂静的小巷,喧嚣的夜市,噪杂的人群,纷乱的刀光……
有狂妄的冷笑,也有痛苦的哀嚎,有拳脚相撞的闷响,也有棍棒交击的尖
鸣……
终于,我看到了血。
殷红的血,喷涌如柱。
而血的后面,是一张因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
我尖叫着坐了起来,额头已渗满了冷汗。
从小到大,我一直晕血。
自己尖叫的同时,我还听到了另一声的尖叫。不是回音,它就来自我的右
手边。
我转过头,吃惊地看着美涵,嘴也开始变得有些结巴:“美涵?你,你怎么
也……在啊?”
“厄……”她微微一愣,好象很难解释的样子。
然后她很愤怒地拍了我的头:“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睡个觉都不老实,没
事鬼叫什么啊?”
果然是个天才,连文文的蛮不讲理居然都可以运用自如。
我委屈地跟她解释说:“不能完全怪我啊?我又不知道你在这……”我突然找回了事情的重心,咄咄逼人地瞪着她问:“对啊,你怎么会在这?我不是锁了门了吗?”
美涵的表情像是被馒头噎到似的,脑子里飞速搜索着从小到大所有学到或者是看到的能帮助编谎的词语。
我的目光突然督到了她不停挥舞着的手中的眉笔。
可能是警匪片看多了,我从不会错过现场的任何蛛丝马迹(当然,仅限于我能一眼看到的)。于是我死死盯着她手里的“证物”的同时,声音有够专业地冷冷质问:“老实交代,这是什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惊慌的手愚蠢地暴露了“作案凶器”。
于是惊呼一声,把手藏在了背后。
看来她根本没听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么平实易懂的道理。于是乎,一向以乐善好施著称的我权威地向她重述了一遍。
然后她又一次向我重复了那个经典的字眼——厄——
我笑了,百分之五十是因为她惊慌失措时的可笑样子。
另外的百分之五十,是因为我已经认为我明白了她之前的动作。
“哦,知道了,你是在画……”
“没有没有,”她迫不及待地打断我的推测:“我没有。”
容易心虚的人千万不要做贼,这是在此对心有邪念的人们的一句忠告。因为你虚着的心迟早被恐惧或者紧张或者刻意到过度的放松所填满,就好象现在一直重复着对我说“我没有”的美涵一样,她其实忘了,喝醉的人通常会对人说“我没醉”。
我轻轻地笑:“还说没有,你当我是瞎子啊?画就画,干嘛不敢承认啊?”
“你看见了?怎么可能会看见呢?”美涵把眉头皱得几乎夹支香烟不成问题。
我无奈地帮她解开疑惑:“颜色那么重,看不见才怪。”
“那……那也不一定是我画的啊!”
美涵举起右手,摆出一副对天发誓的姿态。
我平静地看着她问:“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是鬼啊?”
“恩恩,可能可能。”她把头点得虎虎生风,直到看到我愤怒的眼神才恍然大悟似的跟我说:“啊,我知道了,你梦游对不对?就知道是你自己画的,梦游嘛,正常,不用自卑……”
“停!”我没好气地做了个手势:“真受不了你,画就画嘛,不承认也不用给我乱添症状啊?谁画的又没那么重要,擦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美涵莫名其妙地吐了口气,冲我呵呵地傻笑半天:“对哦,擦掉不就没事了?”
我笑着瞪了她一眼:“你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可爱。”
我把手伸到她额头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手也正在朝我这边伸来,我手腕一挥,温柔间抹掉了她额头的那道笔痕。
“不就是化个妆嘛,何必掩饰呢?恐龙化妆那是为了天下苍生不被吓死,你应该感到自己的伟大才对嘛!”
她并没有对我的诙谐产生任何反应,只是问了个让我一时无法领悟的问题:“你看到的是我脸上的颜色啊?”
我无奈地把视线拉向别的地方:“要不然呢?难道看我自己啊?我脸上有东西吗?”不知道假设我没有把视线移开的话,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用眼睛对她非礼。因为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妖孽。
这只妖孽跟电影里演得丝毫没什么区别,连表达喜悦的方式似乎也都是一模一样——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苹果,把胸部挺得能托住一只足球,然后忽略掉会不会让噪声污染超标的顾虑,放声狂笑……
“哈哈,你脸上当然没有东西了。你那张脸啊,干净得跟我家马桶似的,走啦,快点,陪我上网。”
我不得不说的是,我们伟大的语言已经被她非礼甚至弓虽暴了。
我不悦地翻了个白眼:“你倒不如直接把我这脸给毁了。反正也不把它当脸看。”
“好嘛好嘛,我形容错了还不行吗?拜托你赶快起来吧,时间不早了,陪我去上网……”美涵拼命把我往床下硬拽的时候应该忘了我没穿衣服的事实,所以她此刻正红着脸呆呆地愣着。
我无可厚非地把手交叉在胸前:“还没欣赏够啊?”
她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随便发呆的地方,于是摆出一副“本姑娘什么世面没经历过”的表情看着我说:“你以为你是米开朗基罗手下的大卫啊?”
这次换我发呆了。我嫉妒地回忆着大卫身上究竟有什么是比我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