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直径两米的光环从保罗的脚踝处先后凭空浮现。
第一道布满各种复杂勾连的魔法符文,如海浪般波澜涌动,并迅速扩大开去,将在场的六个人全部圈在其中。除了女僵尸法师,剩下的每一个人在被圈进的一刹那,光环表面的无数符文如同被磁石所吸,一下涌到身边,附在体表,闪烁几次后消失无踪。
看着那些符文没入身体,列尼感到状态尽复,赶路消耗的体力、精力,维持小法术流失的魔力无一不恢复到了最佳状态。而且这种恢复很快就超越了他的等阶,初级法师、高阶伏魔法式的境界之门纷纷梦幻般地开启。
第二道自浮现的一刻起便散发出惊人的炙热。
火红的烈焰呈锁链状首尾相连,循着光环的轨道流动不息,不断有脱节而出的链环化作火舌从环面吐出、舔舐着虚空。
五秒后,光环突地消弭,下一刻竟跨越了数米的距离环绕着女僵尸法师闪现。低沉的冷哼瞬间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那道绿影到哪里,光环就跟到哪里,生生地摆脱不得。
最后一道没有扩大,也没有瞬移,默默地自下而上盘旋升腾,直至保罗的胸臆间停下,将一圈又一圈圣洁的白光播散出去。
保罗立于层层叠叠的白光中,左剑拄地,右手对着胸前的光环戳戳点点,不时凝印低语,如同在操作一架精密的机械。
忽地,四点钟方向的环面剧烈波动起来,白光异常耀眼。保罗头也不回,右手后甩,法印在光芒中凝结、释放、消散,叫人难以辨认。波动平息,白光减淡,只有罗西冷冷地朝着侧前方的一颗大树扫了一眼,把剑鞘Сhā在右脚边的土中,一抖手中的“断雨”,数朵剑花从刃锋滑落。
“嘭!”一个不合时宜的笨重响声。
罗西诧异地看到了一个大包袱。这不是自离开小镇起列尼老背在身后、睡觉时当枕头用的那包东西吗?一路上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它歪伏在地,还把地面砸了个不小的坑。
身旁的列尼则毫无征兆地矮下去半截。他正半蹲着,睁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开始干一系列同样不合时宜的事。
先是扶着左腿一ρi股坐到地上,溅得满身满脸的泥水,居然还笑着。接着一反平日慢吞吞的性格,双手像变戏法一样打开面前的大包袱,那速度跟罗西拔剑有的一拼。然后,时间,对某个人来说,停止了。
列尼扬在半空的双手慢慢缩回,瞳孔聚成了一点,很静,很安详,数米外的战斗仿佛并不存在,甚至连教廷和亡灵绵延两千年的仇恨也不在话下,什么都比不上褪下包裹的那件东西——
晶莹,平滑,彻骨之寒,如一口刚好放得下婴儿体躯的冰棺。
世上有许多事物是相对的,比如寒冷和温暖。
当列尼重新伸出双手抚上棺盖,就像每一次发生的那样,寒冷在一瞬间化成了温暖,温暖似母亲的怀抱,温暖如故乡的热土。
接下来该做什么,列尼似乎彻底忘却了。
那双手一动不动地覆于棺盖之上,在茫茫雨雾的笼罩下,任时间从指缝中默默地流去。
“咦,啧啧,这样子够傻,不过我喜欢。”
“你喜欢,你是不懂才对。这叫‘痴’,不是‘傻’。”
小魔法学徒的举动传递出莫名的氛围。尽管各人的理解不同,但无一不深受感染。
“在力量之外,自有能打动人、驱策人的泉源所在,比如……”借助圣光之环的视野法术,周围所有人的一颦一笑都在观察掌控之中,保罗无需回身四顾。待贾克林和汉森的对白传至耳畔之际,他也自言自语着,不曾说完便朝着斯塔夫村的方向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罗西没有说话。他只看了看列尼,再看了看“断雨”,眼眸里别样的光芒一闪即逝。
雨越下越小。雾气濛濛,在这样的季节并不多见。潮湿芬芳的泥土花草气息弥漫在林间,几乎谁也不会去留意一股似花非花的味道夹杂其中,向四周暗暗扩散。
冰棺已启。一本褐色封皮的老旧魔法书躺在里面,与它的容器的华美做工相比,十分不搭调。奇怪的是,再大的雨滴落到无盖的冰棺上方,都像碰上了障碍物,顺着虚空中无形的边沿滚落,那边沿的弧度宛如一顶撑开的伞。
吟出几句简短的咒语,列尼的手便探入棺内,捧出了魔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