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东人,家住荣成县的天尽头。一琼,你知道什么是天尽头吗?”
夏一琼摇摇头,说:“什么是天尽头?”
“就是天的尽头。”
“天哪里有尽头?无限的空间和事件才组成了宇宙。”
“就是江河入海的地方,传说如果是皇上到了那个地方就会遭殃。秦始皇当年到了那里,还留下石碑,回来路上就病倒了,死在山东德州。”
夏一琼疑惑地问:“这有点迷信吧?”
“信不信由你,迷信、迷信,迷迷糊糊就信了。我父亲是县城里的修鞋匠,只雇了一个小伙计。”
夏一琼说:“哦,那算是小业主。什么鞋都修吗?”
肖克点点头。
夏一琼又问:“那女人穿的绣花鞋呢?”
肖克说:“应该能修。”
夏一琼又问:“高跟鞋呢?”
肖克笑了笑,“那是个穷地方,哪里有时髦女人穿的高跟鞋?没有时髦女人,一般都是穷苦人,平底鞋,老头鞋,一般都是布鞋,连皮鞋都很少见。龙飞是浙江人,南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我们那地方穷,靠着海,连空气里都是海腥味儿,咸咸的。我八岁那年,父亲给一个日本军官修理马靴,最后在马靴上不小心淌了几滴汗。那个日本军官不由分说,照着我父亲胸口狠狠踢了一脚,我父亲回家后不久就断气了。以后后妈拉扯我长大,后妈毕竟是后妈,有一次过年,我没有钱买鞭炮,就到富人家门前捡放过的花炮。我把几个花炮放到兜里,回到家,没想到那些放过的花炮,有的还有火星,烧了起来,我穿的小棉袄冒起了火。后妈朝我身上泼了一桶水,才把火扑灭。后妈拿起炉台上烧红的火筷子,朝我的后背戳了一下,至今还理由伤疤……”
夏一琼说:“我看看。”
肖克撩起后衣襟,在他的后背果然有一个碗口大的伤疤。
“真可怜。”夏一琼叹道。
“建国后,我考进了公安学校,毕业后当了一名公安人员。”
“你后妈还在吗?”
“她在1956年得病死了,她也不容易,她是一个屠夫的独生女儿,屠夫酗酒死了,她就嫁给了我的父亲,那时我的母亲因为难产,死了有两年了。我把后妈埋在父亲的坟旁边,左边是我母亲的坟,右边是她的坟。”
“你也是尽了心了,你真是个苦出身。”夏一琼又给他斟满酒。
肖克举着酒杯,“一琼,老龙缓过来,我比谁都高兴。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亲密战友。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老龙待我不错,把我当兄弟,我也把他当大哥。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没有多少文化,不像老龙肚子里墨水多……”
夏一琼见他喝得有些多,于是劝道:“老肖,喝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
“见什么好?”肖克眼睛一瞪。
“我这刚喝了六成,我能喝,你信不?我喝的酒都从脚底下流出来了。”说着,肖克脱下鞋,只见他的袜子都湿透了,泛出一阵阵异常的味道。
夏一琼耸了耸鼻子。
肖克笑道:“有味吧?对不住了,我这是汗脚。”他穿好鞋,又端起酒瓶。
夏一琼去夺酒瓶,肖克摇晃一下,酒瓶被她夺过去。
“我没有醉……今儿个高兴,高兴,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肖克摇摇晃晃,唱起了俄罗斯民歌《三套车》。
夏一琼扶住肖克,把他扶出门,朝后院走来。
“哇”,肖克嘴一张,胃里的食物残渣吐在了夏一琼的身上。
夏一琼忍住了,她一步步把肖克扶回后院的房间,扶到床上。她找来脸盆、毛巾,帮助肖克收拾干净,然后来到厨房,在灶上烧了一锅开水,在浴室里的大木盆里兑好温水,然后褪尽衣物,跳进木盆洗浴。
这时她才感到一阵放松,温热的水扑到她的身上,暖融融的。她用沾满香皂沫的毛巾在身上轻轻地擦拭着……
忽然,停电了,一股凉风袭了进来。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猛然间她被一个男人抱住。
.tt××xt×小×说××天×堂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