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县医院大门口,太阳向我猛扑过来,我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晕倒过去。我模模糊糊地摸了回去,靠在墙上。我的眼里已是乱七八糟,感觉塞满了稻壳。我刚滴过眼药水的瞳孔尚处于扩散状态,受不了强光的刺激。我靠在墙上,像瞎子一样不能走动。我突然想,假如有一天眼睛真瞎了,我该怎么办,去死?还是去拖累别人?我沮丧地靠在墙上,如果去死家人怎办。我真想怒叱上苍,为什么要让我变成残疾,可是这里人声太闹,就是骂,上苍就来必听得见。
我仿佛觉得自己成了世界的孤儿,一个人孤零零的,上医院差点晕倒,身边都没个人扶下。我仍沮丧地靠在墙上,我的耳畔响着刚才医生话语:“你的双眼已有严重的玻璃体浑浊和视网膜色素变性;左眼2400度,右视力3000;左眼光感尚存,右眼光感微弱……”此刻的我真想去死,反正已是废人一个,只会拖累别人的废人,可我实在不想死,我才19岁,还没有尝到应有的生活。可我又能干些什么呢,我一次一次问自己,我不知道。我又一次次逼问自己为什么要活呢,对于一个已被宣判为残疾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靠着,我不想听见来往的人指着我说是不是瞎子。我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厚厚的沉沉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然后缓缓地睁开,光线又凶猛地向我扑了过来,我再一次靠在墙上。我的心在哭说:“妈妈,你为什么要生我养我,让我来到人间受尽磨难。”我倔强的性格怎能受得了别人的指说,我将右手举到眼上,遮挡着上苍洒下的毒辣的光线。我畏惧而担心地缓缓缓缓拉上眼皮,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我摸着躲进了路边的IC卡电话架下,面朝机盘,双眼疼痛地紧闭着。这样人家大概会认为我在打电话,我想。没静一会儿,我又想起了医生对我的忠告:“你应该回家好好地呆着,书你不用念了,反正没有哪个大学会收你这样的学生,太危险了,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出问题;我劝你还是回家开个店什么的,如果你自己能照顾自己都是命好。”眼缝已挤出了两粒冰冷的泪,以前,我还以为我再也不可能流泪,我还以为我的泪在童年流完了。
叮叮叮几声清脆的铃声传了过来。那是算命先生的铜铃,我告诉自己。然后,我睁开眼睛,架下的光线不是很强,我顺声望去,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在用棍子探着过马路,朝这边摸来。
我吃力地撑看眼皮跑到了算命先生的跟前,准备开口跟他说话,问他为什么不去死,但我问不出口。我又沮丧地躲进了电话架,我警告自己不允许有死的念头,必须好好地活着,坚强的活着。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我的爸妈和姐姐,还有我热爱的文学,我告诉自己。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像那篇故事里的军人杰一样,我必须想方设法与童思宇疏远,我不能自私地拖累着她,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孩,应该享有人间最大的幸福。
回到教室,我将那些被学习资料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诗集统统翻了出来。
“嗳,你今天不上课,哪去了?也不跟人家说一声,你知道我是多么担心吗。”童思宇跑过来,很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还有闲功夫看诗,你不想考大学了!你的眼镜好好的,怎么突然换啦?”
我看了童思宇一眼,目光又移到了诗上,我什么也没说。我的目光越过镜框,看见她的头在伤心的摆着,嘴唇哆嗦着抖了几下,尔后,她转身走了,伤心地走了,永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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