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歌猛地睁开眼,眼眸里折射出狠厉的目光来,手条件反射般地扣住夏小竹的喉,见是夏小竹,脸色竟是惊吓,季长歌猛地放开手,刚准备说话,可刚一开口,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刚刚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的动作也太过剧烈了些,他的身体哪里承受得起。
夏小竹立马反应过来,半扶着季长歌的身体,轻拍着他的背,而后在他的身后垫下枕头,让他靠在上面,季长歌侧过头,抚上夏小竹喉间青紫的印记,既疼惜又自责,问道:“疼吗?”
夏小竹摇摇头,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疼!”
“瞎说,都破皮了,怎会不疼!”
夏小竹依旧摇头,看着季长歌,低低地问道:“大哥·你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什么?”
“睡不好,吃不好·随时警惕着别人的暗算,就是在睡梦中都绷紧了身体,是这样吗?”夏小竹闭上眼想着那样的情景,突然觉得好可怕,连好好地睡上一觉都成了一种奢侈,突然觉得,她自己的经历比起季长歌来根本算不得什么,至少她这些年来·衣食无忧,不会时时刻刻担心下一刻是否会被人暗害,即使在那流浪的半年里·都不曾受过什么苦。
季长歌轻笑一声,默默夏小竹的脑袋,“别担心,习惯就好!”
夏小竹突然觉得异常的心酸,他习惯这样的生活,警戒已经变成了本能·在这之前,他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余光瞥见床头还在冒着热气的药,夏小竹这才想起叫醒季长歌是为何,立马端了过来,递到季长歌的面前:“大哥,喝药吧!”
季长歌接过药碗,放在嘴边,突然皱起眉头,问道:“怎么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夏小竹心中猛地一跳·掩饰性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就是药的苦味吗?哪里有怪怪的味道?快喝吧,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季长歌有些疑惑·要是在平时,他要是发现了不对劲,定是会将药检查一番的,毕竟下毒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了·只是这药是夏小竹端来的,他不会去怀疑。
端起药·仰起头,一口气将药喝下,药流过舌尖,若先前只是疑惑,那现在就是肯定的,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都对血液非常的敏感,刚刚那药里,血腥味虽然淡得可以忽略不计,但他可以确定,药里面加了血。
“这药里怎么会有血?”
夏小竹一惊,脑子里想了又想,眼睛也不敢直视季长歌的眼,往旁边瞟去,而后说道:“应该是鸡血鸭血的吧,毕竟鸡汤那么补,加点鸡血什么的也无可厚非吧!”
季长歌轻叹一声,无奈地放下药碗,点点夏小竹的额头:“你忘啦,这是在军营,哪里有活鸡活鸭,说吧,药里面怎么会有血!”
“我不知道!”
夏小竹挺了挺身子,大有一副我就是不知道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季长歌轻笑一声,可马上,笑声僵在了嘴角,他猛地想起,夏小竹才受过伤不足几个时辰,当时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这时候已经能走能跳,还能煎药,那么她的恢复力到底恐怖到了何种程度,并且,她会不会因为这恐怖的恢复力而滴血加入他的药?
当下,季长歌立马拉过夏小竹的手,仔细的检查着,想要从上面看出什么来,可夏小竹当时割下的伤口本来就不深,再加上她的手也不是特别的干净,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出来,夏小竹有些心虚,怎么可能乖乖地任他抓着手,迅速地将手缩了回来,理直气壮地说道:“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像什么样子!”
闻言,季长歌笑道:“就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哪里算得上大男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罢了!”
“我哪里小了,我都可以成亲了!”夏小竹想也不想地大声地反驳着,可马上,夏小竹又沉默了下来,是啊,她已经可以成亲了,只不过人家不要她罢了!
“成亲?”季长歌皱起了眉头,脑海中想象着夏小竹穿着大红的喜服迎娶别的女子的情景,他发现,他根本无法接受,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沉了下来,“你想要成亲?”
季长歌的声音有些压抑,心中似有一头野兽被压制着,紧盯着夏小竹,似乎只要她回答是,那头野兽便会冲破牢笼疯狂地撕咬周围的生物
夏小竹低着头,看不见尊长歌的脸色,搅动着手指:“年纪到了,谁不想成亲呢,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对我好而已!”
“我会对你好,只对你好,所以——-”别成亲!
夏小竹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季长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鼻子忽然有些酸,这么多年来,她求的不过是有人对她说这么一句话而已。
夏小竹冲动地想要答应下来,可马上,她一张脸又变得黯然起来,她怎么有资格,不说身份上配不配上的问题,就是在这靠实力说话的军营里,她都只是一个拖累,她必须离开,她不能让将军在国家与她之间做出残忍的选择。
“你不信?”
见夏小竹一直不吭声,季长歌有些急了,拉住夏小竹的手,郑重地说道:“我季长歌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但只要我许下了,就一定会做到!”
他不知道为何会不愿夏小竹成亲,他不知道为何忍受不了她可能会像这般照顾其他人,更加不知道在看见她时心里那股悸动是什么原因,他只知道,他想对她好,他想她留在他身边,一辈子!纟
名门小丫鬟 第087章 我守着你!T 酒几觞
夏小竹湿了眼眶,低下头,小声地问道:“如果,有一天被敌人掳了去,威胁你弃城投降你会怎么做?”
突然之间,夏小竹很想听听这答案,至少在离开以后,她不会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整个世界给遗弃了。
帐篷里变得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季长歌沉默良久,才开口答道:“我不会弃城投降,并且为了你不受敌军折磨,我会杀了你,国家生养了我,我不能在国家危难之时背信弃义地为了私情而背叛于它,可我同样也答应过,不会抛下你,所以,杀了你之后,我会倾尽我毕生所有的力量去摧毁敌国,到时候再随你而来,只是那时候,在黄泉路上,只求你慢一点,等等我!”
闻言,夏小竹猛地站起身,压制着心中的哽咽,大吼道:“我不想死,不想等,所以我不愿意!”
说罢,夏小竹立马冲出了帐篷,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蹲下身子大哭了起来,其实她是愿意的,她这般命贱,到死之时,还有人惦念着她,她知足了,只是,大哥是将军,命那么珍贵,怎能轻言生死,而且他的死又会让多少人绝望,让多少人悲戚恸哭,她娘总说,活着便是希望!
她想,她真的很懦弱,最近好像总是哭,她刚刚拒绝了他,会被厌弃的吧!
哭过之后,夏小竹擦了擦眼泪,眼睛有些红肿,手触摸着额头,好像额头的温度更高了,站起身·脑袋有些眩晕,看着周围的景象·阴沉沉的天空好似化作了一个魔鬼想要将她吞噬,周边的景物开始扭曲,对着她张牙舞爪,那样的狰狞。
夏小竹惊惧过后便是迷茫,眼神空洞涣散,她上午杀人了,是冤魂来向她索命了吧!
接着,夏小竹的视线越来越黑·最后一个不稳,晕倒在了广场之上,意识消失前她还在想·就这样吧,再也不醒来,不用面对生离死别,不用明明难过地想要陪陪他却不得不离开,不用看到他被拒绝时失望的眼神,不会被掳走成为大哥的威胁·就这样吧,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
似乎,她永远都是一个懦弱的逃避者。
再次醒来,还是一成不变的帐篷,夏小竹忽然有些遗憾,她从小体质就差,为何在那样的高烧下还能活下来呢!
只是,想着还需要人照顾的季长歌,夏小竹又觉得自己怎么能死呢·坐起身,看着床边放着一碗快要冷掉的药,端起来放在鼻间闻了闻·很熟悉的味道,在很久以前,她经常会喝的药。
将药一口而尽,药有些苦·喝下去之后,许久未进食的胃在不断地抗议·有点痉挛,只是这时候不是用饭时间,军营里本就缺粮,食物是不可能有剩的,即使再饿,也能忍着。
起了床,刚想出帐篷季长歌那里的情况怎样了,她生病昏迷的情况他又知不知道了,知道不知会怎样的担心!
只是,夏小竹的脸又黯然了下来,她拒绝了他,他还会再担心她吗?
撩起门帘,刚想出去,可就在这时,那名曾喂过她毒药的军医同时走了进来,看着她起身又到处乱走,皱起眉头,极为的不悦。
“身体不好,就别到处乱转,你的身体已经脆弱得经不起再一次这样的折腾,到时候,你纵有强悍的恢复力也无济于事,你生病的事,将军还不知道,你想死我不反对,只是请你别死在军营里,也别让将军知道你身死的情况!”
说罢,军医将手中的烙饼塞到夏小竹的手里,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夏小竹看着手中的烙饼,看着军医远去的身影,突然觉得,天下间,谁又会是绝对的坏人呢!
烙饼有些冷硬,夏小竹费了好些力气才把它吞咽下去,喝下一口热水,这才感觉自己好受了许多,找准季长歌帐篷的方向,走了过去,可真到了帐篷面前,想要急切见到他的心又突然变得胆怯起来,抿着唇,挣扎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季长歌依旧在睡觉,夏小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安安静静地坐下,守着他。
他在睡觉时都充满了警惕,可若是她守在一边,他应该会睡得好一些吧。
季长歌的睡眠并不沉,在夏小竹靠近时,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看着她,突然开口说道:“你不愿意也不要紧,我依旧会对你好,只是,你恐怕不能成亲了!”
“嗯!”
“你被敌人掳走时,我虽然不能救你,但我会保护你不被敌人掳走!”
“嗯!”
“你不想死不想等,也没关系,若有可能,谁也不想死,谁也不想去等待,只是,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让你好好活着,不让你受委屈受伤害!”
“嗯!”
夏小竹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又有了一丝哽咽,背对过身,不让他发现她的异样,只是她的眼睛从进帐篷之时,就一直红肿着,那是只有在大哭过才会有过的情况,季长歌又怎么可能没看到,只是他未点破罢了。
“你好好休息吧,受了伤好好休息才会好得快,我会守着你,你不用担心在睡梦中就会被人刺杀掉,不用绷紧了身体使自己得不到好的休息,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你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季长歌微微笑了起来,让他刚毅的脸颊染上一股柔和,轻轻应道:“好!”
少顷,夏小竹听见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这才缓缓转过身子来,凝视着他的脸庞,看着看着,神差鬼使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的脸,可马上,夏小竹又缩了回来,头扭向一边,不能碰,碰了便会不舍,不舍之后,又怎狠得下心离开!
撩开衣袖,细白的手腕之上,露出一根陈旧的红绳,这根红绳是她娘亲手为她戴上,也是她身上唯一珍贵的东西,夏小竹将红绳取下,然后从被子下拿出季长歌的手,轻轻给他戴上。
大哥,从今以后,它会保佑你!纟
名门小丫鬟 第088章 再给我一天的时间T 酒几觞
看着旁边挂着的破损的衣服,想着军营里全是大男人,又有m会缝补,军队里物资紧缺,即使季长歌身为将军,也不可能衣服破了一个洞就换新的,以至于有些地方是凌乱地将破损的地方连在一起,有些地方干脆不管,任其坏掉。
夏小竹取出她那包袱里自带的针,拿出这些破掉的衣服,仔细地缝补起来,她只希望,身为将军的他能过得好一点,不用那么辛苦,他受那么多人狂热的崇拜,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背后的辛酸,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很多次徘徊在鬼门关前。
傍晚,有士兵将季长歌的药端了过来,夏小竹接过,用银针搅拌看见其并未变黑之后,而后,她背过身子,用银针朝着自己的手指狠狠扎了一下,然后挤压着手指朝药中滴入血液,可用针扎的伤口太小,血液只有几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夏小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狠下心,再次将银针刺了进去,而后往旁边一拉,指尖立马出现一条口子,血液涌了出来。
等弄好一切之后,夏小竹这才将药端到床头,轻声叫醒了季长歌,季长歌将药放在鼻间一闻,依旧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狐疑地看着夏小竹。
夏小竹被看得心虚,扭过头,说道:“别看我,这药送过来就是这样子了,就算有血腥味也不关我的事!”
话一刚说完,夏小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对方什么都还没说呢,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季长歌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放下药,拉过夏小竹的手·细细地查看着,午间的时候,因夏小竹缩手太快,没看清楚,这时候仔细地一瞧,很快便发现她左手的指腹有着两条细小的伤口,季长歌轻皱着眉头,从床头拿出药膏来轻轻为她抹上。
夏小竹看着低着头专注为她抹药的季长歌·因为视线角度的关系,她只能看见他的额头与头顶的发丝,或许是在边城这么多年·条件艰苦的缘故,这样看着他,略显沧桑,那是岁月沉淀下的痕迹。
“以后别这么傻,不说你的血有没有效果,就算能瞬间治好我的伤又如何·你这样如何能让我心安,你早上才受了伤,流失了大量的血液,这么割伤自己就不怕出事吗,你对自己怎么就这么狠得下心!”
夏小竹低下头,低声说着:“我只是想要你快些好起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要不会死就行,可你不一样·你是将军,敌军随时有可能进攻,若你还受着伤·怎么应敌,难道还像今天早上那样么?我那样笨,其实在战场上是成了你的累赘吧!”
“别这样想。”季长歌揉着夏小竹的脑袋,“虽然不会死·但会受伤,会痛·我会心疼,而敌军经过早上那一役,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攻,再次攻来时,我也已经痊愈了。”
“那万一呢,世间的事情哪有绝对,万一敌国内部出现什么变故必须在短时间结束战争,那时候,你该怎么办,那时候,你还有活路吗?”
季长歌轻轻地笑了起来,“哪有什么万一,作战就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若我不曾透彻地了解过敌军的情况,这五年来,我不知死了多少次,别担心,敌军不能奈何我!”
闻言,夏小竹这才点点头。
“从明天开始,我教你练武吧!”
“练武?”夏小竹惊愕地看着季长歇,怎么突然想起要教她练武了?
“虽然你年纪已经不小,成就不会太大,但你学一些拳脚功夫有一些自保能力也好,再加上你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学成以后若遇到什么意外,也好有所反应,毕竟刀剑无眼!”
“好!”
在这一个好字之后,次日,夏小竹天还未亮就起床,服侍着季长歌喝完药吃过早点后,便按照着季长歌的指示进行武功的入门练习,练习很苦,天气很冷,可回到帐篷时都汗湿了衣衫,晚上睡觉时,整个身子都酸痛得厉害,根本无法入睡。
季长歌似乎极为清楚她的情况,到晚上时,来到她的床边,替她揉捏着各个茓位,这样一来,夏小竹轻松不少,开始的时候,夏小竹原本是不肯的,毕竟他还有伤在身,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但季长歌也不说话进行劝解,只是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一副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模样。
夏小竹有些无奈,英明神武的将军什么时候也开始耍无赖了?
夏小竹的耐性终究是不如季长歌,还有个很大的原因是她心疼他的伤,长时间这么站着对他的伤的恢复极为的不利,她有股错觉,她若是不答应,他是不是会这么站一晚上!
如此过了小半月,夏小竹很努力地在学武,很努力地在珍惜和季长歌在一起的日子,几乎忘记了离开的事,她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奢望地想着,若她足够强,是不是就能留在他身边,是不是就没了被敌军掳走的威胁,可奢想永远只能是奢想。
这天,她去伙房为季长歌煎药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夏小竹抬起头,看着来人,脸色一白,端着碗的手也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该来的还是要来,不是吗?
“将军的伤已无大碍,也有了自理能力,你该走了!”军医面无表情地说着,冰冷的语气几乎冻得夏小竹只觉得整个人都几乎被冻住,看着身前已经煎好的药,想要将它从罐子里倒进碗里,却发现手僵硬地无法移动。
军医接过夏小竹手中的碗,将药倒上,边倒边说:“军队里有很多敌军的探子,这会恐怕早就知道了你的情况,因为你几乎时时刻刻呆在将军的身边,以至于敌军没有机会,但经过这么小半月的时间,敌军在那一次的战争也缓过了气,过不了多久便会再次展开攻击,所以,你该走了!”
夏小竹有些慌,“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你必须走!”
“一天,再给我一天时间,至少给我点时间给他道别!”夏小竹哀求着,恳切地望着军医,紧张地等待着属于她的判决。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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