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得水溶断断续续,说完这番话,一旁的雪雁始料不及,失声叫了出来,黛玉双颊微微泛红,更是震惊万分,眉梢眼角,满是无法置信之色。轻咬丹唇,黛玉勉力镇定下来,靥上泛出一抹笑纹,清凉如秋日的新月,不急不缓地道:“如此说来,当日湄郡主邀请我在北府住下,其缘故,便是因为这件事情了?”
水溶依旧临窗而立,竟连回头一顾的力气都没有,答道:“一方面,是因林姑娘性情、品格皆是独一无二,湄儿心里很是喜欢,另一方面,的确是因溶想代为询问林姑娘的心意。”
黛玉缓缓颔首,道:“原来如此,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明白了。
沉吟须臾,秀气的长眉轻轻一挑,随即淡然问道:“不过,我想再问王爷一声,倘若此时此刻,我回答说青梅竹马的情分,的确是极其美好的,那么,王爷意欲何为?”
听了这句话,水溶只觉得有一抹痛楚,从心里蔓延全身,窗外昏昏沉沉,入眼处夜色沉寂,无边无际,却都及不上他心底的哀凉。
静默许久,他终究还是合上眼睛,动唇道:“倘若林姑娘决意如此,溶自当竭尽全力,让林姑娘达成心愿,即便上奏折请陛下赐婚,也在所不惜。说完这些话,他扶着窗棱的手,已经透出丝丝青筋,身子微颤,却是痛得心、脏x肺、腑皆搐成一团,几乎不能呼吸。
迷离之际,听得黛玉,“咯”地一笑,如珠玉轻击,声音中却带着漠然之意:“我与北王爷,本是非亲非故,如今,北王爷却用心至斯,将一切都设想得周全妥当,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满心感谢,才算合情合理,但是,倘若我说了这样的话,便违逆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这样的事情,我不愿做,也不能做。”
听了这话,水溶倏然一惊,简直不制目信,立刻回头看向黛玉,声音中略带着一丝颤抖:“林姑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黛玉清浅而笑,眉目间染上一点冷意,声音亦渐次浅淡下来,仿佛秋日清晨飘渺的薄雾一般:“女子一生,的确如同花开花落,可是,北王爷可曾想过,宝玉当真是能惜花之人么?”
水溶本是极睿智聪明之人,见眼前的少女神色淡然,说起宝玉时,语气更是冷漠,如聚雪凝霜一般,略一思索,便已经明白,其实,虽然宝玉对她已经倾慕到了十分,她于宝玉,却是半点情愫也无nAd1(
事情如此峰回路转,水溶自是出乎意料,因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当两情相悦,这样的念头,其实不过是宝玉的臆想,林姑娘自身,并不曾持有这样的想法。念及此,心底深处,思绪复杂如麻,虽然有些为宝玉遗憾,但心底深处的叹息凄凉,却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释然,以及无穷无尽的欢喜和开心,止也止不住。
在他已经走过二十年的岁月里,哪怕承袭王位,得人景仰,哪怕在朝堂上春风得意,权倾天下,亦没有哪一刻,拥有过现在这样的心绪。深深凝啼着她,牢牢迫住她的身影,心上盈满蓬勃的喜悦,仿佛皓月当空,明珠流彩,于无底无尽的黑暗里,倏然照耀在他心上,更如暮春三月里,有一株一株的花村在他的眼前悠然绽放,开出无数的花朵。
心满意足,心花怒放,应是如此吧?
正欲展唇微笑之际,听得黛玉的声音徐缓传来,虽是依旧婉转悦耳,却带着丝丝漠然:“北王爷与宝玉,果然交情匪浅,连这样隐蔽的事情,都肯为他筹戈打算,只可惜我不识抬举,例真是辜负了王爷的美意。”说到这里,抬眸迎上水溶的目光,唇边的笑纹呵气可化,旋即道:“我是有话直说,倘若这些话让北王爷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也没有法子。”
见她眸色一清如水,语意柔婉,却是从容自若,毫无半点畏惧权势之意,水溶愕了须臾,不由自主地扬唇一笑,这个女子,当真又可爱又可敬。
想来,无论身处何地,无论面对什么人,她都是坦荡无私,心口如一,毫无半点掩饰之意nAd2(
这样的真性情,也许难见容于世俗,可是,倘若遇上性情之人,便会在一瞬间,看出她的美好,从此执着于心,再也不会忘却。
见自己这般直言不讳,水溶不怒反笑,眉宇间还隐约现出一抹喜悦之色来,黛玉心中极是惊愕,凝眉沉吟半晌,才启唇道:“今日之事,我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虽是可惜了王爷对宝玉的一片关切,但是,我仍旧希望,事情能够到此为止,不须再提起。”
伊人这番言语里,隐约透着不满和冷漠,水溶却是心中轻快无比,如饮了玉液琼浆一般,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应无道:“林姑娘之言,溶必定铭记于心,绝不敢忘。”说到这里,深深凝啼着黛玉,眸中柔情脉脉,随即温声道:“虽然知道姑娘不欲再提此事,但是,有一件事情,溶很想跟姑娘说清楚,请姑娘勉强一听。”
听了这话,黛玉脸上浮观出一丝疑惑,沉吟须臾,便颔首道:“王爷请说,我洗耳恭听。”
水溶点了点头,徐缓道来的话语,如暮春的三月温风,静静萦绕耳际:“溶有今日之举,并非是为了宝玉,相反,仅仅只为林姑娘而已。”
“溶并非粕涂无知之人,在此之前,溶已经明白,宝玉虽已年近及丁,却依旧懵懂钝真,以他这样的性情,必定难护林姑娘周全。”
“只是,当时宝玉说,他与林姑娘的情分,非他人不比,我便以为,姑娘心里的期盼,必定与宝玉,是一模一样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溶便觉得,倘若能让林姑娘达成心愿,让林姑娘长长久久留在自己亲人身边,今后的日子,姑娘必定能够开心一些,即便再出什么变故,倘若宝玉无法周全,溶便会从中斡旋,绝不会让姑娘受委屈。”
“事到如今,虽是忖度错了林姑娘的心意,让姑娘觉得堵心难受,但还请姑娘念在溶一片至诚的份上,原谅溶的冒昧唐突nAd3(”
说到这里,便向黛玉拱一拱手,眉宇之间温润如玉,隽着一片柔情和坦诚,让人觉得仿佛沐浴了一场春日的如丝细雨一般。
看着他的神情,听了这番解释,黛玉自是知道他绝不会欺骗自己,不由为之动容,心中的间隙、恼怒,在瞬间淡去,再也不见踪迹。
不过须臾功夫,黛玉便敛起衣袂,向水溶盈然一福,含着一缕深深的歉疚,婉声道:“原来北王爷所作所为,皆是在为我打算,刚才我一无所知,说了好些尖锐的话,实在对不住王爷。”
水溶摆了摆手,表示自已并不在意,噙着笑意道:“林姑娘不必说这样的话,此事本是溶有错在先,唐突了姑娘,何况,姑娘之言,皆合乎情理,毫无半点不妥之处。”
听了这般温雅的回答,黛玉轻抿唇角,笑靥如花:“王爷能这样想,我也能略微安心了。”
看着她清美的笑容,水溶又是一阵悸动,心中隐约生出一个念头,于宝玉,能够做的事情,他已经都做了。
过往如一梦,伊人心犹空。
何为护花意?不如以情牵。
而他自信,倘若能得到眼前佳人的芳心,以他的能力,必定能为她遮风挡雨,必定能够一心一意对待她,让她在世俗凡尘里,拥有一份平静却温馨的幸福。
也计,从今以后的日子,他应该坦诚一些,不必再刻意压抑自己的情感,而是如黛玉这般,做一个坦坦荡荡x心口如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