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轿车乘火车旅行并不是刘庆祥所向往的生活。也许,这种生活在他的青年时期就经历得太多,那时候,他总是陪同父母不停地迁移着。
他的青年时期是在平原上度过的,那是广袤的平原。母亲总是带他乘火车去看外婆,除此之外,那些年是他们家庭史上不断迁移的年代,父亲的工作不断地变换,起初,父亲在一座小镇上做教师,后来调到县城,后来又调到市、省城。那时候最方便的就是乘火车,他从小就嗅够了火车上的一切味道。从车厢中散出来的口腔和器官味、衣服味充斥着他的记忆。
这也许正是他在大学毕业之后寻找速度的原因,最自由的速度让他开始做起了汽车贸易,在三个男人中,他第一个拥有了轿车,后来谢雅斌和熊来在他的诱导之下,也在一年前买了轿车。
他之所以参加这次旅行生活,完全是由于无法割离好朋友的策划。他决定带自己正在热恋的女友去旅行,因为除此之外,他无法设想别的女人同自己结伴旅行。因为过去的女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有缘无分地与他散了伙。恋爱而无结局,似乎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只有进入了婚姻生活,才能确定爱的幕布终于合拢了。
他带着女友肖兰出现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时,隔得老远他就已经敏感地嗅到了青年时期嗅到的味道。然而,他竭力地抑制住这种味道进入他的呼吸道,进入他的胸腔。隔得老远,他就已经看到了谢雅斌旁边的女人和站在熊来旁边的女人。很显然,这是两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因此,他相信了谢雅斌和熊来恪守的规则,没有让女友和妻子成为女伴。不过,他认为,肖兰已经跟他建立了恋爱关系,并不意味着已经成为他长久和永恒的女友。
在这个世界,寻找永恒之梦已经不可能了。他眯着双眼,在三个男人中,只有他是单眼皮,眼睛很小,而且喜欢眯着双眼,当他眯着双眼时,眼睛变成了两条线,他眯着双眼审视着这个世界,而这样的姿态往往会显得幽默和松弛。
谢雅斌走在前面,此刻,已经进入月台,谢雅斌旁边的女人在三个女人中显得最为腼腆,也更为娇小年轻。从这种腼腆中可以看出她正期待着这次出发,同时期待着这次出发改变她的命运。
三个男人、三个女人结伴出发,并且采用了乘火车的方式。依照他们现在的能力,他们完全可以驱车旅行,何况这种方式很流行,汽车突然像流行歌曲和流行时装一样开始在这个国家风靡起来。
当汽车轮子代替脚步时,人们追寻着梦想,而旅途无疑是人们在有可能的身体局限之外划出来的一种梦想之旅;另一些人喜欢乘飞机,倏然之间就到达一个地点,倏然之间就改变了时间和地点。更多的人钟情于火车,因为这种交通工具在今天像旧照片、旧磁带、旧录像机、旧情歌一样流行起来,因为去乘坐一列火车,意味着把身体上的梦驱逐得更远,乘火车的人容易被火车轰鸣而出的那一刹那所缠住,仿佛被梦境所缠住一样。被咖啡屋的男主人公谢雅斌所虚构出的这趟旅行就是被莫名的梦境和露珠般的激|情所缠住的梦境。他似乎比别人更积极和主动一些。因为他负载着理念和梦境。
此刻,他走到最前面,女友跟在后面,之后是同样的场景:两个男人后面都跟着女友。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他们列队而行,进入了车厢内部,在这内部是陌生人的气息,交织着各种声音。当他们安置好了行李箱,认准自己的座位时,火车开始轰鸣起来,三个男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谢雅斌的脸上闪过一道明亮的色彩,因为火车终于准时出发了,这是他策划的旅行;熊来的脸上暧昧地闪过一种色彩,终于出现了机会,终于可以沿着火车铁轨而去,这是他早已企及的一种另类生活场景,其目的是为了隔离他开始已经乏味的婚姻生活;刘庆祥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抑制力,他也许正在抑制车厢内翻卷而上的味道。
三个男人、三个女人终于形成了一支旅行队伍,当火车在第二天黄昏到达目的地——海滩的旅馆时,他们感觉到了温暖的热带海水的咆哮声已经从不远处翻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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