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那不过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罢了,我可怜的孩子,你明明知道你们是永远也无法杀死野兽的,除非你打算将你们的种族彻底灭族,否则我便会一直存在,那样不是最好不过了吗?和我在一起,拥抱我吧,这样你们就彻底解脱了,开始狂欢派对吧!让我们一辈子享受好玩的娱乐活动!”
用来置放野猪头的木棍似乎压根就没穿透猪脑袋,那颗腐烂的黑漆漆的死猪头仿佛是悬浮在上方一样,不但能够自主的动作,而且还可以一边颤抖着一边朝我狞笑。蝇王吸吮着邪恶的夹杂苍蝇的黑暗气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在我的内心上划下永远愈合不能的伤口,不过它的手法并不卑劣,因为蝇王只是在告诉我现实罢了,让人无法否认的现实,这才是成为折磨人的刑具的关键。
为什么又会在这里碰见它?……
蝇王自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会议室的中央的那一天后,它就从未离开过,好像从此定居在了这里一样,每天都隐形着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直到必要的时候才肯现身;这才是最可怕的。蝇王毫不留情的将所有我们想逃避的现实,不加任何润色,就这么赤祼祼的摆放在人面前,逼迫我们去正视它。
连逃避本身都做不到其实是最可怕的现实。
“我会让他们来帮忙的!不管最后是要演《第十二夜》还是其他的什么节目,我和社长肯定会让他们来认真帮忙的!”
“啊哈哈哈哈……我可怜又可笑的孩子,你真的以为那些忠实遵循自身欲望的家伙们身上还存在着希望吗?哈哈哈哈!……他们无药可救!他们是我忠实的信徒!我们要一起唱歌、一起跳舞,我们要大肆的狂欢!没希望了!……”
“希望永远在人身上!你不能那么轻易的就否定一个人的价值!”
我像个努力和大人争辩的小孩子一样,没有耐性的冲着蝇王吼叫。我发狂的大吵大嚷,纵然我知道这样做没什么意义,本来小孩子就是绝不可能说赢大人的,更何况他们找理由的手段出神入化,无论出于怎样的劣境都能使用卑鄙的借口摆平一切;而蝇王,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借口了。它猖狂的咧嘴大笑,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喷出一股股难闻的臭水,整张面孔,包括脖子正在七窍流血,断裂的獠牙不小心刺入了上颚的皮肤,却毫不收敛,直接从嘴唇上方穿了过去,虽然它可能已经没有嘴唇了。
“你还在天真什么呢我可怜的孩子?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你拯救不了人啦!你难道连你自己两天没见到那个小姑娘的事情都忘了吗?哈哈!难道说你忘记了吗?我可怜的孩子,你已经可怜到可悲了。”
“唔!”
一瞬间我看见蝇王好像用苍蝇变出了两条虚拟的手臂,紧紧的扼住了我的喉咙,但是这并不是那天我和白之间的演戏。阴影制作的青筋跳动着乌青色的脉搏,忽地暴起,释放出超强的力道。我是真正的感觉到了窒息,非常奇怪这是由内之外的窒息,我的气管里似乎突然堵了什么东西,令我甚至连喘气都做不到。
对了,这并不是演戏……白她不在这里……
回想起前天发生的事,当时我和白恰好在表演《奥赛罗》的最后片头,却不幸被推门而入的指导老师清清楚楚看在了眼里。看到奥赛罗掐死苔丝狄蒙娜的动作,指导老师误认成是我想杀了白,或者是更为深度的畏亵儿童罪。结果,虽然事后有我和白、假定被告者和受害人二人双重的证词和解释,作证了当时我们只是在演戏而已;然而,老师还是为了避免白会有危险,采取了一些应对举措,所以自从那天开始,我杂工的部门里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指导老师把我和白隔离了开来,倒没有刻意声明让我们从此不要见面。
不过真的,想见到她真的是特别困难,我感觉老师估计是带她躲避着我一样,这两天我都没看到过白。实际上,光是这样还好,现在孩子们的团体里正流传着“白因惹志愿者发怒而差点被杀死”的绯闻,这导致她再一次成为了孩子们谈论的话题的中心,上次刚刚建立好的一点成就,竟然因为一次误会,全部化为了泡影。
白又重新回到了当初那个不受待见的白。我是因为无时不担心着她的缘故,面对蝇王才会什么驳论都说不出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对不对?我可怜的孩子,你其实也一早就了然了对吧?你永远都无法彻底根治根植在那个小姑娘身上的诅咒!因为就算是你也背负着诅咒,永无止境的诅咒,你和那个顽固不化的文学天使是一类的人!你们是身负着根源诅咒的人!没错吧,我可怜的孩子。让我来告诉你,只有我的同伴们,他们身上才会没有诅咒!只有跟我一起娱乐的人类,只有他们可以免受痛苦!明白了吗,我可怜的孩子。”
当蝇王冲着我大笑的时候,我就自知自己的力量太小,不可能战胜它;于是我放弃抵抗,闭上嘴巴,默默承受着蝇王的嘲笑坐了下来,因为下肢仿佛是瘫痪了一样软弱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一想到当面对未来不容乐观的处境时,我就会像这样变成一个什么都做不成的残废,绝望的死灰立刻涂上了我的面颊。
“对!没错!这样就对了!我亲爱的、可怜的孩子。熟视无睹,放下抵抗的双手,乖乖地做回一个冷眼旁观的评论家吧。对,你自己清楚的,你太过弱小,你太过天真,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对!什么都改变不了不是吗?所以为什么还要何苦为难自己?你明明知道这般做只会受伤的不是吗?太傻了!太傻了我可怜的孩子!对,好歹你在我彻底生气之前决定退缩了,你如果真的答应我从此就此隐去,你知道吗?我甚至会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派对!对,没错!一起来狂欢!”
我感觉蝇王好像已经漂浮到了我身边,它黑洞般的大嘴扩张到了一个根本不能达到的弧度,脸贴脸的朝着我大笑;然而我却没选择躲开,任由它将我的头整个吞下,接着是身子,任由让腐朽的液体逐渐将我吞噬。苍蝇们在蝇王的号令之下嗡嗡的环绕过来,慢慢聚成一团有眼睛的人形的黑雾,然后这个有眼睛的黑雾拉扯着我身上的衣服,似乎在引领我,带领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对了,这就对了!跟我们一起来狂欢吧!我亲爱的孩子。”
“这……这里是哪里?……”
在这个世界里,天空是颓废的紫粉色,大地是糜烂的深褐色,寸草不生,没有太阳月亮和星星,也没有云彩,不过有那么一群身着鲜艳颜色的奇装异服,在荒芜的空地上狂欢乱舞的人。当我走近他们的时候,我居然在之中发现了大少爷、孩子们、和其他一些志愿者的踪影,是真实的踪影,因为他们真的正在和自己的影子一起疯狂的跳舞,口中还喊着高亢的口号,将自己的影子接连变成一群污秽的苍蝇。
——“杀野兽哦!割喉咙哦!放它血哦!杀野兽哦!割喉咙哦!放它血哦!”
当我穿越过狂舞的人群,发现没一个人在乎不速之客的到来;我一边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一边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中心地段。
“说真的,这里究竟是哪里?”
——“杀野兽哦!割喉咙哦!放它血哦!杀野兽哦!割喉咙哦!放它血哦!”
空地的中央是一个底下燃着熊熊篝火的四方祭坛。祭坛的表面绘有诡异的图腾,在火光的衬托下显得十分邪恶,因为纹络看起来就好像一颗死猪头,血淋淋的死猪头,那是残酷、毁灭以及野蛮的象征,但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似乎都不这么想,他们反而把它当成神明一样祭祀,同时高喊着不洁的口号。
——“祭祀时间!该杀野兽咯!”
突然间,祭坛墙壁上的猪头开始讲话了,那些跳舞的人群听闻便立刻聚集在它的身边,又将舞跳得愈加剧烈,嘶哑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杀野兽哦!割喉咙哦!放它血哦!杀野兽哦!割喉咙哦!放它血哦!”人群们你推我搡、大吵大嚷着,从我看不到的地方举起一个不断挣扎的物体,开始朝着祭坛的方向向前传递;等到离近了后我才发现,那才不是什么物体,那分明就是个活人!
“白!?!?”
那个人就是白,无疑就是她!她亚麻色的头发证实了她的身份。白正在被疯狂的人群们送向四方祭坛,她挣扎着、哭喊着,可就是挣脱不了身上用苍蝇编制而成的绳索,活生生的被人抬上了祭坛。
“你们这帮混蛋究竟在干什么!?快放开白!”
当看到她的一刻,完全是我自己心里下意识的反应,马上推开人群冲了过去,想要去解救白;但不知怎的,感觉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努力跑了半天却也没前进多少距离,定睛一看发现我竟然脱离了这个空间,面前的场景正在逐渐离我远去!
“怎么会这样!?快让我回去!”
我吼叫着想要把身体摆渡回那个空间里去,可是除了向前方探出手臂以外什么都做不到。——“祭祀时间!该杀野兽咯!”蝇王的声音伴随着众人的狂欢从远去的空间传了过来,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狂舞的人群将白供奉给蝇王,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祭祀打扮的人用手中尖锐的匕首刺向她的心脏。
“!!!”
看到那一幕,我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填补心扉的绝望,堆积的满满的溢了出来,怒火都没有空余的空间可供燃烧。那个行凶的祭司的脸我没看清楚,仅仅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很熟悉的感觉。我使劲瞪大眼睛,想从已经远得快要消失的空间中找寻真相,但在那时候,我却又重归了现实,接着独自一人的黯然神伤。
刚才那是幻觉……不对,是预兆……
“白……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怎么办?大哥哥你不是已经发现了答案吗?用亲自实践证明自己不是吗?”
“是谁?”
我如梦初醒,跟着声音的来源向前望去;然后我,找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小王子,他正挂着满脸的神秘微笑面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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