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里,向来把雨扶风与我以前的干爷长清划做一类,所谓仕宦巨族,风流名士。走马章台,招得满楼红袖;驱车过市,自有掷果盈车。除了品茶饮酒、诗词唱和、狎昵温存,别的是不会也不肯去操心的。
为此,自雨扶风在半山里打发白袍仆役回去后,我就一直在担心,不知道这一路打尖落店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要知我长到这么大,其实不曾真正出过远门。走得最远的一次,是陪长清去他江洲的别业避暑,通共不过半天的车程,这边还不曾上车,派过去安置打扫的仆役就已经到了。我要做的,便是陪着长清一路坐在车里说话儿,到地方下车后,从打前站的仆役手里接下水盆手巾捧给长清……
因此出门应该怎么样,我是完全不明白了。我只模糊地知道,出门在外,金银钱钞是一定不能少的。这让我很是发愁。在我的印象里,大爷们出门是不会带什么钱钞在身上的,走到哪里,有什么花费,都是跟在身边的仆从管家拿银子出来。而我也根本没有任何钱钞。不要说钱钞,便是换洗衣服带了几件,我都不知道。行李根本就不是我收的。
事实却是,我们这一路走下来,当行当止,找客栈进食肆,打尖歇晌,饮马上料,雨扶风通通一手包办。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不比我穿的差,我都不知谁是主子,谁是僮仆了。
九江的聚英栈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客栈。然而,正如客栈名称所示,住客多是举止粗豪的江湖汉子。这次出门,或许是为了行动方便,雨扶风换下惯穿的长衫,改着武服,再配上那两柄长剑,倒也称得上英武不凡。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一派儒雅风流,和路上看见的那些镖师护院之类全然不同,不知他为何会选这样一家客栈。
(两匹马儿鞍上各自挂着把剑。我虽学懂了骑马,那剑却任谁看了都知道是摆设。第一次落店时雨扶风让我把剑拿着。却不想那剑外表华丽精致,却是重掂掂的坠手。我拿起来走没两步,就被剑鞘磕痛了腿骨,最后还是雨扶风接了去。从那之后,每次落店他都要拿两柄剑。)
不仅选中此店歇宿,雨扶风更表现出那些江湖豪客的挥霍作风,全不顾我们只有一行二人的事实,包下一个有着三间上房、外带两厢的独立院落。
“马照料好。告诉伙计,没有召呼时,不许来院里打扰。”站在包下来的独院门口儿,雨扶风一手提着两柄长剑,侧头跟一路打躬作揖引我们前来的客栈掌柜说着,一手推着我的背将我推进院子。我忽然觉得一道凉气掠过脊线,黄昏艳阳之下,接连打了两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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