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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诗音开车直奔医院,她听说顾杰要出院了,赶来看他,想谈谈出去的住处问题。她想让他住自己的一套房,因为那里她已布置好了,但不知顾杰是否接受。她快到医院时,在拐弯处看到一辆车直冲她来,她向左一拐和旁边的一辆车相撞,她急刹车,只见冲她来的车直撞上来。她看清开车的人戴个墨镜,像在哪里见过,后来轰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诗音醒过来时,见云峰在她身边。她的头撞破缝了几针,伤不重,但可能眼角落伤疤。云峰说:“好险,三辆车撞了没出人命是万幸,那两个人也住院了。”诗音说:“是不是有个男的戴墨镜?”云峰:“不知道,戴了墨镜也碎啦。是他的车失灵,一切损失他们赔偿,他们态度很好,他说全部由他负责。”诗音突然抓住云峰的手说:“我怕!”云峰说:“你怕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诗音:“那个人我见过,他和顾太太一起到过医院,我感觉他跟踪我,我怀疑,这次是谋杀。”云峰一惊,“是吗?那我们报警。”诗音说:“不用了,她可能不想杀死我,只是想毁我容,否则我不会是这样的。”云峰说:“那也不能放过她!”诗音说:“找不到证据,那个男人既然肯为她舍命,就会保她无事,告也只能是那个男人承担一切,我们抓不到她的。”云峰说:“这个女人够毒的,看来你还是离开顾杰的好,太危险了。”诗音沉默。

顾杰出院后被公司的事缠得脱不开身,抽时间来看看诗音又匆匆离去,守在诗音身边的还是云峰,诗音暗暗垂泪。云峰安慰她:“别傻了,他是商人,你为什么看不明白他呢?过几天他又花天酒地去了,你为他值吗?”

果然有一天,顾杰带着醉意来见诗音,他抓着诗音的手语言不清地说:“诗音,对不起,我完了,我又被他们抓去了。为了一点生意,我是三陪,他们给了我小姐,我明知不爱她,但我还是做了。诗音我不配爱你,真的,你高洁,我爱你,可是诗音我不想骗你,我管不好自己,不,是这个利益的磁场控制我,我作不了主。我那无主的灵魂,不,我的主是利益。诗音我娶了你,会伤害你,怎么办呢?”

顾杰说着伏在诗音身上哭了:“你知道你为什么躺在医院吗?是我老婆雇了人造的车祸,她和我离婚是假的。我不能告她,告她,她会和我们同归于尽,她变成疯子了。诗音好可怕的,这个世界好残忍,容不下美好的东西,我保护不了你,我不是男人,诗音……”诗音看顾杰哭成这样,轻轻摸他的头,将他扶起说:“别哭了,毕竟我们经历过美好的时光,应该知足了,能遇见你,上帝对我不薄了,我们分手吧。毕竟不是野人,我能理解社会人的苦衷,男人可怜,可怜的男人,你走吧。女人可怜,可怜的女人,我也要走了。”顾杰说:“你去哪?”诗音说:“我出国,我这几天想了很久了。”顾杰摇摇头:“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不能没有你,我把我的灵魂交给你。”诗音说:“你醉了,你回去等你酒醒了,我们好好谈谈。”顾杰说:“不!酒醒了我没勇气和你讲真话,我为了做一单生意。我出卖自己,我和一个老女人,一个香港商界的老女人上床,我恶心!”诗音脸­色­惨白,厉声道:“不要讲!”随后用微弱的声音说:“去吧!去吧!去吧!”顾杰再说什么,诗音闭眼不听,眼里的泪汩汩流出来,不是为顾杰,是为这样一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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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于尽(1)

原来顾杰从医院出来,忙完公司里的事,正式和太太谈离婚的事。他想太太已经同意了,什么条件自己答应,应该没问题。他又想了想离婚给公司带来的损失,想想自己这个年龄能否承受这种逆流?一个男人白手起家的艰难他是尝过了,重新来一次无论从身体还是从能力都是成功率很小的。好在自己目前的事业基础,即使太太再苛刻一点,也不至于到白手起家的地步。还有诗音,如果诗音相助,事业的进展可能更快些,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离”。

他到太太房间,见太太正在网上亲热,见他进来也不回头,问:“有事吗?”他说:“我们好好谈谈好吗?”太太问:“谈什么?”依然不回头。他说:“离婚的事,上次咱们在医院不是说好了吗?你提条件吧,我闭眼签字。”太太回过头认真看他,从头到脚仔细地看着。他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也低头看自己的脚,自言自语:“没什么呀,看什么?”太太说:“我看你清醒了没有?”他说:“哦!我一直很清醒,我们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我这次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离吧。这样没意思。”太太说:“就为了诗音?她不是车祸脸上落了伤疤了吗?你能和一个伤残女人过多久呢?”顾杰说:“你不知道,我真的爱她,与伤疤没关系,只是这种感情能持续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人活着,每一天应该保证质量,每一天的质量好,才不负一生。我觉得有一个人活得很值,就是胡兰成,别人都骂他,但他活得很自我。”太太说:“你和汉­奸­相提并论了,我有什么说的,看来我的第二步计划该实施了,这是你逼的喔。”顾杰惊呀:“什么计划?”太太冷笑:“你是个自私的人,自己的每一天保证质量,可想到伤害到他人?我的每一天的质量如何保证?被爱人抛弃倒也罢了,最后连皮都要扯去,我连表面的这层光环也要失去,你逼人到这份上没想过有报应?你以为我是某些软弱的女人,由了你幸福去,自己自杀或承受煎熬?你忘记我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我不要爱还要自尊呢!如果传出去,是你踢我出去,我在朋友圈里怎混呢?要离也应该是我踢你出去才公平。”顾杰更惊愕:“你反悔啦?你不是答应了吗?”太太冷笑:“我看你被这个下流女人弄昏了头,智商降得这么低?我在医院说的话怎能是真话?对病人撒谎是治病救人,当时看你可怜没刺激你,你就当真了?回忆一下我可说过离婚两字?我是说该有个了断了,这可是两层意思喔。”顾杰回忆一下,好像是,便说:“那你说怎样了断。”太太笑说:“我以为让那个下流女人出一次车祸,脸上落个疤,你也死心了,没想到你还要逼我走第二步险棋。”顾杰惊呀:“什么?什么?诗音的车祸是你安排的?你,你竟敢?”太太冷笑:“才反应过来?心疼啦?放心,我没想要她的命,只是让她脸上落个疤而已,下一步计划是,你们同归于尽,我坐牢,遗书都写好了。要不要看呢?”顾杰头一阵发晕。“疯了,疯了,报警,我要报警!”太太哈哈大笑:“天真得可怜,痴情得可怜,你竟然为这个女人将你儿子的母亲送进牢里。我早想到了,你报啊!我告诉你,撞车的人会替我坐牢,坐不了多久,他会得到报酬,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的主谋啊。你才疯了,我理智着呢,至少我想到儿子,你呢?你连你的骨­肉­都忘了,你送我到牢里,在儿子面前如何了断?你疯了,被一个下流女人玩儿疯了。你那么多女人,如何倒在这个女人手上?我倒要和她较量一番,看谁笑在最后?我会让她自动离开你,她看看现在这张脸,对着镜子,好好照照她还敢爱吗?有资格爱吗?哈哈……”顾杰看着狂笑的太太,突然头一晕眼前一黑倒下去了。醒来后见自己躺在医院里,见太太和医生说什么,医生说:“没什么,以后小心不能生气。”医生见他醒了说:“你这个年龄要保健了,遇事不能急呀,工作上一点小事就把你气晕了,大事更不得了,你是高血压,这几天要注意。”顾杰不知道太太和医生胡说了什么。从医生说话看,自己身体已不强壮,车祸后体检三高,这大约是高血压发作。自己不想问,只是看见太太气又冲上来,不想看她。太太走过来给她盖了盖被子说:“恨我也没用,身体要紧,这次出院一切都好了。每次从死亡线上回来一次,就是新生,这是一位名人讲的。”顾杰恨到不能咬牙的地步,闭着眼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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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于尽(2)

从医院出来,顾杰去酒吧喝了一肚子酒,喝得醉沉沉的,回到办公室,不知怎么往事全涌上来,回忆了自己所受的委屈,便想到诗音。此刻他真想和诗音到一个世外桃源过一种清静的日子,做一对真正的野人。他有一肚子话要倾诉,于是开了车到医院和诗音倾诉,没想到话没说完,诗音赶他走。他走出来无家可归,当离开他原来花天酒地的生活,他竟不知如何生存啦。想到太太,诗音,女人,多厉害呀,多少英雄倒在女人手上?诗音不原谅自己的脏,太太不放过他的光环,自己呢?自己是谁,为谁活着?他突然失去重心似的,生命轻得让他无法承受。但他还得回到他所扮演的社会角­色­来,继续演完人生一场戏。

顾总……第二天他坐在大班椅上,又有很多人客气地尊敬地呼喊他,他忘记了所发生的一切。

你和我不适合做夫妻(1)

云峰已知道诗音出车祸的内幕,便去医院和诗音商量报警的事,诗音说:“不要报了,上帝给我的惩罚我必须承受,我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顾杰的太太,她报复也属常理。我虽然在追求我爱的,但毕竟伤害到他人。你不恨我,让我良心备受谴责,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不起,我们分手吧,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说完哭起来,云峰帮她擦了泪说:“你不能放弃你的爱,我也不能放弃我的爱,咱俩是难兄难妹,我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又不放弃你的爱,有好的结果,我就放手。如果你不回来,放弃你的爱,有了结果,我也放手。总之得你有个结果,我再决定我的未来。”诗音哭说:“人生几何?你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值得吗?你试着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你即使去找许多女人,我也不怪你,你去吧,别让我为你伤心。”云峰说:“人生本来是多彩的,我不认为拥有许多女人就好,你让我找谁去?我也试过,但没有真正的快乐。喝了酒后把她们想像成你,哄得自己快乐一会儿,酒醒了就后悔。”诗音抽泣说:“唉,你是难得的好男人,为什么我不爱你呢?我是怪物?”云峰说:“不要这样,青菜、萝卜各有所好,我要爱上别人不也解脱了吗?咱俩掉进同一个魔洞里了。”诗音破涕为笑,说:“我俩像一个妈生的,做朋友,兄妹都合适,你偏要做夫妻。”云峰说:“我就希望我的妻子又是朋友又是兄妹,多好啊,亲近一辈子。”

两人谈笑了一会儿,云峰说:“我走了,这次好了,一定保护好自己不要受这么大的罪,身体是最重要的,你看你为了追求那点爱,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真没出息。”诗音说:“你呢?”云峰说:“我很好呀,看看我的身体。”说着做个李小龙的武打动作,逗得诗音笑了。

云峰走后,诗音拿出小镜子,看了看伤口还没拆线,不知留下的伤疤有多难看,不觉伤心。云峰哪里知道,这是她第二次出车祸,哪里知道自己为了追求至爱,付出的代价。这伤真是里里外外无处不是,谁能知道她心里的伤?方正,她一想到他便心痛得不能自控,便向护士要了安眠药,吃了睡了。

云峰回家时是下午5∶30,碰到黄梅在他楼下等他,他问为什么没打电话。黄梅说走到半路让小偷把包抢了去,手机电话号码簿,1000元钱全没了。云峰请她上楼进去,倒了杯水给她,说:“女孩子不要打扮得这么时髦,像诗音那样穿衣服就不招小偷。”黄梅说:“诗音,诗音的,她对你都那样了,你还一片痴情,真没出息,我真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把你和顾杰迷得掉了魂似的。”云峰说:“你小孩子懂什么,我倒不明白你,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孩都缠着企业大老板,或市领导买靓车,哪里还坐公车,打的士,让小偷抢!你也是另类。”黄梅说:“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为了钱去找些不喜欢的人我办不到,但我不明白我喜欢的人为什么都喜欢诗音。这倒是怪事。”云峰说:“你别喜欢我,上次坐在我身上,让诗音误会,我心里不好受,我毕竟是男人,克制不好自己,对不起你怎么办?”黄梅说:“我就是想让你对不起我然后娶我。”云峰说:“别傻了,没爱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你这么年轻,好事都在后面,我都老了,你爱我­干­吗呀!小丫头。”黄梅说:“你会爱我的,你和顾杰不一样。诗音这种人最后的结果是独身一人过,顾杰这种人是花天酒地过。你和我适合做夫妻,生一个女孩,认认真真地过。”黄梅说着嘿一声顽皮地跳一下爬在云峰身上。云峰说:“下来,小姑娘,别胡闹,你是主持人,过几天追你的人一大堆,我也不敢娶你。”黄梅说:“早辞了。”云峰吃惊地转过头看她,“你怎么又辞了,怎么老辞工作?”黄梅说:“让你说对了,那些我不喜欢的大老总,狗屁领导想法约我吃饭,我烦透了。在他们眼里,我成了高级小姐啦,所以不­干­了。”云峰说:“那你怎么办?”黄梅说:“我想好了,到你单位吧,有你没人敢找我。”云峰长叹一声:“唉,好吧。你来了,别给我惹事。”黄梅说:“当然,谁会给自己老公惹事?”云峰说:“别乱说,谁敢做你老公?”黄梅:“你是不爱我,还是不敢爱?”云峰没有吭声,两人一起做饭,吃饭,两人都喝了酒,云峰终于扛不住,说:“如果说不爱你,是假的,不敢爱你倒是真的了。”黄梅说:“有什么不敢的?”云峰说:“我的生命已近日中,你是初升,生命不对等,我承受不起。”黄梅说:“原来这样,我以为你是为了诗音。”云峰说:“诗音是我的理想,我可望不可及了。她耗尽了我的热情,冷了我的血,真的,我好累。”说完,云峰趴在桌子上睡了。黄梅也喝多了,摇摇摆摆站起来扶云峰到卧室帮他脱了衣服,盖了被子,又摇晃着到浴室洗了澡,回到云峰的被里睡了。

你和我不适合做夫妻(2)

云峰终于扛不住青春的魅力,在诗音没有结果前自己有了结果。他失信于诗音,有点歉意,但很快平静下来。和黄梅Zuo爱,让他体验到从未有过的美感,他终于承认一点“­性­”是爱的源泉。

上帝的宽容

云峰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去只坐一会儿便走了,话越来越少。诗音以为他工作忙,也没在意,只是顾杰那次酒后吐真言,被诗音赶走,再没来过。她心里难过,她觉得自己失败了,明明是文明社会,非要追求“野人”生活,作为自然人早被文明化了,非要返朴归真,自己逆时针走,走得­性­命危在旦夕,还有什么好说的?人类走到今天,上帝都没办法,自己有什么办法呢?商场如战场,付出的代价岂是一个贞洁问题?文明社会的规则背后岂是一般的交易?自己明镜似的,为什么不原谅他?就因为太爱吗?糊涂的爱,自己不能糊涂,又能怎样呢?“野人”只是自己的理想。“­性­”,多么美的词,为什么让文明人糟蹋成这样?“­性­”、“情”联系起来,即使放荡点,人类心灵还是高尚的,和权钱联系起来,就恶心了。可是连王沪宁都说了:“文明的进化,是以牺牲美为代价的。”美国不是有­性­服务吗?自己为什么糊涂呢?出一次车祸就糊涂了吗?诗音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老了,思维向低级发展了,拿了镜子看了看,拆了线的伤疤不算大,将头发放下来能盖得住,便苦笑了,没有毁容是上帝的宽容。

大雪天的蝴蝶

诗音有时对上帝很信奉,尽管她不是基督教徒。这对她是一件好事,每每遇到难事,她尽了全力,没达到预期效果,便说上帝安排的,心平了许多。她准备出院了,顾杰来了,不知他怎么知道她出院的日期,来了坐下来,一脸严肃,也不说话。诗音说:“心情不好吗?”顾杰说:“忙得很,这几天想来看你,但怕你赶我走,没敢来。我给你收拾好房子,这是钥匙,住不住你决定,我没资格要求什么,我把你伤成这样,我是个没本事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爱的女人。”诗音拿起了钥匙在手里掂了掂放下,长叹一声:“唉,那天你醉了,说了醉话,我不该赶你走,你也是,这不像你的­性­格,我赶了你走,你就那么听话,真的不来了?”顾杰说:“唉,大约老了,没有勇气来,在你面前,我这辈子抬不起头。那天我是喝多了,但说的不是醉话是真话,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说了那么多真话,结果是受到轻视,真话是不能说啊!说出来谁都不是人啦。­性­是什么?情是什么?都是交易的筹码。我不说,你也知道,但你不希望我是那样的人,是个例外,可我不是,你瞧不起我,嫌我脏了。可你呢?那么洁白,在外的名声怎么那么坏呢,如果说你不是个烟花女子谁信呢?这就是文明社会,我有什么办法?”诗音说:“我知道,我失败在这个社会里,没有失败在你这个人的手里,我知足了。和我争夺你的是这个社会,不是某个人,我承认了。我失败了。我回自己的房里住,谢谢你的钥匙。”诗音说完泪如雨下,将钥匙给顾杰。顾杰突然扑过来抱着她说:“你能不能不离开我?为什么你不能委屈一下呢?我除了婚姻什么都可以给你?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回家,我不见那个女人。”诗音长叹一声:“难道这是命运?我真要沦为你无数女人中的其中之一?”顾杰说:“不!我不会再去乱来了,真的。别离开我。”诗音无力地说:“我回去想想,好好想想行吗?我先回我自己的房里住,想好了,我叫你,我和云峰也该有结果了。”顾杰无奈地说:“好吧,我等你。”

顾杰开车回家听刀郎的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他想这首歌之所以风靡,是因为是从心里唱出来的,不由得跟着唱起来,“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不知为什么唱着心里一阵酸楚,这不是胡说吗?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早冻死了,怎么能飞来飞去?自从死里逃生后,顾杰变得特别爱动感情。这时一个电话,又是业务上的。他长叹一声:“真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一个权力的磁场,运作一个个­精­英的命运,使他们奔向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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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诗音出院后,面临的第一件事便是云峰拿来协议离婚书让她签字。这是意外的,无论如何这离婚协议书应该是自己先拿出来,可是……唉,她无奈地笑笑,压了压自尊心受到的冲击,提起笔就签了。任心里如何翻滚也不肯表现出来。云峰沉默了一会儿说:“诗音,我提前结束了这段婚姻,在你还没有结果之前,放弃爱你,你不问原因吗?”诗音惨笑说:“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你有一万个理由,你早该这样了,祝贺你!我也该有你的勇气,做个选择了。”云峰说:“无论怎样,我不希望你做他的情­妇­,如果那样,你伤害的不只是你一个人,是所有关爱你的人。”诗音说:“他离不了婚,我怎么办呢?情人是多伟大的字眼啊!世界上有情人节,可见人们多么崇尚她,可是什么时候与‘二­奶­’混起来啦?”云峰说:“在这样一个时代,一切说不清了,只要你开心,你去做你想做的,但我觉得做情­妇­你不开心,他很快把你遗弃,当然你会得到经济补偿,即使你是洁白的,也变成了一场情爱与金钱的交易,无论你承认与否,事实就这样了。”诗音说:“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呢?可天下女人都这么过,我又能逃出去吗?为了过自我的生活,寻寻觅觅,我付出的代价还小吗?云峰,你是个好男人,我不该放弃你,可是晚了,一切晚了,我把你伤得一塌糊涂,我知道你找到避风港,我不想知道她是谁,但我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样伤害你。”说着诗音哭起来,毕竟有夫妻感情,有友情在里面,云峰几乎被动摇了,拿离婚书的手在发抖,说:“诗音,如果你回来,我……”诗音止住哭说:“不!云峰,继续往前走,别回头,回头都是苦,我给你的都是伤害,你需要阳光,我是­阴­的,­阴­得发冷,冷得连自己都暖不过来。能给你温馨吗?记住,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永远……”诗音说完回到卧室,把门反锁了。云峰在客厅,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真想大声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可爱的东西最值钱

诗音回到单位又是一个意外。新的领导上任,将她调到文艺部当责编,那个当初和她竞争的年轻女孩终于坐上她的岗位。诗音已经没有当初的力气争什么,也没去找领导。调动文件下来,她没什么反应,离开她多年的岗位到新岗位了,也好,待遇没变还是责编。自己虽不是学中文的,但大家都知道她文学功底好,放这个岗位没什么不好,这个版面原来主要登生活娱乐方面的文章,诗音来了开了个栏目叫“眼睛”,内容扩大很多,凡是眼睛看到的都可以上,投稿的人都不太吃力。

顾杰忙得很久没电话了,有一天晚上喝了酒跑了来,诗音这次用眼睛看他,听他讲心里话,听完了心想,如果将这些登出来,一定读者很多。可是不能啊,他是她的爱人,可爱的东西最值钱,但不能卖呀。诗音明白,自己的可爱之处,那便是再穷都不会卖自己的人。诗音扶顾杰到床上,替他倒了杯醋解酒。顾杰像孩子一样听话,让他喝下去,他便喝下去,喝完便吐了。诗音将吐的脏物洗­干­净,坐在他身边,顾杰感激地抓着她手说:“我要你,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真的!你从出生那天起,不是,是上辈子你就是我的。你看,我什么都带来了,全部的家当,你保管,我把我交给你,你锁起来,我把我无主的灵魂,对吧,诗歌里是这么讲的吧?给你都给你!”他说着醉话将提包拿过来打开,将存折股票国库券房产证拿出一堆,说:“你锁起来,没有这些我就死路一条了,我把我交给你,交给你!”诗音接过来将这些东西又放回包里说:“你醉了,睡吧。”顾杰一把拉她上来,“你别离开我,那不是钱,是我,我的心血我的价值,你收好!收好!”诗音长叹一声:“好,我暂时替你放好,你随时来取。”顾杰说:“不,你随便用,随便。唐玄宗为谁死的?为杨玉环,是不是?有的人不为女人死是因为没遇到自己的女人。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女人,知道吗?那些男人才活得可怜呢。我幸福,我他妈活得最幸福。”顾杰说着睡了,诗音帮他盖好被子,回到另外一间屋里休息。

就这么跟着感觉走了

诗音的栏目“眼睛”的开版宣传词是:打开您的眼睛,闯开您的心灵,生命更灿烂。倾诉您的心扉,拉近人间的距离,生活更美好。实在太平平了,诗音觉得这事做不好。果然,首次推出一个人物采访,内容是关于一个打工者以在街头理发起家,后来成为一个大型美容美发店的经理的事迹。这个成功人士,将自己在下层生活的所见所闻全都倾诉出来。如被骗钱,自己卖血、街头被打等等艰苦创业史,让人不堪认真听。他最后说:当我卖血买饭维持生命运转的时候,我想,成功是什么?成功就是先喝自己的血然后再喝别人的血。诗音听了心里直喊惨。不敢真实推出,改来改去,改得领导能接受,结果不痛不痒,觉得这栏目不好办。

这时好友白婷出主意道:“你找那些老板太太,她们肯定有故事。她们的老公不回家,她们的生活是怎样呢?”诗音想到在美容店听到的事,便通过朋友约了一位在海城有影响的老板的太太,开始试着和人家做朋友,不然人家不说呀。终于这个太太有一天把她当作知心人,哭诉说她痛苦了七八年了,自从老公发达了,要走过全国各地,就是将全国各地的女孩都­干­一遍才过瘾。他几乎每天盼她去死。她自杀过多次,都失败了。这位太太一发不可收拾,暴露了商界大老板种种劣迹。诗音听了,心直往下沉。突然想起心理医生的话:不要听­阴­暗的东西,有位心理学家就是听­阴­暗的东西太多了,结果他自己救了无数自杀者,最终自杀的是他自己。有的心理学家本身心理变态,就是与­精­神污染有关。诗音想:“自己的心理本身弱,如何每天听这些鬼事呢?”换岗位吧,觉得没意思,上面的领导都换成年轻人了,自己在人家手下­干­,人家不好­干­,自己也无趣,不如另行打算。

正在这时,西部有位同学打电话来说他要出国了,在西部的产业要转让,让她帮助找个合适的人,诗音想都没想就说她要了。她去考察了一下便决定买了这份产业。

事情定下来。她找领导办了内退手续,背着轻装一个人到西北去了。她没坐飞机,坐了火车,找到一种凄美的感觉。沿途她哼着王洛宾的歌,仿佛自己就是王洛宾,寻找一种东西,是什么呢?自己不知道,但王洛宾是寻找音乐,自己呢?是寻找野人的感觉?她不知道,就这么跟着感觉走了。

庄园

诗音的同学转让给诗音的是一座庄园,小树苗栽满了,只等到长大一点出售。诗音的同学经营了几年攒了点钱出国了,这钱攒得很辛苦。要雇人浇水,在空地上继续栽,大约有几百亩地全转让给诗音了。但土地是国家的,真正值钱的是这个庄园,盖了小二楼,按原来的设计,要盖旅店,因为将来高速公路要开通过来,前景很美好。目前来这个地方的交通工具只能是摩托车和马。园里面有条小溪,听同学讲,这园里面的小溪源头是水库,园里地下水井打好了,安装了抽水机。只要她乖乖在这里呆上三年,钱就像水库的水一样多。原来公司的名叫绿化开发公司,有一支队伍,同学说诗音可以用这帮人,也可以重新找人。诗音将经理叫来谈了谈,见这人朴实得如同这里的黑土地,让人不忍辞退他。诗音决定还用他,因为这里的人都朴实,如果用­精­明人反倒砸了。

这样,诗音在这个苍凉的西部安定下来,远离城市,真正做了个野人,将顾杰、云峰、白婷及所有的朋友们留在另一个世界。对诗音来讲,又有了新的感觉。在离别时,诗音的心是痛的,这和当年离开家乡到沿海城市又有不同,那是死别,这是生离。生离死别的感受让诗音全体会到了,她心里苦笑:“自己的人生真正丰富啊!”走时,单位的同事和朋友们,包括顾杰、云峰,都不知她的真正去向。她说她去美国了,很快回来。顾杰以为是真的,送她一笔美金,她没要,还将顾杰所有的财物还给顾杰,说怕放在空房子丢了,让顾杰自己保管起来。顾杰说 :“早点回来,总有一天我们会结婚的。”诗音笑说:“我等着。”顾杰要送她,她答应了。但按约定的日子,顾杰去送她,她的房子已租出去了,只有留条:“别送了,如果有缘很快会相见的。”顾杰苦笑一下:“又不辞而别,另类,一个另类女人。”

在这个庄园,有四条狼狗两匹马,附近没有人家,在园子的门口有一间小屋,屋里有一位守门员,大约三十几岁的汉子,黑红脸,浓眉大眼,高大类型,一看就有力气。同学说:“他比四条狼狗还忠心耿耿,用了八年了,姓王。叫老王就行了。”让她继续用。工人们到了晚上都走了,只有这个老王和四条狼狗两匹马守着这座寂静的园林。白天工人们来了­干­活儿,种这些小树苗,给这些小树苗浇水。

诗音刚来每晚望着星空,银河系像掉下来一样离她那么近,还有北斗星,亮晶晶的。她数了又数,数完了回到楼里。时至春时,有点凉,老王按照楼里的温度计烧暖气。原来在这里有个专门做饭的中年­妇­女,白天来晚上走,很规律。这个园里有大篷菜园,要有尽有都有人侍养,同学原来用的人,诗音一个没换。

诗音理了理头绪,首先想到学骑马。要去城里,路不好走,得顺着羊肠小道,走出郊野很远的地方,才有公路。诗音苦笑,想到《飘》里的女主人公郝斯佳赶着马车去塔拉庄园,自己看来要有郝斯佳的勇气了,自己要学。不会骑马,出入就不方便。工人们多是附近的农民,最近的也有一公里地,他们走惯了土路。

诗音让经理给她选个骑马老师,教她骑马。经理说要亲自教她,说要先给这两匹马打掌,打好掌再骑。诗音不明白什么叫打掌,经理便带她去看,她亲眼看到将铁做的马蹄模具打入马蹄里,她心里一痛,觉得马会不会痛,经理说:“痛不痛都得打,不然马像不穿鞋一样更痛苦了。”

诗音骑在马背上,经理在前面牵着,接下来将绳交给她教她如何控制这匹马。诗音刚接过马绳,这马向前一跳长叫一声,便将诗音摔下来。经理扶她起来说:“没事,这里草厚,摔不坏,如果你胆大,就要和马较劲。马是服从驯服它的人,马敬佩强者,谁驯服它,它听谁的。”诗音突然觉得体内有种强大的冲力,征服马?太刺激了。诗音一跃上马,紧拉绳,扬鞭一摔,重重打在马ρi股上,这马狂奔起来。诗音感到有种强大的能量,冲出去。她闭着眼,又打马一鞭,反正这广阔的原野任马奔跑,没有任何危险。当这马奔跑得毛都汗湿时,诗音体内的能量仿佛散出来了,几乎没用招呼,这马乖乖地停下来。原来马也通人­性­,它找到知音了。诗音下马摸摸马的脸,在黄昏中看到马的眼里有了泪水,诗音的泪也流出来,她看到马嘴里带的“咬子”是指头粗的铁­棒­做的。由于拉得紧,嘴角出血了。诗音帮它将咬子取下来扔了,她对它说:“咱们要自由,不要这个东西好吗?你别怕,我们每天玩玩,你运动运动,我也运动运动,我不会为难你。”马仿佛听懂了,又仰天长叫一声。经理不放心,骑另一匹马赶过来,见了诗音说:“没想到城里人也会驯马,咬子拿回来吧,有朋友来骑还用得着。”这样诗音成了这匹马的主人。由于是匹白­色­公马,取名“白马王子”。另外一匹马是红­色­的母马,取名为“红­色­公主”。四条狗有两条是黄|­色­的公狗,分别取名为“皇帝”、“皇太子”。两条黑­色­的姆狗分别叫“皇后”、“太子妃”。这样,这个庄园里有八个主人,白马王子、红­色­公主、皇帝、皇后、皇太子、太子妃、老王、诗音。老王有根铁­棒­不离身,这是指挥­棒­,一头染红­色­、一头染绿­色­。只要­棒­的红头向上,皇帝、皇后、皇太子、太子妃一起出动,叫喊声让一里以外的人不敢走近。如果绿头向上,皇帝家族便悠闲地玩耍,多少人进来也不管。

走近大自然

诗音学会了骑马,便想出去走走,听说翻过一座山,住着牧民,这里的牧民很富有,养的是山羊。山羊绒是最好的绒,羊绒衣服的原料。诗音想看看,但经理说,她的马技走山路不过关,经理用摩托车,让她坐在后座。诗音坚持要骑马,她骑马的感觉特别好。经理坚持让她练练,于是她每天白天练骑马,晚上特别喜欢在院里烧篝火。她坐在篝火旁,有皇帝一家围着她,她手托下巴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的星星,这种寂静让她感到和天地的亲近,仿佛她是天空,她是宇宙,宇宙是她,她真正和自然融为一体。

她展开无限的想像,任自己的灵魂飞往无限的空间。她听说附近有坟墓,有野鬼,她意外地感到亲近。既然天地间存在的都是好的,如果真的有鬼,鬼也是很可怜的。有无数文学作品描绘,做了鬼的丈夫回来看自己的妻子,目睹自己的爱妻坐上花轿另嫁他人,他没有办法,只有哭泣的份。眼看自己的孩子讨饭,自己无能帮助,实在可怜。他们怕阳光,只有晚上能活动,也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出现,诗音想如果真有鬼,那就做好邻居吧。

还有外星人、飞碟,也是在没有人的黑暗中出现。诗音想,如果真能在此生与鬼神交友,与外星人会晤也不枉此生。生命的感知如此丰富,不是一件空前的好事吗?当然她更多想的是顾杰,她想如果他能出现,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每晚想完了心事,便回去睡,常常梦到顾杰。听说梦是­精­神生命在走动,既然她梦到顾杰,顾杰也一定梦到她,她将一些梦作了记录。

两个月过去了,诗音的马技已经娴熟,她开始可以在原野上、窄路上、山坡上奔驰了,经理说可以去看看牧民的生活了。

诗音去了。这里的牧民与她想的不一样,早已不住蒙古包。他们早已不游牧,他们盖的房装修一律和城里相似。根据政府的政策,他们圈地养牧。

他们都会汉语,但他们的孩子大都没读书。他们忠厚老实,面­色­赤红,孩子从小熟悉放牧技巧。这里是山地,养的是山羊,羊儿都在山坡吃草。他们院里堆了好多玉米,给羊吃的,每家都有羊­肉­的香味。诗音走了几家,由于他们住得分散,不集中,一家和另一家隔一座小山。再往远走,是蒙汉交杂居住地。诗音对他们很感兴趣,她从他们憨厚的笑脸中看到野人的影子,她试图和他们做朋友,因为从他们的身上,她看出了另类人的故事。她在蒙汉杂居地看到一口井,井口用红布包着,她觉很奇怪。井口附近住着一位年近90的老太太,很­精­神,她和老太太聊起来。老人问:“想听这里的故事?”诗音说:“想,您愿意讲给我听吗?”老人说:“我老了,没人爱听我说话,我说的话是古话。就一个儿子也死了,我还活着。活成|人­精­了。”老人说到儿子死并不伤感,大约久远的事了。诗音走近这个群体如同走近大自然,可爱朴素的群体。从此,诗音隔一段时间来看看老人,将听到的故事记录下来。

甜甜生死谜(1)

在很久很久以前(老人讲所有的故事都这样开头的),有个村里的牧民和农民各半。村的名字是蒙古人取的,叫“德沟”,汉语意思无从考证。村里有个­妇­女叫油油,油油的男人外貌酷似山羊,绰号叫羊角角。

羊角角放羊放得好,家里富裕,但长得太丑了。都知道羊角角老婆漂亮,叫油油。邻村好多男人说油油好看,只是一支鲜花Сhā在牛粪上。

听说当年油油是哭着嫁到羊角角家的。因为羊角角是蒙人,油油是汉人,汉人没有蒙人羊多,油油的父亲做主,硬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送给长得像羊的蒙人。油油­性­子急,自杀过几次未成功。羊角角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让油油生了儿子,而且一生就是五个,油油也就死心塌地过日子了。

油油三十岁那年,羊角角发病倒在炕上,没办法,油油替羊角角放羊。这时的羊群已是公家的,羊倌只能挣工分。油油能­干­,上百只羊放得乖乖地吃草。她在草地上躺着。此时夏天,天热,她将上衣脱了,露出里面的红衫衫。正午,阳光当头照,邻村的羊倌王胖胖也在这里放羊。远远瞧见油油,便把羊群赶到一个草多的沟里放,自己走过来,搭话说:“羊角角死哪儿去了,要你出来?”油油瞧了他一眼,没动身子,仍然躺着说:“他死了,你来不是一样的?”王胖胖一听,真的走过去:“真的?我能代替羊角角?”油油本来在乱说,见王胖胖真的走过来,本能地坐起来:“大白天没正经,不怕枪崩了你?”王胖胖厚着脸说:“有你一次,枪崩了也值。”这王胖胖长相比羊角角强,人高马大的,也是个蒙人。听说当年也想娶油油,但家里的羊没有羊角角家的多,油油的父亲不同意。他俩早认识,只是没说过话。今天油油仔细看看王胖胖,雄壮得很,相比之下羊角角矮了一截,真不是男人。心里有点动,便说:“当年你家羊少,今天你羊多了?”王胖胖一听,气上来,骂道:“­操­他祖宗,现在都归公了,早知这样,你那老不死的爹害我娶不上你。”油油说:“害了你?你能怎样?”王胖胖一把将油油推倒,说:“老子要怎样,就怎样。”油油再怎么喊,骂,咬,也已没用了。王胖胖把事做完了,俨然一个英雄,站起来说:“爷怎样?不比羊角角强?”油油张口乱骂,王胖胖不理。这时,王胖胖看着羊跑了,就要追羊去,油油一把拉住,说:“枪崩货,你白吃就走?”王胖胖说:“你看爷身上哪有值钱的,尽管拿。”油油翻了他身上的破衣服口袋,没翻出一分钱,气得把他的破上衣留下,说:“你滚吧,半夜小心鬼吃了你。”王胖胖说:“想了,就来这里放羊。”王胖胖打着口哨走了。回了家,家里老婆孩子一群,他便把这事给忘了。

几个月后,油油怀孕了。羊角角奇怪自己病着,那事已很久没做,但也不敢吭声。十月怀胎,油油生下个女儿。村里人都说羊角角有福,五儿一女。但女儿长至三岁,村里人开始议论了,这女娃长得可不像羊角角,漂亮得像狐狸­精­,一定是野种。转眼,长至七岁,有人议论说长得像邻村的王胖胖。油油不管别人说啥,不吭声,只是对这女娃百般疼爱,取了个名叫甜甜。

甜甜长到十八岁,花似的可人。本村、邻村媒人不断。甜甜爱笑,一笑两酒窝,只是没读书。听说读到二年级,被男生追回家,油油怕出事,宝贝似的养在家里。反正德沟离上学的镇有六里路,大部分的孩子都不读书,倒是早早学会割草、放羊、养猪、养­鸡­等。甜甜会写自己的名字,油油便知足了,觉得比她五个哥哥强。那几个哥哥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村里有个男孩叫虫虫,听说在黑夜里生的,生下来ρi股上有一条虫子,所以叫虫虫。是当地的迷信,意思是以毒攻毒。虫虫和甜甜同岁,常一起出去打草,日久生情。油油看在眼里,觉得甜甜应该嫁一个城里人。那年知识青年下乡在德沟的很多,有许多追甜甜的。然而,羊角角认为女儿不应嫁城里人 ,说城里人滑头,还是嫁本地人好。为这事两人吵了不少,而王胖胖心里知道这女儿是他的,但不能认,跑来几次,说是串门。每次坐下来抽几袋烟便走了。私下和油油说,甜甜看上谁,不要阻拦。油油说:“羊角角的女儿,关你屁事!”王胖胖便再不敢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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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生死谜(2)

村里有几个男知青,编了许多歌给甜甜,传开的有:“东头点灯西头明,人堆里看上你一个人;羊儿爱吃绿青草,村里姑娘数你好。”每当打草、劳动时,便有人喊几嗓子。甜甜常常被喊得脸红,同伴们便哄笑。那时镇里每周晚上放电影,最好看的是《英雄儿女》,不好看的是《红旗渠》。不管好看不好看,青年人都去看。女知青爱打扮,涂了粉,穿­干­净衣服。甜甜的脸不用涂粉,天生的白,也穿­干­净衣服,大家一起说说笑笑,走上六里地去看电影。那时放电影技术差,放映机常常坏,每次等上几个小时机器才能修好,待电影放完了,一群青年人说说笑笑回来。即使是冬天,冻得手脚生疮也不误。这是他们最大的­精­神享受。

出事时是在冬天。那天天很冷,回来看电影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甜甜,然而甜甜失踪了。第二天,甜甜一家人挨家挨户问,都说没见到。第三天,队长带了村里的壮汉子到邻村寻找,都说不知道。第四天,公社大队的­干­部也来帮忙,后来不知谁的主意,说用镜子照照井口,看是不是死在井里了。一群人围了井口,用镜子一照,大喊一声。原来,井里确有一女人反­射­到镜子里,头特别大,头缝特别宽,如同白布带。胆大的汉子们开始打捞,打捞上的尸体果然是甜甜。由于泡了几天,整个身体都泡得肥胖,白得可怕。尸体放在井边,家人用被子盖上。油油、羊角角哭成啥样,别人不知道。村里传开的是县公安局来人破案,挨个问:谁将甜甜推进井里的?说这案不好破。

甜甜的尸体最后放在一个破墙边上,没有人敢为她洗身更衣,都害怕。只是村里有个老光棍,四十多岁,说是“四类分子”,平日捡大粪,村里不好­干­的事都要他做。每到运动来时还要批斗他,他已习惯了,觉得自己是新社会的敌人,努力脱胎换骨,只是四十多岁了还没见过女人身。听说没人给甜甜洗身,便主动要求帮她洗。油油没办法,觉得甜甜成了这样,人人都害怕,家里人更是怕得不敢睡,每晚都怕甜甜的鬼魂来找他们,所以同意让“四类分子”给甜甜洗身更衣,并帮着准备下葬。

公安人员住在村里,每天找那天去看过电影的人问情况,所有的人都相信公安人员能找出杀害甜甜的凶手。半个月过去了,人们每天议论此事,井里的水没有人敢吃。人们宁可到远一点的地方挑水吃,尽管这井早已淘过了。­妇­女议论都说,这都怪甜甜爱笑。“男笑年(蠢)女笑邪(不正经的人)”,她笑得多,把男人的心引过来了,都抢她。有人抢不到,生恨,便把她推到井里了。如同戏里唱的那样:张飞、关羽实际上都喜欢貂婵,但怕为女人伤了兄弟的和气,便把她杀了。

女人是祸水,村里每家每户都在教育自己的女儿不要笑,不要穿­干­净衣服,越难看越好。公安局二十天后破案了,一辆警车来了,将虫虫捉走了。虫虫妈哭得尿了一裤裆。听说公安局说了,问了所有的人都没有和甜甜有来往,只有虫虫和甜甜好过,所以肯定是虫虫。全村人听了都骂虫虫心黑,骂了半年人们便把这事给忘了。

村里有个十多岁的男孩叫苗苗,那晚也看了电影,也被公安局问过话,问的内容是:几点回来,和谁在一起,见过甜甜没有。甜甜的尸体停放点离苗苗家不远,苗苗也害怕,但为了锻炼自己的胆量,每晚站在墙上向甜甜的尸体方向望半个小时,直到她下葬。

五年以后,虫虫被放出来,因公安局说虫虫打死也不承认杀甜甜,他说他喜欢甜甜,甜甜也喜欢他,他不会害她。公安局没办法,便把虫虫放了。只是虫虫被打残了,连老婆也讨不上了。六年后,苗苗考上县中学,在县城的汽车站卖票处看到卖票的人很像当年破甜甜案的公安人员。便和他搭话聊起来,果然是原公安局的。苗苗说:“你为什么不在公安局,却来这儿卖票?”他说:“党让­干­啥就­干­啥!” 苗苗说:“那甜甜是谁推进井里的?”他说:“谁知道!当时领导让一个月破案,一个月不抓一个人交不了差,就抓了虫虫。”苗苗说:“原来你们也不知道?”他说:“离这么远,鬼也不知道。”原来他是公安局食堂的,读过三年书,因为案子发生在“德沟”,离县城太远,没人去,便让厨子去了。后来村里一直传说有甜甜的鬼魂,便将井用红布封了,并每年封一层,破了换新的。周围的人不敢住,都搬走了,苗苗考上大学再没回来。只有老人陪着这口井。

甜甜生死谜(3)

诗音听得出这故事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便Сhā嘴说:“这故事是近年的,不是很久以前的。”老人不信,摇晃着头坚持说:“是儿子讲给我听的,他死了很久很久了,怎么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呢?”诗音听说老人的老伴去世早,有一个儿子是抱养的,早年在煤矿打工,煤窑塌下来压死了。对于一个90岁的老人来讲可不是很久了吗?便说:“您说的对,是很久很久了。”

诗音认真记录了这个故事,尽量用老人讲述的语调,但写起来很难,因为有许多方言,只能像译文一样,能表达得让自己满意为止。心里对这个故事里的人物产生了亲近感。这是真的吗?

这是个野人的故事!不!是野蛮的故事。与自己追求的野人生活是不同的。那甜甜是谁害死的?老人见诗音在记录,便问:“你写什么?”诗音:“我记录您讲的故事。”老人问:“记它有什么用?”诗音:“我想发表给别人看。”老人听不懂问:“这故事能变成表给人看?”诗音说:“是。”老人高兴了说:“那你经常来,我多给你讲,你将变的表送我一块,行不?”诗音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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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人不会害人

诗音骑马回来,一路寻思,这里的人这么朴实,怎么会杀害甜甜?回来时已是黄昏,感觉很累,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躺下睡了。不知为什么脑里总闪着一口红布包的井,想那冤死的漂亮姑娘甜甜,想着,想着,入睡了。

突然门打开,进来一个人,穿一身漂亮的紫衣,看不清面孔,立在门口一动不动。诗音坐起来说:“你是谁?进来呀?”她说:“我是甜甜,你身上有阳气我近不了,就站在这和你说说话。”诗音问:“你不是死了很久了吗?”甜甜说:“是,我死了几十年了,我做了野鬼,很孤独,原来我常回家走走,村里串串,我想念他们,可是我一去,他们便怕我,又用红布,又用铁器,都是阳­性­的,我近不了他们的身边。”诗音说:“哦,那是他们怕鬼,不是怕你,我是不怕的,你如果想来可以常来,你可以坐下吗?”甜甜在离诗音远的沙发角坐下,诗音看不清她的脸,说:“能近点吗?我听老人讲你很漂亮,让我看看。”甜甜说:“我不能再近了,再近我头晕。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被人害死的,这里的人不会害人的。”诗音说:“那你是怎么死的?是自杀吗?”甜甜说:“不是。那天看完电影,一个和我好的女知青,约我到她那里坐坐,她就住在井边的一个农民家。我说太晚就站着说吧,站的位置正好在井口边上。她和我说了许多心里话,她说她想城里的父母,她说她喜欢上另一个男知青,聊得晚了,我们分手。我转身走,忘记有井口,一脚踏进去,我喊了一声,她转回头爬到井口,我已浸在水里。她吓晕了,没有喊人救我。后来公安局来了问她,她一直打颤不敢说真话。那天所有的女孩都怕公安,都打颤,所以谁也没怀疑女娃,就怀疑男娃。结果害了虫虫。我对不起虫虫。”甜甜说着哭了。诗音说:“那你除了我没告诉别人吗?”甜甜说:“鬼话谁信呢?我和破案的人讲了,他们都不信,可能他们天一亮就将梦里的事忘了。我只能在人梦中出现。”诗音说:“唉,我真相信你的话。可这几十年的事,我要说出真相,人家会认为我疯了呢。我是很想将真的东西翻出来的,可是,现在的人都难辨是非,只相信有利自己的事,排斥不利自己的事。你这事说出去,当年破案的人都有责任,可他们大部分活着,我怎办呢?你有什么要求吗?”甜甜说:“没什么,都做了鬼了,还是个孤魂野鬼,只是想和你说说,至少世界上有你一个人知道真相,而且相信鬼话,我知足了。”诗音说:“如果你能常来,我是欢迎的,我虽是个人,也是孤独的野人。咱俩可算是天涯沦落的知己吧。”甜甜说:“你这屋我进不来,今天你门没关好,我才进来,你的门窗建筑都用的钢筋,我是不能常来的。你如果常去老人那里,太阳落了,我可以出来,我听听她给你讲故事。你不要怕我。”诗音说:“我不怕,你知道浮士德吗?他是和魔鬼对话的人。”甜甜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她是一个老太婆吗?”诗音突然想起甜甜没读过书,讲也白讲。便说:“我喜欢听鬼的故事,你讲讲好吗?”这时外面传来声音:“风这么大,把门刮开了。”甜甜说:“你的门卫来了,我走了。”诗音想送送,一动腿醒了,原来是梦。门果然开着,门卫老王站在门口说:“这么早睡了?要关好门。”诗音起来一看还不到十点,回想一下梦中情节,记得大半,忙拿了笔记下来,把门锁好,又睡了。

过了一段时间,诗音又来老人这儿听故事。她将梦告诉老人,老人很生气地说:“这女娃,我守了她这么久,她不来看看我,我的门又没挂红挂铁的,你刚来她就去看你,唉!我老了,连鬼魂都嫌我了。”诗音安慰说:“您院里的井口不是有红布吗?她想看您也不敢呀!”老人笑了,又继续讲故事。

家事不能外传(1)

在很久很久以前,草原上有一家富有的牧民,一家六口人,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结婚生有一女,一个儿子没成家,还有一对老夫­妇­。他们家蒙古包的毡子比别的蒙古包的毡子好,牛羊牧场都比别的牧民壮大,两个儿子也健壮,儿媳也美丽。然而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小事。男丁出去放牧,家里只有婆媳和一孩子。一个汉人来讨饭,会几句蒙语,说:“嘎了拾搭,讨浩特毕(烧火、做饭)。”婆婆见汉人是个健壮的青年,便骂了一顿,大意是青年人应该牧羊耕地,不要讨吃,丢人现眼。那汉人会听一些蒙语,便说:“我走入草原,­干­粮吃光了,请行行好,给一点吃的。”草原常来汉人,婆婆也懂几句汉语,便用汉语又骂道:“你们汉人懒,不在自己的土地上耕地,老跑到草原上来。走吧,没有吃的给你。”汉人走了。这事过去了,媳­妇­没说啥。男丁回来,婆媳也没提起这事。这样日子过得挺好的。

一年后的夏天,这汉人做了土匪头,带了一帮土匪,包围了蒙古包,将男丁绑出去,用乱­棒­打死。对那婆婆很残忍,用烧红的铁­棒­将那婆婆的|­乳­头烫平直到死亡。小匪们又烧了一锅油准备将那媳­妇­和孩子炸死。女孩三岁,哭着,媳­妇­直求饶。这时有一小匪说:“这蒙古女人和孩子长得不错,留下出去能卖一笔钱,牛羊够我们哥们吃几年。”汉人一听有理,便将这媳­妇­和孩子带上马,给这媳­妇­起了个汉人名叫桃桃,女孩名字叫苹苹。听说这汉人爱吃桃和苹果,吃不上,所以取这个名。这样,这个蒙古女人和孩子就变成了汉人。汉人教她说汉语,不让她说蒙语。如果不会说汉语,就装哑巴,不能露馅,露了就得死。女人吓得半死,哭着抱着孩子,汉人说啥听啥,这样这女人带女儿跟汉人走出草原,来到汉人住地。

在汉人住地,有个叫鹿庄的地方。这地方有个常姓大户,方圆几百里都知道。常家这户人家,弟兄五个,在城里有厂坊,在庄里地最多。弟兄五个,有四个在城里经营厂坊,只有老大留在庄上管理土地。每年中秋前几个月,常家“放食”。 “放食”便是煮好粥,放在庄上各地,由管家管理,下人们给来人们盛吃的。每年六七月,放食三天。三天内无论什么人来了便可吃饱,吃饱再走,所以常家的慈善方圆几百里都知道。这家的主人,也就是常老大,叫常天顺,当年四十多岁,有两房太太,生有五个女儿,这是天顺最不如意的地方。这么大的家业,没有儿子如何继承下去?有人说媒,让天顺再讨一房太太。也有方圆几百里的人将女儿送上门的,但天顺都没动这个心思。天顺心里有数,也有自己的道理,生不出儿子来,与自己祖坟有关,是天意,不关太太们的事。放食那天,天顺正准备进城,给厂坊送菜籽去,乡地产下的菜籽送到厂坊生产油,油卖给城里人。菜籽装上马车,正准备走,有一下人通报,说有一人要见天顺,有事相求。天顺停下手中的活儿,让那人进上房。只见那人带了一个漂亮的少­妇­和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那人来了便说:“很早听到常家的名声,有事相求,但自己是个不爱求人的人,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不来找常家。”天顺说:“坐,有事就说,能办的事就办了,天塌不下来。”那男人坐了,让那女的也坐下,还将孩子抱在炕上。天顺听那男人说,那女的叫桃桃,是自己的亲妹妹,孩子叫苹苹,是自己的亲外甥,妹夫是种地的,家里五口人。前年水灾,大水冲了田地,一年没吃的,是他救济着过了一年。没想到妹夫得了重病死了,婆婆公公年迈,今年也病故了,亲戚们都穷。他这个舅舅带她们过了半年,日子紧得很,自己想跑去草原,给蒙人打草,但妹子、外甥没地方托……天顺急着要进城,听到这儿,想也没想,便说:“那你将她们放在这里,反正不缺几个人的饭,你跑你的草地,盘缠要多少,拿上。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接她们去。”那人说,妹子、外甥放在这里已是天大的恩了,盘缠自己想办法。天顺哪肯,便喊了管家支了一笔钱,打发那人走了,再安排那母女住下,自己进城去了。

家事不能外传(2)

那汉人自然是一去不回头,那母女住在常家,既不是仆,也不是主。一年过去了,家大人多,嘴杂,都说老爷有意将那女的收房,所以留下来,也不让­干­活儿。两个太太先后跟天顺说:“你要收房就收好了,没人说啥。如果不收,找她哥哥送走。要不送走,就让她为仆,总得有个道理,不能就这样下去毁了名声。”天顺觉得对,便叫了桃桃来问:“你哥哥不回来接你,要不要我打发人找回来。”桃桃早会说汉话,便说:“他不是我哥哥,是我的仇人。”天顺一听,笑了说:“你哥不回来接你,你就气成这样,骂他仇人?”桃桃说:“我是蒙人,不是汉人。”天顺说:“一年来,谁都没看出来你会说蒙话。”桃桃便讲了蒙话给天顺听,天顺信了,便听桃桃讲故事,知道自己被骗,但也不生气。他说:“那汉人将你送到我这里来,比送给别的地方好些,也是天意。不要发愁,天塌不下来。”桃桃说那汉人卖了她们母女一年,没遇到好价钱,所以才想这个法子来常家。原来那汉人想把桃桃留给自己,但桃桃不和仇人在一起,要自杀、杀女。那汉人没法,卖给别的地方做姨太太,人家不要,嫌有个女娃;做女仆,怕带个女娃做不好事。要买的人给的价很低,那汉人想分开卖,但那桃桃是蒙人,­性­子烈,说她活着为女儿,如果将她母女分开便自杀。汉人一想她自杀了,就丢了一笔钱,所以又等了一年。打听到常家每年放食,便想法子送了来,没费力,便将这母女俩换了一笔银子,知道自己一走,事情会露馅,便跑得无影无踪。天顺听完,想了想,觉得自己当时忙着进城;如果不忙,盘问那汉子几句,也不会被骗,被骗了心里不舒服,但不说,便和桃桃说:“那该怎办?让你做仆人不是亏待了你?”那桃桃本是蒙古人,不是胆怯的人,只是当时被土匪的血腥吓着了。这两年本­性­又回复过来,便爽快地说:“草原上虽有兄弟,但不知在哪个方向。那贼无论走哪儿,都蒙我眼睛,我也找不回去。做仆人我不做,我是太太身份,老爷你就收我做太太吧。”天顺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女子谈婚论嫁,即使寡­妇­也要媒人,可这桃桃没这个讲究,天顺倒没话说了。桃桃说:“老爷同意了?你看我不比别的太太好些?”天顺细一看,觉得这女人真是漂亮,比介绍来的女子都强,就是家里的两个太太都比不上,心里有几分同意。但想到这女人还有个女娃,天顺再讨也能讨个黄花闺女,所以仍在犹豫。桃桃看出来了说:“老爷名望这么大,怕别人不成?”天顺说要和家里商量一下,桃桃说:“老爷是老大,父母不在,和谁商量?你做了主,就说我原是太太身份,今天做三太太已是降了。说起来,我家比你家富多了,嫁你也是没法,看你是个好人,我只好屈就了。”天顺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想发火,只见桃桃走过来,两只大眼直望着他,他感到什么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回望这女人的眼睛。

事情很快定下来,也传开来,说天顺又讨了一房太太。那两个太太不高兴,说这个太太是蒙人,大声大气说话,很霸气,还拖个油瓶(带着个孩子)。想将自己闺女送给天顺的人们愤愤不平,说黄花闺女不要,要个拖油瓶的寡­妇­,还是鞑子(蒙人)。天顺既然决定的事,再不提议论成啥,他不管。两个太太让他管管新太太,不要霸气,天顺说:“没事,天塌不下来。”

一年后,桃桃生个女儿,取名果果,天顺认命了,想自己再讨一百个太太都生女娃,便也不生气。对桃桃母女们很好,有时好得让上面两个太太忌恨,后来者居上了。这桃桃俨然一个大太太模样,经她点拨,天顺养起牧业来,先是养羊,后养马、牛。天顺不仅拥有地、马车,还有了羊群、牛群、马群,好不风光。

过了很久,鹿庄闹土匪,土匪头是蒙人。不知什么时候,当地有这样一个传说:说当年蒙人欺负汉人,汉人娶了媳­妇­,蒙人先和新媳­妇­睡觉。蒙人睡过了,汉人新郎才能入洞房。汉人忍无可忍,便在七月十五做面人,里面装着杀“鞑子”的字条,相互传送,各家各户通过传送面人来送达信息;八月十五互送月饼,传送杀“鞑子”的具体时间,定在八月十五晚杀“鞑子”。结果汉人联手将当地的鞑子杀得所剩无几。这个传说不知是谁编的,但蒙人是信了,所以做了土匪头的蒙人自然先抢汉人,杀汉人。

家事不能外传(3)

天顺家在鹿庄是首富,自然是土匪瞄准的对象。不知是谁给土匪传的信,说常天顺的三太太是蒙人,是常天顺霸占的,所以土匪来势凶猛,一个晚上杀了常家的十几口人,抢了所有的物资,牵走了牛羊。第二天天亮,只有三太太母女安然无恙。天顺的两个女儿嫁进城,留下­性­命。上面两个太太和下人、天顺全都死了。三太太桃桃大哭一场,觉得自己命里有克星,都给男人招来土匪,便带着两个女儿进城寻找天顺的弟弟们。

故事到此,老人不再讲了,因为桃桃的二女儿果果是老人的母亲,老人牢记母亲的话:家事不能外传。所以老人不再讲下去。

诗音觉得这个故事也有野人风味,便记下来。她想这个故事可能是真实的,她产生了一个想法,想编一本野人故事集,主要反映人类野­性­的一面。她想如果有一天顾杰来了,就送给他做纪念。

诗音送老人一块表,是上个月让经理到城里买的。老人高兴坏了,笑歪嘴说:“故事真能换表?你常来,我还有好多故事呢!”诗音说:“我会来的。”

诗音听老人讲故事送表的事让门卫老王知道了,这天诗音正要出门,被老王喊住了。诗音以为发生什么事,见老王朴实的脸一阵红不说话。诗音问:“有什么事?说呀!”老王低着头问:“我讲故事你听吗?”诗音:“你也有故事?”老王说:“谁没故事?”诗音惊叹:“是呀,谁没故事?”便不走了,将老王叫进屋里让他坐下讲。老王坐下低着头说:“我讲了,你也送我一块表行吗?”诗音笑说:“原来是为了这个?”老王忙说:“不,不,我有表。”诗音:“那?”老王说:“我,我想做个念想。”诗音听明白了,说:“行,我送你两块。”老王说:“不,就要一块。”诗音说:“好,好,快讲,看好不好听。”诗音认真做记录。

达达(1)

达达是什么意思,没有多少人知道,大约是“婶子”的意思,反正是对年老­妇­女的尊称。在蒙汉杂居的地区,这两个字人们都能会意。

在一个哈达哈密庄里,有十几户人家,其中有一户姓杜的生了八个儿子,名字是按顺序排的,大杜、二杜、三杜、四杜、……八杜。大杜那年三十大几,没娶媳­妇­。哈达哈密地不好,石头多,这家八个儿子饭量大,每年不够吃。八个儿子躺在炕上娶不起媳­妇­。老杜夫­妇­愁得唉声叹气。一天晚上,老杜在外听了一个故事,晚上讲给八个儿子听。

说很早以前,有一家有钱人家有一位千金小姐。一日出去看花灯,看上一位书生,书生也看上她,两人好上了。书生潜在绣楼闺房,丫环保密着,待有人来,小姐将书生藏在衣柜里。等人走了,两人在一起读书、抚琴,好不开心。有一天,小姐的嫂子奇怪了,说小姐每日用餐,增加了几倍,不知什么原因能吃这么多。便上绣楼看小姐是否生病了,一看小姐红光满面,便问:“为什么饭量增加了这么多,不会有病吧?”小姐说:“不知为什么饭量突增,但身体好得很。”嫂子说:“要这样就放心了,不要有病就好。”说完要走,刚开门,听到一男的在咳嗽,便惊奇地转过身,见衣柜门动了一下,便走上去打开来,小姐吓得跪下来,并让衣柜里的男人出来一起下跪,希望嫂子指条生路。小姐说今生就嫁书生,不嫁别的男人,嫂子若不救,就死路一条。嫂子心软,平日和小姐的关系好,便说:“站起,我想办法就是了。”嫂子的办法是:要书生和小姐约好,天有一点亮光在墙角低处相见。小姐带上银子和孝服,以咳为信号。嫂子扶小姐翻墙,书生在墙外,等出去就穿上孝服逃跑。因为当地人见穿孝服的人便躲开,怕晦气。待他们跑了,嫂子放火烧绣楼,这样家里的人以为小姐死了,也不会追究了。这样约好后,便按计划行事。

那天清晨大雾,天空没有亮光,小姐­性­急,拉嫂子到墙低处,听到一人咳,知道书生来了,便让嫂子扶她爬上墙,低低地问:“你来了?”那男人也低声说:“嗯,我来了。”小姐二话不说,翻过墙,说:“快穿孝服。”那男的不言语,穿了孝服。小姐说“快跑”,那男的跟着跑,小姐说“向南跑”,那男的跟着向南跑。由于一路上两人没说话,小姐回头望一眼,见绣楼大火正旺,心中更紧张,便说:“我跑不动了,你背我。”那男人不说话,蹲下背了小姐就跑。待天亮,小姐大叫一声,男的也跟着叫了一声。原来这男的不是那位书生,是个陌生男人。这男的有个习惯,每日起得早,起来便到处走走,还有个好­性­格,别人说什么,他都顺着别人说,要么就简单答应几声。他说:“随人说话省三分。”

那天他早晨到处走,走到园外墙角,听到女人声问他,他只是按平日的习惯回答人家。小姐哭了一场,问:“我都被你背了怎么办?我的绣楼也烧了怎么办?”男的顺着说:“那怎办?”小姐问:“你家有些什么人?”男的说:“出来就我一人,父母早亡。你家有什么人?”小姐说了原委。小姐哭着说:“那怎办?”男的说:“出来了就跑吧。”小姐问往哪儿跑,男的说:“听说南方不冷,就往南跑。”小姐没办法,只好跟着跑。到过许多村庄,住过许多店,小姐的钱不多了,两人正发愁,一日听店里的人说,前村有家财主盖了一处园子,闹鬼,不能住人,每晚有风吹打门窗,卖也卖不出去,没人敢要。小姐和男的一合计,咱们钱快花完了,过不了几天也要饿死,成了野鬼了。不如买了这个庄园,男子顺着说:“好,买这个庄园。”两人找到主人,这家主人说:“你们敢住就让你们住,一分钱不要……”这样小姐和男的住进新庄园,晚上没有鬼,安静得很。第三天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来了说:“我等了你们很久了,这就是你们的家。这是地下室的钥匙。”说完留了钥匙走了。小姐和男的打开地下室,全是金银财宝,知道遇上神仙了。这样小姐和男的自然成了夫­妇­,生儿育女,用金银财宝开了间绸缎铺,远近闻名……

达达(2)

这个故事很长,一直讲到小姐和娘家人团聚。老杜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告诉他八个儿子,要早起炕,别睡懒觉,说话随着别人说,说不定哪天也有这好事,八个儿媳都有了。听故事的儿子们都笑,说老爹逗笑了。唯有大杜牢记在心。打那以后,每日早早起来,在村里走一圈,他还特意顺着别人家墙走。

有一天,天不亮,也是大雾。大杜走到一个墙角,隐隐看到一个人翻墙,心中暗喜,但那人并没说话。大杜­性­急,怕那人翻出来跑了,便主动上去说:“你来了?”只听对方“啊”的一声,从墙上掉了下去,大杜急得翻墙进去一看,原来是“达达”。达达从墙上掉下来摔伤没有,没人关心。哈达哈密人关心的是达达为什么翻墙,而且翻的不是自己家的墙,是郭三家的墙。达达到光棍郭三家做什么?而且是天蒙蒙亮出来,什么时候进去的?哈达哈密的人不聪明,但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便议论明白了。

达达是地主婆,达达每早到晚捡大粪,达达每早要扫路。每到运动,达达要被批斗,达达的男人是地主,一家子都得被批斗。郭三是贫农,郭三的哥哥是队长,郭三根正苗红,只是眼斜,娶不上老婆。郭三是贫协组长,郭三管地富反坏右,达达被批得受不了了,达达跪得膝盖都肿了,所以达达跟了郭三。她男人知道,只是没办法的事,人总是要活的。郭三的前院是郭二,达达没办法走院门,只好翻墙。

哈达哈密的人也许议论的是对的,大杜受不了了,怪自己害了达达,又怪父亲讲了那么个荒谬故事,让自己上当。杜家和达达家来往得不错,大杜小时候,达达常抱他,对大杜好得很。达达­性­格好,忍­性­好,从来不生气,也从来没有人见她笑过。她一脸­干­净,一脸鱼尾纹,但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她的美来。达达从来没哭过,在批斗会上有人曾拧断她一条胳膊,她没哭,痛得流着汗,后来胳膊奇迹般的好了,只是瘸了。

大杜去看了达达。达达没什么事,第三天照扫路,拾大粪,­干­净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哈达哈密的人议论了一段时间也就过了,达达依然翻墙头,大杜又开始睡懒觉。

又过了很久很久,达达一家平反了。达达的儿子也和贫农一样的身份了。达达的三个孙子中有两个考上大学,达达脸上有了笑纹。达达老了,身子骨很硬,但不翻郭三的墙了,因为郭三死了。达达一家生活得很风光,儿子做起生意来,从城里到哈达哈密红火得很。达达不捡大粪了,给全家做饭,达达家已是远近皆知的富人了。听说有五十多万的家业,在当地是罕见的,可惜达达的男人死了,没见到。达达老了,但身子骨硬朗,一年后儿媳死了,达达活得很好。孙子夫­妇­、孙女也做起生意,全家忙得没人在家,达达一个人在家。大杜一家还是穷,没有娶回一个媳­妇­,但大杜心好,常去达达家水罐看看有没有水,没有就给挑满后走了,达达从不缺水。

又过了很久,高龄的达达感冒了,躺在家里。家里没有人,都挣钱去了。只有一个孙媳住在外面,也不来看她。大杜去看了一下,问要不要看医生。达达说家里没人,她也没钱,问问孙媳。孙媳说了,活到这个年龄还看医生做什么?原来当地有讲究,说一个人活的年龄大对儿孙不利,孙媳早怕这老太婆妨碍着自己的孩子,便饭也不给送,达达没饭吃,家里只有大杜给挑了一罐水。

半个月过去了,大杜出去一趟,想挣钱没挣到。回来没事,便看看达达。进了院,喊了几声没有人应,进去见没有人,地上一地水,一看水罐,吓得喊出声来。原来达达栽进了水罐,满满的一罐水流了一地。水罐有一米高,达达的个子高一点,小腿和一双缠过的小脚搭在罐边上,头在水罐里,死了。

哈达哈密又有了新闻,闲饭后人们又议论开了。说达达不该自杀给儿孙丢脸,达达的儿孙回来跑到杜家将大杜骂了一顿,说大杜不要挑满水罐,达达就不会死。大杜也觉得自己害了达达,心里不好过。大杜记得小的时候在最饿的时候,达达给他吃过一个萝卜,所以他觉得对不起达达。

达达(3)

达达后事很风光,儿孙们有钱,租了十几辆车,做了最好的纸火,请了四班鼓匠(当地送葬的乐队),请了哈达哈密所有的人送葬。那天乐队起奏,孝子队白白花花的排了长队,走出一里才都坐上车,亲朋开始大声哭,好不热闹。

哈达哈密的老年人都哭了,想达达人好,死了有这么风光。事后人们议论,达达这一生是谁也比不上,走得这么风光,别说哈达哈密,就是城里也没有几家。这事足足让哈达哈密的老年人羡慕了几个月,但达达的死因大家并不关心。

诗音听完这个故事觉得一阵凄凉,没想到这样一个原始的地方,出这样的故事。她问老王:“这是真的吗?”老王说:“是真的,我是杜八。”诗音惊讶:“你?”老王站起来出门说:“别忘了送我表。”诗音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老王扯着嗓子唱:“呼唤一声绑帐外,只落得豪杰笑开怀,单某人被绑在法场外,二十年报仇某再来。”秦腔,是秦腔,这老王会唱腔秦,似乎歌词不对。诗音本想喊住多问几句,但老王看样子不想多说,低着头去了。

诗音开始想顾杰了,想把这些故事寄给他,或者买部电脑发邮件,但她没这么做,她怕他来,又想让他来。她似乎在赌博,她想赌顾杰选择野人的生活方式还是选择文明的生活方式。她想赢就不能让他来,要他自己找上来。这个赌她也许会输。

这天她又想顾杰,想云峰想白婷想飞刀社长,想念的情绪折磨着她。她体验着这种痛感。为了摆脱这种痛感,她准备去老人那里听故事,同时让经理到城里多买几块表。经理买回表来说:“我有故事,你听吗?”诗音从来没认真看过这个经理一眼,这次认真看了一眼,见这个男人比她第一次见­精­明得多,中等身材,两眼充满智慧。诗音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能将这个庄园经营好的人应该不简单,自己却看不出来。诗音请经理进屋里坐下,倒了杯水,经理受宠若惊,忙站起来接了水说:“我讲故事也是想要你一块表做个纪念。”诗音说:“好。很抱歉,我应该早送你们礼物,你们这么辛苦,这样,你多买些表,每个工人发一块吧!”经理说:“那你送我别的礼物吧,我想特殊一些。”诗音说:“好,送你手机吧!”经理笑了。

凤凤的爱情(1)

有一年,山里面闹饥荒,一个木匠带一家人来到一个村庄落脚。当时村长正盖房,木匠为了落户,便给村里的队长家装门窗。听说是交易,队长盖好房,门窗装好,便给木匠一家落了户,并将村里的一间破窑送给木匠一家住。那窑门口有许多野菜是猪能吃的,木匠的大女儿叫凤凤,水灵水灵的,7岁便背后背一个妹妹,手里牵一个弟弟,每日在外铲猪菜。凤凤有个好爷爷,能讨饭,每日早晨起来到外村讨饭去。乞丐没什么丢人,当地民风认为偷才丢人,光明正大行乞是风光的事,总是不到困境不走这步路的。一旦走了这路,人人都会同情。

凤凤很能­干­,每天铲许多猪草回来。父母在地里­干­活,很晚才能回来,家里全靠凤凤一个人­干­活。但她很快乐,时时听到她的笑声。村里有个英英和她是好朋友,常常在一起铲猪菜。那年头,每家的粮食都不够吃。英英很羡慕凤凤有这样一个好爷爷,在外讨回许多好吃的东西,有被别人吃剩了的半块馒头,有半拉土豆,有萝卜­干­。尽管有的是坏的,但对于饥荒的人们来讲,这是最好的美味佳肴。凤凤很大方,给英英吃。这样过了几年,凤凤和英英都大了,凤凤家盖了房。这样,她们的父母觉得该让孩子“睁睁眼”(上学),要会写自己的名字,于是这两个女娃便被送入镇里的学校开始读书。

由于年龄大,从一年级读书太丢人,个儿又高,两个娃坚持要读四年级,要跟同龄的娃们一起读。大人们也同意,觉得只是让女娃娃认几个字,只要是学校,几年级都行。英英父亲是乡下医生,母亲是个病人。英英从懂事开始就伺候母亲,所以年龄大了,母亲病好些,父亲才让她上学。凤凤自然是带弟弟妹妹年龄大了才上学。村里其他娃们都是按学龄上的,所以凤凤和英英坚持和同龄人上学。开始学校不同意,后来英英的父亲去讲人情,学校网开一面,这样这两个十四岁的女娃也搭上了书包,而且一开学便上初一。

上学真好,每日在学校玩儿。课听不懂没关系,作业照抄,这样混了一学期。到期末考试,凤凤总分7分,英英20分,在学校成了笑话。但凤凤和英英并不觉得丢脸,依然笑呵呵地上学,无论怎样总比铲猪菜轻松得多。转眼上了初二,凤凤和英英没学到什么东西,但情窦开得早。这时班里来了个男生,高个子,很漂亮,英英和凤凤都喜欢上了这个男生。那男生叫郝明生,每次考试不及格,于是这三个人常常逃学。终于有一天,他们被学校开除了。听说郝明生是打架被开除的,凤凤和英英是经常逃课被开除。英英很快远嫁他乡,那年她才十七岁,听说年龄不够,不给结婚,但她父亲又出面说了情。

至于凤凤,则和郝明生爱得热火朝天,但凤凤家里不同意,说郝明生的母亲作风不正,在远近村庄有名。说起来人人都知道,但两个年轻人不管这一套,经常在一起­干­农活儿。凤凤父亲将凤凤关起来,并给她定了一门亲。这男的是本村队长的侄儿,叫树林,比凤凤大11岁,由于长得丑,家贫,没人嫁给他。但凤凤的父亲有眼光,说树林将来有出息,一定要将凤凤嫁给树林,日子定在10月8日。郝明生不是盏省油的灯,10月6日去凤凤家,将凤凤“偷”了出来,跑了。第二天,凤凤父母发现关凤凤的窗户破了,打开门一看,有一纸条从门缝掉下来,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婚日不变,照常举行。”凤凤的父亲当场跌倒。这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实在热闹。

一个月后,凤凤回来了。说郝明生当兵去了。凤凤父亲问:“领结婚证没有?”凤凤说:“没有。郝明生说明年再领。”凤凤母亲破口大骂女儿丢人现眼,然而父亲却很高兴地说:“没领结婚证还好。”于是派人将树林叫来,摆了酒菜,问树林嫌不嫌凤凤。树林说:“能娶到凤凤,偷笑还来不及呢。”木匠很高兴,说:“来喝,你是我看中的女婿,喝!今夜就看你小子的能耐了。”

当天晚上凤凤父亲将凤凤和树林锁到一间屋里,夫妻俩在外面听里面的动静。只听见凤凤骂树林:“看你这个猪样就够了,我不嫁,你死了心吧。”树林不吭声。这样连锁了三天,木匠将他们放出来,拉了树林问怎样了。树林说:“被骂了三天,在地上蹲着。”木匠说:“没用。”便找了同村的一个混混,让混混教树林怎么做。那天混混教了树林几招,当晚他俩又被锁在一个房间,木匠夫­妇­又去听房,终于听到女儿的哭声,后来是骂声,再后来是喘息声。木匠高兴地说:“成了,明天摆酒席。”第二天,木匠怕节外生枝,匆忙办了酒席,树林的叔叔队长托人替他们办好结婚证。这样凤凤变成了树林的媳­妇­。等到郝明生回来,凤凤的孩子已是一岁多了。郝明生问这孩子是谁的,凤凤说不知道,便哭了,郝明生走了再没回来。

凤凤的爱情(2)

凤凤的幸福生活开始了,连着生了四个娃,是两男两女。树林真成了人物,每日赌博,竟然发了。凤凤有钱花,不少吃,只是得了疯疯颠颠说话的病。

经理讲这个故事流了泪,诗音也跟着流了泪,诗音已猜测出经理的身份,说:“你就是郝明生,对吗?”经理点点头。诗音说:“你将爱人丢失啦?为了当兵?”郝明生说:“不是,是我父母给我报的名,说为了前途。不是我个人的意图。我让凤凤等我,可没想到……”看郝明生伤心的样子,诗音一声叹息:“我以为你们简单、快乐,没想到,唉!社会形态左右人生,无论哪里都一样啊!”郝明生沉默不语。诗音问:“你结婚了吗?”郝明生说:“结了,我有三个儿子。”提到三个儿子,郝明生高兴起来了。

有文化的女娃涛涛(1)

过了段寂静的日子,有人给诗音带话来,说老人让她去听故事。诗音笑了,这老人讲故事讲上瘾了。

“这个故事是我儿子煤矿发生的。”老人怕诗音不信,再三强调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诗音认真记录。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煤矿工人很富有,学校办得很好,每年都有考上大中专的学生。矿长是个五大三粗的人,浓眉大眼,管理很专制,下面的人见了他点头哈腰,笑着躲,生怕开罪了他被一拳打死。

有一位主任叫周明。周明是大学生,业务很好,人很实在,只是不懂人际关系,看不惯矿长的作风。矿长的司机也很霸道,将上小学的一位14岁女学生诱­奸­怀孕。当时这事发生后,矿长一直压着,女学生的父亲是矿工,听说这个女学生智力低下,重复读了四个二年级升不上去。矿长的司机50多岁,常常给这女孩买好吃的,带她玩。女孩很高兴,听说开始只是摸一摸,这女孩不懂,高兴地笑,说叔叔痒。司机大胆了,一步一步将女孩诱­奸­了。老工人见自己女儿肚子大了,蹲在地上哭,老婆大骂没出息,要上告,但矿长亲自上她家了,先是送这女孩到医院做引产,后来许诺,孩子大了,给孩子安排工作,是正式指标,还给了一些抚慰金。这样,这场风波平息了。

全矿人都知道,不敢议论,因为矿长开过会,谁再提此事就开除谁。所以矿上平静如常,工人每日上山打石、放炮,一切正常运转,只有新调来的周明看不惯。有一次,和矿长领导在一起吃年饭,喝了点酒,就将这事评说一番。当时在场的还有市里来的上级领导,矿长几次喝止,周明不听,一吐为快。结果吃完饭,上级领导刚走,矿长便­操­起一根木­棒­,几­棒­下去,周明便躺在地上,鼻口出血。之后便有人将周明抬回家。老婆一见大哭,听说是矿长“教育”成这样的,吓得浑身哆嗦。矿里派来个医生,给周明包扎好,走了。这事在矿里再没有人提起。周明是读书人,哪见过这事,吓得不敢再出门,因为有人向他透露,矿长两个侄儿开推土机,如果他将这事说出去,矿长的侄儿会将他撞死。到时说是车祸,谁也没办法。周明请病假在家,想起此事便哭,老婆和他一起哭,两个孩子小,也一起哭。

周明老婆在学校图书馆上班,有个初三学生邓涛常来看书,和周明老婆关系好,周明老婆叫她涛涛。那天涛涛来图书馆,见周明老婆眼睛红肿,便问是怎么回事,周明老婆便将原委讲给涛涛听。涛涛说:“那叔叔怎样了?”周明老婆说:“头经常痛,医生说轻微脑震荡。”涛涛说:“那我晚上去看看。”周明老婆说:“你千万别来,现在矿上的人都没人敢和我们讲话,你要来了,连累你怎么办?再说你是学生,也帮不了忙。”涛涛说:“不怕,我去看看。”

晚上涛涛来了,周明坐起来,他早听说涛涛学习好,是全年级第二名。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毕竟自被打以来是第一个敢来看望他并表示同情的人,便让老婆做好吃的端上来。涛涛吃了饭,拿出日记本和笔,说:“叔叔你讲原委,我来写,咱们告他。”周明吓坏了,忙说:“不用不用,受点皮­肉­之苦,过两天就好了。你好好学习,小心连累你。”涛涛见一个主任这样狼狈,便哈哈笑了,说:“叔叔,这又不是旧社会,只是山高皇帝远,跳出这座山,见了皇帝谁还怕他?再说我是个学生,是我告,你怕什么?”周明听了,也笑了,觉得自己四十多岁了,连个孩子都不如,便讲了原委、起因。涛涛写完了,说:“叔叔你千万别上班,待我回去整理好资料,你就说去城里看病,将资料给总公司每个领导一份,我再给每家报社寄一份。”说完走了,周明对这孩子有几分敬意。

第二天,涛涛没来。第三天没来,一个星期后,涛涛来了。原来涛涛在星期天去市里跑了一趟,通过市里一个亲戚,打听出总公司组织部长是矿长的后台,但他的政敌是公司副总经理。涛涛对周明说:“资料只能亲自给刘副总经理和总经理,不要经过下面人的手。”并交待周明:“住在市里一家医院,天天去堵他们,一定要亲自见到他们,千万别让组织部的人知道。在事情没有结局之前,就住在医院,不要回来。”一个学生去周家的事矿长已经知道了,没放在心上。因为周明的老婆是学校的,一定是有关书的事。周明在矿里和任何人没接触,矿长以为周明老实了,听说要去市里看病,也觉得正常,便批了病假。因为矿里医生向他汇报,周明头部受伤不轻,觉得自己手重,便派秘书看了,向周明传达他的意思,看好病回来,调个好部门当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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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化的女娃涛涛(2)

周明听了,便放弃告状的念头,想回来调个好部门,如果告不好,自己就完了。涛涛听说后,又来劝说:“叔叔,你如果不告,回来后给调个好部门,不高兴又打你,你怎么办?”周明一听,觉得自己脑子坏了,竟不如孩子,便铁了心按涛涛的意思去做了。

半个月后,一家报社记者来矿上了解情况,矿长大吃一惊,说谁这么大胆,敢把矿里的事捅出去。但来不及调查,总公司纪委就来人调查。两个月后,这事轰动总公司。好心人都去医院探望周明,总公司经理也去了,给矿长记过处分,调离岗位。三个月后,矿长调到不知哪里去了。随后周明回来,受到矿里一片称赞。周明成了“打虎英雄”,凡受矿长气的人都轮流请他吃饭。一年后,周明荣升副矿长。

涛涛继续上学,后来考入大学,再后来她在一所城市做了律师,和周明一家失去联系。又过了很久很久,涛涛听到一个消息,说周明也打了部下被处分。老人讲的故事很朴实,诗音用文字表达出来全变味了。

老人讲完故事说,这个故事好不好?能不能换表?诗音说:“好!能换。”便又送老人一块表,老人笑得没了眼说:“人老爱财,我带着这些表入土,做个念想。”这里的人重情义,实在可爱。

过了几天,一个工人来见诗音,说有故事讲,诗音很开心,有这些故事,她的生活减少了寂寞。

小偷(1)

明亮在小时候就听父母讲了个小偷的故事。说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出去玩儿,第一次偷回东西来受到母亲的表扬,觉得自己很有本事,于是小偷生涯开始了。他最­精­彩的一次是光着身子出去,还能将东西偷回来。那是一个夏天,他在河里玩,衣服让别人偷走了,他很生气,回来时遇到一个老太太在村口的石头上缝衣服,旁边放一个针线筒,他产生偷针线筒的想法,但光着身子没地方放,他想了一会儿,便有了办法。当老太太发现针线筒丢时,这个小男孩还在她身边,她看看光身子的孩子,两手空空的,根本没怀疑这个小男孩是小偷。原来这男孩将针线筒夹在ρi股沟里,竟然能夹着走回家。他这出­色­的功夫受到母亲高度表扬,那时他5岁半。后来这个孩子一直以偷为生,到了十八岁成了大盗。终于有一天被警察抓了,听说盗银行,数目太大,被判死刑。临死前,他请求见他母亲一面。母亲哭着抱着他说:“儿,怎么不小心被抓到呢?你是聪明的呀。”儿子已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了,说:“妈,我要死了,是你的­奶­水养我长大的,我死前想再吃一口。”这样,当看到母亲的­奶­头时,他一口上去咬下来,他母亲“啊”一声晕倒了。小伙子说:“妈,死的应该是你,不是我,是你教我当小偷供你生活的。”说完,这小伙子轻松地去死了。

明亮的母亲讲这个故事时,明亮当时七岁,刚偷回别人家一个铁铲,母亲这样教育他,他记住了,不再偷东西。

可是,他长大后娶了个媳­妇­,是个小偷。生了两个儿子,都是小偷。媳­妇­真是“小偷”,只偷小东西,如针、线之类。当时村里很穷,的确没什么可偷的,但破袜子也是好东西,人们都知道,见了就躲。偷邻居家的­鸡­蛋、猪食,邻居见他们一家都防着。明亮媳­妇­虽偷东西,但对人很好,乐于助人,如常帮别人家做衣服,遇到丧、嫁、白、红喜事,她都去帮忙。只是请她帮忙的人得监视她,不然在帮忙过程中,又不知她会偷点什么回家。

明亮被媳­妇­气得每天唉声叹息。最不幸的是他生了两个儿子都会偷,特别是大儿子铁豆,读书常考零蛋,但偷东西却是高手,从小到大一直偷,后来被学校开除,就以偷为生了。更稀奇的是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高高大大,看上去极像受过教育的上流人物。他自己说在外面做生意,常常不回来。每每回来,便带回许多东西,有羊皮、木材,这样他家很快发了,盖了新房。更奇的是引回一个城里的漂亮姑娘。

听说那姑娘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一手拉扯大,准备嫁个好人家,可姑娘却偏偏爱上会偷东西的铁豆。父亲说一个乡里人有什么好的,没文化,没工作,父亲当然不知这铁豆有偷技。但姑娘铁了心,父亲只好说带回来让我瞧瞧。谁知父亲一见铁豆,吃了一惊,只见小伙长得高大,帅气,说话得体,根本不像乡里人,便同意了。

铁豆娶了城里姑娘,这成了乡里的头条新鲜事。大家传来传去,说铁豆如何有本事,在城里攒了大钱,漂亮姑娘追他的很多,铁豆看上了一个就领回来了。婚礼自然很隆重,一家人高兴得合不上嘴。乡里人暂时忘了他们是小偷,防线放松了。可是婚礼结束后,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每人都丢了一些东西,怎么也找不到。回家时才想起这一家是贼,悔不该来凑热闹。

一年后,铁豆被抓起来,听说盗了一家银行,铁豆的媳­妇­为铁豆东奔西跑,求亲戚帮忙,希望用钱将铁豆赎出来。这媳­妇­很能­干­,见了亲友,声泪俱下,说:“铁豆就是一条狗,也是你们家的狗,不能不管啊,能出一分出一分吧。”听说这媳­妇­将凑到的钱送到县公安局,结果没有将铁豆赎出来。因为公安局副局长看上铁豆的媳­妇­,所以将铁豆判了三年刑,关到狱里去了。一年后,铁豆的媳­妇­和铁豆离了婚,听说跟了那副局长。

铁豆最大的能力是从狱里逃出来,听说越狱摔断了一条腿,他瘸着腿跑进那副局长家,拿刀将那副局长的肚捅破,肠子流了出来。铁豆想活命,所以没将那副局长杀死。

小偷(2)

第二天全县轰动,警车四起,抓铁豆的警察都害怕,铁豆的亲戚们都紧关门窗,怕铁豆闯进来。警察搜遍了铁豆所有的亲戚家,也没找到他。后来将铁豆全家抓起来拷问,听说铁豆全家都很坚强,电­棒­上去都答“不知道”。

其实铁豆是回过家,父亲让他自首,母亲不同意,母亲让他躲到堂姑家。堂姑是个善良的女孩,结婚两年,孩子才一岁。姑父是个老实人。这铁豆来了,堂姑姑一家见他腿伤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摔了。堂姑姑家住得偏,不知详情,只以为铁豆出狱了,但又不好意思问。当晚安排铁豆在东房睡觉,铁豆说要住在菜窑里,并和堂姑姑说了实情,堂姑姑心软,便将铁豆藏到菜窑里,但心里害怕得很。第二天,警察来查没查到,但将法律告诉了堂姑姑,堂姑姑这才知道窝藏罪犯是犯法。警察走了,堂姑姑一家没了主意,最后决定让铁豆快跑,但铁豆露出凶相,说:“如果你们说出去,我杀了你们全家。”堂姑姑吓坏了。过了三天,警察来将堂姑姑的男人带走了,说有人举报,铁豆藏在他家,便带去拷问。男人死也不说,因为临走时,堂姑姑偷偷告诉他,如果说出去,全家都活不成,结果他被打断了肋骨。

铁豆安全地逃跑了。堂姑姑丈夫残了。铁豆的亲戚听了此事,个个怕得要死,家家关了门,怕铁豆闯进来。后来公安局找不到铁豆,便抓了他父亲代替坐牢。听说只要铁豆不再犯,几年后便可以不用再坐牢。半年后,公安局放了铁豆的父亲。两年后,在一个城市角落里,有一家人,男人卖红薯,女的捡破烂。三个儿子开了一家饭店,饭店有三个服务员变成了儿媳­妇­,听说是铁豆一家,因为听说邻居常丢东西。

诗音记了这故事,觉得没意义。工人说:“铁豆是我远亲,故事是真的。如果你不给我表,我再讲一个。”诗音点头同意了,反正这里的日子单调,如果没有这些故事,就没什么事发生,日出日落,看着树苗长啊长,时间久了,自己觉得自己也变成了树苗。工人又开始讲了。

不能断根(1)

以前,­棒­­棒­是队里的穷户,欠的工分最多、欠的劳动力最多、欠的粮食最多,每年前半年就把一年的粮食吃完了。三个女娃两个男娃饿得直哭喊。­棒­­棒­的老婆叫绿叶。绿叶第一个男人死了,绿叶带了一个女娃嫁给了­棒­­棒­,又给­棒­­棒­生了两个女娃两个男娃。­棒­­棒­是幸福的,穷归穷,饿归饿,总算有根了,有了两个男娃,天塌了也不怕。关键是不能饿死这两个根苗苗。

那年村里闹饥荒,一家人饿得爬不起来。许多人家搬走,有的出去讨饭。­棒­­棒­老婆哭喊着找队长,队长说:“共产党救穷人,天下穷人一家人。你回去吧,救济粮快到了。”过了两天,­棒­­棒­家分到10斤玉米面,两天吃个­精­光。­棒­­棒­愁白了头,一天和绿叶商量:“村里分粮食,光棍们是整劳力,分得多,我们家半劳力多,分得少,媚媚小了点,要大了,看看村里的光棍哪个力气大,嫁了,多个帮手。”媚媚是绿叶带来的女娃。绿叶听了破口大骂:“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尽说驴话。这村也能嫁人?”

绿叶终于有了办法,自己和村里所有的光棍保持了“良好的关系”。这样,­棒­­棒­的土房里热闹了,串门的人不断,吃的也不断了。这个光棍给从地里偷个萝卜,那个给偷点土豆,这一家人在困难时期过上温饱生活,比劳力多的人家还富足些。从此­棒­­棒­的绿帽子堆成山。­棒­­棒­长叹一声,也好,两个根苗苗保住了。

村里人议论:一个小土房放三个女娃、两个男娃,还有光棍、­棒­­棒­,这怎么住呀?可是谁也不知真实情况,日子就这么过来了。过了很久,绿叶的大女儿媚媚十七岁了,长得水灵灵的。队长的儿子看上了媚媚,这是件惊喜的事,­棒­­棒­非常高兴,想攀附上队长这门亲。绿叶坚决不同意,队长咋啦?还不是一家吃不饱?要不是这些光棍“帮助”,这一家不早饿死了?队长管屁用?为这事夫妻俩吵了不少架。无论­棒­­棒­、绿叶怎样打算不要紧,关键是村里的光棍虎虎想娶媚媚,常和绿叶有那事的虎虎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年轻力壮和一个老太婆好?

一个夏夜,­棒­­棒­外出,虎虎鼓足勇气,从绿叶被子里爬出来,钻进媚媚的被里。媚媚哭喊着,绿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忙点灯,手颤抖,找不到火柴,这样力气大的虎虎将媚媚的嘴堵上给“做了”。绿叶惨叫一声,灯终于没点着。娃娃们被吵醒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媚媚哭起来。虎虎熟练地从窗口逃走了。第二天,媚媚两眼呆呆的,再也哭不出声。绿叶哭泣着,虎虎来了,和绿叶说要娶媚媚,绿叶哭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只恨­棒­­棒­窝囊,一家人才这样酸楚。

虎虎从此不来,托了媒人来,绿叶哭着破口大骂虎虎“畜生”。虎虎不理绿叶,亲自和媚媚说:“嫁给我有啥不好?我力气大,啥也不让你­干­。不让你吃苦头。”媚媚不说话。媚媚常常发呆不说话,有时笑,有时哭,有时自言自语。绿叶急了,托媒人到草原找了个老实的牧民,匆忙订了婚。这牧民不说话,媚媚也不说话。

虎虎很生气,原以为熟了的鸭子不会飞,谁知眼看着飞了,真是怪事。生了气的虎虎离家出走了,从此,再没回来。

那年冬天下了雪,牧民一家按汉人的风俗,敲锣打鼓来­棒­­棒­家娶媚媚。那天的情景很惨,媚媚哭得撕心裂肺。村里人看热闹,看着媚媚被拉上轿又下来,衣服撕破,个个高兴得咧开嘴,因为村里有个风俗,出嫁的姑娘哭得越凶,证明姑娘对娘家有感情。母女痛哭,证明母女感情深。绿叶和媚媚哭成一团,绿叶要送媚媚,媚媚死活不要。这有点不合情理,因为一般女儿都愿意母亲送,可媚媚不要母亲送,哭得天昏地暗。时间到了,娶亲的牧民们不高兴了,几个大汉上去,将媚媚抬起来,摔进轿里,炮竹一响,锣鼓猛敲,大汉们大喝一声:起轿啦!这样媚媚出嫁了。听说去了牧民家哭得不下轿,大汉们又将她摔进蒙古人家。后来怎样,不知道了,媚媚再也没回来。

媚媚的出嫁并没改变­棒­­棒­一家的状况,日子过得很紧张,但比村里其他人家好过些。在最艰难的时候,­棒­­棒­家能吃上黑馒头,实在让人流口水。但孩子们都没上学,都是文盲,每年春节不会写对联,便在红纸上用碗沾上黑墨水扣上圆圈贴出去。在村里这样的事很多,大家也不觉怪,没文化嘛,一样的。绿叶对几个女娃管得严,不让和光棍们开玩笑,这样媚媚的妹妹们个个守本分,光棍们有虎虎的先例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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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断根(2)

又过了很久,包产到户了,按政策,欠公家的债务一律免了,这是个好消息,­棒­­棒­家欠队里粮食最多,免了,占了大便宜。一家人高兴了一阵子,准备盖房了。光棍们都来帮忙,帮了三年,每年帮着砌泥墙,由于没钱买木料,房盖不起来,每年泥墙被雨水冲破,白­干­了。第四年,二媚出嫁了,嫁了个木工,这样在木工的帮助下,房盖起来了。­棒­­棒­翻身了,二媚的丈夫对二媚开口了,说:“房盖了,有饭了,你妈和那群光棍该断了,老太婆围一群光棍像什么人家?”二媚回来将原话告诉绿叶,绿叶听了哭着说:“这多年的生活习惯说断能断?这烟瘾要戒也得时间,何况这关系?”那群光棍不­干­,在绿叶家过惯了,离了绿叶像离了娘的孩子,没着落。断了多少遍,还是满屋子的人,每日最热闹的就是绿叶家,烟雾袅袅,人们慢慢地吞吐着烟,东拉西扯,消除体力疲劳,没事的人都喜欢到绿叶家串门。

­棒­­棒­看着两个儿子长大了,没断后,很满意。这时,女娃们都出嫁了,劳动力有了,儿子、女婿都能帮忙,­棒­­棒­可以歇息歇息了。但两个儿子的媳­妇­又成了­棒­­棒­的心病。娶个媳­妇­很贵,­棒­­棒­终于熬尽了心血,无力为儿子娶媳­妇­,一日在草地放羊,突然死去。待人们找到,尸体已经硬了。

两个儿子又成了光棍,在村里乱串,­棒­­棒­家最终还是断根了。­棒­­棒­死不瞑目,绿叶瘫痪了,两个女娃轮流服侍着。

诗音听了这个故事,心里难过,­棒­­棒­忍辱负重还是断根了。她记录了这个故事,并想写篇文章《老百姓的根是如何保住的》,是不是发表自己没拿定主意。

她给了这个工人两块表,消息传开了,好多人找诗音听故事,都争着想证明自己的故事更有价值,这个价值便是诗音送的表,谁得的表多谁就很自豪。这样诗音记录了几十万字的故事,加上自己的评论文章有厚厚的一大本。

时间走慢的地方(1)

有一天,诗音骑马到老人家这里听故事,常Сhā嘴说着老人的故事开头:“在很久很久以前……”老人很开心,这天讲的是一个有关玉皇大帝下凡的故事,讲着,讲着,老人不讲了,诗音放下笔抬头看,见老人头歪在椅子后面,睡着了。老人再没醒来。当地的人们按照当地的风俗为老人举行了葬礼,将老人埋葬在一个离村较近的山坡上。诗音很伤心。从此再不听故事了。

时光一晃半年过去了,诗音和外界没有联系。通过电视知道一些情况,但诗音愿意封闭自己。这里的牧民、汉民和她已熟了,偶然来她这里走走,晚上坐在篝火旁,他们主动谈一些他们的故事。诗音惊异地发现这里的时间走得很慢,半年如同半辈子,难怪老人说很久很久以前……她同时惊异地发现,这里的人虽然没有上过学,但语言表达能力足以让一个搞文字的人惭愧,他们的思维模式是另类的,他们对钱看得很淡,他们可以不用钱来生活。一切都是自产的,他们在山坡上种一点菜,有的是牛羊马­肉­,米面到城里买一点,足够生活。他们穿衣服不太讲究。因为谁也不会羡慕谁的衣服。这里的年轻人都不愿读书,他们认为没有必要。只出了两个大学生,回来依然牧羊。因为羊的价值很大,收入可观。

他们的生活很单调,特别是冬天很辛苦。他们爱羊如同爱人一样,冬天将小羊羔抱回家里养,怕冻死。

诗音想到三毛在撒哈拉的生活方式,她觉得自己置身于如同撒哈拉一样的地方,这里的人崇拜她,无论男的女的,来她这里如同进了佛地。他们生怕自己的衣服脏,弄脏了她的炕床(为了暖和,这里的建筑是在床下烧炕),坐下来静静地用真诚的眼光看她。当她回望他们时,他们羞涩地低下头。诗音觉得可爱,他们善良勤劳,来到她这里,见了活儿都帮她­干­,但绝不收钱。他们将一切不如意都定为命,如果有人发财了,谁富了,他们会说:“人家命好。”便不嫉妒,也不去争,只管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发了财的人也不张扬。因为他们的财富在这群朴实的群体显示不出他们的地位。诗音受到崇尚,大约是她对他们来讲是异类,新鲜。她问他们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旅游,走出大山看看,他们的回答很朴实:“走到哪里不都是一个太阳吗?”诗音惊异他们说出的话是那么的有文采。

过年了,这里的男女老少打扮得花花绿绿聚在一起跳着他们自己的舞,唱着自己的歌,拉着自己的曲子。虽然有电灯,但他们依然烧起了篝火。歌声并不美,在大雪纷飞的天地间,他们依然用他们的方式过大年响大炮。

诗音在这里过了年,将爸爸妈妈接来过了段这样的日子。爸妈过不惯这样的日子便回去了。走时,妈妈拉着她的手哭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放心?如果能成个家,有个孩子,再来接我们吧!”诗音哭了:“爸妈,其实,我过得很幸福,你看我不是很健康吗?成家不成家有什么关系呢?您们换个思维方式,想想我这样不是也很幸福的吗?”爸爸说:“我失败了,我让你学经济学,不让你学文学,可是,没能改变你,你还是这么像文人一样生活了,天意!天意难违啊!”妈妈说:“好,好,只要你快乐、健康,我们就放心了,咱们家人丁不旺,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到这把年龄还孤寂。你一个人将来到我们这个年龄如何是好呢?”诗音说:“放心,我会结婚的,但我不想要孩子,我看您俩为我一个人­操­碎了心,您们忍心让我同您们一样­操­心吗?”妈妈说:“孩子,­操­心也有乐趣呀,我们希望你生活得别太浪漫了,现实点,踏实点好吗?”诗音点点头,送别了为自己­操­碎心的父母。

春天是西北最美的季节,绿草萌发,人体内有种莫名的冲动,人与自然的联系在这个季节体会最深刻,心中有种莫名的希望。她想动笔写点东西了,她列了一串书名让经理到城里去买,她的衣物也让经理买回来。这里人穿衣不讲合身不合身,尽量大一点宽松一点,天冷了,好在里面多加衣服。

时间走慢的地方(2)

她再次打开《浮士德》,这是她看了多遍的书,她随意一翻,翻到92页,是《格蕾琴的闺房》。

我浑身烦躁,

心儿沉闷;

我再也找不到

找不到安宁。

哪儿见不着他,

哪儿就是坟墓,

整个世界

令我痛苦。

可怜头儿

疯疯癫癫,

可怜心儿

撕成片片。

我浑身烦躁,

心儿沉闷;

我再也找不到

找不到安宁。

为了看他

我眺望窗外,

为了找他

我走下台阶。

他豪迈的步伐,

他高贵的身材,

他嘴角的微笑,

他眼中的神采。

他的口才

如魔河奔腾,

他的握手,

唉,他的亲吻!

我浑身烦躁,

心儿沉闷;

我再也找不到

找不到安宁。

我忐忑不安

把他思慕:

唉!要是找到他,

就把他紧紧抱住。

还要把他痛吻,

吻个痛快,

哪怕送了小命,

那也活该!

诗音原来不喜欢现代诗,也不喜欢翻译来的“洋货”,总觉得这些东西露骨,没有古诗词有嚼头。可今天不一样,她发现这道白似的诗如同倾泄自己的心绪。唉!格蕾琴,几百年相隔,几万里相距,有同样的心境。伟大的歌德!

百年不遇的风暴(1)

诗音遇上了百年不遇的风暴,风沙刮得天昏地暗,一片漆黑。她将白马王子、红­色­公主、皇帝、皇后、皇太子、太子妃、老王都调回楼里,老王一间屋。白马王子和红­色­公主一间屋。皇帝、皇后、皇太子、太子妃和她在一屋。电线刮断了,分不清白天晚上。风沙拍打着窗子。老王用纸和油做了灯,屋里有了一点亮光。风刮了两天两夜还不停,屋里的东西快吃完了。诗音想,真要饿死在这里便和甜甜一样变成野鬼了。浪漫,致命的浪漫,想想自己的选择便笑起来。如果自己死了,可能成为大新闻,云峰、顾杰及所有海城的朋友们都会研究自己的行为,又有许多传奇故事产生。可不能死啊!这时想到顾杰,心有点痛。又想到方正,奇怪方正的魂为什么不来呢?哦!可能找不到路。诗音胡思乱想。皇帝、皇后、皇太子、太子妃围在她旁边,让她觉得不孤单。皇后生过三个孩子,老王都给卖了,怪可怜的。诗音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她用嘴吻了诗音的手。两只眼望着她,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老王每天做好饭,送过来走了。等她和皇帝一家吃完,他过来收拾残渣,然后去洗碗。他不多话只­干­事。做饭的­妇­人来不了,她的工作老王全包了。

三天后,风暴渐渐停了,天渐亮起来,人可以出去了。诗音感觉从地狱里出来了。一周后,经理匆匆赶来了说这几天他差点急死,来不了。说市长来视察灾情,可能要来这里。诗音出去看,见小树苗全被淹没了,门口一尺厚的沙土,工人们来了正清理。

市长果真来了,带了一帮人。排成队的摩托车停在园子里。皇帝一家一声不叫地看着客人。在这荒漠里,市长和他的随从西装革履,显得格外高贵。经理在前面带路,一路介绍诗音的情况。

诗音拿出了从海城带来的黄|­色­披肩,略修饰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等待这位高贵的客人。

市长一行进来了,她站起来客套地一一握手寒暄。大家坐下来,市长说:“海城那么好的地方,留不住您这位人才?来我们这荒蛮野地来是写东西的吧?”诗音说:“是,也不是。”市长说:“听你的经理说你想指望这些树苗赚钱,是吗?”诗音说:“是吧!”市长朗朗大笑,声音有种磁­性­美。“海城随便捡钱,都比这里多,你买这地真是亏了。”诗音说:“看怎么说,喜欢就不亏,我喜欢这里,所以不亏。”市长低声重复这句话:“喜欢?喜欢就不亏?”又仰头想了想:“好!有意思。”市长站起来告诉下面的人说:“要多调人来,用一周的时间将这些树苗救出来,让这里先绿起来。”这时,市长回头,用一种特有的眼光看诗音,从头至脚,最后定格在诗音的脸上。诗音心想:“奇怪了,这人怎么和自己从前犯同一种毛病?一个政客也会研究人­性­?”诗音笑笑说:“谢谢,毕竟是市长,一声令下,神威啊!”市长笑说:“你是天外来客。我能不特殊吗?”这时市长秘书在市长耳边说了什么,市长说:“好!我走了,有个会议。”说完大步走了。走出去,市长回过头又看她一眼,还微微一笑,有点佛相,给诗音留下极深的印象。

这个市是个县级市,市长的级别放在海城不过是个处级。但这个市长的气度非凡,比海城的市长还气派。这里能有这样的人才让诗音意外。

一周以后,别的地方一片黄土时,诗音这里已是一片绿了,小树从黄沙中捞出来又浇上水充满生机,市长一句话,如此神奇。

又过了一周,经理来说,市长来了。果然见一辆摩托车开来,司机带的市长。司机下来拉了经理去了老王那里坐了。市长一个人进了诗音的屋里,一进来坐下说:“这高速公路得快修了,走这一趟太累了。”说完将头向沙发随意一靠,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诗音倒杯水给他,他说:“别客气,今天我不是以市长身份来的,你就把我当作这里的普通人吧。”诗音看着他,有种亲切感,不知从哪来的这种感觉。市长休息了一会儿坐起来说:“你想问为什么我这个大忙人,来你这里?”诗音奇异他竟能知道她正想问他的话。便说:“看来这里的政界人士心理学学得不错。”市长说:“不懂心理学做不好领导。我嘛,是请你来了,我知道你不会到市里的,但还是以这个名义来请你。如果愿意到市里,我愿意帮忙找到你喜欢的工作。”诗音说:“谢谢,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老了,到哪个单位都不合适。”市长说:“哦!那是你们海城,我这里不完全这样,像你这样的人才,一定重用。只是你选择出世,不愿出来吧?”诗音说:“也不能说选择出世,出不去呀,看这些小树苗这个庄园,都是入世的思路。”市长说:“你有一句话我喜欢。”诗音问:“哪句话?”市长说:“你说,喜欢就不亏,这话我喜欢。你很特别,有种特别气质,我喜欢!”

百年不遇的风暴(2)

诗音这时才正眼对着这个男人,认真看起来。又犯老毛病了。自从有了顾杰,她已收回了研究人的目光。这时又犯了,她眼光开始摇,从上到下。这个男人高大的身材,微胖,一脸佛相,特别是嘴,很丰厚,一口洁白的牙。诗音体内那种不安的东西冲撞着她。但想到顾杰,诗音目光暗下来。这一切没逃脱市长的眼光,市长说:“你为逃情债而来的吗?”

诗音说:“这怎么讲?”市长说:“为钱,为事业,这里都不是好的选择,为情更不是好的选择,这里没人配得上你。只有躲避什么,才来这里。你这样一个绝­色­才女,不会因犯法躲到这里来吧?当然只有情了。”诗音看看市长,见这个男人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便说:“我们还是不提这个话题好吗?”市长说:“为什么呢?我喜欢就不亏。”说完朗朗大笑,笑声特美,有音乐般的旋律,笑完后说:“是什么样的男人把你逼到这里来的?”诗音说:“没人逼我,是我喜欢。”市长说:“喜欢也是被逼的呀,比如我第一次见你,就被你逼得来这个鬼地方了。”诗音说:“你不是喜欢,只是好奇,在热闹声中惯了,突然来了寂静,便想感觉一下罢了。”市长说:“你真奇了,说的话都合我意,好!算你说得对。”

那天他们谈了许多,市长是当地人,军人出身,叫赵钢,他说本来叫赵刚,自己觉得不够有力,便改为赵钢了。他说话很风趣。不知不觉谈了好长时间,秘书进来提醒几次,说还有应酬,让早点回去。赵钢不愿走,但还是走了。走出去,不知为什么又返回来,微笑着看了诗音一会儿,又走了。之后市长又来过多次,两人谈得十分投缘,每次走市长都有特殊意义的目光留下。那目光让诗音足足写了几天日记。

记录你的笑容

今天我想记录你的笑容,你的笑有点佛相,牙很白,有点孩子气,让人忘记你的身份,觉得你是自然人,可以平等地和你谈话了。你的眼神镇定,真诚,让人觉得可信,觉得可以将心里话托出来了,就这样,你给人的感觉很好,自然不自然地谈起了真实的话题,倾诉一些心里积压的东西。你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偶然有一两句Сhā入,非常到位。你说:一个人的心理是很复杂的。说得真是对极了,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那是幼稚,可从你的口里出来,却是真实经历的感慨。你的心理是什么样子呢?为社会人所累,你不能说,觉得你很可怜,不能一吐为快。和你谈完话,尽管你没说什么,但我觉得你说了,你有种无奈,但又没时间体验无奈。然而心里话并不是听别人说的,而是感应的,你仰头向沙发后靠的一瞬,已向我诉说了你的心理状态。你走后,我一宿没睡,在思索你,是研究你吗?是以一个文字爱好者?不!我自己不知道,只希望有这样一个结果,在夕阳西下时,在我的庄园,在青青的草地,我在深思,在静静体验着生命每一刻的感觉。那时有位天外来客,头戴草帽衣服不修边幅,松松垮垮,没有任何现代人的痕迹,背一包­干­粮,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坐在篝火旁,叙述当年不敢讲的话,讲述自己的沉浮与辉煌。那个人是你,一个曾经的一市之长。

男人要倒了

和你谈话时,看到你的疲惫,你说:自己的身体怎样只有一个人知道,你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年轻、强壮。我不知你的社会圈子是什么状态,这里不是海城,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只觉得你压力很大,很想帮你,但帮不上,只好回到园里来记下这无用的想法。

男人为了表现自己的坚强拼命地奋斗着,无论多大的重担,也不敢说自己不行,所以中国男人都被压垮了。仿佛是用药物喂养的保护动物,你看起来强壮,走近你才知道你不是,心里不觉伤感。因为有那么多的小人物依靠你们来生存。你们在他们面前是顶天立地的是真正的男人。这是不是社会形态的产物?我不知道,只觉得算得上男人的人,几乎都有病了,而不算男人的人活得很好。优秀的男人都要倒了,我不觉从内心呼出一声:保护我们的男人吧,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男人,那是什么样子的呢?像顾杰这样的男人还有吗?

感应你的生命

我尽管读了许多书,并能用文字表达不同领域的事,曾经和一些成功人士谈论,仿佛是个执着事业的人,结果事业一事无成。接下来总结一下,才发现自己是个­性­情中人,只对­性­情感兴趣。本来我有顾杰,尽管他不在我身边,但我相信我们早晚会在一起的。可是不知不觉中被你的生命感应又陷入情境之中,每日在研究你,为了关注你,去看电视、报纸。因为出去一次不容易,便让经理将旧报、新报只要是当地的报都拿来看。每看到有关你的消息,感觉实在很好。生命存在的真实意义是感觉生命。可是为了维持生命,人们利用了种种手段,便使简单的生命复杂起来。我喜欢听你讲话,声音宏亮,神情镇定。一面佛相和气,有一种威慑力,能感染听众。我相信如果别人听了也会有同感,但我不想告诉你。你的神威和风趣。你让我感觉到“崇拜”是什么感觉。

你能来我园子,并救了我的树苗,我很感谢。你说得对极了,我并没指望小树赚钱。你说得很对,我是为逃情债而来。可我不愿告诉你,也不愿承认。你太忙了,忙得不知感受生命。我很想见你,听你谈话是种享受。无疑你像园子一样让我开心。上次你走时,我有拥抱你的愿望。但没有做,并不是不敢,只是不明白自己的真实情况,没弄明白是否喜欢上你,是否真的对你动情,见的面少,确定不了这种想法的真实,便不敢行动。因为后果必须我承担得了的,才能去做。不知你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你失去自己,对社会关注,对­性­情并不关心,而我是­性­情中人,只对­性­情感兴趣。生平研究­性­情,以感悟­性­情为目的。希望能感应你的生命。

似乎喜欢你

你的笑一直留在我的脑海,洁白的牙,实在很美,朗朗的声音,带点磁­性­,是我从没见过的。我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落后地区有你这样灵­性­人物。老天爷应聘你到大都市当市长,你一定能当好,一定能!

我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我在想你的每一句话,你说:“香港某一人说,老公什么都好,就是常常忘记回家。”说完你仰天大笑,笑得很开心。我没笑,因为没来得及笑,当时我在欣赏你的笑,品味你的笑带给我的美感。那一刻我似乎喜欢上你,但还是不敢完全确定。我只研究你每句话在我的生命中所产生的美感,反复回忆这种感觉,这样三天没睡,半夜骑马游荡。后来回屋里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拿一条黄|­色­的被子,有一点脏,但还漂亮。我去见你,遇到一个人说:“你是愿意见我的。”我很开心,跑进你的房,说你出去了,房里没有人,有两条被子,一条的颜­色­,我没看清,但有一条绿­色­的被子在床上,很好看,我很失望,因为没见到你,便将黄|­色­的被子放在绿被子旁边。

从梦中醒来,我研究梦,想了很久,觉得被子代表关心你的人,你的生命中应该有两个人关注你,而那个黄被子如果代表我的话,那就是三个人,我应该是与你的生命有关的人。

不知为什么,我关注你的事业,我担心你的身体。但又帮不上忙,你那么忙,我想一个生命如何这样折腾?记得你的神情仿佛疲劳得很,我不禁长叹一声,不知为我这类人,还是为你这类人。

“上帝说,蝴蝶什么都不会做,我依然让它存活,何况人呢?”按上帝的意思,人类不要发展自己的文明,不要偷吃智慧树上的果,人类便不会被赶出伊甸园,上帝会让人过得很幸福。可惜人吃了禁果,有了智慧,要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但人类没有吃生命树上的果,所以人不能长生不老。 这便是人类的悲剧。人类忙碌,最终不能如愿,由于生命短暂,文化不断被后人承接,在承接的过程中产生断层,又经不起不可抗力的破坏,这样人类所拥有的都不是真实的,作为个体的人,你呢?你能改变什么呢?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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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你

那天你走出去,又回来看我,那目光让我感动。你不知道我看你看得更仔细。看你的衣服,背影,记得你穿深灰­色­西装,觉得好看。你的神威使你高大的身躯更加高大起来,这是内在气质的魅力。当时你虽然没有发现我在你背后观赏你,如果知道你不知怎样得意呢!但我不想让你知道。但不知为什么,感觉到你感应到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衣服穿得不得体,被你发现很狼狈,我决心去买些好点的衣服,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你都不会有自责感。我第一次上了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为了你,买了一堆好看的衣服。

想像是一种很好的­精­神减压方法,一位心理学家说你尽可以将你做不到而又想做的事,多想像,这样和做到有同样的心理需求效果。我便想像,大胆地想像。如:有一天,我大胆地出现在你面前,在你不提防的时候,“拥吻”你,很狂热的,然后看着你吃惊的样子,便镇定抱歉地说:“这是我想做的事,如果你感觉不好,可以报警,我愿为此去坐牢。”我想后果一定很刺激,你一定以同样的方式回报或者理智地说:“你走吧。”我想这些结果都是我要的。

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你,不知道这样的想像出于何因,但确实有这种愿望,便认真记录,如同已经做了一样。字实在写得很差,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些文字,我只能解释,用电脑用惯了。

有一堆事需要做,如:骑白马王子在园里跑,看小树苗。看工人工作。和皇帝一家玩耍、奔跑。看书、写诗。可我满脑子都是你,什么都不想做。如果能再见到你就好了。这些天你为什么不来?是否出差了?我决不主动去,因为我有顾杰,无论怎么样,没有人能突破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你不能够,这让我伤悲。我对政界人士没兴趣,可在这样一个地方,实在是你生命的魅力让我改变看法。走近你的生命非我罪过,而是你的辉煌感召。

美化你的形象已是我的兴趣使然,从你来到我的园子开始,你的生命便和我的园子联在一起。

情感的转移

这几天因为我的白马王子病了,请了医生。我的人忙着为它煎药,我急坏了。它对我很重要。这样便淡化了对你的感觉,又不见你,你的面容似乎不太清晰了。我实在找不出理由,情感的转移如此容易,没机会研究你,将真实的感觉记录,真的淡化了。便奇异那几天为什么对你感觉那么清晰?那种美好的感觉怎么没有了,你去哪了?还能见到你吗?既有缘,又无缘,更不知你的感觉?如果你有感觉能记录,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想如果有一种机器,将人的心理活动和感觉复印下来,那多好啊,我努力在想你的笑容。奇迹!我晚上竟梦到你。

梦里的你喝醉了,进了一间房,房里有我,还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你将我的紧肤水抹到你的胳膊上,然后边走边说:“怎么不能挣到钱呢?”那意思是给全市人民挣钱,而不是给你自己挣钱。我想单独和你呆着,可是那些人不走,而你是被两个人扶着走了,我心里实在遗憾想和你说话这么难。

有一种“怕”的感觉,因为这两天有关你的感应特别弱,大约忙于小树苗的缘故?经理建议说:“老的小树苗可以卖了,新的再栽培,”我同意了,签订了一份买卖合同。突然觉得你和一般人一样,我很怕对你那种崇拜感觉消失,产生崇拜感觉实在不易。我要伸手抓住那种感觉,我怕消失,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感应。那种美感实在太美,我要抓住!当然,最好的方式是想像,想你的形象。你的笑。对!从电视上看到你几次,但没有了那种美感。

只有你的笑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有点佛相。”我一直这样认为,生命的美感实在太可贵,少而又少,占生命程序的百分比太少,所以人们追寻,追寻,追寻……

自作多情

今天在电视里看到你的形象,有点佛相的你举着手像宣誓一样,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你离我很远了。在我幼年时,看到许多虚的东西,那就是举手宣誓的样子,骗人骗己的声音。生命本来不多,为什么浪费在虚伪的壳里呢?“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胡适讲:“生命本没有意义,你赋予它什么意义,便是什么意义。”

我觉得生命最大的意义在于:一个生命能感应另一个生命,那是一种境界。当你忙得不知自己是谁时,你的生命意义正在消失。即使生命有意义,你也没感觉到。有部电视剧里有一句台词:“当你忘记一个人时,这个人才会爱你。”我觉得编剧不具有心理学知识,从心理学来讲:“当你想一个人,这个人也会想你。”但是对于一个“忙”得不知体验自己生命的人来讲,这种心理感应是不存在的,所以当我想你时,我想到你是一个忙人,便告知自己,要学会忘记。

自作多情我在体验,你并不知道,如果在前段时间,想到你时有亲切之感,现在没有了。我开心地笑了,觉得生命能感受各种东西,是件好事,而感受的东西与环境有关,你的环境让你没有定点,而我在一个定点上品味着来自各方的冲击。微小的生命有微小的好处。研究各种生命的体验是件好事。我研究多情的来源,应该是来自生命的源动力。如果一个生命不具活力,那任何欲望都没有,那是老的表现。自作多情是生命活力的表现,但这种情有针对­性­的,如果来自别的生命感应不了我,那也无乐趣可言,目前你的生命对我最具吸引力,能持续多长时间?我不能确定,但我希望天长地久,因为太美了,享受美感每一分钟。

只有回忆

梦到顾杰,依然是我爱的样子,他快乐极了,跑来,我们拥抱着,是那样的快乐。 “自然”这两个字用在“拥抱”上,实在美极了,听说他要当厂长,而我却一无所有,没有任何职务,但突然想起我有钱,比他还有钱,我开心地说,我能为你买厂房,我们快乐地手挽手跳着,走着,拥抱着,周围的人都看好我们,仿佛都同情我们,我好幸福。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电视里也没有,也不想主动去看你,这有点不像我的­性­格,大约老了。年轻时的我是主动奔放的。现在老了只有回忆,反复回忆你的笑,想像你的样子。假设你是自然人,我会怎样呢?对你的看###改变吗?想啊,想不明白,但想你,是一种享受,将你想得很完美,夜静山空时,坐在篝火旁,我和皇帝一家一起。这几天老王也坐过来了。大家烤着火,这种情境想你是件美事。我想和你谈过的话,在脑里过一遍,想像你坐在我对面,我们静静地谈着,轻松,柔美。当然如果在告别时轻轻地拥抱你,那是一种亲切的美感。

“想像”是人类长寿的钥匙,如果没有想像,在牢里的犯人怎么过呢。如果没有想像我的日子怎过呢。人类拥有最大的财富是想像,太­棒­了!我想到此,年轻了许多,便开心地笑,想跳起来,如果你在旁边会狂吻你,你会怎样呢?

想到此,哑然失笑,你我之间这么遥远怎么会呢,相处又短,有诗云:“短短的叙谈,引起21世纪的­骚­动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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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在哪?

这里的牧民也抽签许愿,在很远的地方有个庙,我也去了,实在太远,我们都骑马去。我的白马王子累得出汗了。我突发奇想,如果在我的园里盖座庙,我们就不会走那么远的路了。但不知你这个市长会不会同意。

他们抽签,结果一个也没抽到,他们说佛不给许。不知为什么,我相信我行,便抽了,结果抽到了。真是如愿以偿,抽了上签,我心里想到你,我想你也许会受佛托付帮我盖庙?“自助天助”这是解释签上的话,回来,我一直没有将许的愿讲出来,如果能实现我便讲。

今天想起一首诗,是我早年作的,不知为什么想起,既然想起来就写下来,日记嘛,想什么,记什么。

初恋的诗

写到今天

还没完

记忆的青藤

转移了

还依然

多么想———

这诗写到人生的终点

多么想———

青藤延续到另一个极端

多么怕———

这诗写到人生终点

多么怕———

青藤延续到另一个极端

想和怕

怕和想

美好的青春在流浪

知否明天在哪?

爱的负担

早年有人教育我,让我行善让我施舍,讲了许多信佛的好处,今晚看了电视剧,剧里主人公讲这样的故事:佛祖遇见老鹰吃兔子,佛祖救兔子。老鹰说:“佛祖,我不吃兔子,我会饿死的,我和兔子两命,得死一个,你会看我死吗?”佛祖听了后,从自己身上割一块­肉­给老鹰吃了。佛祖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个故事在剧情里发挥一个作用,说服一个人做自己不爱做的事。我觉得可笑,如果佛祖遇上一群老鹰吃一群兔子该怎办呢?佛祖即使下地狱也难救出老鹰和兔子,看来佛的力量是有限的,自然界的生死斗永远无法改变,即使是佛祖,何况人类呢?想到你,你即使是有力量的,怎奈世界如此,你奈何?还是保养自己的好。

如果爱的负担太重,担不起,便让她落在纸上,多少情爱之作诞生,隐藏多少真爱的重担,这是随念而录的文字,不知为什么满脑都是你。想打电话见你,想了无数见你的情景,为了让这种想法消灭。便写了出来,爱在纸上。写出来负担轻多了。

爱是什么,多半是幻觉。如果对一物体有初步的好感,想求证,得不到,便幻想,越想越美,久而久之,便是“单相思”了。过去有多少人死于这种病?实质是忧虑症。好在有文字寄情,救了多少人,怪哉。

用心写的字不美,用脑写的文字才美,但用心写字是“心曲”。快哉,可以将心中的不快,痛快,快速排解。多少年来,人们与日记为伴,我原并不想写日记,但因你而起的文字像日记一样,越来越能消除烦闷,便写下去吧。如果能写完此生,那不是一件美事?在这无人知晓的自然境界里,只有我的朋友们:忠诚的皇帝一家、可爱的白马王子、红­色­公主、善良的老王、真诚纯朴的人们,知道有我存在。

文人的怪毛病,爱瞎想,想它个天花乱坠,想它个天翻地覆,想它个黑白不分是是非非,才满意。

中秋了,团圆了,我病了。经理给我买了药,吃了,不见好,非常消极。后悔来到这个地方,还好,我忠诚的朋友们始终守着我。经理说要不要告诉你,我说:“不用!”如果你来多了,媒体该跟踪了。我不喜欢你来,如果真的来了,破坏了这种感觉,我还写什么日记呢?

现在感觉很凄凉,想见的人不在眼前,不想见的人在眼前默默­干­活儿,也是一种滋味。不讨厌,不讨厌。这些工人将小树种的不少,他们朴实,不用­操­心。

找不到感觉了,真是的,丢了自己,自己哪去了,我找不到,找不到了?我哪去了,我的生命动力呢?那种感觉呢,对你的感觉呢?那种美好的感觉呢?如果没有了感觉,人类有什么意义?病得不轻,想到死,死又如何?像甜甜?

我梦到一个梦,我上了一条船,要上厕所时,船门关了。我到了船顶上,上面很险,我想这怎办呢,船长也在上面。后来船出现了危险,我从上面跳下来,下面的水浅我很安全,可回头一看船变成了“铁达尼号”,我便去救那些人,救了几个,后来我安全走下来了。我不知这梦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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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我很重要

我是个诗人,写了许多诗,我不是诗人,没有人知道我的诗,正如,我从你的心里走过,轻轻走过,你不知道,待你回顾时,我已不是我,你努力回忆,终于记不来,可心上的脚印让你思索,终于一个白发老太婆出现了,你笑了,是你?老太婆说你是谁?原来你非你我非我。

一颗流星从你心中轻轻划过

一道深深的印迹留下

为什么?不知道?你睡了?

突然,有一天你寻找这颗星,

因为这印迹对你重要

可是流星就是流星

消失了,永恒地。

我是那颗流星?

不,我不想做那颗流星

我要将你叫醒

因为我从你心里走过

印迹比流星要深

因为我知道

你对我很重要

不!

我要做流星

至少,让你的生命在寻找

不!我不要做流星

因为不忍看你失望的表情

再次想起你的笑,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笑像你一样特别,或者说没有一个男人像你一样会笑,笑得具有亲和力,笑得让你的敌人忘记仇恨,笑得让没发现你的人,发现你。记忆最深的是你的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你的笑,用文字记录最多的是你的笑,永远回忆的是你的笑。如果古人有三笑,你今天有一笑。唐伯虎为三笑而倾倒。实在让人不明白笑的魔力。而今发现你的笑,才能理解三笑的魔力。笑,不因­性­别而有别,而是因人有别。乔冠华的笑震动世界,你的笑震动我的灵魂。一个伟大的领袖人物,其笑的魅力是伟大的。但最近见不到你,便觉得这笑的朦胧,我怕这份美感失去。快些记下来,记下来。如果有一天感觉消失了,有文字作证。

阳光女孩

我的灵魂跳出去,站在你的位置,替你当了一天市长,稳稳坐了一天,累得满头大汗。我面对一堆不喜欢的人送来的热ρi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解难分,但无论真假,都得面对。有时自己逢场作戏,要表现得很­棒­,因为这个位置需要万人拥护才能坐得住。累!又有人算计,有人抢位,真真一天不知自己是谁?到了晚上就睡,梦中也要陪一些人吃,喝,拉闲话,陪笑脸。自己不认识自己,每日有许多人给你许多信息,大脑爆炸了,被垃圾信息害的呀,妈呀,我下来了,十分同情你,这市长的位置还是你坐吧。

我想成为你,从利益角度考虑,我不想成为你。从自由角度考虑,怎样的生活方式适合人类?又有利益,又有自由,那样的生活才适合人类,每个人拥有无限自我空间,人与人之间没有拥挤,人与人之间的爱,是自然天­性­所吸引,而不是社会条件所诱惑,人是自然的,爱是纯洁的,正直表现纯天然的­性­美。我用野人来形容那种理想的人。那样一个生存环境哪里有?渴望着。

我突然过得开心,不知为什么开心,大约因为看到新种的小树长高了?我忙得开心,­干­一些细微的活儿开心,心中有一个崇拜的人开心,有一个喜欢的人开心。能感知事物,能感知爱的存在而开心。为发现世界有爱开心,有事做开心。将自己的感觉写出来开心,我要快乐生活每一天,让生命燃烧得像太阳永远年轻不落,我热爱生活,热爱生命,我变年轻了,变成一个阳光女孩。年龄并不是衰老的标志,不!我将心理、肌体调节得轻松快乐,每个细胞都年轻,做一个真正的老顽童。希望你也是,等你恢复自然人的身份时,我去看你,希望你依然风光,有气势。

有情无情总是痛(1)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不厚,大约一寸多,天地一片白茫茫。诗音自言自语:“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庄园内外,白雪茫茫。”这个庄园是用铁丝网围起来的。放眼望去,白雪连天无尽头,小树棵棵梨花开,又是番景­色­。诗音将远近有人烟的地方玩遍了,这里的人物,景­色­可用一个“静”来描绘。她终于不再写东西了,日记也写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心和这块地一样静得无需表达。然而就在这时市长来了。

市长来,经理总是先通风报信。这次市长来没带随从,让司机也回去了。自己踏着雪,一步步走近诗音,大约是上午吧,几点啦?诗音没看,不想知道,只是本能地转身回去将写好的日记藏起来,经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皇家一族也回到自己的窝里。

市长进来将大衣脱了,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放到柜里,坐到沙发上,自然地仰头闭目养神。好像很疲劳,诗音倒杯水给他,也不说话,坐到沙发的另一角。诗音穿着前阵子在这个小城市买的衣服,上身穿红­色­毛衣,下身穿白­色­西裤,脚穿红­色­棉拖鞋,打扮得不伦不类,但看起来依然美,市长睁开眼睛问:“为什么不说话?”诗音笑了说:“没人和我说,我习惯了。”“哈哈……”又是一阵朗朗笑声,笑后说:“是啊,我应该先说话,可我为什么没说话就坐在这儿呢?主人也没打招呼,这不是怪事吗?”诗音说:“你这人是有点怪。”市长说:“哦,怪在哪?”诗音说:“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客人,进来一言不发脱衣服,坐沙发上闭目养神。”市长说:“是啊!是奇怪?我怎么像回到家的感觉?”诗音说:“大约你的家太多了,市长嘛。”市长急忙说:“不,不!别误会,我到别的地方可不敢,是你这里太安静了,世外桃园,又没有人跟随。”诗音说:“噢,你的随从呢?”市长说:“别提,烦死他们了,我让他们都走了,给我一天自由时间。”诗音说:“唉,市长不容易,不自由。”市长说:“你是会享受的人,但你等的人为什么还不来?”诗音说:“什么人?”市长说:“你爱的人嘛,你在这里一定是等他?”诗音想到顾杰说:“唉,恐怕来生吧,他不知道我来这里,就是知道了,他和你一样不自由,能来吗?来了也是过客。”市长说:“我要调到A 市了,算长半级,你跟我走吧!除了婚姻,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诗音笑说:“难道我今生逃不出做情人的命运?”市长说:“我生平就我老婆一个女人,在见到你之前,谁有‘情人’,我就想毙了谁。可见到你,我觉得谁没情人,我就想毙了谁。”诗音说:“真是大兵一个,动不动毙了谁,谁敢跟你呢?”市长说:“你跟我!别等那个混蛋!”诗音仰头闭目养神,脑里有顾杰的影子。

市长走过来,猛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她睁开眼想拒绝,但无能为力。这是诗音生平第一次体验被动­性­Zuo爱,如果说体验弓虽暴也不为过。这个大兵出身的人,将他在部队训练的苦功都用上了。这一天一晚他是做了便睡,还大声地打呼噜。诗音正要入睡,他又要做了,做完了又开始打呼噜。这样反复数次,诗音便不再睡,静静听着他的呼噜声,很有节奏,市长大人醒了说:“对不起,吵了你了?”诗音说:“有点像歌声。”市长一阵激动,又开始“作战了”。

这一天一夜他们做了多少次,记不清了。是什么感觉也说不清了。直到第二天,市长要走了,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支接一支抽烟,反复说:“走,跟我走,不能呆在这里,不能!”诗音满眼泪。又是一刀下来砍了一段情。最后市长几乎哀求让诗音跟他走,诗音还是决定不走。市长生了很大的气,拿了刀在手腕一划一道血出来,诗音大叫一声:“血,快拿布包好。”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让你流血,你又流血。”脑里又出现方正的影子,不禁哭起来,啪!一个耳光打过来,诗音的脸上现出三条血痕。市长说:“你逃避,你对不起社会,对不起爱你的人,你本来可以有所作为,却躲在这里养这些树苗,得不偿失,又没有老,先养天年了,如果我像你一样,全市人民怎么办?”诗音本来为流血的市长心动,却被他一个耳光打晕了。又听他这一段不伦不类的话,心情意外地静下来,很理智地说:“你走吧!像我这样的人多,像你这样的人少。社会靠你来支撑,我算什么?”市长说:“难道你让我放弃一切和你在这个荒野里生活?于百姓不顾,放弃所有的责任?”诗音说:“我没让你来嘛!是你自己来的!”没想到这个大兵出身的人突然又伸手一个耳光上来,打得诗音身子一歪,倒在沙发里。这个男人哽咽着说:“是,是,你尽可以贬低我,我一市之长,在你这里低声下气,你尽可以说我贱!我他妈的真是贱!”说完站起来走了。头也没回。留给诗音的是绝望。以后的日子,诗音常含泪反复吟咏《浮士德》里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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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无情总是痛(2)

受苦受难的圣母啊,请俯首垂怜我的灾殃!

利剑穿透你的心,你带着万般痛楚,仰视你儿子的死亡。

你望着天父,向他发出叹息,为了他的和你的忧伤。

谁能感觉、谁能体验我这彻骨的痛楚?

我可怜的心为何担忧,为何颤抖,何所祈求,只有你知道,只有你知道!

无论我走向何方,总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悲苦堵住我的胸口!

唉!只要我单人独处,我就哭啊,哭啊,哭啊,哭得心痛如绞。

我清早为你摘下这些鲜花,唉!我的泪水淋湿了窗前的花缸。

朝阳明亮地照进了我的小房,我已完全绝望地坐在我的床上。

救救我吧!把我救出耻辱和死亡!受苦受难的圣母啊,请俯首垂怜我的灾殃!

诗音过了段说不清的苦闷日子,开始回忆那个大兵出身男人的呼噜声,和他满身的烟味。她点点回忆,提笔做了几首小诗来记录。

孤灯独影人未眠,有君歌声耳边鸣。

烟香味浓犹未尽,斗转星移不见君。

夜半歌声到枕边,惊梦人醒思君切,

既是金缘何以短,问苍天!问苍天!

情到深处总是恨,爱恨一体碎难分,

千里迢迢为谁来,伤痕累累为谁去;

可怜天下痴傻人,不辞万苦去寻情,

长天一笑一场空。园林一梦度余生。

春天来了

一晃两年过去了,春天来了。诗音感觉如同一个世纪,诗音心里的痛,无人知道,永远无人知道。诗音的文字中断了,再也没有新的东西了。一切处于静态中。小树依旧,工人依旧,牧民依旧,农家依旧;马儿依旧、狗儿依旧、经理依旧、老王依旧;天依旧、地依旧、老人的故事依旧;唯有诗音难依旧。

诗音变得没有任何期望,也没有写作欲望了,真正没有思想了。她安静得如同这里的人一样,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这天诗音骑马从牧民家回来。已是黄昏,老王正在点篝火,诗音将躺椅搬出来,皇帝一家乖乖地围过来,诗音习惯地仰头望星空,又环视四周,感觉一下心还在跳,确定自己还健康地活着,便闭目养神。她以前还想甜甜的鬼魂来看她,后来失望了,甜甜再没来过,是否怪她没将真相告诉世人?讲故事的老人的鬼魂也没来看她。诗音现在什么也不想。

似乎听到门卫在和什么人说话,慢慢睁开眼,突然眼睛一亮,她整个被一个熟悉的身影锁住了。那人向她走来,一身疲惫一身泥土,背一个大包,艰难地走着,眼睛直直看着她,她站起来,她心在跳,慢慢站起来。

一个声音,不知是否她自己发出的:“顾杰?”这时,顾杰已站在她面前,两人站着,只觉得灵魂冲出去大喊着对方的名字,热泪汹涌地拥抱在一起。顾杰哽咽着说:“为什么骗我?我找你好苦。”诗音哽咽着:“我不想让你为难,不想让你承受选择的痛苦。”顾杰:“你好残忍!”诗音:“生活就是残忍,悲怆才是真正的美,我喜欢凄美。”顾杰:“我离婚了,我解放了,我拥有了你,在我生命还正常运行的时刻。”诗音:“我等你很久,我以为会等到死,没想到我还活着。”他们哭完了,说够了,深深拥吻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发现彼此站着原位一动不动望着对方的眼睛。泪水已模糊了视线,还是顾杰开口了:“不错,这是个好地方,你很会享受!”诗音说:“这样的路你没雇个摩托车?”顾杰说:“雇了,在看到你的地方,我让他走了,我想试试自己有没有力量接近你,就走过来了。”诗音失声痛哭着转身回到房间,顾杰跟过来,强有力地拥抱着她,野人的生活又开始了,一连几天他们没能走出房间,没能分开。

春天是美好的季节,是个烟花弥漫的季节,生命的力量来源于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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