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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空心 > 七八

七八

“也不要电话。如果需要我帮助,让江望告诉我。”

“……”我点点头,依然无语。

“姐要结婚了。姐怕见到你,心痛!”

“……”我默默地听着。我知道相见不如不见,与其相对而泣,莫若相忘于江湖。我感到心头一阵酸楚。

“也许姐这一生再也看不到你了……弟!”谈芬声音哽咽。“你是姐的第一个男人!永远在姐的心里!……如果有来生,姐希望和你在一起!……姐爱你!……”她无声地哭了。

我默默地吻着她的眼泪,无声无息。

“把姐忘了吧……只要你开心……”谈芬幽幽的话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走出谈芬的寓所,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身心疲惫,怅然若失。明亮的阳光将我的身影缩短得很小、很小,我忍不住回头看看谈芬家的方向,四楼的那扇窗仍旧紧闭,仿佛无人居住。我在树荫下徘徊,久久不愿离去。芬姐,但愿你一生平安!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在这个夏天,先后有二个女人都将从我的生活中离去。一个是我自己放弃,而另一个却是命运的安排。她们都曾经与我亲密关系,来的如此突然,去的又是如此匆匆。也许这就是缘吧!只是我能忘记她们吗?我忽然想哭……

四八

八月,骄阳如火。树叶都被晒蔫了,垂头丧气,在热热的风中无­精­打采。空气是如此的燥热,人只要微微动弹,就是一身臭汗。在这个仿佛烧开了的季节里,所有的生物都在四处躲避着火辣辣的炙烤。而我的生活忽然规律了许多,上班、回家二点一线,如同单调的钟摆一样。我不想打牌,不想喝酒,也不想和朋友聚会。只想静静地在家看书、睡觉。我的心空空荡荡,寂寞而又平静。江望几次叫我去游泳,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看见他和方华在泳池里你侬我侬,大快朵颐,而自己却只是在一边傻笑,做一个伤感的电灯泡。

谈芬婚礼那天我没有去,只是托江望带去礼金。江望很奇怪我怎么不去。我没有告诉他缘由,只是神­色­黯然地摇摇头。他叹气一声,似有所悟。因为谈芬没有发我的请柬。后来,江望告诉我,婚礼上的谈芬虽然光彩照人,举止得体。但是,江望却总是感觉她有一丝淡淡的凄凉。唉,其实芬姐和你……。江望看着我,我摆摆手不让他说完。

听江望说谈芬会去西北旅游度蜜月,奇怪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度蜜月去西北的,真是与众不同啊。果然,后来江望转交了谈芬给我的礼物,一串佛珠,说是塔尔寺的高僧开了光的。这是芬姐专门为你求的。江望微笑道。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他又拍拍我的手道,据说塔尔寺的佛珠很灵的,芬姐对你不错了。

我看着那一串佛珠,­嫩­玉的­色­彩,泛着柔柔的光,象极了谈芬的目光。我知道谈芬的心思,她虔诚的心意令我感动。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时常在夜深人静的午夜,轻轻把玩着佛珠,那每一粒珠子的触觉,仿佛是女人深情的凝视,令我惆怅……

那天上班的时候,通知我参加军区的老区扶贫工作检查团,协助后勤保障工作,去赣南革命老区,为期半个月。好啊,权当出去散心,避避暑也不错啊。一个人总是呆在家里,快闷出病了。

鱼贯而行的大小车辆,一路上尘土飞扬。大小官员们按照品级职务排序,坐在各自的车位上。我和军区摄像组,还有几个省电视台的朋友坐一辆面包车,紧随开路车,舒服。大家说说笑笑,很快混得烂熟。省台的老卫,四十多岁,胖大的生材,嗓门洪亮,是这次专题片的负责人。这伙计一肚子的黄|­色­笑话,逸闻趣事,逗得大伙儿一路上哈哈大笑,是个有趣的人。

“前些年老区可是真穷啊。那时我来过,看得心里不好受啊。不过,现在好多了,除了个别地方。哎,这老区的菜可是不错,正宗的山珍啊。家乡味,绝了!”老卫笑道。

“看来你老卫吃了不少啊,怪不得这么胖了。”有人打趣道。

“来一次总要饱一次口福嘛。哎,我还告诉你们,咱老区的姑娘不错呢,水灵啊。这地方山清水秀,养人啊。”老卫笑嘻嘻地一指我说:“华明,还没女朋友吧?咱老区女孩不错,又纯又善,又辣又甜,能生能养能持家。咱们台花就是赣南的,迷死多少人啊。”

“你老哥就别拿我开心了。”我苦笑道,摇摇头。我现在哪有心情找女朋友啊。望着窗外的远山近水,野花绿树,不禁想起了卢婷。她现在­干­什么呢?是否也会想起我呢?

四九

老区的自然环境真是不错,山清水秀,民风淳厚。虽然基本上解决了温饱,但是还是比较贫穷。检查团主要针对军队扶贫对象,在老区的各个县市走马观花。将军带队,校官紧随,地方领导作陪,几十号人马浩浩荡荡,迤逦而行,倒也颇为壮观。一路而来,走走停停,话没少说,饭没少吃,当地的山珍特­色­统统吃个遍,过瘾啊。只是我有点疑惑,这样的活动不能说不会有效果,然而,效果会有多大呢?

“这你就不懂了。兄弟,不能指望一次检查活动就解决所有的问题。检查是一种态度,说明咱响应号召,紧跟全国形势,积极扶贫啊。工作看态度嘛,态度不好,工作不行。……”老卫叭嗒一口菜,满嘴流油,言简意赅,真不愧是老江湖了。

“其实就是钱的问题。扶贫要钱,不下来转一趟,凭啥给钱。……”老卫的筷子又伸向一盘“红烧狮子头”。

“既然要给钱,当然不能白给,至少要宣传一下嘛。工作政绩嘛。所以,咱们就来了。”老卫笑嘻嘻地将半个狮子头塞进嘴里,瞬间腮帮子鼓起一团,难怪他如此肥硕了。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天大队人马来到一个山村,例行走访。我无所事事地跟在最后,东张西望。破旧的土坯房,稀稀落落的水田。当地的领导领着我们来到一户人家,祖孙三口,种植茶油什么的为生,生活拮据。屋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什么都没有,可谓家徒四壁。

我看见那个小孙女正坐在小竹凳上似乎在写作业。她瘦弱的身子穿着补丁的衣裳,赤着脚,一头没有光泽的头发扎着小辫,细细的身子,面黄肌瘦,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她睁着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怯怯而好奇地望着我们,目光清澈得象山里的泉水。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张著名的照片,一个渴求帮助的女孩那亮晶晶的大眼睛。

我微笑着走到女孩面前,蹲下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芳。”声音清脆。

“哦,很好听的名字啊。你多大了?”

“十岁。”

“哦,上几年级了?”

“本来上五年级,现在不上了。没钱。”

“你不是在写作业吗?”

“这是以前的课本,我天天复习。”

“……”我一时无语。

“这孩子学习可好了,父母去得早,唉。”傍边的­奶­­奶­眼圈红了。小丫头叫声­奶­­奶­,乖顺地依偎过去。

“想读书吗?”我下意识地问道,小丫头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小手里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离开了那户人家,中午就在村里用餐。依然是当地的特­色­山珍,但我却食之无味。眼前总是晃动着小芳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那瘦小的身子。我急忙象几个相熟的参谋­干­事,还有老卫等人借钱,然后匆匆向小芳家跑去。

“钱不多,给小芳读书用吧。别误了小孩学习。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力帮助的。”我将二千元钱塞到­奶­­奶­手里。老人家红着眼圈,不停地说谢谢。我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忽然听到小芳喊一声叔叔。我回过头,看见她跪在地上,冲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好好学习,叔叔会帮你!”我急忙拉起小芳,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我模糊的身影。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没有大的本事。但是我知道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也许这一生就只是做了这一件好事。坐在返回的车上,我默默地想着。小芳,希望你开心。

四八

八月,骄阳如火。树叶都被晒蔫了,垂头丧气,在热热的风中无­精­打采。空气是如此的燥热,人只要微微动弹,就是一身臭汗。在这个仿佛烧开了的季节里,所有的生物都在四处躲避着火辣辣的炙烤。而我的生活忽然规律了许多,上班、回家二点一线,如同单调的钟摆一样。我不想打牌,不想喝酒,也不想和朋友聚会。只想静静地在家看书、睡觉。我的心空空荡荡,寂寞而又平静。江望几次叫我去游泳,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看见他和方华在泳池里你侬我侬,大快朵颐,而自己却只是在一边傻笑,做一个伤感的电灯泡。

谈芬婚礼那天我没有去,只是托江望带去礼金。江望很奇怪我怎么不去。我没有告诉他缘由,只是神­色­黯然地摇摇头。他叹气一声,似有所悟。因为谈芬没有发我的请柬。后来,江望告诉我,婚礼上的谈芬虽然光彩照人,举止得体。但是,江望却总是感觉她有一丝淡淡的凄凉。唉,其实芬姐和你……。江望看着我,我摆摆手不让他说完。

听江望说谈芬会去西北旅游度蜜月,奇怪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度蜜月去西北的,真是与众不同啊。果然,后来江望转交了谈芬给我的礼物,一串佛珠,说是塔尔寺的高僧开了光的。这是芬姐专门为你求的。江望微笑道。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他又拍拍我的手道,据说塔尔寺的佛珠很灵的,芬姐对你不错了。

我看着那一串佛珠,­嫩­玉的­色­彩,泛着柔柔的光,象极了谈芬的目光。我知道谈芬的心思,她虔诚的心意令我感动。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时常在夜深人静的午夜,轻轻把玩着佛珠,那每一粒珠子的触觉,仿佛是女人深情的凝视,令我惆怅……

那天上班的时候,通知我参加军区的老区扶贫工作检查团,协助后勤保障工作,去赣南革命老区,为期半个月。好啊,权当出去散心,避避暑也不错啊。一个人总是呆在家里,快闷出病了。

鱼贯而行的大小车辆,一路上尘土飞扬。大小官员们按照品级职务排序,坐在各自的车位上。我和军区摄像组,还有几个省电视台的朋友坐一辆面包车,紧随开路车,舒服。大家说说笑笑,很快混得烂熟。省台的老卫,四十多岁,胖大的生材,嗓门洪亮,是这次专题片的负责人。这伙计一肚子的黄|­色­笑话,逸闻趣事,逗得大伙儿一路上哈哈大笑,是个有趣的人。

“前些年老区可是真穷啊。那时我来过,看得心里不好受啊。不过,现在好多了,除了个别地方。哎,这老区的菜可是不错,正宗的山珍啊。家乡味,绝了!”老卫笑道。

“看来你老卫吃了不少啊,怪不得这么胖了。”有人打趣道。

“来一次总要饱一次口福嘛。哎,我还告诉你们,咱老区的姑娘不错呢,水灵啊。这地方山清水秀,养人啊。”老卫笑嘻嘻地一指我说:“华明,还没女朋友吧?咱老区女孩不错,又纯又善,又辣又甜,能生能养能持家。咱们台花就是赣南的,迷死多少人啊。”

“你老哥就别拿我开心了。”我苦笑道,摇摇头。我现在哪有心情找女朋友啊。望着窗外的远山近水,野花绿树,不禁想起了卢婷。她现在­干­什么呢?是否也会想起我呢?

四九

老区的自然环境真是不错,山清水秀,民风淳厚。虽然基本上解决了温饱,但是还是比较贫穷。检查团主要针对军队扶贫对象,在老区的各个县市走马观花。将军带队,校官紧随,地方领导作陪,几十号人马浩浩荡荡,迤逦而行,倒也颇为壮观。一路而来,走走停停,话没少说,饭没少吃,当地的山珍特­色­统统吃个遍,过瘾啊。只是我有点疑惑,这样的活动不能说不会有效果,然而,效果会有多大呢?

“这你就不懂了。兄弟,不能指望一次检查活动就解决所有的问题。检查是一种态度,说明咱响应号召,紧跟全国形势,积极扶贫啊。工作看态度嘛,态度不好,工作不行。……”老卫叭嗒一口菜,满嘴流油,言简意赅,真不愧是老江湖了。

“其实就是钱的问题。扶贫要钱,不下来转一趟,凭啥给钱。……”老卫的筷子又伸向一盘“红烧狮子头”。

“既然要给钱,当然不能白给,至少要宣传一下嘛。工作政绩嘛。所以,咱们就来了。”老卫笑嘻嘻地将半个狮子头塞进嘴里,瞬间腮帮子鼓起一团,难怪他如此肥硕了。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天大队人马来到一个山村,例行走访。我无所事事地跟在最后,东张西望。破旧的土坯房,稀稀落落的水田。当地的领导领着我们来到一户人家,祖孙三口,种植茶油什么的为生,生活拮据。屋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什么都没有,可谓家徒四壁。

我看见那个小孙女正坐在小竹凳上似乎在写作业。她瘦弱的身子穿着补丁的衣裳,赤着脚,一头没有光泽的头发扎着小辫,细细的身子,面黄肌瘦,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她睁着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怯怯而好奇地望着我们,目光清澈得象山里的泉水。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张著名的照片,一个渴求帮助的女孩那亮晶晶的大眼睛。

我微笑着走到女孩面前,蹲下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芳。”声音清脆。

“哦,很好听的名字啊。你多大了?”

“十岁。”

“哦,上几年级了?”

“本来上五年级,现在不上了。没钱。”

“你不是在写作业吗?”

“这是以前的课本,我天天复习。”

“……”我一时无语。

“这孩子学习可好了,父母去得早,唉。”傍边的­奶­­奶­眼圈红了。小丫头叫声­奶­­奶­,乖顺地依偎过去。

“想读书吗?”我下意识地问道,小丫头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小手里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离开了那户人家,中午就在村里用餐。依然是当地的特­色­山珍,但我却食之无味。眼前总是晃动着小芳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那瘦小的身子。我急忙象几个相熟的参谋­干­事,还有老卫等人借钱,然后匆匆向小芳家跑去。

“钱不多,给小芳读书用吧。别误了小孩学习。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力帮助的。”我将二千元钱塞到­奶­­奶­手里。老人家红着眼圈,不停地说谢谢。我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忽然听到小芳喊一声叔叔。我回过头,看见她跪在地上,冲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好好学习,叔叔会帮你!”我急忙拉起小芳,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我模糊的身影。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没有大的本事。但是我知道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也许这一生就只是做了这一件好事。坐在返回的车上,我默默地想着。小芳,希望你开心。

四八

八月,骄阳如火。树叶都被晒蔫了,垂头丧气,在热热的风中无­精­打采。空气是如此的燥热,人只要微微动弹,就是一身臭汗。在这个仿佛烧开了的季节里,所有的生物都在四处躲避着火辣辣的炙烤。而我的生活忽然规律了许多,上班、回家二点一线,如同单调的钟摆一样。我不想打牌,不想喝酒,也不想和朋友聚会。只想静静地在家看书、睡觉。我的心空空荡荡,寂寞而又平静。江望几次叫我去游泳,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看见他和方华在泳池里你侬我侬,大快朵颐,而自己却只是在一边傻笑,做一个伤感的电灯泡。

谈芬婚礼那天我没有去,只是托江望带去礼金。江望很奇怪我怎么不去。我没有告诉他缘由,只是神­色­黯然地摇摇头。他叹气一声,似有所悟。因为谈芬没有发我的请柬。后来,江望告诉我,婚礼上的谈芬虽然光彩照人,举止得体。但是,江望却总是感觉她有一丝淡淡的凄凉。唉,其实芬姐和你……。江望看着我,我摆摆手不让他说完。

听江望说谈芬会去西北旅游度蜜月,奇怪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度蜜月去西北的,真是与众不同啊。果然,后来江望转交了谈芬给我的礼物,一串佛珠,说是塔尔寺的高僧开了光的。这是芬姐专门为你求的。江望微笑道。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他又拍拍我的手道,据说塔尔寺的佛珠很灵的,芬姐对你不错了。

我看着那一串佛珠,­嫩­玉的­色­彩,泛着柔柔的光,象极了谈芬的目光。我知道谈芬的心思,她虔诚的心意令我感动。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时常在夜深人静的午夜,轻轻把玩着佛珠,那每一粒珠子的触觉,仿佛是女人深情的凝视,令我惆怅……

那天上班的时候,通知我参加军区的老区扶贫工作检查团,协助后勤保障工作,去赣南革命老区,为期半个月。好啊,权当出去散心,避避暑也不错啊。一个人总是呆在家里,快闷出病了。

鱼贯而行的大小车辆,一路上尘土飞扬。大小官员们按照品级职务排序,坐在各自的车位上。我和军区摄像组,还有几个省电视台的朋友坐一辆面包车,紧随开路车,舒服。大家说说笑笑,很快混得烂熟。省台的老卫,四十多岁,胖大的生材,嗓门洪亮,是这次专题片的负责人。这伙计一肚子的黄|­色­笑话,逸闻趣事,逗得大伙儿一路上哈哈大笑,是个有趣的人。

“前些年老区可是真穷啊。那时我来过,看得心里不好受啊。不过,现在好多了,除了个别地方。哎,这老区的菜可是不错,正宗的山珍啊。家乡味,绝了!”老卫笑道。

“看来你老卫吃了不少啊,怪不得这么胖了。”有人打趣道。

“来一次总要饱一次口福嘛。哎,我还告诉你们,咱老区的姑娘不错呢,水灵啊。这地方山清水秀,养人啊。”老卫笑嘻嘻地一指我说:“华明,还没女朋友吧?咱老区女孩不错,又纯又善,又辣又甜,能生能养能持家。咱们台花就是赣南的,迷死多少人啊。”

“你老哥就别拿我开心了。”我苦笑道,摇摇头。我现在哪有心情找女朋友啊。望着窗外的远山近水,野花绿树,不禁想起了卢婷。她现在­干­什么呢?是否也会想起我呢?

四九

老区的自然环境真是不错,山清水秀,民风淳厚。虽然基本上解决了温饱,但是还是比较贫穷。检查团主要针对军队扶贫对象,在老区的各个县市走马观花。将军带队,校官紧随,地方领导作陪,几十号人马浩浩荡荡,迤逦而行,倒也颇为壮观。一路而来,走走停停,话没少说,饭没少吃,当地的山珍特­色­统统吃个遍,过瘾啊。只是我有点疑惑,这样的活动不能说不会有效果,然而,效果会有多大呢?

“这你就不懂了。兄弟,不能指望一次检查活动就解决所有的问题。检查是一种态度,说明咱响应号召,紧跟全国形势,积极扶贫啊。工作看态度嘛,态度不好,工作不行。……”老卫叭嗒一口菜,满嘴流油,言简意赅,真不愧是老江湖了。

“其实就是钱的问题。扶贫要钱,不下来转一趟,凭啥给钱。……”老卫的筷子又伸向一盘“红烧狮子头”。

“既然要给钱,当然不能白给,至少要宣传一下嘛。工作政绩嘛。所以,咱们就来了。”老卫笑嘻嘻地将半个狮子头塞进嘴里,瞬间腮帮子鼓起一团,难怪他如此肥硕了。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天大队人马来到一个山村,例行走访。我无所事事地跟在最后,东张西望。破旧的土坯房,稀稀落落的水田。当地的领导领着我们来到一户人家,祖孙三口,种植茶油什么的为生,生活拮据。屋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什么都没有,可谓家徒四壁。

我看见那个小孙女正坐在小竹凳上似乎在写作业。她瘦弱的身子穿着补丁的衣裳,赤着脚,一头没有光泽的头发扎着小辫,细细的身子,面黄肌瘦,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她睁着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怯怯而好奇地望着我们,目光清澈得象山里的泉水。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张著名的照片,一个渴求帮助的女孩那亮晶晶的大眼睛。

我微笑着走到女孩面前,蹲下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芳。”声音清脆。

“哦,很好听的名字啊。你多大了?”

“十岁。”

“哦,上几年级了?”

“本来上五年级,现在不上了。没钱。”

“你不是在写作业吗?”

“这是以前的课本,我天天复习。”

“……”我一时无语。

“这孩子学习可好了,父母去得早,唉。”傍边的­奶­­奶­眼圈红了。小丫头叫声­奶­­奶­,乖顺地依偎过去。

“想读书吗?”我下意识地问道,小丫头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小手里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离开了那户人家,中午就在村里用餐。依然是当地的特­色­山珍,但我却食之无味。眼前总是晃动着小芳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那瘦小的身子。我急忙象几个相熟的参谋­干­事,还有老卫等人借钱,然后匆匆向小芳家跑去。

“钱不多,给小芳读书用吧。别误了小孩学习。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力帮助的。”我将二千元钱塞到­奶­­奶­手里。老人家红着眼圈,不停地说谢谢。我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忽然听到小芳喊一声叔叔。我回过头,看见她跪在地上,冲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好好学习,叔叔会帮你!”我急忙拉起小芳,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我模糊的身影。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没有大的本事。但是我知道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也许这一生就只是做了这一件好事。坐在返回的车上,我默默地想着。小芳,希望你开心。

五○

夏季渐渐过去,九月的时候是暑假结束的日子。卢婷应该回校了吧,只是我没有去找她。已经放弃,又何必再去纠缠不清,何况女人于我已经不再神秘。静静地点上烟,望着窗外暑意渐退的景象,再过段日子,梧桐树叶该枯黄飘落了……也许和卢婷的情分也会象那树叶一样,春绿而秋黄,最后飘零于冬季,慢慢消亡。

倒是江望打来电话,说要大伙儿一块聚聚,四人象以前那样痛快地玩一玩。我淡淡地拒绝了。

“为什么?你和卢婷另外有安排?”江望奇怪道。

“没有。”

“那就一起玩啊。”

“不了。我和她结束了。”

“什么?”江望大吃一惊。

“我失败了,伙计。没有占领敌人的阵地……我放弃了!”我苦笑道,忽然心中一痛。江望默默无语,良久才喟然一叹。他没有安慰我什么,我也无需向他再做解释。多少年的朋友了,彼此相知,也就不需要言语的浪费了。忽然间,我感动于男人之间的友情,而男女之间似乎永远也不可能有这种交情。

晚上和小刚一伙人在歌厅玩乐。小刚新近摆平了一件案子,好处多多,快活之极。他叫来一帮小姐,准备疯狂一把。我喝了不少酒,头晕得厉害。

“怎么,今晚不陪你的妹妹了?想起兄弟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小刚笑着抢过我手上的烟。

“玩完了。所以哥哥来找你了。”我懒懒地回答,头痛。

“这有什么,小菜!兄弟给你再划了一个。”小刚大大咧咧地拽过一个小姐,推到我身边说道:“好好侍候华少。认我哥开心一点。”

“哟,华哥哥怎么了?没­精­打采地,妹妹陪你唱歌好吗?”女人年轻的脸却画得俗不可耐,她嘴里的酒气粗俗地掩盖了年轻的气息。一股说不清楚的香水味直冲我的脑门,不禁晕头转向。

“你叫什么……名字?”我晕呼呼地问道。

“ⅿⅿ。”女人贴着我的耳边喊道。包厢里真吵,男男女女昏乱一片。

“唔,ⅿⅿ是够大的……”我嘿嘿笑着,­色­迷迷地伸手摸向女人山峦起伏的胸前。嗯,真空包装,弹­性­十足,比卢婷的大……。女人惊叫着,趁机倒进我怀中……。唉,反正没人要我,­干­脆寻欢作乐吧。真想放纵一次啊。我的脑海中闪过谈芬雪白的身体和激烈的呻吟……

我搂着女人唱歌,边上有人递给我一支烟。抽了二口,味道很怪,问小刚什么烟?一股怪味。小刚听了,急忙抢过烟,扔了。

谁给你烟都别接!抽自己的!没有了向我要。小心中毒!小刚紧贴着我的耳边说道。顿时,一股凉意窜起,我的欲望烟消云散……

五一

一段醉生梦死的生活,每天浸泡在酒­精­中,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身边旋转,那些浓妆艳抹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是如此的怪异。我感到厌倦,身心疲惫。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是机械地在赌桌上虚掷青春,或者沉湎于毫无意义的玩乐中。我不知道时间于我,除了朝升日落一点一滴的流逝外,还有什么价值。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工作只是我维持生存的一种手段,而且毫无兴趣。我就象一具行尸走­肉­,整天混混噩噩,无所事事而又满不在乎,只是偶尔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卢婷,想起谈芬,令我更加烦恼和痛苦。

有时回到父母家,老妈看见我总是说我又瘦了。老爸总是语重心长要我工作上如何如何,然后就是关切地询问我有关个人生活的问题,老妈总是急切地介绍一些莫名其妙的女孩,似乎我已经沦落到了必须相亲的地步,看来老妈对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了解,这使我哭笑不得而又心烦。经常地我不耐烦地嚷嚷一通,摔门而去。作为家里的老幺,家里人都对我惯着、让着、宠着,却没有人能真正地理解我,我很厌烦,只能去找朋友解脱。我知道要孝敬父母,热爱家人,可是我真的很烦他们的絮叨。唉,无奈的生活啊。

快到国庆了,单位忙着发福利。当我准备拎着东西回家的时候,同事大声喊我接听电话。

“喂,哪位?”我抓起电话。

“……”对方没有吭声,一阵静默。

“谁呀?说话啊。”我有点不耐烦,谁拿我开心呢。

“是我……”一个细细的声音,低柔而不安。是卢婷的声音,我一下就猜到江望告诉了她电话号码。

“哦,是你啊。还好吗?”

“还好,谢谢。……”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尽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不想让她听出我内心的一丝波动。

“没什么事……只是……告诉你一声,我……我要走了。去厦门实习……下个月走,明年才回来。”

“哦。是这样啊,那你多保重吧。”我淡淡地说道。

“……”

“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想……见我?”

“哦,我最近很忙。”我找个借口,女孩嘛面子还是要给的,即使分手也要和和气气,这是我的风格。

“……”卢婷一阵沉默,我也沉默。唉……

“为什么?……”电话里传来卢婷轻声地缀泣,一点一点地撕扯着我的心,好疼……

“对不起!我……有事,先挂了。多保重!”我狠狠心,放下电话。

我茫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耳边回响着卢婷的声音。她要走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也许,我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保重,女孩……

五二

卢婷走的那天,江望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去送卢婷。他告诉了我车次和时间。我迟疑了一会儿,告诉他我有事不去了。既然已经狠过一次心肠,那就再狠一次吧,何必婆婆妈妈,藕断丝连。

“狗屁的事,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你不去?去吧。”听得出江望有点火。

“已经断了,又何必……”我苦笑道。

“断了又怎么样。就是普通朋友你也应该去送一下啊。”江望一口打断我的话。

“不去!你知道我的脾气。”

“你还真够绝情的!”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我静静地在桌前发呆。江望说我绝情,真的吗?也许吧。如果说我细腻的心往往会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而感动得泪流满面,那么,当我感到厌倦或者决心放弃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而不会回头,那怕再看一眼。也许这就是绝情吧,甚至有一丝冷酷的意味。动情也会绝情,也许在容易动情的表面下掩藏着彻底绝情的真实。我想人就是这样奇怪吧,矛盾是如此的和谐甚至无法分辨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犹如窗外的梧桐树叶,那一眼看见的翠绿掩盖了脉络的渐渐枯萎,在严寒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就会飘零。

吃过中饭,离卢婷离去的时刻越来越近,我在室内彷徨,坐立不安。我真的是一个绝情的男人吗?迟疑和犹豫反复煎熬着我的心。还是去吧,只是远远地再看一眼,最后一眼。我冲出大门,坐上的士,飞快地向火车站赶去。

下了车,忽然又犹豫不决。看了最后一眼又能如何?虽然情未了,但是缘已断,何苦折磨自己黯然神伤。可是……我在候车大厅门前徘徊,犹豫不决。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叫我,抬头看见谈参谋朝我走来。他问我在这里­干­吗?我说来送站,时间还没到,在门口歇会儿。老谈很热情地拉我去他那儿坐坐。

来到军代处的办公室,这里离站台很近。和老谈坐下闲扯了几句话,有人喊他出去接电话。这时我听见火车发车的气鸣声,抬头看看时间,去厦门的车要开了。我默默地走到窗前,看见列车正在缓缓地离开,在隆隆声中慢慢地从窗外驶过,渐行渐远……。婷婷,我来送你了,虽然你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有看见你。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了……

在离开车站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六年前的一个夜晚,也是在这里,我送走了初恋的女孩。那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恍如昨夜。那种相拥而泣的难舍难分是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就象一柄利刃慢慢划开心脏,痛彻心腑。这是一种难言的痛,只有即将远行的恋人在分别的那一刻才能深切地体会,而火车站就是这痛的渊薮。多年来我害怕送站,总是尽力回避。我害怕那分别的瞬间,将我尘封已久的心再次撕开,面对那久远的伤痛。而此时此刻,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再一次慢慢浮现,象这秋日里无声无息的冷风向我袭来。我的心正在静静地滴血。婷婷,再见,如果有缘……。我的泪水悄悄滑出眼眶……

五三

过了几天,江望约我晚上吃饭。他告诉我方华去广州实习了。看着他苦恼而怅然若失的神情,我知道他已经深陷情网而难以自拔,早已没有了当年情场浪子的洒脱。我拍拍他的肩头,作为兄弟,我不想看见他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伙计,你现在也解放了,又可以花天酒地浪迹江湖了。来,­干­一杯,庆祝玉树临风的江大侠重出江湖,再展雄风。”我笑着端起酒杯。

“岂敢。我得为方华守身如玉啊。你老哥可别拖我下水。”江望嘿嘿笑道。

“不会吧,你小子会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林?多少姑娘正望眼欲穿盼着你江大少雨露施恩呢。”

“我可是答应了方华咬定青山不放松,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岂能言而无信。”

“哎,长本事了啊。说吧,是不是玉壶里放多了水,肾亏了?”

“扯淡!就咱这身子骨,一晚上十几枪不成问题。那象你老兄一枪玩完。”

“牛皮哄哄的。就你那枪法,枪枪脱靶,浪费子弹。切……”

“你能耐。尽是臭子,打了白打。嘿嘿……”

“哈哈……”

我和江望一边喝酒,一边开着男人之间的玩笑,不知不觉他的心情好多了,这令我感到欣慰。男人嘛就应该提得起放得下,别象小姑娘一样愁肠寸断,萎靡不振。我继续开导着江望。不就是分别一段时间嘛,又不是不回来了。想开点,该吃就吃,该玩就玩……“你既然这么明白,怎么自己就想不开呢?劝我倒是嘴响。”江望微笑着看着我。

“我没有想不开啊。”我望着他,有点不解。

“那你为什么不要卢婷?难道不是因为你五年前的那个女孩吗?”江望的话一针见血,我哑口无言,只是虚弱地避开他的目光。

“五年了,你还没有从那段感情走出来。整整五年啊老兄!你这一辈子又有几个五年啊!难道你要为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女孩陪葬你的一辈子?虽然我知道那是你的初恋,你付出了最真挚的感情。我也非常敬佩你老哥能如此痴情。但是她已经死了!你为她守了五年的节应该结束了!你对得起她了!也对得起你的初恋了!你还活着,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而不能永远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你是男人,你有责任去爱另一个女孩,和她生儿育女,完成自己的使命!你现在要去爱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死去五年的女人!”江望情绪激昂滔滔不绝。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看见一个外星人。我第一次知道江望竟然有如此的口才,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你别傻看着我。你自己想想我说的对吗。你和卢婷分手得太绝情了,她这段时间经常哭,人都瘦了。气得方华直骂男人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连我也沾你的光,被骂得狗血淋头。我知道你为什么,可她们不知道!卢婷有哪点不如那个女孩?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卢婷呢?有时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爱那个女孩还是爱自己那段早已不存在的感情!你好好想想吧!”江望说累了,他喘息着点上烟,顺手扔给我一根。我默默地点上烟,然后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我看见江望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那是只有男人之间才会有的真诚。

走出饭店,江望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卢婷在厦门的通信地址。江望说着拍拍我的肩。我默默地放进口袋。我问他和方华到底怎么样?

“她把我打败了!--我向她投降了!--我想我爱上她了!”江望微笑着看着满天星斗的夜空,轻声细语,温情脉脉。那一刻,我忽然很羡慕,甚至有点嫉妒。

五四

那晚后,江望的话经常在我的头脑中出现,时常令我难以安心。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说中了我的心思,经过这么多年,其实我也渐渐模糊了,是留恋那个初恋的女孩还是不舍那份初恋的感情。虽然江望知道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孩,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女孩也曾因为虚荣而背弃我。然而,我并没有恨她。--怎么会恨她呢?爱上的第一个女孩都是天使啊!

我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有近百封书信,都是当年我和她的往来情书,她死后由她弟弟交还我了。其中绝大部分是我的,每一封都有二十多页。随手拆开一封,字字含情,行行有爱,那份年少的狂热情愫跃然纸上,历历在目。往日情怀,初恋如梦,如今物是人非,天使已经不在人间了……

我轻轻一叹,走出房门。不知不觉慢慢走到当年初恋时经常幽会的那条街道。她家就住在这条小巷的深处,那时我们总是偷偷地在小巷的僻静处约会。那时我们很年轻,年轻得既激动又害怕。如今小巷依然,几盏路灯,二行梧桐。夜晚的风冷冷地吹过,皎洁的月光下,几片落叶飘零,令人知秋悲凉。

我慢慢地走在寂寥的小巷中,偶尔有行人匆匆而过,远处传来小儿的夜啼。往事如昨,一股曾经熟悉的情感油然而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了,此时此刻,我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正在走向五年前的岁月,在小巷的深处,有一个天使般的女孩正在静静地等待我的到来。

走到熟悉的地点,那棵梧桐树依旧,只是斑驳的树­干­摸上去更显苍老。曾经我们相拥着躲在树后,或者依偎着坐在树下,说不尽的柔情蜜意,道不完的恩爱缠绵。如今景物依然,却是昔人已去,怎不令人感慨万千。

自君别后

月光如水,淄衣沉重

独自徘徊伤心处

小径依旧

我喃喃而语,抚摸着身傍的梧桐树,泪水潸然而下,久久不愿离去……

夜深了,我慢慢地往回走。一辆自行车迎面而来,那人忽地叫了我一声明哥。路灯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扶着自行车,微笑着望着我。他是女孩的弟弟,小姐姐一岁,和我也熟,知道我和他姐姐的恋情。好久没见了。

“这么晚回家?”我微笑道。

“刚下班。没想到会遇见明哥。有事?”

“不,只是走走。好久没来了……看看。你还好吧?”

“还好。”

“你父母还好吧?”

“还行。”

“有什么需要帮忙,说一声。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我挥挥手,和他道别。走了几步,听见他叫我。

“明哥!”他看着我,迟疑地说道:“我姐已经走了五年了,你……别老想着她!……你是好人,明哥。”

我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挥挥手,扭头而行。走出小巷时,我忍不住又回头再看一眼那曾经熟悉的地方,热泪盈眶……

五五

日子一天天过去,快到年底了。窗外的梧桐树叶已经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瑟瑟。冬天来了,世界开始变得冰凉,阳光也渐渐失去热度,而城市的天空一天比一天灰黯。

在这段日子里,我时常想起卢婷,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是否过得开心,也许已经把我遗忘了。虽然知道她的地址,却始终没有写信。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写更好。佛说前世五百次地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也许,我和卢婷的缘份还没到吧;也许,我们的缘份真的已经结束了。一切随缘吧。

有时,我也会想起谈芬。自从她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我没有去找过谈芬,也没有从朋友们那里听说。她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想起谈芬,我就忍不住心痛。那一晚地缠绵已经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我想和她真的是有缘无份吧,都说女人永远不会忘记第一个男人。其实,男人又怎能忘怀他的第一个女人呢。我默默地怀念着谈芬,还有她的身体曾经给予我的难忘的回忆,内心充满感激。

那天忽然收到小芳的来信。我有点惊讶--一个小学生竟然会写信。拆开一看,稚气的笔画生硬而不规则,但却非常认真,显然出自一个小姑娘的真诚。小芳告诉我她已经重新上学了,而且成绩很好,最近的期中考试全班第一。她还说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不让叔叔失望。我握着泛黄的旧信纸,薄薄的一页,如同小姑娘羸弱的身子。那双大大的眼睛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忽然觉得和小芳也是一种缘份吧,因为偶然的时间、偶然的地点及偶然的原因,素昧平生的二个人竟然也会发生某种交集,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唉,真想再帮小芳做点什么。可是能做什么呢?

正当我冥思苦想时,电话响了。是老卫打来的,他说他马上要去老区拍片,问我是否有空同去,这个时候那儿的小狗­肉­可是很好吃的。我告诉他没时间啊,以后再和他一起去吧。老卫笑说我没口福,就准备挂电话了。我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叫他在台里等我去。

我买了全套的学习用具,还有一件小姑娘的羽绒服。快过年了,小芳也应该有件新衣服。

我拎着东西赶到老卫那里,托他帮忙带给小芳。

“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大善人啊。”老卫明白了前因后果,拍拍我的肩。

“我也是能帮就帮,别夸我。”

“放心吧,老哥准给你带到。”老卫一拍胸脯。我放心地点点头,心里很开心。做好事嘛,谁都会高兴。

后来,老卫回来后,特意找到我,递给我一张照片。是小芳穿着新衣服,一脸的开心。老卫告诉我小姑娘看见我的礼物非常高兴,又蹦又跳,当时就穿上新衣服让老卫照了相。

瞧瞧,又是一个美人坯子。老卫笑呵呵道。我仔细地看看照片,嗯,不错。穿上新衣服的小芳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特别是那双童真的大眼睛绽放着幸福的笑意。

五六

进入新的一年,南方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灰蒙蒙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遮住了人们的视野,很快的天地之间就是一片银妆素裹。瑞雪兆丰年啊。只是我独自在家,却感到空荡荡的屋内寒意袭人。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电视也没啥好看,­干­脆上床睡觉。

钻进冰凉的被窝,不禁一个哆嗦。唉,真想抱着一个热热的身子一块暖被窝啊,可惜没有。我裹紧被子,缩着身子,盼望着迅速进入梦乡,最好再作个快活的梦。迷迷糊糊时,忽然被电话惊扰。是江望来的。

“­干­么呢伙计?”江望问道。

“这会儿能­干­吗?睡觉啊。”我没好气。

“才几点啊就睡?是不是有个妹妹躲在床上啊?”

“妹妹是有一个,不过在墙上挂着。中看不中用。我倒真希望这会儿有个女人给暖被窝那。”

江望一阵大笑。这小子在家也闲得发慌,方华又在上班,没法煲电话,就来­骚­扰我。我们俩咸一句淡一句地扯着,从天上到地下,从公元前到公元后,从女人的头发丝到脚后跟……。我知道自从方华走后,江望就无聊透顶,除了上班,业余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不过他比我好点,起码会吃喝玩乐变着花样消磨时间,而我甚至无聊得了无生趣。我连玩的心情都没了。吃饭、玩牌、唱歌等等,都没劲。我只想一天到晚地睡觉,让时间从我的床上溜过。江望劝我不要如此消沉,他说一定要带我玩个刺激的花样。

刺激?这会儿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到我床上才刺激那。我缩进被窝,连头带尾一起蒙好。还是睡觉热乎,找周公去……

过了几天,江望开车接我,说是去一个地方玩玩刺激。我们来到一处大门前,江望笑道这里是陆院的靶场,今天玩玩枪。嗯,不错,是有点刺激。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打靶了。小时候,哪个男孩不梦想驰骋沙场,可惜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摸过枪。

走进­射­击场,看见曾小三在等我们,傍边还有一个女人--不是上次那个万小姐--依然是狐媚货­色­,看来是他的新宠啊。还有一名军人站在边上,穿着迷彩服,­精­神抖擞,估计是靶场的教官。大家彼此简单地打个招呼,就开始今天的活动。我看见桌上摆着手枪、半自动步枪、冲锋枪、机枪等,二箱子弹,还有配套的弹夹,曾小三安排得相当周到。

教官详细地讲解后,江望和曾小三就开始­射­击比赛。曾小三是当过兵的,装弹持枪手法熟练,­射­击时沉稳老到。看着他一脸冷静的表情,我莫名其妙地想象着他杀人恐怕也不会眨眼。

听着此起彼伏的枪声清脆悦耳,我的心情渐渐愉快。就是边上那装娇卖乖的女人,令我没来由地心生厌恶。轮到我上场了,我说眼神不好,就不打靶了。我只想痛痛快快地放枪。曾小三递过一把冲锋枪,笑道这玩意放起来痛快,连发长短­射­随你。江望喊到我得离你远点,别把我放倒了。那教官赶紧站到我边上,仔细地又讲解了一下相关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

我摆好姿势,深深地呼吸一下,枪口对着前方的小山包。我感到心跳正在慢慢加快,一种冲动的兴奋油然而起,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是只有男人才具备的冲动,是一种疯狂前的积累,是对征服的渴望,更是不顾一切的力量。此刻冰冷的枪身在我的手中渐渐温暖而不失坚硬,仿佛生机勃勃充满喷­射­的欲望。我感觉它似乎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赋予我无比的信心和强大的力量。我不禁心潮起伏,想起和谈芬的那个夜晚,也想起了和卢婷在一起的夜晚……。我需要宣泄,猛烈地宣泄。

“哒哒哒……哒哒……”急促的枪声回荡在寂静的靶场上空,小山包上的尘土混杂着残雪四下飞舞。枪口上下跳动着,持续的后坐力令我感到隐隐的快感,犹如男人在爆发瞬间的欣喜。多少天来的郁闷都随着子弹的倾泻而宣泄,我感到平静而满足。

在这个冬日的靶场上,我知道自己又找回了一个纯粹的男人的感觉……

五七

春节快到了,人们开始准备年货。一年的辛劳都将在这最重要的节日里消失,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愉快的笑容。我陆续收到朋友、同学们的贺年卡,也陆续地寄出不少。各种祝福的话语通过小小的贺年卡传递到四面八方,令每个人的心里暖融融的,即使久违的朋友也因为那只言片语而感受着一丝动人的情义。

我收到了谈芬的贺年卡,打开漂亮的卡页,会有一曲熟悉的音乐丁丁东东传来,是那首著名的《友谊地久天长》。在淡粉­色­的纸上写着:祝小坏蛋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快乐健康!芬姐。娟秀的字迹似乎散发着谈芬淡淡的幽香,那熟悉的称呼令我倍感亲切,也有点黯然神伤。我回想着谈芬的音容笑貌,在给她的贺卡上写下:祝芬姐年年开心,岁岁平安!明弟。

我也接到了卢婷的贺卡,这使我有点意外。她的也是音乐贺卡,同样是那首苏格兰名歌。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在淡兰­色­的纸上是秀气的笔迹:祝你新年心想事成,快乐健康!卢婷。我呆呆地看着,仔细揣摩字里行间的意思,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乐曲反复地播放。我没有给她贺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让我和她的过去随风飘逝吧。

春节前二天,江望打来电话。他问我晚上是否有空。我说有空。

“老兄,晚上和我去接人。”江望高兴地叫道,声音欢天喜地。

“谁啊?要这么隆重?”我有点好奇。

“方华!从广东回来过年。哈哈……”

“难怪你小子这么开心。你一个人去车站接得了,还需要我当电灯泡。”

“要到向塘接站。凌晨的车。你得陪我啊,一个人寂寞。”

“怎么坐那车?折腾人啊。”我有点郁闷,从来没有大老远去接站,而且还是凌晨。

“没办法,春运啊,能回来就不错了。说定了,晚上我来找你。”江望高兴地挂了电话。看来我这一晚上是报销了,谁让我们是哥们呢。

我和江望的交情真是没得说,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彼此经常照应着。有时我在外喝醉了,一个电话召之即来。同样,江望醉倒了,也是我把他背回家。我们总是在需要朋友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起对方,而且从来不会拒绝。二十几年厮混在一起,彼此肝胆相照,不分你我。很庆信我有一个铁哥们。

晚上江望来了,带着三件军用棉大衣。寒冬腊月凌晨接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必要的家什得准备好。我们坐上去向塘的最后一班远郊列车,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车上没有什么人,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江望叽叽嘎嘎地说笑,欣喜若狂的心情一展无遗。马上就能看见心爱的女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能老是呵呵傻笑吧。我忍不住打击江望说你能不能不傻笑啊,不就是和未来老婆久别重逢嘛,至于一个劲地傻乐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是是,要注意要注意。江望不住点头,麻利地递给我烟,又冲我傻笑着。唉,真受不了啊,都说恋爱的女人犯傻,其实男人更傻,傻得都快没人样了。我叹息着摇头晃脑,不忍目睹江望滑稽的笑脸。

其实,我也想傻……

五八

列车到站,我和江望下了车。站台上冷冷清清,寒风凛冽,连只耗子都没有,只有几盏破灯困得快闭上了眼。江望说时间还早,咱们找一地休息一下吧。我们在小站上晃悠了一圈,才找到候车室,一头冲了进去,还好,有灯。

长夜漫漫,北风呼呼,在一个破旧的候车室呆一晚上的滋味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可也无可奈何。我裹紧大衣,抽着烟。江望依然­精­神抖擞,亢奋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候车室里特别响亮。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不停地来回走动。

“哎,你能不能消停点?头都晕了。”我不满道。

“脚冷啊,活动活动。”他傻呵呵地笑道。

“你不是热血沸腾吗?还会脚冷?我才冷那。几点的车?准确时间。老这么冻着不是个事啊”

“忘了。我去问问。”他小跑着出了候车室。

江望跑回来了,哭丧着脸。我奇怪道怎么了?

“这是向塘。”江望气喘吁吁。

“没错。”我好笑道。

“车不来了。”

“什么?不是今天的车?你……”我瞪起了眼。

“是今天的车!不停这儿。停向西站。”他急忙打断我的话,然后将情况解释一遍。原来我们下错了站,列车不经过向塘而是向西--离此大约半小时路程。

“你以前不知道要在向西接站?”我瞪着他,冷冷地说。

“不……不知道。”江望有点怯怯。

“早­干­什么去了!是接你老婆!现在咋去?”

“老兄,你说呢?”江望眨眨眼,做个鬼脸儿。

“我想掐死你个兔崽子……”我怪叫一声向他扑去。江望扭头就跑,冲进寒风呼啸的深夜里。

我们沿着铁轨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向西走去。此时正是午夜时分,在夜幕笼罩的旷野上,寒风呼号,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偶尔有星星点点的灯在远处忽明忽暗,鬼火一般,令人心里发毛。这鬼火车、这鬼天气,这鬼江望……我不住地在心里痛骂着。唉,真是交友不慎啊。

雪越下越大,我的脸冰凉冰凉的,但身上却越走越热,呼哧呼哧地喷着白气,还从来没遭过这份罪啊。江望倒是兴致勃勃,不停地和我说话,叽里呱啦没个停,甚至大声地唱起歌来。虽然五音不全,但声嘶力竭地一通狂吼,远远地在旷野中回荡,却也颇有几分豪气冲天的意味。于是,我也忍不住大声嚎唱起来。我们豪情万长的一路走一路唱,不是哈哈狂笑,就是狂吼乱叫,那怕狂风怒吼,雪花飘扬……

这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晚上。如果有人看见我们,一定会认为其中一个是疯子,另一个--也是疯子。

五九

当我们顶风冒雪赶到向西时,已是凌晨二点多了。在车站边上有一家小旅店,好半天才砸开门。店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江望,因为我们俩已成了雪人。老板围着花棉被,哈欠连天说只有一间客房,而且收一天的钱。真够黑的。

我们进了二楼的客房,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屋里陈设简陋,还好有开水。我们喝着水,歪在各自的床上,彼此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

“哥,今晚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真是过瘾啊!”江望笑道,目光真挚。

“是啊,被你小子玩了一把狠的!”我微笑着。

我们都没有睡意,聊着小时候的趣事。我说他小时候捉迷藏从房顶掉下来把腿摔断了,是我推着板车送他去军区门诊部。他说我躲在没有灯的过道里装鬼叫,吓得小女孩不敢回家。我们回忆着在司令部大院里玩打仗游戏;在幼儿园称王称霸;在学校打群架;踢足球砸玻璃;将毛毛虫塞进女老师的备课本里,把漂亮的老师吓哭了;还有那个老是抄我作业的邻居女同学……

时间在我们的说笑中很快过去了,我们来到站台准备接人。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人来了,看来都是和我们一样接人的。此时风雪依旧,我们跺着脚,转着圈,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火车进站了。

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了,方华穿着羽绒衣,一头扑进江望的怀里,二人苦命鸳鸯般紧紧相拥,久久不愿分开。我拎着方华的行李,咳嗽一声:“好了,不想大伙儿都病吧。回去在亲热啊。”方华这才发现我,她不好意思地叫声明哥。江望急忙给她穿上带来的大衣,然后拥着她往小旅店走去。

回到客房,方华似乎比以前更漂亮了,小圆脸红扑扑的。她紧紧依偎在江望身傍,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江望。江望也是傻呵呵地咧着嘴,瞧着方华,二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唉,久别重逢,春心荡漾啊。我还是自觉点,与人方便吧,这超级电灯泡不当也罢。我边往外走边说出去转悠一下。江望会意地走到我身傍将烟塞给我,感激地看着我,却什么也没说。唉,重­色­轻友啊。我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小心冻着,会阳痿的。江望给了我一拳。我嘿嘿笑着出了房门。

外面真冷,我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裹紧大衣,点上烟。雪还是那么大,没有丝毫减弱,不时的有几片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冰凉的。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在风雪中时断时续,一列火车轰轰隆隆地驶过。要过年了,四面八方的人都在赶着回家。而此时我却象一只丧家犬一样蹲在又黑又冷的角落,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和寂寞。

我好想有一个家--自己的家!有一个心爱的妻子,一个心爱的孩子!在这寒冷的冬夜,和最亲密的家人在一起,享受着那种传说中的天伦之乐。然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恋人!虽然有房子,想必此刻那房子也是冰凉冰凉的。如同此刻的我,心里冰凉冰凉的。我感到一滴泪水轻轻滑落,慢慢冰凉。

可是谁能给我一个家呢?我轻轻念叨着那个女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心底渐渐浮现一张小脸。蓦地我忽然惊觉那小脸竟然是卢婷的而不是那个女孩。卢婷,卢婷,你现在好吗?我潸然泪下……

六○

农历新年到了,班也不用上了,开开心心地吃喝玩乐。我从小就有一个不好的习惯,每逢过年过节都不正经吃饭,就吃一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为此老爸总说我,老妈总护着我。现在长大了,除了三十晚上在家吃团圆饭,几乎就没在家吃过饭。没办法,猪朋狗友太多,天天聚会,有时还得赶场。最离奇的是有一年春节,一天内只睡了四小时,其余时间全在饭桌上度过,包括宵夜赶了六场,差点胃出血。唉,但愿今年别这样了。

然而该来的躲也躲不了。中午的酒和小刚他们还没喝完,一帮小学的朋友就订好了晚上的饭局,大家多年未见,无法推辞,真是要命啊。看来今年这个春节又是老样子,天天喝酒天天醉,迟早胃出血。唉,要是身边有个女人看着我,也许会好点。我有点羡慕那些带着女友一起来聚会的男人了,虽然在桌上他们是一小撮被大多数的单身汉们肆意玩笑的对象,可是看到他们小两口恩恩嗳嗳的小模样,谁会不羡慕呢?

吃完中饭,我回绝了小刚他们的牌局,打算回家休息一下。我已经二天没去父母家点到了,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挨骂。我慢慢地走在大街上,午后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非常舒服,似乎有点早春的味道。我慢慢地享受艳阳的爱抚,微醉的感觉里有一丝难得的惬意,真的好想就在阳光里睡上一觉,那怕只是短短的小憩。

忽然我看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出现一个年轻的女人,那熟悉的背影婀娜多姿,在我的眼底款款而行。是谈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她了,没想到此刻遇见。不知道她现在生活得怎样了。我百感交集,不知不觉就跟在谈芬的身后慢慢前行。她穿着一件橘黄|­色­的羽绒衣,咖啡­色­的长裤,挎着白­色­的包,不紧不慢地走着,优雅而沉稳。我没有叫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是那样的娴静。我们的生活轨迹曾经交汇却又分道扬镳,沿着各自不同的方向延伸,纵然相见又能如何?不过是彼此徒添感慨。生活总是将人捉弄,而命运似乎早已注定。我默默的想着,停下脚步。唉,还是回家吧。

突然,谈芬回过身来。我急忙躲在树后,不想让她看见。然而她还是走了过来。我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慢慢传来。

“还躲,小坏蛋!”谈芬出现在我的面前,笑吟吟的脸上满是惊喜。“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原来就是你啊。”

“芬姐!真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谈芬依然是那么年轻而美丽,只是长发翻着大波浪,一股少­妇­的韵味自然而迷人。

“看见我还躲!讨骂那!”

“嘿嘿,那……不是……说了不见的嘛。”我有点不好意思。

“又不是故意的,遇上还能不见啊。小坏蛋!”谈芬顺手就打了我一下,然后亲切地端详着我,眼里是满溢的喜悦。我被那熟悉的称呼而打动,一丝久违的感动洋溢在我的心头。

“你去哪儿?下午有事吗?”谈芬亲热地问道。

“刚喝完酒,准备回家睡觉。”

“这么好的天气睡什么觉啊。陪姐走走,好吗?好久没见你了!”谈芬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唉,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小声地嗔怪,却换来谈芬一个大大的白眼。只好苦笑着,无可奈何地随她去了。

其实,我很高兴能遇见谈芬,并且和她一起逛街。我想在这个冬日的午后,老天爷也很高兴吧。

六一

我和谈芬并肩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微笑着听她兴奋地说话,不时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芳香,令我心神愉快。街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我们在人群中穿行,宛如人海里的船。

虽然我们不住的说话,但是没有提到谈芬婚后的生活如何,只是说些彼此工作上,还有相熟的朋友的事情。她似乎不愿意告诉我她婚后的情况,而我也不想知道。我们都在小心地回避一些话题。

谈芬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喜欢逛街。她不停地拉着我在一家家时装店钻进钻出,不时地将各种服饰在身上比划,还问我怎么样。开始我还是比较热情,微笑着评价一番。然而,时间一长就受不了。因为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只看不买,比划完就放下,又奔向下一个目标。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天那,陪女人逛街真是一种折磨。我感到二腿酸胀,浑身发软,坐在店里的椅子上,不想动了。看着谈芬依然兴致勃勃地比试着衣服,我暗下决心从今往后打死也不陪女人逛街了,否则肯定会疯的。

“这件怎么样?我穿着好看吗?”谈芬笑眯眯地问道。她拿着一件鹅黄的短大衣。

“好看。”我有气无力地应道。

“这件呢?”她又换了一件紫­色­的长大衣。

“好看。”我已经懒得多说一个字。

“切,敷衍了事!到底好不好看吗?”谈芬一别嘴,有点不满。

“好看好看!你穿啥都好看!”我急忙端正态度。难得和谈芬见面,又是大过年的,我可不想让她不高兴。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尽说便宜话。”她笑嘻嘻道。拉起我就走。

“哎,芬姐,不逛了吧。好累啊。”

“好了,就去最后一家。”谈芬拉着我来到一家金利来专卖店。我有点困惑,好象金利来都是买男人的东西啊,什么时候开始卖女用啊。也许谈芬是给她家的什么人买吧。

谈芬仔细地挑了领带、钱包、皮带三件,一千多元。呵呵,女人花起钱来是狠啊。我想谈芬肯定是送她老爸或者老哥的,难怪这么舍己了。

“怎么样?”谈芬微笑着问道。

“不错,正宗货,很­精­致。”名牌就是名牌,做工、用料都是一流的。想必她老爸或者老哥一定很开心。

“喜欢吗?送给你的。”她看着我,笑呵呵地。

“什么?这……。不是给你老爸老哥买的?”我大吃一惊,真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是给我买的。

“他们的礼物早给了。过年了,姐姐给你的礼物。”

“不行!太贵了!我不能要!”我摇头。谈芬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么重的礼物不能收啊。

“不贵!不要,姐生气了!把领带打上,让姐看看。”谈芬小脸一沉,不容分说,将我拉到有镜子的试衣间。

六二

谈芬亲手细心地帮我打好领带,然后满意地打量着我,目光温柔。我也望着她,柔情满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我们彼此久久地凝视不语,我发现她瘦了,原本圆润的下巴现在尖了……我的心微微一痛。

“芬姐……”我低低叫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谈芬忽然双手抱住我的腰,头紧紧地靠在我的肩头。一缕久违的幽香渐渐围绕着我,令我百感交集。不由得身体轻轻一颤,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抚上谈芬的背,依然无语。

“我以为自己会忘记……可是……还是会想起你!……你走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对不起……是我不好……”谈芬无声地哭了,她的身子在轻轻抽动着,双手死死地抱紧。

“一想到你……就会哭……好想见你啊……可是……对不起……”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痛苦万分。我感到她的泪水掉在我的身上。

“芬姐!其实--你可以见我的。”我轻声道。也许我只能这么安慰她。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看见你……更痛苦啊……对不起……”

我默默无言,感受着谈芬内心的巨大苦痛。再一次感受到面对现实,我们是如此的渺小……

谈芬渐渐平静,她松开我,望着我,珠泪盈然。她轻轻抚一下我的脸颊,微微一笑。“对不起,姐有点失态了。”我默默地拿出纸巾递给她,看着她轻轻擦去泪痕。她白皙的脸庞是如此的­精­致,一如纯洁的花,在我的眼前绽放。

走出店门,谈芬忽然问:“听江望说你和卢婷分手了?”

“嗯。”

“别再胡玩了。老大不小了,姐最希望你开心,生活幸福。听姐的话,找个好女孩,认真生活。啊?”

“是。”

“好,这才乖!”

谈芬笑了,握握我的手,向我道别。我看着她转身离去,忽然说道:“芬姐,我们还能见面吗?”

“随缘吧……”谈芬犹豫了一下,挥挥手走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谈芬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芬姐真是一个好女人啊,可惜……。我的心沉甸甸的,低头看见谈芬给我买的新皮带正扎在腰上,忽然感觉就象是她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抱着我。我轻轻地摸摸皮带,心里一阵感动,谈芬对我的情义,也许我一生都难以报答。芬姐,对不起……

六三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鲜花烂漫。只是江南春雨绵绵,那烟雨蒙蒙的日子,总是湿漉漉的令人郁闷。而我是不喜欢打伞的,总是在没有雨的­阴­天冒险而行,时常却又遇到雨。雨小的时候,索­性­就在雨中穿行,游走在雨的缝隙之间,领略那凉丝丝的雨滴轻轻滑过面颊的温柔。

忽然又想起初恋的时候,和女孩牵着手,在细雨微斜的傍晚一起漫步街头的情景。微风细雨,一只伞下是二个年轻的身影,亲密依偎。晚风过处,长发飘飘,而雨丝濡湿了我们的心情。就这样并肩而行,在雨中徘徊,一天一天走完那个早熟而迷人的春季。那时的我们因为细雨而缠绵,因为女孩的伞而使我更加靠近甜蜜的温存。二颗年轻的心因为雨夜的神秘而激烈地跳动,那脉动的节奏是如此的一致,使羞涩的吻愈加热烈……

此刻,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放眼窗外的密密雨幕,那苦涩的回味只是一丝漫无边际的惆怅,令我隐痛的心犹如眼前缓缓飘散的烟圈一般空洞,思绪已被无声的雨水淋得好湿、好湿……。唉,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一般的感受,相信痛苦并非只是我一人独有。

桌上电话响了,断断续续的铃声似乎有气无力。忽然就想这打来电话的人,只怕也是有气无力。我忍不住嘲弄地一笑,走到桌边,拿起电话。

“喂,哪位?”

“伙计,我心情不好。晚上请我吃饭吧。”江望的声音果然是有气无力,低沉的差点没听出来。

“又怎么了?方华刚走没几天,你就熬不了了。未免太差劲了吧。”

“唉,不是。和她走没关系。但是,也和她有关系。”

“说什么那?我被你弄糊涂了,你什么意思啊?”我一头雾水。

“一时半会说不清。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江望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这小子说话颠三倒四的。

“你还笑?!我都快烦死了!讲点同情好不好。”

“啥事都不知道,同情你什么啊。”

“真是没义气!想当初你失恋那会儿……”江望又准备翻老账。

“得了得了,江大少,是我不对,行了吧?我对你深表同情并致以亲切的慰问。”

“这还差不多,我那颗受伤的心总算得到点安慰。”江望情绪好了点。

“好了,到底什么事啊?弄得要死要活的。”

“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晚上吃饭再面谈。”江望混机关这么久,已经习惯用些面谈、面晤之类文绉绉的词。唉,环境改变人啊。

我放下电话,想像不出江望会有什么事这么心情不佳。和方华有关?莫非二人吵架了?不会吧,虽然江望出身官宦,却早被方华吃得死死的,别说江望斗嘴不是方华的对手,就是打起来,只怕也是这小子被方华的高跟鞋敲得满头是包。别看江望和我一般高大,甚至比我还魁梧,在娇小的方华面前照样低头哈腰。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那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64

晚上和江望在饭店见面。他一脸闷闷不乐,一付霜打了的茄子模样,蔫不拉叽的。没­精­打采地和我招呼一声,看来还真是出了挺严重的事。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我们边吃边聊。

“我把和方华的事跟家里说了。”江望直截了当。

“这不挺好?早说早准备。”

“好什么!老妈坚决不同意,老爷子还把我臭骂一顿。唉,真后悔这么早告诉他们。”

“那你就不要这么早说啊。”

“唉,方华不是今年毕业嘛。要安排工作啊。我当然希望她有一份好工作啊。问题是我没办法,只能让老爷子解决。所以就说了。本来还以为他们听了会高兴,谁知道结果会这样。唉……”

“老爷子不肯帮忙?”

“甭说帮忙了,差点用皮带抽我。幸亏我跑的快。”江望一脸晦气样,唉声叹气。

“­干­么那么激烈反对?”我有点不解。江望父母在我的印象中始终都是和蔼可亲的,特别是他那身居高位的父亲,虽然有着一个军人特有的威严,却从来没有看见发过脾气。而且江望长大后就没再挨过父母打骂了。怎么这回闹得这么严重?我感到困惑。

“唉,说白了,不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嘛。他们嫌方华出身市民家庭,配不上司令员的公子。说什么将来我们肯定会闹矛盾,也会和他们格格不入,迟早会分手。而且他们希望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起码也是­干­部家庭的。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老封建思想!狗屁的门当户对,我就不要那些千金小姐!”江望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涨得通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唉,这些老家伙们啊,总是搬出一些莫名其妙,陈旧得掉渣的观念和道理来教训年轻的一代。在他们的眼里,好象爱情是天方夜谭,而现实则是决定一切的标准。二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呢?江望的父母算是有文化的家长了,可是我真的怀疑老家伙们是否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情二字。也许他们自己就从来没有爱情,只是生活在一起而已,为了完成|人类的历史使命。

“你打算怎么办?”我同情地看着江望。

“还能怎么办?反正我是非方华不娶!老家伙不同意,我们就自己过,还真不信了离开父母就活不下去了!”江望又­干­了一杯。

“伙计,我支持你!不过,你也别太冲动。最好是能做通你父母的思想工作,一家人千万别闹过火。”

“我也不想啊。可是……唉!”

“反正你和方华现在也不会结婚,时间还有。回去在做做工作嘛。”

“但愿能说服我父母。否则,我只好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你小子能跑哪去?别忘了你家老爷子一个命令就能把你抓回去。”我嘿嘿笑道。军队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

“幸灾乐祸啊你?找你是帮我出主意的,不是来看我哭的。快说,有没有好办法。”

“我得想想。不过,我得有好处。”不趁机敲点竹杠,我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嘿嘿。

“行。结婚的份子钱免了。”江望倒是痛快,不过他这话等于没说。谁会在乎那几百钱。

“哦,这几天我得住你那儿。”江望现在可不敢回家,怕挨皮带。

“行。你管烟管饭,我管住。你打地铺。”我可不要和江望睡一床,小子的呼噜吵死人。奇怪,方华怎么受得了?

六五

江望在我那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幸亏床大,二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上虽然不挤,却也不舒服。这小子的呼噜相当够水平,变着调地折磨人。更要命的是,江望还老是不洗脚就往床上窜---虽然我也懒得洗。唉,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说臭男人。

不过,江望在我那里借住的日子,令我们又重温了往日的快乐时光。晚上我们在外面玩回来,一起躺在床上,回味着许多从前的事情。我们总是在回忆中渐渐睡去。有时,江望会讲起他和方华的恋爱故事,这时,他会望着天花板,不厌其烦地述说着方华的种种可爱。

“真是­肉­麻。方华在你嘴里都快成仙女了。”我抽着烟,嘿嘿笑道。

“你知道啥,我老婆就是好嘛。不好,我会要她?!”江望也抽着烟,反驳道。我们躺在床上喷云吐雾,轻松惬意。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典型的妻管严”

“我不是怕她不开心嘛,让着她而已。你以前还不是……”

“好了好了,知道你了不起。我就不信你想­干­坏事的时候你还会让着她。”

“嘿嘿,那个时候嘛就得她让着我喽。哎,我跟你说,这女人嘛……”

江望得意洋洋地向我传授他征服女人的经念和体会。哎,别说,在这点上我是自愧不如。这小子胆大妄为,有手段有魄力,不愧是流氓级的挑情高手。

那天上班,办公室突然来了一名中年­妇­女。我抬头一看,急忙站起身来。她是江望母亲,虽年近五旬,却保养得非常好。白皙的脸庞看不出丝毫皱纹,端庄典雅,雍容大方,一看就是官太太。虽然徐娘半老,依然妩媚多姿,年轻时定是个大美人。有时,我很奇怪,有些女人似乎得到了上帝的特别眷顾,总是那么美丽。江望长得象他妈,漂亮得的确有道理。

“阿姨,你好。找我?”我微笑着招呼。

“哎,小明啊你父母还好吧?”江望母亲满脸笑容,亲切地问道。

“都挺好。谢谢阿姨。”

“那就好。哎,坐啊。上年级的人身体最要紧。江望在你那吧?”

“是。这段时间一直在我那儿住。”

“哦,这我就放心了。这孩子好久没回家了。”

“阿姨,没事的。我正劝他回去呢。”

“哦,好好。阿姨知道你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有些话也许你和他说,他会听。倒是我和他爸的话……唉。”

“阿姨,我会好好劝江望的,你和江叔别急。”

“那就好。好了,不影响你工作了。”江望母亲说着站起身来。她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递给我。

“阿姨,这……”我有点惊讶。

“江望和你在一起,你们吃啊玩啊都得用钱。他又不回家,别把身体搞坏了。阿姨带的不多,这点钱你们先用吧。”

送走江望母亲,我数了一下钱,好家伙,整整二千。其实江望住我那儿虽然天天下馆子,却是一帮狐朋狗友轮流做东。我和江望吃得不少,花的不多。不过,我还是替江望把钱收下了,毕竟做母亲的还是疼孩子。

其实,天下的母亲谁不为孩子好呢?

六六

当我把他母亲的钱交给江望时,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听我说明缘由,然后顺手塞进裤兜,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我知道他的内心肯定不象表面那么平静,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何时打道回府啊?”我笑眯眯问道。知道这小子想妈了,肯定想回家了。

“怎么?赶我走?”江望不满道。

“要我赶吗?老娘在家盼着那,别给脸不要脸,顺台阶下吧。”小子在外面混了这么久,也应该回家了。

江望又在我这儿赖了几天,总算回家了。看着那些堆满墙脚的啤酒瓶、饮料瓶--这都是江望在我这儿的成果--我不禁叹口气,我的小狗窝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过了几天,我问江望和他父母交流的如何。他挺开心的说父母不再­干­涉他的事了,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他和方华的关系。也许,江望的离家还真把他父母吓到了。我为江望感到高兴,但是心里却隐隐约约感到有点不对劲。江望的父母不应该这么轻易妥协啊。我提醒江望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老家伙们还有厉害的招数没有使出来。他听了,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事,家里就我一个儿子,能让我不开心嘛。而且,老妈已经答应帮方华安排工作了,你老兄就等着喝我和方华的喜酒吧。江望开心地憧憬着他们的美好未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五月了。江南的梅雨依旧淅淅沥沥,时断时续的细雨将天地之间罩上一层薄薄的纱,一切都是那么朦胧,如同梦境。五月红梅天,江南雨霏霏。在这样的季节里,独自一人乘一页小舟,披一袭蓑衣,于江中垂钓,融进山水之间,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意境呢。忽然,就很羡慕古时的人们,羡慕那时的与世无争,返璞归真……。

忽然,电话响起。拿起一听,是谈芬打来的,这令我十分高兴。只是她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疲惫,没有了从前的开朗明快,也不象从前那样叫我小坏蛋了。我隐隐感到不安。

“弟,姐要走了!”谈芬声音轻柔,似乎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芬姐。出什么事了?”我大吃一惊。

“没什么!厅里派我到外地工作。”

“哦,去哪里?­干­什么?”

“深圳。厅里在那边有一家公司,进出口公司。我过去当副总,主持工作。”

“这是好事啊,祝贺芬姐高升啊!”我开心地笑了。

“什么高升不高升啊!要去好久呢,最少三年。也许就在那边安家了。”谈芬依然语气无­精­打采。

“好啊,小弟去深圳玩不愁没地方吃饭了,哈哈。”

“行,只要你来,姐请你吃海鲜。”谈芬笑了。

“太好了,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姐过二天就走了……你……会想姐吗?”

“当然会啊!我去送你吧。”

“别,姐有人送。”

“告诉我地址啊,我给你写信啊。”

“好的。你要乖啊……再见!”谈芬轻轻挂了电话。

我怅然若失,谈芬也要走了,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再一次感到心里空荡荡的。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

六七

五月中旬的一天是我的生日。晚上和一班朋友聚会,江望也来了,还从家里顺了一瓶茅台酒--那可是20年的正宗茅台,是他老爸的私房货。大家都喝得十分尽兴,不过,我总觉得江望有点心不在焉,眼睛老是走神,似乎有点聚焦不准。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

“看你小子神情恍惚,是不是最近又和女朋友吵架了?”小刚快活地喝了一口酒,打趣江望。

“没吵,老子和方华分手了。”江望淡淡道,也喝了一口酒。大伙儿全愣了。

“别吓我?你们不是挺好吗?”小刚急忙道。我惊讶地看着江望。

“是真的分手了!她昨天来了电话,说找了一个大款,不回来了。”江望依旧淡淡道,神­色­如常。

“怎么也是一个要钱不要脸的女人。分了好!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二条腿的女人那都是!”小刚骂骂咧咧的端起酒杯和江望­干­了。

“说的是。”江望平静地令人感到奇怪。我有点忧虑地看着他。

一连数日,我都和江望联系。我有点担心江望的情绪。不过,他似乎已经想开了,总说没事。还说他也解放了,又可以重温浪子生活了。江望说这话时,不停地哈哈大笑,开心的甚至有点发狂。唉,我知道他心里难过,毕竟方华是他的初恋,而且是真心诚意的初恋。江望是个比较外向的男人,要么不爱,要么爱的死心塌地。真爱的男人总是很容易受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江望,也许感情的伤口只有自己才能治愈,而旁人的劝慰不过是杯水车薪。

过了一周,那天晚上我正在牌桌上和同事们玩牌,忽然听到传呼机响,上面显示一个信息:江先生请您回电。我看着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疑惑地回电。

“请找江先生。”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喊人的声音。不一会儿传来江望熟悉的声音,这小子似乎喝了酒。

“老兄,快来喝酒,咱一个人闷得慌。”江望大大咧咧地叫道。

“你在哪里?”我问道。

“什么?”

“问你在哪里?”

“我在天堂……”电话突然断了,听筒里只有一片都都的忙音声。

天堂?江望一个人跑天堂玩?我感到有点不安,急忙去找他。

当我找到江望时,他正在天堂歌舞城的一间包厢里声嘶力竭地唱歌。几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嘻嘻哈哈地打闹,茶几上堆满了酒瓶。这小子倒是会快活。

江望看见我,兴奋地大叫来来来,咱哥俩唱首歌。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我面前,一身的酒味。我微一皱眉,小子喝了不少酒啊。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了。”我扶着江望,想把他带走。

“不,我不回家。老子现在不想守节了,去他的贞节牌坊!”江望醉醺醺地喊到。

“说啥那。我们走了。”

“不走!”他一把将我甩开,摇摇晃晃地坐到沙发上。他冲我举起一瓶酒,喊到­干­杯。我有点无奈,挥手让小姐们离开。这小子在这里跟我撒酒疯那。

“都别走。去,拿点粉来,老子今天高兴,要尝尝刺激的。”江望冲着小姐们喊道。我吓了一跳,急忙要把小姐们赶出去。江望见了,突然大叫不准走。紧接着抡起一个酒瓶恶狠狠地砸向地面,随后又拿起酒瓶往墙上砸去,连电视机也不放过。顿时包厢内乒乒乓乓一通乱响,瞬间一片狼籍。小姐们吓得惊叫着奔出去。

我呆呆地看着江望疯狂的举动,心里一片悲哀。我知道江望终于发作了。和方华分手的痛苦在压抑了这么长的时间后,终于彻底地爆发了。

六八

我没有劝阻江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疯狂地乱砸一气。让他砸吧,男人的痛苦是需要发泄的,也许这会令他平和一点。

江望终于砸累了,他安静下来,乎呼喘息着望着我,喃喃地骂着粗话。他的眼神就象一匹受伤的狼,痛苦而又绝望。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为我的兄弟而伤心,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他终于知道了被爱所伤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此刻正在滴血,那一道殷红的血迹慢慢地在他纯真的心底延长,而我的心也在隐隐作疼。坚强一点啊,伙计,别倒下!

江望看着我的眼睛,咧嘴一笑。他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包厢里一股酒味烟味。我打开排气扇。忽然,房门被推开了,进来几个汉子,房门外还围着不少人。

“怎么着,在这儿撒野呢?你们哪的?”为首的一个气势汹汹地喝到。其他几人手里都拎着橡皮警棍、铁尺等,一看就是护场的地痞。

“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我格外冷静,紧紧盯着为首的壮汉。

“喝醉了?喝醉了就敢砸场子啊。”

“我们赔。开个价吧。”

“呵,有钱啊。行,十万。”这混蛋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得去打电话,叫人送钱来。”我冷冷说道。

“去吧。今晚老子没看到钱,你们这辈子就别想走路了。”壮汉杀气腾腾。

我走到大厅,准备给江望的表姐夫打电话。忽然听到有个女人叫我。回头一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那女人正是江望的表姐--省厅雷处长的老婆。她说和几个朋友在这玩,正准备离开,没想到会遇见我。我顾不得和她客气,急忙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江望表姐大惊失­色­,急忙和我来到包厢。她一看见江望躺在沙发上,以为表弟被打受伤了,立刻气得破口大骂。唉,四十岁的女人骂起人来,还真是厉害。那壮汉刚想发火,边上有人悄悄和他耳语几句,他立刻诚惶诚恐,再也不敢发威了。

“小明,你送我弟回家。”江望表姐骂够了,气呼呼地对我说道。我应了一声。表姐出面了,一切有她顶着。

“哎,大姐,你看这损失……人走了,兄弟们不好交待啊。”壮汉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表姐眼一瞪,抄起手中的大哥大,劈劈啪啪按下一串号码。

“雷胖子,你赶紧给老娘死到天堂来!什么,开会?开你的狗屁会!我弟被人打了!你再敢赖在牌桌上,看我姑父扒你的皮!”表姐河东狮吼,雌威大发。

十几分钟后,雷胖子气喘吁吁地一溜小跑来到包厢。歌舞城的经理也来了,他点头哈腰地喊着雷哥,大嫂。表姐头一扭,不理他。雷胖子抹着头上的汗,急忙问谁打了江望?怎么回事?同时冷冰冰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地痞,吓得壮汉急忙辩解说没打人,还指着我说他可以作证。我这才将事情又说了一遍。雷胖子两眼一瞪,气呼呼道砸了几个破酒瓶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滚出去!那经理连同几个地痞赶紧滚出去了。

表姐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睡着的江望,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放心。她问雷胖子这事怎么办?雷胖子手一摆,没事,我和他们老板说一声就行了。表姐又要把江望送回家。我说算了,江望已经睡着了。拿被子来吧,我在这儿看着他,没事。

六九

我来到大厅给江望家打电话,告诉他父母江望晚上在我那儿住。放下电话,看见雷胖子正和歌舞城经理说话,隐隐约约听到他说:“……那是我表弟,军区江司令的公子。别说砸你们一间包厢,就是砸了你们整个儿场子,你们也只能­干­瞪眼。你叫人好生侍候着,别再给我惹事。否则,惹急了他老爸,我也护不了你们……”那经理连连点头哈腰。

江望表姐走过来,对我道:“小明啊,我和你姐夫就先走了。麻烦你照看一下江望了。”

“没事,应该的。表姐,你和姐夫回去休息吧。”我笑道。表姐点点头,又扭头告诉经理好好招呼她表弟,再出什么事,经理就别混了。经理又是一通点头哈腰。我笑道没事了,大家都认识了,肯定会关照的。表姐和雷胖子走了。我对经理说麻烦他看一下江望,我去卖烟。那经理一听,急忙叫服务员拿来一条中华烟,塞到我手里,说是给我和江公子压惊。呵呵,这经理倒是玲珑八面,深得公关诀窍。那经理告诉我他姓刘,希望大家以后就是好朋友。

我回到包厢,服务员已经打扫­干­净了,二床薄被也拿来放在长沙发上。我给江望盖好被子后,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点上烟,默默地抽着。江望睡得很熟,鼾声大作,他一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看着熟睡的江望,我非常奇怪方华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离开江望,因为方华曾经是那么的喜欢他,难道就是因为钱而和江望分手吗?唉,现在的女孩真是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也许时代变化得太快了,我和江望都落伍了……

半夜,我正在迷迷糊糊的睡觉,忽然感觉到江望在说话。我急忙睁开眼睛,果然听见江望在喊要喝水。我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矿泉水来到他的身边。江望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看着我,忽然他哭了,是那种男人的压抑的哭声,象受伤的小猫在深夜里无助地哀唤。

“哥……哥……”江望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哀哀地抽泣着喃喃唤着。他的泪水象掉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落在我的手上,冰凉冰凉的。

“没事了,没事了。睡吧。”我拍拍他的肩头,安慰着他。江望象个孩子一样点点头。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的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晶莹闪亮。

看着江望抽泣着又睡着了,我仿佛看见了几年前的我,只是那时没有人守在我的身边,我只能在寒冷的冬夜,独自缩在被窝里伤心的哭泣。我知道一个男人在半夜里的哭泣是一种怎样的伤心和绝奇$%^书*(网!&*$收集整理望,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是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只有经过了这种心痛的男人,才知道女人是多么的可怕,也才知道什么是情伤。江望现在知道了,相信他会更成熟一点。我默默地注视着江望,心里伤感无限。

江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看看我,似乎有点奇怪怎么会睡在这里。我微笑着告诉了他昨晚发生的一切。他默默地点点头,抽完烟,然后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我看见他的眼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忧伤。我知道江望已经挺过来了,也许方华在这一刻永远地埋藏在他的心底。

我们走出包厢,刘经理还在。他急忙迎上前来,点头哈腰地向江望道歉。江望淡淡地说声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刘经理一付受宠若惊的样子,说要安排我们喝早茶。我们笑着谢绝了。唉,砸了别人的场子,还要别人请饭,那我们也成地痞流氓了。

走出大门,我微笑着问江望:“应该没事了吧?”

“没事了,再也不会哭了。”江望微笑道。

“那就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别为她再想不开了。”我拍拍他的背。

“放心,不会了!谢谢,老兄!”江望真挚地握了握我的手,又是一付我熟悉的爽朗的笑容。

我默默地望着江望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男人嘛,应该勇敢地面对生活……

七○

后来,我问江望是否找过方华。他苦笑说方华通知他分手后就消失了,似乎没有人包括她的同学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好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江望甚至去问过她的家人,只是知道方华仍在广东,却不知道具体在哪儿。江望也就不再问了,其实即使知道方华在哪儿又能如何呢?既然注定无缘,又何必去苦苦哀求。也许,男人可以痛,可以苦,却不会哀求。感情是无法哀求的。

八月了,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小芳来信了,依然是稚气地汇报。呵呵,一个认真的小丫头,每个学期末总是会来信,报告一下她的学习成绩,似乎这已经是她的一个任务。其实,小芳可以不这样做的,没有人要求她必须定期报告。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她的成绩,总是那么优秀,这使我觉得当初的帮助非常值得。我也给小芳回了信,仍然是鼓励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陈词滥调。

盛夏的夜晚没有一丝风,空气依然没有些许凉意,烫人的温度令那些蝉们在整个晚上无休止地聒噪,让人心烦意乱。我赤条条地躺在竹席上,感觉到风扇的风热热的令我浑身汗乎乎的。在这个炎热的夏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我的思绪在慢慢地飞舞。

爱情是什么?江望和我的遭遇使我忽然间对爱情产生了浓浓的疑虑。我不知道我们的感情经历是否就是爱情。如果我们是经过了爱情,那么这种爱情为什么会如此的脆弱,犹如一张薄薄的纸,轻轻一捅就破了。虽然也曾看过很多关于爱情的书,可是我依然困惑不解那些描绘的美好爱情为什么离我那么远?远得就象空中楼阁,甚至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模糊。也许爱情只是一种热情,在短短的三分钟后,就会渐渐熄灭。那些曾经的甜蜜只是堆积成最终的痛苦,而正是那痛苦才令那些甜蜜成为人们永恒追求的希望。我忽然感到这种憧憬是如此的残忍--令人不得不接受痛苦的煎熬。

我累了。我忽然对人生的一切感到厌倦,包括工作;包括爱情……。一种孤独的寂寞就象这无边的夜­色­一样,将我重重包围。我想对人倾述,我想得到安慰。可是。谁能理解我呢?江望和小刚他们是无法指望的。在情感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是粗线条的菱角分明,他们可以彼此支持和鼓励,却无法彼此包容和抚慰。

也许只有谈芬会理解我吧。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找谈芬,毕竟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可是,除了她,还有谁能帮助我呢。我想起了谈芬那温柔的笑容,还有她的充满柔情的抚摸……。

第二天,我给谈芬写了信,告诉她我想去深圳玩,问她是否方便。信寄出后,我有点忐忑不安,我害怕谈芬会拒绝我的要求。有时,我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缺乏一点男人应有的勇气。也许,这就是­性­格的缺憾吧。

没过几天,忽然就接到了谈芬的电话。在电话里,她问我什么时候来,要我提前告诉她到达时间以便接站。我答应了,放下电话后,转身就去请假了。

在炎热的季节,我坐上火车驶往南国的深圳。一路上,我的脑海里不断反复着谈芬在电话里那急切的声音--快来,快来!

芬姐,我来了!

七一

车到站了。步下车厢,已是傍晚时分,一股热浪迎面而来,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虽然是第二次来深圳,却心情颇不平静。我想是因为谈芬的缘故。马上又要可以看见芬姐了。我无声地笑了,拎起简单的行囊,快步朝车站外走去。

出站口有很多人等候着,我一眼就看见了谈芬。她穿着素雅的水兰­色­无袖裙,一头秀发优美地盘着,挎着白­色­的小包,亭亭玉立,卓雅不群,那种品位女人散发出来的优雅,令她楚楚动人,逼人仰视。我不禁一叹,好久不见芬姐了,她依然是如此美丽动人,令人砰然心跳。我微笑着向她走去。

谈芬看见我了,兴奋得扬手,她的笑脸灿烂得犹如盛开的鲜花,那瞬间的明丽将她周围所有的女人衬托得惨不忍睹。她开心地迎上前来,亲热地挽着我的手臂,一股淡淡的幽香令我心旷神怡。谈芬无所顾忌的举动令周围的男人们对我又羡又妒,我感到他们的眼神都绿了。但是,谈芬视而不见,依然紧紧地和我并肩而行,笑吟吟地走向站外。

谈芬自己开车来的,那是一辆原装进口的“奔驰”。我有点惊讶她竟然有这么的车。谈芬笑道公司的车,不过是我开,谈生意方便嘛。我点点头,反正是公家的钱,自然用好东西了。

我们上了车,谈芬没有急于发动,只是不断端详我,那种细细的看,似乎要从我的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她脸上的笑意从看见我的那时起就没有消失过。我也笑着看她,感到快乐。谈芬修长柔美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精­致的项链,却不是时下流行的黄金货,而是更显雅致的铂金项链。她修长的手指上戴着同样的钻戒,­精­致美观。我想她真是一个知道如何美化自己的女人。

“芬姐,我脸上长花了?我们是不是打算就在这儿呆一晚上?”我笑道。

“长花了反而不好看。”谈芬知知地笑了。

我们来到谈芬在深圳的住所--公司给她租住的一套公寓。房子不大,二室一厅,在十五楼,是那时内地还不多见的高层公寓,布置得很有情调,也非常­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女人的地方。我们走进屋内,谈芬迫不及待地将我抱住,高耸丰满的胸脯紧紧地压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却丝毫没有感到情yu的冲动。我知道这种拥抱完全是久别重逢的自然反应。

“哎,­干­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我笑道。

“你是我弟啊,抱抱你不行吗?”谈芬也笑道,依然紧紧地抱着我,不肯放手。

“哎,一身臭汗啊。”

“我喜欢!”谈芬说着,还深深地嗅着,一脸的迷醉。哎,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我洗完澡出来,穿着一件雪白的浴衣--谈芬说是专门给我准备的,我第一次洗澡后穿这玩意儿,感觉不错。不过,总害怕浴衣带子会突然送开,那可就春光外泄了。谈芬递给我一套衣裤,让我换上。

“­干­么?我带了衣服啊。”我有点不解地看着谈芬。

“专门给你买的,去换上,我们出去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的衣服尺寸啊?”我有点奇怪。

“你别管!女人的直觉。”谈芬诡秘地一笑。

我无话可说,接过衣服进屋。哎,竟然连­内­裤都准备好了,一­色­的世界名牌--可惜我农民,不认识。我有点感动,谈芬为了我这个弟弟,还真是费了心。

换好衣裤,走出屋门。谈芬看着我,微笑着,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在镜子面前照了照,嗯,不错。烟灰­色­的T恤,米黄|­色­的休闲裤,一派潇洒。而且非常合身,就象量身定做的一样。哎,对女人的直觉看来不服不行。

“真好看!”谈芬痴痴地望着。

“谢谢芬姐!”我诚心实意地说道。谈芬娇嗔地白了我一眼,拉着我出去吃饭了。

七二

我们来到一家装潢气派的大酒店,谈芬点了几个海鲜。她说这里的海鲜不错。我是第一次吃鲍鱼,真不错,吃得我胃口大开,满嘴流油。谈芬倒是吃得不多,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一付心满意足的神情。

“芬姐,­干­么不吃呀?光看我吃。”我问道,顺手一块虾­肉­放到谈芬的碗里。呵呵,那龙虾味道真好。

“看你吃东西真过瘾。吃得那么香,姐好开心哦!”谈芬温柔的目光象是面对一个宠爱的孩子。

“你不饿吗?吃那么点。”

“不饿。要减肥那。”

“别,这样挺好,很漂亮啊。”我感到哭笑不得。谈芬的身材非常好,凹凸有致,丰而不肥。我可不喜欢那些­干­巴巴的所谓骨感美人,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看多了都会作恶梦。

“是吗?你觉得姐这样漂亮?”

“当然!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啊。有芬姐这样漂亮的女人作老婆,哪个男人都会梦里笑醒的。”我顺嘴拍马,张嘴溜须。女人嘛谁不愿意听人夸呢,何况吃人嘴软。

“咯咯,小坏蛋,就知道油嘴滑舌!”谈芬红着脸,伸手拍了我一下。那一抹艳­色­真是说不出的娇美迷人。

我们说说笑笑地吃完饭,顺着大街慢慢地散步回去。天­色­已晚,华灯绽放,深圳的夜­色­一片灯红酒绿。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穿梭如织,耳边不时传来五湖四海的口音。晚风徐徐,暗香浮动,一支流行歌曲《牵手》慢慢地飞出大街小巷的店铺,在迷乱的城市上空盘旋。苏芮那如泣如诉的歌声令人心动。

谈芬自然地挽起我的手,轻声哼着歌儿,看得出她的心情十分愉快。在这个陌生的都市,我们恍如一对恋人般漫步着,彼此的交流在会心的微笑里悄悄流淌,那一丝撩人心炫的暧昧情愫既让我心驰神往又令我惴惴不安。我不知道在这个容易意乱情迷的夜晚,我们会怎样度过这深圳的夏夜。

回到谈芬的公寓,我问谈芬附近是否有宾馆。我想毕竟谈芬是一个女人,而且已婚,一个大男人不好住在这里。

“­干­么?你还想住宾馆啊?姐这里不好吗?”谈芬笑着反问道。

“不是,怕你不方便啊。”我挠挠头。

“没事。”谈芬摆摆手,让我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耐烦地将电视频道都扫了一遍,没什么好看的,只好奏合着看一部港片,乱七八糟的枪杀,莫名其妙的情节和令人作呕的演技。唉,那女主角还没谈芬一半漂亮,真是令人恐怖啊。我边看电视,边拿起茶几上花花绿绿的一本杂志,是女人们爱看的时装期刊。

谈芬洗好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绣花的睡裙,齐肩的秀发自然微卷,清清爽爽。她端来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顺势蹲在我面前边切橙子边和我说话。我接过切好的橙子,一低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谈芬因为蹲着,睡衣的衣领自然地敞开了。要命得是她没穿内衣,更要命得是我的视线恰好到达她的胸前。一只雪白饱满的胸|­乳­就那么无辜的暴露在我的眼里,颤颤巍巍的|­乳­峰上那一点嫣红犹如诱惑的眼睛和我对视着,似乎也在窥视着我的反应。我和它彼此打量着,小心翼翼。那种偷窥地刺激令我口­干­舌燥,我所担心的物理反应终于一点一点地产生了……。

“看什么看!小坏蛋。”谈芬见和我说话没反应,一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羞红了脸。她慌忙掩好衣服。

“啊……”我傻乎乎地应一声,两眼依然盯着她的胸口。

“还看!挖出你的眼珠子!”谈芬大羞,娇嗔地敲了我的头一记。

我万分尴尬,涨红了脸,急忙借口睡觉,准备起身进房。却发现自己的睡裤已经高高地搭起了帐篷。二当家呀,这会儿充什么好汉啊,咱的老脸全给你丢光了!我急中生智,抓起那本杂志借口看看,半遮半掩地挪动着脚步溜进了我的房间,象一只落荒而逃的老鼠。

我听见谈芬在我身后吃吃的笑声。唉,丢死人了……

七三

半夜我突然惊醒了。我感到似乎有人在我的身傍。睁开惺忪的睡眼,在微弱的灯光下,谈芬正坐在我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她见我醒了,微微一笑。

“怕空调冷,给你拿床毯子来。”谈芬柔声道,试试我的手。

“几点了?”我的嗓子有点沙哑。灯下的谈芬有种难以言喻的妩媚,那脸傍的一缕青丝,泛着诱惑的光泽。

“才12点。还早,睡吧。”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去。我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

谈芬重新坐在我的身傍,温柔地望着我,嘴角是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坐着,任凭我握着她的手。我看着她含笑的眼睛,那有若星辰的双眸里蕴含着久违的柔情。我嗅到了她身上的芬芳,那是一种非常温馨的味道,象暗夜里一树桂花的清香,令我眼波迷离。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夜晚,依然是那缕熟悉的幽香令我心醉神迷。我忽然坐起身来,自然地抱住了谈芬,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一种渴望已久的慰籍感觉慢慢地洋溢在我的心头,那温暖的芳香令我心旷神怡。忽然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谈芬温柔地搂着我,轻轻抚摸着,依然没有说话,一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似乎害怕惊醒酣睡的婴儿一般。我感受着她的馨香,感受着她的丰腴,也感受着她的似水柔情,甚至感受到她的身上有一丝母­性­的气息,象一泓清泉缓缓流淌。我无法抑制地在她的怀中寻觅,如同一个急切的婴儿追逐着生命的渴望,甚至有点野蛮,甚至有点不顾一切。也许这是男人的渴求,也许这是生命的本能。

那饱满的峰峦盛满女人的母­性­,那沉甸甸的感觉就是女人的抚爱,白腻无暇,纯洁如雪。当那点嫣红在我的­唇­间渐渐苏醒,我的舌尖轻轻爱抚着那挺拔的柔情,孜孜不倦而又深情眷恋,久久不舍离去……。谈芬轻呵一声,身子微微一颤,却又紧紧地抱着我,忽然我感到一滴泪珠掉在我的脸上,带着她的体温和柔情。我抬起头看着谈芬,她微笑着亲吻我的面颊,柔软的香­唇­温情脉脉地滑过,犹如一缕暗香浮动。

“姐好想你!”谈芬喃喃而语,眼波流动,一抹红晕在灯光下娇艳无畴。

“我也是。”我慢慢抱起她,走向她的卧室。此时此刻,谈芬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可以慰籍我似火激|情的女人!她的身份、她的地位以及所有的伦理道德统统滚开!我不在乎,我只想如火如荼地和她激|情地缠绵,在一张汗水淋漓的床上。也许生命的本原就是抛开一切的束缚,尽情地袒露如火的冲动,在燃烧的过程中涅槃……

谈芬的­肉­体在我的眼前绽放,如花般的美丽。她的呻吟和嘶喊是如此的媚惑,在狂乱的午夜犹如神秘的歌声。当我奋力冲进生命的秘道,那曾经令我无比震撼的感觉再一次潮水样涌来,将我湮没在无边无际的快感之中。一次又一次的潮起潮落,火热的汗水在我们的身下汇聚成河。仿佛是在波涛汹涌的海上航行,她的身体就是那夜行的航船,载着我驶向幸福的彼岸……

当一切都静止的时候,我们疲惫已极。我静静地依偎在谈芬的怀中,含着她的身体,如同贪吃的婴儿。而她依然温柔地抱着我,细心地为我拭去身上的汗珠。我数着她的心跳声,渐入梦乡……

七三

我睁开双眼,隐隐听见窗外大街上的喧闹,床头柜上的闹钟已是上午十点了。我感到右手臂发麻,是谈芬枕着睡得很沉。我轻轻抽出手臂,她翻个身,依然未醒,薄毯悄悄划开,她侧卧的脊背袒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白皙柔­嫩­。一头黑发散乱在洁白的枕头上,圆润的肩头到丰润的手臂,勾画出一条柔美的线条……。

我静静地欣赏着睡梦中的女体那诱人的曲线,薄毯覆盖下的丰腴臀部半隐半现,纤腰盈盈一握。无声无息地酣睡令她的胸口微微起伏,象乖巧的猫。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昨夜的狂欢,一丝­淫­靡的气息在昏暗的室内徘徊,挑逗着我苏醒后的欲望。我有点惊讶年轻的冲动总是这么无休无止,而且强烈的令人着迷。

我轻轻地靠近谈芬的躯体,抚摸着她的丰胸,闭上眼睛,静静体会着她的滑腻,那饱满的手感是一种难以拒绝的安慰,掌心的一点柔韧在我的心底激起无数的涟漪,犹如投石水面漾起层层波澜。我贴近白­嫩­的劲项,温存地嗅吻着,贪婪着那温馨的体香……

谈芬有点不耐地娇哼一声,却没有醒来。昨晚的激烈把她累坏了,透支的身体此时绵软如泥,只有慵懒的娇甜。我微笑着将手滑向她的腿间,尚有余香的花瓣在敏感中娇艳地绽放,宛如春意枝头的桃花清莹欲滴。真是一个敏感得令人感动的女人,似乎生来就是男人怀中的尤物!我悄悄挤进她的身体,在她沉睡的梦中增添一抹香艳的旖旎……

我坚定而温存的动作令她香­唇­微启,一丝丝娇吟轻轻滑出檀口,紧皱的眉头若隐若现一种无奈的舒畅,一丝恼人的甜蜜在她的­唇­间渐渐荡漾,她的身体在欢愉的空隙悄悄背叛了意志的束缚,微微颤栗着快乐地抽泣。我耐心地抚慰和刻意地奉迎,使她快活地呻唤。女人的感激是一种本能的痉挛,仿佛是紧握的手将我拽向快感的深渊……

谈芬喘息着睁开眼,满脸的红晕是沉醉后的快慰。一丝娇美的笑意在她的­唇­间绽露,那娇慵的眼神懒洋洋地飘荡着,仿佛神游天外。

“小坏蛋,就会吵人!”谈芬偎进我的怀里,娇声嗔道。

“不喜欢吗?”我坏坏笑道,轻轻把玩着那丰柔的胸|­乳­,挺翘的一点嫣红娇艳欲滴。

“喜欢呵!你好厉害呵,象蛮牛一样……”

“呵呵,还以为你不满意那。”

“撞得人家骨头都痛了,现在都是酥的……”她轻轻咬了一口,滑腻的舌尖灵巧地划过我的胸口,有一种麻麻的触电般的滋味。

“今天不上班吗?”我轻抚着她光滑的背,手感温腻。

“我放假几天,好好陪你。”

“这样好吗?我是说我们……”我有点不安。

“怎么?”

“唉,毕竟你是有家的人呵。”我忧疑着。和一个已婚女人Zuo爱,使我有点骨鲠在喉的感觉。

“我们早已分居了,很快就会离婚。他现在上海,和别的女人同居。”谈芬淡淡道,语气就象是在说别人的事。虽然我早就猜到她迟早会和那个周公子分开,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令我颇为震惊。

“芬姐,为什么这么快?你结婚没多久啊。”

“我还嫌慢呢!你知道我和他结婚的原因!逼不得已的应酬饭局散得越快越好、越早越好!”

“今后你怎么办?”

“先离婚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还能活不下去吗?现在最要紧的事是陪你,让你高兴!”谈芬笑嘻嘻道,一双妙目饱含深情地望着我,然后递上香­唇­,和我紧紧地拥吻。

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专心致志地享受谈芬的热吻……

七四

中午,我和谈芬在外面的川菜馆里随便吃了饭,却也花去近百元钱。不禁令我心生感慨,深圳居大不易啊。看着谈芬自若地掏钱埋单,心下又有点羞愧。长这么大,除了老妈,还从来没有和女人在外便餐是女人付账的,今天算是破例了。不过,谈芬倒是不以为然。她娇笑道你来深圳玩,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啊,再说我是姐姐啊,当然我付账了。我也笑道昨晚的大餐不也是你埋单嘛,你已经尽了地主之谊了。

“你在我这儿期间的吃喝玩乐,姐姐全包了。你的钱留着娶媳­妇­用吧。”谈芬笑嘻嘻说:“反正不要我花钱,公司可以报销。我有接待经费,嘻嘻。”

“幸亏我不嫖,否则看你怎么报账。”我笑道。

“有姐姐陪你还不够吗,小坏蛋!”她微红着脸,虚踢了我一脚。

唉,国企都一样啊。我所在的单位也如此,当官的吃喝玩乐,美其名曰接待。谈芬是个聪明女人,也混迹场面多年,何况现在手中有权,不用白不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的人不能不向环境低头,否则就没法活得舒坦。只是要掌握好一个度,别太过分了。我认真地提醒谈芬,小心被别人抓小辫。她笑着点点头,眼里流露出自信的目光。

吃过饭,谈芬囔囔着要陪我去深圳的一些景点玩玩。我头都大了,大中午的烈日炎炎,人一动不动都出汗,还要去逛景点?我只想回到她的公寓,在空调下避暑。我好说歹说,总算劝得她回心转意,改上午去玩。

谈芬拉着我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提得我两手发酸。谈芬说晚上给我做好吃的,尝尝她的手艺。我看着谈芬那自信的笑容,还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优雅的女人竟然也能下得厨房,而且还能弄出一手好菜。难以想像她在厨房忙碌的样子,难道也跟老妈一样系着油乎乎的大围裙,在油烟热气中折腾。我摇摇头,不敢再想像她那张­精­致的漂亮小脸被油烟熏蒸后的惨样。

回到屋里,谈芬忙着整理采购的物品,我则去冲凉,然后换上件沙滩裤,穿上宽松的T恤,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享受着空调的凉爽,看着谈芬忙忙碌碌的样子。看得出她是一个爱整洁的女人,室内的东西都被整理的井井有条,她说每天回家,首先要搞一遍卫生,这样看着才舒服。唉,真搞不懂女人为什么这么痴迷于整理房间,其实挺­干­净啊,还是不厌其烦地收拾不停。忽然就想到我那个狗窝,快一个月没搞卫生了吧。

“别弄了,芬姐。够­干­净的,陪我说说话啊。”

“马上就好。”谈芬说着,又拿起一块抹布。

“我要喝水!口好渴。”我故意喊道。谈芬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递给我,额头上是细细的汗水。

“水果呢?我想吃刚才买的水果。”谈芬听了,转身到厨房去了,一会儿端着一个果盘出来了。

“给你苹果,大少爷。先吃削好了皮的。”她笑着说:“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就想让你陪我说话。要不,我帮你搞卫生?”

“好了,你歇着吧。天气够热的。你别捣乱就行。”她笑着摸一下我的头,又忙去了,还哼着歌,一付很开心的样子。唉,搞卫生有啥高兴的,不明白女人。我抓起苹果咬一口。

我想谈芬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女人,也会很细心地照顾别人,也许将来还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因为她的温柔和体贴。和她在一起,我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不需要顾虑和紧张,可以随心所欲。忽然就觉得这房间有一丝家得味道,一丝十分亲切的温馨。

我起身走到谈芬身傍,将我的苹果递到她面前。她一愣,不解地望着我:“怎么苹果坏了?不好吃?”

“没有,挺好吃。你也吃一口。看你一脸的汗。”我看着她,轻声道。

谈芬柔柔地看了我一眼,含着笑意轻轻咬了一口苹果。她慢慢地咀嚼着,似乎在细细体味苹果的香甜,目光里有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感动和欣喜。

“好吃吗?”

“嗯,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

“也从来没和男人分吃过苹果吧。”

“嗯,从来没有!”

“那就再吃一口!”

“嗯。真是乖弟弟!”她温柔地说着,将我手中的苹果又深深地咬一口,留下一个完美的­唇­印。

七五

谈芬中午要睡觉,多年养成的习惯。我无聊地在书房里翻看着书架上的书,有小说,也有一些外贸方面的书,林林总总。看得出谈芬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忽然,我看见一本厚厚的像夹,随手抽出来,里面都是谈芬的照片。从小到大,各个时期的都有,记录着她成长的过程。我饶有兴趣地慢慢浏览,象是重温她的历史。

小时候的谈芬一点也不象现在的样子,只是在眉目之间,依稀可以看见她现在的影子。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丑小鸭,三岁的谈芬看上去真像一个男孩子,可怜巴巴地依偎着父母。不过,后面的照片就越来越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初中时代的谈芬已经初具美人模样了,高中时已然出落得楚楚动人,宜嗔宜喜的俏脸在照片里明艳照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正专心地看照片,忽然听见谈芬的声音。回头见她走来,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裙,脸上­精­神焕发。睡好了?我笑着问道。

“偷看别人的照片啊。”谈芬俯下身来,轻轻吻了我一下。我环着她的腰身,指着照片上的人儿笑她小时候的模样。谈芬笑着一张一张向我解说着。我注意到照片上只有她或者她的亲人,没有姓周的。也许谈芬连婚纱照都没有。她的婚姻完全是一场恶梦。而现在,她的恶梦终于醒了。我为她感到高兴。

谈芬去做晚饭了。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手脚麻利的动作,终于相信了她的确是一个会烹饪的女人。她的动作令她的身体舒张有致,那黑黑的秀发随便地扎成一个马尾辨,在雪白的肩背上活跃地颤动。我忽然感到一丝冲动,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在我的眼里竟然如此­性­感而诱人。真是不可思议。

我悄悄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抱住她,低头在她的肩头吻着,淡淡的馨香如梦如幻。我的视线掉进她的胸口,看见那浑圆的胸|­乳­在裙内微微颤动,诱人的波状起伏,撩人情思。忍不住伸手抚摸……

“别闹了……做饭那……”谈芬软软地拍拍我的手,娇嗔着。

“我……想吃……你……”我没有停止动作,反而变本加厉。

“不……行……”

我的手撩起她的裙子,激奋的身体紧紧贴着她颤抖的身子。谈芬柔软的身体在我的怀中象火一样炙烤着我的神经,我颤抖的嘴­唇­狂野地覆盖着她洁白的身躯,一遍又一遍掠夺她的芬芳和甜蜜,甚至印下一个又一个野蛮的轻轻的齿印,象一串征服的烙印。她的丰|­乳­在我的双手间变换着迷人的形状,一点一滴的情yu在我们的身上飞速地累积,并且渐渐引爆。谈芬娇喘吁吁,反手紧紧地抱着我,微微闭着双眼,一丝丝娇吟时断时续,宛如午夜划过天际的流星,迷人无比。

“哦,别……”她想阻止我褪下她那小小的底裤,那真丝的触感犹如她的肌肤一般光滑。只是那柔­嫩­的小手已经绵软无力。

“我要……”我吻着她的香­唇­,温柔中带着一丝粗暴。我知道她已无法拒绝我的渴望,她的反抗只是一种无力的徒劳,面对征服者的温柔,女人的顺服是惟一的选择。她羞怯地扶着案台,身体柔顺的曲线勾勒出一抹欲望的线条,就象一幅撩人心炫的画。

“天那……”当我凶狠地冲进她的身体那一瞬间,谈芬不禁倒吸一口,脱口娇呼。我感到她的躯体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紧窒,崭新的体念在我们之间慢慢产生……

当一切都结束了,谈芬细心地收拾­干­净我和她。她温柔的动作令我体会到一个女人的挚爱和体贴,尤其是她不时看向我的目光,那温存的眼神是对一个男人最好的奖赏和赞扬。我笑着问她还好吗?她微笑着白了我一眼,讨厌!

七六

晚饭终于好了,虽然简单但是非常可口,是我习惯的川味菜,特别是有我爱吃的土豆丝,是谈芬专门为我做的。她笑嘻嘻地拿出一瓶红酒,高兴地让我尝尝她的手艺。谈芬做的菜真不错,­色­香味俱全,令人胃口大开,至少我很满意。有时,我真的很佩服女人,似乎是天生的烹饪好手,总是能将平凡的东西变成美味佳肴。在这方面,我是天生的笨蛋,只会下面条,还常常忘了放盐,真是没治了。

三菜一汤一个冷盘,一张小小的餐桌摆得满满的。谈芬笑着坐下来,忽然啊了一声,小脸红红的。我惊诧地看着她扭怩地双手拉扯着短短的裙摆,猛然意识到她还没有穿­内­裤呢--刚才完事后,她一直忙于做饭。嘿嘿,真是秀­色­可餐啊。我伸手抓住想要跑去换衣的谈芬,不许她去。谈芬红着小脸,温顺地坐在椅子上,修长白腻的双腿不自在地交织着,短短的裙子只能微微遮住臀部,真是一餐香艳的晚饭啊。

谈芬的温驯乖巧令我心满意足,我们边吃边聊。我不停地讲着笑话,逗得谈芬娇笑连连。她也不停地给我夹菜倒酒,偶尔还做个可爱的鬼脸儿。看着谈芬巧笑倩兮的模样,我忍不住悄悄抚上她的大腿,真想轻轻地咬上一口,那­嫩­滑的滋味也许是世界上最美的佳肴了。

“别闹!”谈芬娇声嗔道,轻轻捏了一下我那作怪的手,脸上一抹红晕。

“偏要!”我坏坏地笑道,将她拉进怀中,让她坐在我的腿上。然后我喝了一口酒,却含在口里,凑近她的小嘴,慢慢度进她的口中。谈芬也聪明地如法炮制,甘甜的酒水和着她的香津缓缓地流进我的口中,芬芳诱人。我们极尽亲昵,沉醉在这旖旎香艳的嬉戏中……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惊扰了我们的痴迷。谈芬笑着溜出我的怀抱,准备去接电话。我懊恼地做个鬼脸儿,她笑吟吟地拍拍我的脸,以示安慰。我听见谈芬在书房里开心地和对方说笑,说明天晚上请对方吃饭。

谈芬出来了,我问她谁的电话。她笑道你认识的啊,是方华。

“什么?方华的电话?她在深圳?”我大吃一惊,差点把手中的酒洒了。

“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方华在深圳?江望没有告诉你吗?”谈芬奇怪地看着我。她还以为我和江望早就知道方华在深圳呢。她还不知道方华和江望分手的事情,想必方华没有告诉她。

我简单扼要地将方华和江望的事说了一下。谈芬默默地听着,双眉微皱,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他们的分手。唉,现实的生活永远充满了戏剧化的变数,也许一个偶然的因素会令人一生莫名其妙。

“你什么时候碰到方华的?她在深圳­干­么?”我轻声问道。

“就是前不久才遇见。那天我去储蓄所存钱,看见她在那儿上班。我还奇怪那,方华家竟然有这么大的门路,把她搞到深圳来工作,而且还是银行的正式编制。不过我当时就有点纳闷,江望怎么舍得让她来深圳工作呢,是不是江望也要来深圳呢。”谈芬看着我,一脸的不解。

“江望为了方华的失踪,差点崩溃!朋友们都认为是方华移情别恋,贪慕虚荣。不过,等明天见了她再说吧,我想替江望问个明白。”想到江望那伤心的眼神,我不禁叹息一声。

“我觉得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啊。”谈芬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别瞎猜!”

“凭女人的直觉。而且,我见到方华时,她的神情有点不对头,现在想来是那种悲伤的感觉。”谈芬认真地说道,看着我的眼神是一种肯定的自信。

我苦笑了一下。唉,女人的直觉,但愿是对的吧,否则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和江望说。

七七

因为方华的事,我有点意兴低迷。谈芬见我闷闷不乐,劝慰了几句。我笑笑没有吭声。我想如果谈芬看见了江望那晚的情形,应该会理解,有时女人的莫名其妙会让男人摸不着头脑。

晚饭吃完了,谈芬要去洗碗。我赶紧拦住她,抢着去洗碗。谈芬笑着让我休息一下,麻利地收拾着餐桌。我笑道还是我洗吧,别把你的漂亮的手洗坏了。再说我也要­干­点活啊,总不能真当大爷,白吃白住啊。你也忙了一下午,倒是该歇歇了。我说完接过碗筷,她笑笑不再反对,帮我一块收拾。

我认真地在水槽里洗着餐具,谈芬收拾完餐桌,走到我的身傍。我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样,我洗碗还行吧?瞧,多­干­净啊。谈芬嗯了一声,忽然从身后抱着我。她的头靠着我的背,轻轻摩挲。

“怎么了?想揩我的油啊。”我边洗边笑,感到她饱满的胸脯紧紧地倚靠在背部,传递着火热的信息。

“知道吗,除了我的亲人,你是第一个吃我做的饭的男人,也是第一个为我洗碗的男人!看你洗碗的样子,我忽然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好象二个人在一起过日子,那种自然平凡的日子,但是好温馨!”她轻轻地说着,轻轻地吻着我的背脊。我默默地体味着她的话语,感受着她那颗细腻的女人心。

收拾完厨房,我们一起边看电视边聊天。谈芬说她的工作和在深圳的生活,她不时地把剥好的瓜子塞进我的嘴里。看着她那灵巧的动作,我衷心佩服女人吃零食的技术。我侧身躺下枕着她的大腿,闻着她的馥郁芳香,看着她的温柔浅笑,听着她的轻声漫语,真是人生一大乐趣。

电视里传来悠扬的乐曲,谈芬笑着把我拉起来,要我陪她跳舞。她说好久没有跳舞了。我们赤着脚,慢慢地踩着节拍,她的双臂静静地环抱着我的劲脖,忽然她淘气地踩在我的双脚上,整个身躯都依偎在我的怀里,完全是我的脚在缓缓挪动。幸亏她不重,否则我还真承受不起。

和着乐曲的节奏,我们缓缓的移动。谈芬的臻首靠在我的肩头,温暖的气息馨香宜人。我紧紧地搂着她的娇躯,感受着那曲线动人的起伏。

“真好!真想就这样永远地和你跳舞,一直到老……”谈芬在我的耳边呢喃,她闭上眼睛,吐气若兰。

“如果你愿意……”我柔声道。

“就象是梦……在梦里不愿意醒来……”她如梦呓一般,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泪珠。我默默地吻去她的泪水。

“喜欢你的味道……喜欢你抱着我……喜欢在你的怀里睡着……”她紧紧抱着我喃喃耳语。

“在这里我好孤单……有时一个人哭……我想妈妈……想你……”她的泪水又轻轻地流出,滑进我的­唇­间,咸咸的、苦苦的。

“你来了……好开心呵……天天象做梦一样……可是……你会走!”她呜咽着吻着我,热情如火,柔情似水。然而,那一吻里有太多的无奈和伤感。我无语地回吻着,和她的香舌痴迷地纠缠着,那­唇­间的香甜是无言的爱恋。

电视里是一曲温情的蓝调布鲁斯,纾缓而忧伤的节奏令人哀愁。我们依然亲密地吻着、相拥着,随着哀婉的乐曲轻轻挪动,一圈,又一圈……

在这寂寥的夜晚,久别重逢的快乐因为即将来临的分别而渐渐被伤感取代,丝丝柔情在我们拥吻的­唇­间默默地传递。我知道我喜欢谈芬,却不知道那是否是爱!也许只是一种怜爱,一种因为她的不幸而油然的爱怜。也许,我迷恋她的身体远远胜过她对我的感情。我不知道我对谈芬的感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此时此刻,我抱着她火热的身体,忽然感到欲望的冲动……

七八

第二天上午谈芬开着车,陪我浏览深圳的景点。我们穿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在高楼大厦的­阴­影里,感受着这个城市的脉动。谈芬告诉我,是深圳的朝气蓬勃吸引了她,也同样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们。那些满怀淘金欲望的男人和女人,带着不同的梦想和希望来到这座年轻的城市,使尽浑身解数挣扎于竞争激烈而又冷酷无情的现实之中。他们之中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有人幸福地生活下来,也有人无奈地转身离去。而更多的人仍旧还在苦苦挣扎,希望是如此的渺茫,而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芬姐,你打算今后怎么办?”我望着谈芬,戴着墨镜开车的她浑身洋溢着­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味,一点也没有夜晚在床上婉转承欢、娇柔似水的温顺。我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似乎谈芬身上还有我不知道的另一面。

“刚来,先了解深圳的情况。不过,我将来也会下海,做一个为自己赚钱的商人。”谈芬笑道,似乎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明确无疑。

“怎么?不要公职了?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要这么匆忙啊。你现在不是挺好嘛。”

“是,决心已定!只是现在不会离职,再过段时间,要做点准备啊。”

“唉,芬姐看来喜欢钱啊。现在的生活不是也不错嘛,­干­么还要折腾那。”我有点不解,也许女人都爱钱吧。

“错了。姐不爱钱,爱自由!不想再让别人掌握我的命运了!”她的口气斩钉截铁。

“准备­干­什么买卖呢?”

“我就熟悉外贸,还得­干­老本行啊。驾轻就熟嘛。”谈芬咯咯笑道。

“需要我帮什么吗?”

“咯咯,现在不需要啊。不过以后会的,到时候要帮我啊。”她轻轻拍拍我的腿,目光信赖地一瞥。

我和谈芬来到了锦绣中华,这里的游人还不少,熙熙攘攘的。其实我对这些人工景观并不感兴趣,总觉得克隆出来的东西永远都不真实,缺少自然的味道。不过,谈芬倒是兴高采烈,拉着我到处照相。看着她兴奋的神情和快活的笑脸,还算不虚此行。我有点奇怪她来深圳这么久了,难道从来没有来玩过。谈芬告诉我,这次也是她第一次出来玩,平常一个人也没心情四处遛达,更别提玩心了。是啊,一个人有什么玩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起码不晒太阳。

玩累了,我们在树荫下坐着,喝着饮料。不远处有成双结对的情侣钩肩搭背地走过,神态亲密,令人羡慕。谈芬忽然轻轻叹一口气,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透过高大的热带树木那些枝丫的缝隙,点点阳光在她的身上撒下斑驳的花影,仿佛是她零乱的心思。

“在想什么呢?”我轻轻问道,伸手撩起她耳边一缕坠下的发丝。

“我从来没有恋爱过,不知道恋爱是一种什么滋味。”她轻轻将身体靠在我的身上,有点伤感地将头倚在我的肩头。我默默无言。我知道对一个青春妙龄的女人来说,没有一次恋爱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不幸!

“会有的,别急。”我安慰道,虽然自己也知道这种安慰是多么的苍白和无力。

“有时看见那些亲亲热热的情侣在我的眼前甜甜蜜蜜的经过,我会非常的羡慕,也有点自悲!记得好久以前,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总是幻想着自己会遇到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对我非常好,好疼我爱我。我们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结婚成家,恩恩嗳嗳,甜甜蜜蜜地生活!我还记得在一些晚上会做梦,梦见那个男孩对我笑,牙齿好白……”

“而且还骑着一匹白马,在有星光的晚上来到你的面前。然后你们一起策马飞奔,慢慢地在天上飞翔,周围是五彩的云朵……”我微笑着亲亲她的脸颊。唉,女孩子总爱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那很浪漫。

“人家做梦都不行嘛。小时候都是这样的啦。记得外婆小时候就老说我将来一定会有一个王子来接我的!”谈芬吃吃笑着,脸上一片红晕。

“行啊,你接着做梦吧。好歹比冷冰冰的现实强。”

“唉,现在梦醒了!还是老老实实的活着呗。好在你现在我的身边,我已经知足了!走,我们一起合影去,留个纪念啊。”谈芬快活地站起身来,挽着我走向那些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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