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的样子。她睁着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怯怯而好奇地望着我们,目光清澈得象山里的泉水。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张著名的照片,一个渴求帮助的女孩那亮晶晶的大眼睛。
我微笑着走到女孩面前,蹲下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芳。”声音清脆。
“哦,很好听的名字啊。你多大了?”
“十岁。”
“哦,上几年级了?”
“本来上五年级,现在不上了。没钱。”
“你不是在写作业吗?”
“这是以前的课本,我天天复习。”
“……”我一时无语。
“这孩子学习可好了,父母去得早,唉。”傍边的奶奶眼圈红了。小丫头叫声奶奶,乖顺地依偎过去。
“想读书吗?”我下意识地问道,小丫头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小手里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离开了那户人家,中午就在村里用餐。依然是当地的特色山珍,但我却食之无味。眼前总是晃动着小芳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那瘦小的身子。我急忙象几个相熟的参谋干事,还有老卫等人借钱,然后匆匆向小芳家跑去。
“钱不多,给小芳读书用吧。别误了小孩学习。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力帮助的。”我将二千元钱塞到奶奶手里。老人家红着眼圈,不停地说谢谢。我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忽然听到小芳喊一声叔叔。我回过头,看见她跪在地上,冲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好好学习,叔叔会帮你!”我急忙拉起小芳,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我模糊的身影。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没有大的本事。但是我知道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也许这一生就只是做了这一件好事。坐在返回的车上,我默默地想着。小芳,希望你开心。
四八
八月,骄阳如火。树叶都被晒蔫了,垂头丧气,在热热的风中无精打采。空气是如此的燥热,人只要微微动弹,就是一身臭汗。在这个仿佛烧开了的季节里,所有的生物都在四处躲避着火辣辣的炙烤。而我的生活忽然规律了许多,上班、回家二点一线,如同单调的钟摆一样。我不想打牌,不想喝酒,也不想和朋友聚会。只想静静地在家看书、睡觉。我的心空空荡荡,寂寞而又平静。江望几次叫我去游泳,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看见他和方华在泳池里你侬我侬,大快朵颐,而自己却只是在一边傻笑,做一个伤感的电灯泡。
谈芬婚礼那天我没有去,只是托江望带去礼金。江望很奇怪我怎么不去。我没有告诉他缘由,只是神色黯然地摇摇头。他叹气一声,似有所悟。因为谈芬没有发我的请柬。后来,江望告诉我,婚礼上的谈芬虽然光彩照人,举止得体。但是,江望却总是感觉她有一丝淡淡的凄凉。唉,其实芬姐和你……。江望看着我,我摆摆手不让他说完。
听江望说谈芬会去西北旅游度蜜月,奇怪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度蜜月去西北的,真是与众不同啊。果然,后来江望转交了谈芬给我的礼物,一串佛珠,说是塔尔寺的高僧开了光的。这是芬姐专门为你求的。江望微笑道。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他又拍拍我的手道,据说塔尔寺的佛珠很灵的,芬姐对你不错了。
我看着那一串佛珠,嫩玉的色彩,泛着柔柔的光,象极了谈芬的目光。我知道谈芬的心思,她虔诚的心意令我感动。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时常在夜深人静的午夜,轻轻把玩着佛珠,那每一粒珠子的触觉,仿佛是女人深情的凝视,令我惆怅……
那天上班的时候,通知我参加军区的老区扶贫工作检查团,协助后勤保障工作,去赣南革命老区,为期半个月。好啊,权当出去散心,避避暑也不错啊。一个人总是呆在家里,快闷出病了。
鱼贯而行的大小车辆,一路上尘土飞扬。大小官员们按照品级职务排序,坐在各自的车位上。我和军区摄像组,还有几个省电视台的朋友坐一辆面包车,紧随开路车,舒服。大家说说笑笑,很快混得烂熟。省台的老卫,四十多岁,胖大的生材,嗓门洪亮,是这次专题片的负责人。这伙计一肚子的黄|色笑话,逸闻趣事,逗得大伙儿一路上哈哈大笑,是个有趣的人。
“前些年老区可是真穷啊。那时我来过,看得心里不好受啊。不过,现在好多了,除了个别地方。哎,这老区的菜可是不错,正宗的山珍啊。家乡味,绝了!”老卫笑道。
“看来你老卫吃了不少啊,怪不得这么胖了。”有人打趣道。
“来一次总要饱一次口福嘛。哎,我还告诉你们,咱老区的姑娘不错呢,水灵啊。这地方山清水秀,养人啊。”老卫笑嘻嘻地一指我说:“华明,还没女朋友吧?咱老区女孩不错,又纯又善,又辣又甜,能生能养能持家。咱们台花就是赣南的,迷死多少人啊。”
“你老哥就别拿我开心了。”我苦笑道,摇摇头。我现在哪有心情找女朋友啊。望着窗外的远山近水,野花绿树,不禁想起了卢婷。她现在干什么呢?是否也会想起我呢?
四九
老区的自然环境真是不错,山清水秀,民风淳厚。虽然基本上解决了温饱,但是还是比较贫穷。检查团主要针对军队扶贫对象,在老区的各个县市走马观花。将军带队,校官紧随,地方领导作陪,几十号人马浩浩荡荡,迤逦而行,倒也颇为壮观。一路而来,走走停停,话没少说,饭没少吃,当地的山珍特色统统吃个遍,过瘾啊。只是我有点疑惑,这样的活动不能说不会有效果,然而,效果会有多大呢?
“这你就不懂了。兄弟,不能指望一次检查活动就解决所有的问题。检查是一种态度,说明咱响应号召,紧跟全国形势,积极扶贫啊。工作看态度嘛,态度不好,工作不行。……”老卫叭嗒一口菜,满嘴流油,言简意赅,真不愧是老江湖了。
“其实就是钱的问题。扶贫要钱,不下来转一趟,凭啥给钱。……”老卫的筷子又伸向一盘“红烧狮子头”。
“既然要给钱,当然不能白给,至少要宣传一下嘛。工作政绩嘛。所以,咱们就来了。”老卫笑嘻嘻地将半个狮子头塞进嘴里,瞬间腮帮子鼓起一团,难怪他如此肥硕了。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天大队人马来到一个山村,例行走访。我无所事事地跟在最后,东张西望。破旧的土坯房,稀稀落落的水田。当地的领导领着我们来到一户人家,祖孙三口,种植茶油什么的为生,生活拮据。屋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什么都没有,可谓家徒四壁。
我看见那个小孙女正坐在小竹凳上似乎在写作业。她瘦弱的身子穿着补丁的衣裳,赤着脚,一头没有光泽的头发扎着小辫,细细的身子,面黄肌瘦,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她睁着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怯怯而好奇地望着我们,目光清澈得象山里的泉水。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张著名的照片,一个渴求帮助的女孩那亮晶晶的大眼睛。
我微笑着走到女孩面前,蹲下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芳。”声音清脆。
“哦,很好听的名字啊。你多大了?”
“十岁。”
“哦,上几年级了?”
“本来上五年级,现在不上了。没钱。”
“你不是在写作业吗?”
“这是以前的课本,我天天复习。”
“……”我一时无语。
“这孩子学习可好了,父母去得早,唉。”傍边的奶奶眼圈红了。小丫头叫声奶奶,乖顺地依偎过去。
“想读书吗?”我下意识地问道,小丫头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小手里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离开了那户人家,中午就在村里用餐。依然是当地的特色山珍,但我却食之无味。眼前总是晃动着小芳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那瘦小的身子。我急忙象几个相熟的参谋干事,还有老卫等人借钱,然后匆匆向小芳家跑去。
“钱不多,给小芳读书用吧。别误了小孩学习。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力帮助的。”我将二千元钱塞到奶奶手里。老人家红着眼圈,不停地说谢谢。我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忽然听到小芳喊一声叔叔。我回过头,看见她跪在地上,冲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好好学习,叔叔会帮你!”我急忙拉起小芳,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我模糊的身影。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没有大的本事。但是我知道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也许这一生就只是做了这一件好事。坐在返回的车上,我默默地想着。小芳,希望你开心。
四八
八月,骄阳如火。树叶都被晒蔫了,垂头丧气,在热热的风中无精打采。空气是如此的燥热,人只要微微动弹,就是一身臭汗。在这个仿佛烧开了的季节里,所有的生物都在四处躲避着火辣辣的炙烤。而我的生活忽然规律了许多,上班、回家二点一线,如同单调的钟摆一样。我不想打牌,不想喝酒,也不想和朋友聚会。只想静静地在家看书、睡觉。我的心空空荡荡,寂寞而又平静。江望几次叫我去游泳,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看见他和方华在泳池里你侬我侬,大快朵颐,而自己却只是在一边傻笑,做一个伤感的电灯泡。
谈芬婚礼那天我没有去,只是托江望带去礼金。江望很奇怪我怎么不去。我没有告诉他缘由,只是神色黯然地摇摇头。他叹气一声,似有所悟。因为谈芬没有发我的请柬。后来,江望告诉我,婚礼上的谈芬虽然光彩照人,举止得体。但是,江望却总是感觉她有一丝淡淡的凄凉。唉,其实芬姐和你……。江望看着我,我摆摆手不让他说完。
听江望说谈芬会去西北旅游度蜜月,奇怪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度蜜月去西北的,真是与众不同啊。果然,后来江望转交了谈芬给我的礼物,一串佛珠,说是塔尔寺的高僧开了光的。这是芬姐专门为你求的。江望微笑道。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他又拍拍我的手道,据说塔尔寺的佛珠很灵的,芬姐对你不错了。
我看着那一串佛珠,嫩玉的色彩,泛着柔柔的光,象极了谈芬的目光。我知道谈芬的心思,她虔诚的心意令我感动。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时常在夜深人静的午夜,轻轻把玩着佛珠,那每一粒珠子的触觉,仿佛是女人深情的凝视,令我惆怅……
那天上班的时候,通知我参加军区的老区扶贫工作检查团,协助后勤保障工作,去赣南革命老区,为期半个月。好啊,权当出去散心,避避暑也不错啊。一个人总是呆在家里,快闷出病了。
鱼贯而行的大小车辆,一路上尘土飞扬。大小官员们按照品级职务排序,坐在各自的车位上。我和军区摄像组,还有几个省电视台的朋友坐一辆面包车,紧随开路车,舒服。大家说说笑笑,很快混得烂熟。省台的老卫,四十多岁,胖大的生材,嗓门洪亮,是这次专题片的负责人。这伙计一肚子的黄|色笑话,逸闻趣事,逗得大伙儿一路上哈哈大笑,是个有趣的人。
“前些年老区可是真穷啊。那时我来过,看得心里不好受啊。不过,现在好多了,除了个别地方。哎,这老区的菜可是不错,正宗的山珍啊。家乡味,绝了!”老卫笑道。
“看来你老卫吃了不少啊,怪不得这么胖了。”有人打趣道。
“来一次总要饱一次口福嘛。哎,我还告诉你们,咱老区的姑娘不错呢,水灵啊。这地方山清水秀,养人啊。”老卫笑嘻嘻地一指我说:“华明,还没女朋友吧?咱老区女孩不错,又纯又善,又辣又甜,能生能养能持家。咱们台花就是赣南的,迷死多少人啊。”
“你老哥就别拿我开心了。”我苦笑道,摇摇头。我现在哪有心情找女朋友啊。望着窗外的远山近水,野花绿树,不禁想起了卢婷。她现在干什么呢?是否也会想起我呢?
四九
老区的自然环境真是不错,山清水秀,民风淳厚。虽然基本上解决了温饱,但是还是比较贫穷。检查团主要针对军队扶贫对象,在老区的各个县市走马观花。将军带队,校官紧随,地方领导作陪,几十号人马浩浩荡荡,迤逦而行,倒也颇为壮观。一路而来,走走停停,话没少说,饭没少吃,当地的山珍特色统统吃个遍,过瘾啊。只是我有点疑惑,这样的活动不能说不会有效果,然而,效果会有多大呢?
“这你就不懂了。兄弟,不能指望一次检查活动就解决所有的问题。检查是一种态度,说明咱响应号召,紧跟全国形势,积极扶贫啊。工作看态度嘛,态度不好,工作不行。……”老卫叭嗒一口菜,满嘴流油,言简意赅,真不愧是老江湖了。
“其实就是钱的问题。扶贫要钱,不下来转一趟,凭啥给钱。……”老卫的筷子又伸向一盘“红烧狮子头”。
“既然要给钱,当然不能白给,至少要宣传一下嘛。工作政绩嘛。所以,咱们就来了。”老卫笑嘻嘻地将半个狮子头塞进嘴里,瞬间腮帮子鼓起一团,难怪他如此肥硕了。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天大队人马来到一个山村,例行走访。我无所事事地跟在最后,东张西望。破旧的土坯房,稀稀落落的水田。当地的领导领着我们来到一户人家,祖孙三口,种植茶油什么的为生,生活拮据。屋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具,什么都没有,可谓家徒四壁。
我看见那个小孙女正坐在小竹凳上似乎在写作业。她瘦弱的身子穿着补丁的衣裳,赤着脚,一头没有光泽的头发扎着小辫,细细的身子,面黄肌瘦,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她睁着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怯怯而好奇地望着我们,目光清澈得象山里的泉水。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张著名的照片,一个渴求帮助的女孩那亮晶晶的大眼睛。
我微笑着走到女孩面前,蹲下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芳。”声音清脆。
“哦,很好听的名字啊。你多大了?”
“十岁。”
“哦,上几年级了?”
“本来上五年级,现在不上了。没钱。”
“你不是在写作业吗?”
“这是以前的课本,我天天复习。”
“……”我一时无语。
“这孩子学习可好了,父母去得早,唉。”傍边的奶奶眼圈红了。小丫头叫声奶奶,乖顺地依偎过去。
“想读书吗?”我下意识地问道,小丫头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小手里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离开了那户人家,中午就在村里用餐。依然是当地的特色山珍,但我却食之无味。眼前总是晃动着小芳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那瘦小的身子。我急忙象几个相熟的参谋干事,还有老卫等人借钱,然后匆匆向小芳家跑去。
“钱不多,给小芳读书用吧。别误了小孩学习。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力帮助的。”我将二千元钱塞到奶奶手里。老人家红着眼圈,不停地说谢谢。我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忽然听到小芳喊一声叔叔。我回过头,看见她跪在地上,冲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好好学习,叔叔会帮你!”我急忙拉起小芳,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有我模糊的身影。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没有大的本事。但是我知道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也许这一生就只是做了这一件好事。坐在返回的车上,我默默地想着。小芳,希望你开心。
五○
夏季渐渐过去,九月的时候是暑假结束的日子。卢婷应该回校了吧,只是我没有去找她。已经放弃,又何必再去纠缠不清,何况女人于我已经不再神秘。静静地点上烟,望着窗外暑意渐退的景象,再过段日子,梧桐树叶该枯黄飘落了……也许和卢婷的情分也会象那树叶一样,春绿而秋黄,最后飘零于冬季,慢慢消亡。
倒是江望打来电话,说要大伙儿一块聚聚,四人象以前那样痛快地玩一玩。我淡淡地拒绝了。
“为什么?你和卢婷另外有安排?”江望奇怪道。
“没有。”
“那就一起玩啊。”
“不了。我和她结束了。”
“什么?”江望大吃一惊。
“我失败了,伙计。没有占领敌人的阵地……我放弃了!”我苦笑道,忽然心中一痛。江望默默无语,良久才喟然一叹。他没有安慰我什么,我也无需向他再做解释。多少年的朋友了,彼此相知,也就不需要言语的浪费了。忽然间,我感动于男人之间的友情,而男女之间似乎永远也不可能有这种交情。
晚上和小刚一伙人在歌厅玩乐。小刚新近摆平了一件案子,好处多多,快活之极。他叫来一帮小姐,准备疯狂一把。我喝了不少酒,头晕得厉害。
“怎么,今晚不陪你的妹妹了?想起兄弟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小刚笑着抢过我手上的烟。
“玩完了。所以哥哥来找你了。”我懒懒地回答,头痛。
“这有什么,小菜!兄弟给你再划了一个。”小刚大大咧咧地拽过一个小姐,推到我身边说道:“好好侍候华少。认我哥开心一点。”
“哟,华哥哥怎么了?没精打采地,妹妹陪你唱歌好吗?”女人年轻的脸却画得俗不可耐,她嘴里的酒气粗俗地掩盖了年轻的气息。一股说不清楚的香水味直冲我的脑门,不禁晕头转向。
“你叫什么……名字?”我晕呼呼地问道。
“ⅿⅿ。”女人贴着我的耳边喊道。包厢里真吵,男男女女昏乱一片。
“唔,ⅿⅿ是够大的……”我嘿嘿笑着,色迷迷地伸手摸向女人山峦起伏的胸前。嗯,真空包装,弹性十足,比卢婷的大……。女人惊叫着,趁机倒进我怀中……。唉,反正没人要我,干脆寻欢作乐吧。真想放纵一次啊。我的脑海中闪过谈芬雪白的身体和激烈的呻吟……
我搂着女人唱歌,边上有人递给我一支烟。抽了二口,味道很怪,问小刚什么烟?一股怪味。小刚听了,急忙抢过烟,扔了。
谁给你烟都别接!抽自己的!没有了向我要。小心中毒!小刚紧贴着我的耳边说道。顿时,一股凉意窜起,我的欲望烟消云散……
五一
一段醉生梦死的生活,每天浸泡在酒精中,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身边旋转,那些浓妆艳抹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是如此的怪异。我感到厌倦,身心疲惫。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是机械地在赌桌上虚掷青春,或者沉湎于毫无意义的玩乐中。我不知道时间于我,除了朝升日落一点一滴的流逝外,还有什么价值。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工作只是我维持生存的一种手段,而且毫无兴趣。我就象一具行尸走肉,整天混混噩噩,无所事事而又满不在乎,只是偶尔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卢婷,想起谈芬,令我更加烦恼和痛苦。
有时回到父母家,老妈看见我总是说我又瘦了。老爸总是语重心长要我工作上如何如何,然后就是关切地询问我有关个人生活的问题,老妈总是急切地介绍一些莫名其妙的女孩,似乎我已经沦落到了必须相亲的地步,看来老妈对自己的儿子一点都不了解,这使我哭笑不得而又心烦。经常地我不耐烦地嚷嚷一通,摔门而去。作为家里的老幺,家里人都对我惯着、让着、宠着,却没有人能真正地理解我,我很厌烦,只能去找朋友解脱。我知道要孝敬父母,热爱家人,可是我真的很烦他们的絮叨。唉,无奈的生活啊。
快到国庆了,单位忙着发福利。当我准备拎着东西回家的时候,同事大声喊我接听电话。
“喂,哪位?”我抓起电话。
“……”对方没有吭声,一阵静默。
“谁呀?说话啊。”我有点不耐烦,谁拿我开心呢。
“是我……”一个细细的声音,低柔而不安。是卢婷的声音,我一下就猜到江望告诉了她电话号码。
“哦,是你啊。还好吗?”
“还好,谢谢。……”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尽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不想让她听出我内心的一丝波动。
“没什么事……只是……告诉你一声,我……我要走了。去厦门实习……下个月走,明年才回来。”
“哦。是这样啊,那你多保重吧。”我淡淡地说道。
“……”
“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想……见我?”
“哦,我最近很忙。”我找个借口,女孩嘛面子还是要给的,即使分手也要和和气气,这是我的风格。
“……”卢婷一阵沉默,我也沉默。唉……
“为什么?……”电话里传来卢婷轻声地缀泣,一点一点地撕扯着我的心,好疼……
“对不起!我……有事,先挂了。多保重!”我狠狠心,放下电话。
我茫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耳边回响着卢婷的声音。她要走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也许,我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保重,女孩……
五二
卢婷走的那天,江望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去送卢婷。他告诉了我车次和时间。我迟疑了一会儿,告诉他我有事不去了。既然已经狠过一次心肠,那就再狠一次吧,何必婆婆妈妈,藕断丝连。
“狗屁的事,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你不去?去吧。”听得出江望有点火。
“已经断了,又何必……”我苦笑道。
“断了又怎么样。就是普通朋友你也应该去送一下啊。”江望一口打断我的话。
“不去!你知道我的脾气。”
“你还真够绝情的!”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我静静地在桌前发呆。江望说我绝情,真的吗?也许吧。如果说我细腻的心往往会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而感动得泪流满面,那么,当我感到厌倦或者决心放弃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而不会回头,那怕再看一眼。也许这就是绝情吧,甚至有一丝冷酷的意味。动情也会绝情,也许在容易动情的表面下掩藏着彻底绝情的真实。我想人就是这样奇怪吧,矛盾是如此的和谐甚至无法分辨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犹如窗外的梧桐树叶,那一眼看见的翠绿掩盖了脉络的渐渐枯萎,在严寒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就会飘零。
吃过中饭,离卢婷离去的时刻越来越近,我在室内彷徨,坐立不安。我真的是一个绝情的男人吗?迟疑和犹豫反复煎熬着我的心。还是去吧,只是远远地再看一眼,最后一眼。我冲出大门,坐上的士,飞快地向火车站赶去。
下了车,忽然又犹豫不决。看了最后一眼又能如何?虽然情未了,但是缘已断,何苦折磨自己黯然神伤。可是……我在候车大厅门前徘徊,犹豫不决。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叫我,抬头看见谈参谋朝我走来。他问我在这里干吗?我说来送站,时间还没到,在门口歇会儿。老谈很热情地拉我去他那儿坐坐。
来到军代处的办公室,这里离站台很近。和老谈坐下闲扯了几句话,有人喊他出去接电话。这时我听见火车发车的气鸣声,抬头看看时间,去厦门的车要开了。我默默地走到窗前,看见列车正在缓缓地离开,在隆隆声中慢慢地从窗外驶过,渐行渐远……。婷婷,我来送你了,虽然你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有看见你。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了……
在离开车站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六年前的一个夜晚,也是在这里,我送走了初恋的女孩。那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恍如昨夜。那种相拥而泣的难舍难分是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就象一柄利刃慢慢划开心脏,痛彻心腑。这是一种难言的痛,只有即将远行的恋人在分别的那一刻才能深切地体会,而火车站就是这痛的渊薮。多年来我害怕送站,总是尽力回避。我害怕那分别的瞬间,将我尘封已久的心再次撕开,面对那久远的伤痛。而此时此刻,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再一次慢慢浮现,象这秋日里无声无息的冷风向我袭来。我的心正在静静地滴血。婷婷,再见,如果有缘……。我的泪水悄悄滑出眼眶……
五三
过了几天,江望约我晚上吃饭。他告诉我方华去广州实习了。看着他苦恼而怅然若失的神情,我知道他已经深陷情网而难以自拔,早已没有了当年情场浪子的洒脱。我拍拍他的肩头,作为兄弟,我不想看见他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伙计,你现在也解放了,又可以花天酒地浪迹江湖了。来,干一杯,庆祝玉树临风的江大侠重出江湖,再展雄风。”我笑着端起酒杯。
“岂敢。我得为方华守身如玉啊。你老哥可别拖我下水。”江望嘿嘿笑道。
“不会吧,你小子会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林?多少姑娘正望眼欲穿盼着你江大少雨露施恩呢。”
“我可是答应了方华咬定青山不放松,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岂能言而无信。”
“哎,长本事了啊。说吧,是不是玉壶里放多了水,肾亏了?”
“扯淡!就咱这身子骨,一晚上十几枪不成问题。那象你老兄一枪玩完。”
“牛皮哄哄的。就你那枪法,枪枪脱靶,浪费子弹。切……”
“你能耐。尽是臭子,打了白打。嘿嘿……”
“哈哈……”
我和江望一边喝酒,一边开着男人之间的玩笑,不知不觉他的心情好多了,这令我感到欣慰。男人嘛就应该提得起放得下,别象小姑娘一样愁肠寸断,萎靡不振。我继续开导着江望。不就是分别一段时间嘛,又不是不回来了。想开点,该吃就吃,该玩就玩……“你既然这么明白,怎么自己就想不开呢?劝我倒是嘴响。”江望微笑着看着我。
“我没有想不开啊。”我望着他,有点不解。
“那你为什么不要卢婷?难道不是因为你五年前的那个女孩吗?”江望的话一针见血,我哑口无言,只是虚弱地避开他的目光。
“五年了,你还没有从那段感情走出来。整整五年啊老兄!你这一辈子又有几个五年啊!难道你要为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女孩陪葬你的一辈子?虽然我知道那是你的初恋,你付出了最真挚的感情。我也非常敬佩你老哥能如此痴情。但是她已经死了!你为她守了五年的节应该结束了!你对得起她了!也对得起你的初恋了!你还活着,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而不能永远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你是男人,你有责任去爱另一个女孩,和她生儿育女,完成自己的使命!你现在要去爱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死去五年的女人!”江望情绪激昂滔滔不绝。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看见一个外星人。我第一次知道江望竟然有如此的口才,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你别傻看着我。你自己想想我说的对吗。你和卢婷分手得太绝情了,她这段时间经常哭,人都瘦了。气得方华直骂男人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连我也沾你的光,被骂得狗血淋头。我知道你为什么,可她们不知道!卢婷有哪点不如那个女孩?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卢婷呢?有时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爱那个女孩还是爱自己那段早已不存在的感情!你好好想想吧!”江望说累了,他喘息着点上烟,顺手扔给我一根。我默默地点上烟,然后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我看见江望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那是只有男人之间才会有的真诚。
走出饭店,江望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卢婷在厦门的通信地址。江望说着拍拍我的肩。我默默地放进口袋。我问他和方华到底怎么样?
“她把我打败了!--我向她投降了!--我想我爱上她了!”江望微笑着看着满天星斗的夜空,轻声细语,温情脉脉。那一刻,我忽然很羡慕,甚至有点嫉妒。
五四
那晚后,江望的话经常在我的头脑中出现,时常令我难以安心。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说中了我的心思,经过这么多年,其实我也渐渐模糊了,是留恋那个初恋的女孩还是不舍那份初恋的感情。虽然江望知道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孩,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女孩也曾因为虚荣而背弃我。然而,我并没有恨她。--怎么会恨她呢?爱上的第一个女孩都是天使啊!
我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有近百封书信,都是当年我和她的往来情书,她死后由她弟弟交还我了。其中绝大部分是我的,每一封都有二十多页。随手拆开一封,字字含情,行行有爱,那份年少的狂热情愫跃然纸上,历历在目。往日情怀,初恋如梦,如今物是人非,天使已经不在人间了……
我轻轻一叹,走出房门。不知不觉慢慢走到当年初恋时经常幽会的那条街道。她家就住在这条小巷的深处,那时我们总是偷偷地在小巷的僻静处约会。那时我们很年轻,年轻得既激动又害怕。如今小巷依然,几盏路灯,二行梧桐。夜晚的风冷冷地吹过,皎洁的月光下,几片落叶飘零,令人知秋悲凉。
我慢慢地走在寂寥的小巷中,偶尔有行人匆匆而过,远处传来小儿的夜啼。往事如昨,一股曾经熟悉的情感油然而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了,此时此刻,我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正在走向五年前的岁月,在小巷的深处,有一个天使般的女孩正在静静地等待我的到来。
走到熟悉的地点,那棵梧桐树依旧,只是斑驳的树干摸上去更显苍老。曾经我们相拥着躲在树后,或者依偎着坐在树下,说不尽的柔情蜜意,道不完的恩爱缠绵。如今景物依然,却是昔人已去,怎不令人感慨万千。
自君别后
月光如水,淄衣沉重
独自徘徊伤心处
小径依旧
我喃喃而语,抚摸着身傍的梧桐树,泪水潸然而下,久久不愿离去……
夜深了,我慢慢地往回走。一辆自行车迎面而来,那人忽地叫了我一声明哥。路灯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扶着自行车,微笑着望着我。他是女孩的弟弟,小姐姐一岁,和我也熟,知道我和他姐姐的恋情。好久没见了。
“这么晚回家?”我微笑道。
“刚下班。没想到会遇见明哥。有事?”
“不,只是走走。好久没来了……看看。你还好吧?”
“还好。”
“你父母还好吧?”
“还行。”
“有什么需要帮忙,说一声。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我挥挥手,和他道别。走了几步,听见他叫我。
“明哥!”他看着我,迟疑地说道:“我姐已经走了五年了,你……别老想着她!……你是好人,明哥。”
我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挥挥手,扭头而行。走出小巷时,我忍不住又回头再看一眼那曾经熟悉的地方,热泪盈眶……
五五
日子一天天过去,快到年底了。窗外的梧桐树叶已经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瑟瑟。冬天来了,世界开始变得冰凉,阳光也渐渐失去热度,而城市的天空一天比一天灰黯。
在这段日子里,我时常想起卢婷,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是否过得开心,也许已经把我遗忘了。虽然知道她的地址,却始终没有写信。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写更好。佛说前世五百次地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也许,我和卢婷的缘份还没到吧;也许,我们的缘份真的已经结束了。一切随缘吧。
有时,我也会想起谈芬。自从她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我没有去找过谈芬,也没有从朋友们那里听说。她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想起谈芬,我就忍不住心痛。那一晚地缠绵已经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我想和她真的是有缘无份吧,都说女人永远不会忘记第一个男人。其实,男人又怎能忘怀他的第一个女人呢。我默默地怀念着谈芬,还有她的身体曾经给予我的难忘的回忆,内心充满感激。
那天忽然收到小芳的来信。我有点惊讶--一个小学生竟然会写信。拆开一看,稚气的笔画生硬而不规则,但却非常认真,显然出自一个小姑娘的真诚。小芳告诉我她已经重新上学了,而且成绩很好,最近的期中考试全班第一。她还说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不让叔叔失望。我握着泛黄的旧信纸,薄薄的一页,如同小姑娘羸弱的身子。那双大大的眼睛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忽然觉得和小芳也是一种缘份吧,因为偶然的时间、偶然的地点及偶然的原因,素昧平生的二个人竟然也会发生某种交集,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唉,真想再帮小芳做点什么。可是能做什么呢?
正当我冥思苦想时,电话响了。是老卫打来的,他说他马上要去老区拍片,问我是否有空同去,这个时候那儿的小狗肉可是很好吃的。我告诉他没时间啊,以后再和他一起去吧。老卫笑说我没口福,就准备挂电话了。我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叫他在台里等我去。
我买了全套的学习用具,还有一件小姑娘的羽绒服。快过年了,小芳也应该有件新衣服。
我拎着东西赶到老卫那里,托他帮忙带给小芳。
“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大善人啊。”老卫明白了前因后果,拍拍我的肩。
“我也是能帮就帮,别夸我。”
“放心吧,老哥准给你带到。”老卫一拍胸脯。我放心地点点头,心里很开心。做好事嘛,谁都会高兴。
后来,老卫回来后,特意找到我,递给我一张照片。是小芳穿着新衣服,一脸的开心。老卫告诉我小姑娘看见我的礼物非常高兴,又蹦又跳,当时就穿上新衣服让老卫照了相。
瞧瞧,又是一个美人坯子。老卫笑呵呵道。我仔细地看看照片,嗯,不错。穿上新衣服的小芳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特别是那双童真的大眼睛绽放着幸福的笑意。
五六
进入新的一年,南方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灰蒙蒙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遮住了人们的视野,很快的天地之间就是一片银妆素裹。瑞雪兆丰年啊。只是我独自在家,却感到空荡荡的屋内寒意袭人。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电视也没啥好看,干脆上床睡觉。
钻进冰凉的被窝,不禁一个哆嗦。唉,真想抱着一个热热的身子一块暖被窝啊,可惜没有。我裹紧被子,缩着身子,盼望着迅速进入梦乡,最好再作个快活的梦。迷迷糊糊时,忽然被电话惊扰。是江望来的。
“干么呢伙计?”江望问道。
“这会儿能干吗?睡觉啊。”我没好气。
“才几点啊就睡?是不是有个妹妹躲在床上啊?”
“妹妹是有一个,不过在墙上挂着。中看不中用。我倒真希望这会儿有个女人给暖被窝那。”
江望一阵大笑。这小子在家也闲得发慌,方华又在上班,没法煲电话,就来骚扰我。我们俩咸一句淡一句地扯着,从天上到地下,从公元前到公元后,从女人的头发丝到脚后跟……。我知道自从方华走后,江望就无聊透顶,除了上班,业余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不过他比我好点,起码会吃喝玩乐变着花样消磨时间,而我甚至无聊得了无生趣。我连玩的心情都没了。吃饭、玩牌、唱歌等等,都没劲。我只想一天到晚地睡觉,让时间从我的床上溜过。江望劝我不要如此消沉,他说一定要带我玩个刺激的花样。
刺激?这会儿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到我床上才刺激那。我缩进被窝,连头带尾一起蒙好。还是睡觉热乎,找周公去……
过了几天,江望开车接我,说是去一个地方玩玩刺激。我们来到一处大门前,江望笑道这里是陆院的靶场,今天玩玩枪。嗯,不错,是有点刺激。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打靶了。小时候,哪个男孩不梦想驰骋沙场,可惜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摸过枪。
走进射击场,看见曾小三在等我们,傍边还有一个女人--不是上次那个万小姐--依然是狐媚货色,看来是他的新宠啊。还有一名军人站在边上,穿着迷彩服,精神抖擞,估计是靶场的教官。大家彼此简单地打个招呼,就开始今天的活动。我看见桌上摆着手枪、半自动步枪、冲锋枪、机枪等,二箱子弹,还有配套的弹夹,曾小三安排得相当周到。
教官详细地讲解后,江望和曾小三就开始射击比赛。曾小三是当过兵的,装弹持枪手法熟练,射击时沉稳老到。看着他一脸冷静的表情,我莫名其妙地想象着他杀人恐怕也不会眨眼。
听着此起彼伏的枪声清脆悦耳,我的心情渐渐愉快。就是边上那装娇卖乖的女人,令我没来由地心生厌恶。轮到我上场了,我说眼神不好,就不打靶了。我只想痛痛快快地放枪。曾小三递过一把冲锋枪,笑道这玩意放起来痛快,连发长短射随你。江望喊到我得离你远点,别把我放倒了。那教官赶紧站到我边上,仔细地又讲解了一下相关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
我摆好姿势,深深地呼吸一下,枪口对着前方的小山包。我感到心跳正在慢慢加快,一种冲动的兴奋油然而起,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是只有男人才具备的冲动,是一种疯狂前的积累,是对征服的渴望,更是不顾一切的力量。此刻冰冷的枪身在我的手中渐渐温暖而不失坚硬,仿佛生机勃勃充满喷射的欲望。我感觉它似乎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赋予我无比的信心和强大的力量。我不禁心潮起伏,想起和谈芬的那个夜晚,也想起了和卢婷在一起的夜晚……。我需要宣泄,猛烈地宣泄。
“哒哒哒……哒哒……”急促的枪声回荡在寂静的靶场上空,小山包上的尘土混杂着残雪四下飞舞。枪口上下跳动着,持续的后坐力令我感到隐隐的快感,犹如男人在爆发瞬间的欣喜。多少天来的郁闷都随着子弹的倾泻而宣泄,我感到平静而满足。
在这个冬日的靶场上,我知道自己又找回了一个纯粹的男人的感觉……
五七
春节快到了,人们开始准备年货。一年的辛劳都将在这最重要的节日里消失,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愉快的笑容。我陆续收到朋友、同学们的贺年卡,也陆续地寄出不少。各种祝福的话语通过小小的贺年卡传递到四面八方,令每个人的心里暖融融的,即使久违的朋友也因为那只言片语而感受着一丝动人的情义。
我收到了谈芬的贺年卡,打开漂亮的卡页,会有一曲熟悉的音乐丁丁东东传来,是那首著名的《友谊地久天长》。在淡粉色的纸上写着:祝小坏蛋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快乐健康!芬姐。娟秀的字迹似乎散发着谈芬淡淡的幽香,那熟悉的称呼令我倍感亲切,也有点黯然神伤。我回想着谈芬的音容笑貌,在给她的贺卡上写下:祝芬姐年年开心,岁岁平安!明弟。
我也接到了卢婷的贺卡,这使我有点意外。她的也是音乐贺卡,同样是那首苏格兰名歌。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在淡兰色的纸上是秀气的笔迹:祝你新年心想事成,快乐健康!卢婷。我呆呆地看着,仔细揣摩字里行间的意思,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乐曲反复地播放。我没有给她贺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让我和她的过去随风飘逝吧。
春节前二天,江望打来电话。他问我晚上是否有空。我说有空。
“老兄,晚上和我去接人。”江望高兴地叫道,声音欢天喜地。
“谁啊?要这么隆重?”我有点好奇。
“方华!从广东回来过年。哈哈……”
“难怪你小子这么开心。你一个人去车站接得了,还需要我当电灯泡。”
“要到向塘接站。凌晨的车。你得陪我啊,一个人寂寞。”
“怎么坐那车?折腾人啊。”我有点郁闷,从来没有大老远去接站,而且还是凌晨。
“没办法,春运啊,能回来就不错了。说定了,晚上我来找你。”江望高兴地挂了电话。看来我这一晚上是报销了,谁让我们是哥们呢。
我和江望的交情真是没得说,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彼此经常照应着。有时我在外喝醉了,一个电话召之即来。同样,江望醉倒了,也是我把他背回家。我们总是在需要朋友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起对方,而且从来不会拒绝。二十几年厮混在一起,彼此肝胆相照,不分你我。很庆信我有一个铁哥们。
晚上江望来了,带着三件军用棉大衣。寒冬腊月凌晨接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必要的家什得准备好。我们坐上去向塘的最后一班远郊列车,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车上没有什么人,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江望叽叽嘎嘎地说笑,欣喜若狂的心情一展无遗。马上就能看见心爱的女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能老是呵呵傻笑吧。我忍不住打击江望说你能不能不傻笑啊,不就是和未来老婆久别重逢嘛,至于一个劲地傻乐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是是,要注意要注意。江望不住点头,麻利地递给我烟,又冲我傻笑着。唉,真受不了啊,都说恋爱的女人犯傻,其实男人更傻,傻得都快没人样了。我叹息着摇头晃脑,不忍目睹江望滑稽的笑脸。
其实,我也想傻……
五八
列车到站,我和江望下了车。站台上冷冷清清,寒风凛冽,连只耗子都没有,只有几盏破灯困得快闭上了眼。江望说时间还早,咱们找一地休息一下吧。我们在小站上晃悠了一圈,才找到候车室,一头冲了进去,还好,有灯。
长夜漫漫,北风呼呼,在一个破旧的候车室呆一晚上的滋味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可也无可奈何。我裹紧大衣,抽着烟。江望依然精神抖擞,亢奋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候车室里特别响亮。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不停地来回走动。
“哎,你能不能消停点?头都晕了。”我不满道。
“脚冷啊,活动活动。”他傻呵呵地笑道。
“你不是热血沸腾吗?还会脚冷?我才冷那。几点的车?准确时间。老这么冻着不是个事啊”
“忘了。我去问问。”他小跑着出了候车室。
江望跑回来了,哭丧着脸。我奇怪道怎么了?
“这是向塘。”江望气喘吁吁。
“没错。”我好笑道。
“车不来了。”
“什么?不是今天的车?你……”我瞪起了眼。
“是今天的车!不停这儿。停向西站。”他急忙打断我的话,然后将情况解释一遍。原来我们下错了站,列车不经过向塘而是向西--离此大约半小时路程。
“你以前不知道要在向西接站?”我瞪着他,冷冷地说。
“不……不知道。”江望有点怯怯。
“早干什么去了!是接你老婆!现在咋去?”
“老兄,你说呢?”江望眨眨眼,做个鬼脸儿。
“我想掐死你个兔崽子……”我怪叫一声向他扑去。江望扭头就跑,冲进寒风呼啸的深夜里。
我们沿着铁轨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向西走去。此时正是午夜时分,在夜幕笼罩的旷野上,寒风呼号,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偶尔有星星点点的灯在远处忽明忽暗,鬼火一般,令人心里发毛。这鬼火车、这鬼天气,这鬼江望……我不住地在心里痛骂着。唉,真是交友不慎啊。
雪越下越大,我的脸冰凉冰凉的,但身上却越走越热,呼哧呼哧地喷着白气,还从来没遭过这份罪啊。江望倒是兴致勃勃,不停地和我说话,叽里呱啦没个停,甚至大声地唱起歌来。虽然五音不全,但声嘶力竭地一通狂吼,远远地在旷野中回荡,却也颇有几分豪气冲天的意味。于是,我也忍不住大声嚎唱起来。我们豪情万长的一路走一路唱,不是哈哈狂笑,就是狂吼乱叫,那怕狂风怒吼,雪花飘扬……
这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晚上。如果有人看见我们,一定会认为其中一个是疯子,另一个--也是疯子。
五九
当我们顶风冒雪赶到向西时,已是凌晨二点多了。在车站边上有一家小旅店,好半天才砸开门。店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江望,因为我们俩已成了雪人。老板围着花棉被,哈欠连天说只有一间客房,而且收一天的钱。真够黑的。
我们进了二楼的客房,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屋里陈设简陋,还好有开水。我们喝着水,歪在各自的床上,彼此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
“哥,今晚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真是过瘾啊!”江望笑道,目光真挚。
“是啊,被你小子玩了一把狠的!”我微笑着。
我们都没有睡意,聊着小时候的趣事。我说他小时候捉迷藏从房顶掉下来把腿摔断了,是我推着板车送他去军区门诊部。他说我躲在没有灯的过道里装鬼叫,吓得小女孩不敢回家。我们回忆着在司令部大院里玩打仗游戏;在幼儿园称王称霸;在学校打群架;踢足球砸玻璃;将毛毛虫塞进女老师的备课本里,把漂亮的老师吓哭了;还有那个老是抄我作业的邻居女同学……
时间在我们的说笑中很快过去了,我们来到站台准备接人。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人来了,看来都是和我们一样接人的。此时风雪依旧,我们跺着脚,转着圈,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火车进站了。
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了,方华穿着羽绒衣,一头扑进江望的怀里,二人苦命鸳鸯般紧紧相拥,久久不愿分开。我拎着方华的行李,咳嗽一声:“好了,不想大伙儿都病吧。回去在亲热啊。”方华这才发现我,她不好意思地叫声明哥。江望急忙给她穿上带来的大衣,然后拥着她往小旅店走去。
回到客房,方华似乎比以前更漂亮了,小圆脸红扑扑的。她紧紧依偎在江望身傍,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江望。江望也是傻呵呵地咧着嘴,瞧着方华,二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唉,久别重逢,春心荡漾啊。我还是自觉点,与人方便吧,这超级电灯泡不当也罢。我边往外走边说出去转悠一下。江望会意地走到我身傍将烟塞给我,感激地看着我,却什么也没说。唉,重色轻友啊。我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小心冻着,会阳痿的。江望给了我一拳。我嘿嘿笑着出了房门。
外面真冷,我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裹紧大衣,点上烟。雪还是那么大,没有丝毫减弱,不时的有几片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冰凉的。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在风雪中时断时续,一列火车轰轰隆隆地驶过。要过年了,四面八方的人都在赶着回家。而此时我却象一只丧家犬一样蹲在又黑又冷的角落,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和寂寞。
我好想有一个家--自己的家!有一个心爱的妻子,一个心爱的孩子!在这寒冷的冬夜,和最亲密的家人在一起,享受着那种传说中的天伦之乐。然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恋人!虽然有房子,想必此刻那房子也是冰凉冰凉的。如同此刻的我,心里冰凉冰凉的。我感到一滴泪水轻轻滑落,慢慢冰凉。
可是谁能给我一个家呢?我轻轻念叨着那个女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心底渐渐浮现一张小脸。蓦地我忽然惊觉那小脸竟然是卢婷的而不是那个女孩。卢婷,卢婷,你现在好吗?我潸然泪下……
六○
农历新年到了,班也不用上了,开开心心地吃喝玩乐。我从小就有一个不好的习惯,每逢过年过节都不正经吃饭,就吃一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为此老爸总说我,老妈总护着我。现在长大了,除了三十晚上在家吃团圆饭,几乎就没在家吃过饭。没办法,猪朋狗友太多,天天聚会,有时还得赶场。最离奇的是有一年春节,一天内只睡了四小时,其余时间全在饭桌上度过,包括宵夜赶了六场,差点胃出血。唉,但愿今年别这样了。
然而该来的躲也躲不了。中午的酒和小刚他们还没喝完,一帮小学的朋友就订好了晚上的饭局,大家多年未见,无法推辞,真是要命啊。看来今年这个春节又是老样子,天天喝酒天天醉,迟早胃出血。唉,要是身边有个女人看着我,也许会好点。我有点羡慕那些带着女友一起来聚会的男人了,虽然在桌上他们是一小撮被大多数的单身汉们肆意玩笑的对象,可是看到他们小两口恩恩嗳嗳的小模样,谁会不羡慕呢?
吃完中饭,我回绝了小刚他们的牌局,打算回家休息一下。我已经二天没去父母家点到了,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挨骂。我慢慢地走在大街上,午后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非常舒服,似乎有点早春的味道。我慢慢地享受艳阳的爱抚,微醉的感觉里有一丝难得的惬意,真的好想就在阳光里睡上一觉,那怕只是短短的小憩。
忽然我看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出现一个年轻的女人,那熟悉的背影婀娜多姿,在我的眼底款款而行。是谈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她了,没想到此刻遇见。不知道她现在生活得怎样了。我百感交集,不知不觉就跟在谈芬的身后慢慢前行。她穿着一件橘黄|色的羽绒衣,咖啡色的长裤,挎着白色的包,不紧不慢地走着,优雅而沉稳。我没有叫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是那样的娴静。我们的生活轨迹曾经交汇却又分道扬镳,沿着各自不同的方向延伸,纵然相见又能如何?不过是彼此徒添感慨。生活总是将人捉弄,而命运似乎早已注定。我默默的想着,停下脚步。唉,还是回家吧。
突然,谈芬回过身来。我急忙躲在树后,不想让她看见。然而她还是走了过来。我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慢慢传来。
“还躲,小坏蛋!”谈芬出现在我的面前,笑吟吟的脸上满是惊喜。“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原来就是你啊。”
“芬姐!真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谈芬依然是那么年轻而美丽,只是长发翻着大波浪,一股少妇的韵味自然而迷人。
“看见我还躲!讨骂那!”
“嘿嘿,那……不是……说了不见的嘛。”我有点不好意思。
“又不是故意的,遇上还能不见啊。小坏蛋!”谈芬顺手就打了我一下,然后亲切地端详着我,眼里是满溢的喜悦。我被那熟悉的称呼而打动,一丝久违的感动洋溢在我的心头。
“你去哪儿?下午有事吗?”谈芬亲热地问道。
“刚喝完酒,准备回家睡觉。”
“这么好的天气睡什么觉啊。陪姐走走,好吗?好久没见你了!”谈芬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唉,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小声地嗔怪,却换来谈芬一个大大的白眼。只好苦笑着,无可奈何地随她去了。
其实,我很高兴能遇见谈芬,并且和她一起逛街。我想在这个冬日的午后,老天爷也很高兴吧。
六一
我和谈芬并肩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微笑着听她兴奋地说话,不时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芳香,令我心神愉快。街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我们在人群中穿行,宛如人海里的船。
虽然我们不住的说话,但是没有提到谈芬婚后的生活如何,只是说些彼此工作上,还有相熟的朋友的事情。她似乎不愿意告诉我她婚后的情况,而我也不想知道。我们都在小心地回避一些话题。
谈芬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喜欢逛街。她不停地拉着我在一家家时装店钻进钻出,不时地将各种服饰在身上比划,还问我怎么样。开始我还是比较热情,微笑着评价一番。然而,时间一长就受不了。因为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只看不买,比划完就放下,又奔向下一个目标。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天那,陪女人逛街真是一种折磨。我感到二腿酸胀,浑身发软,坐在店里的椅子上,不想动了。看着谈芬依然兴致勃勃地比试着衣服,我暗下决心从今往后打死也不陪女人逛街了,否则肯定会疯的。
“这件怎么样?我穿着好看吗?”谈芬笑眯眯地问道。她拿着一件鹅黄的短大衣。
“好看。”我有气无力地应道。
“这件呢?”她又换了一件紫色的长大衣。
“好看。”我已经懒得多说一个字。
“切,敷衍了事!到底好不好看吗?”谈芬一别嘴,有点不满。
“好看好看!你穿啥都好看!”我急忙端正态度。难得和谈芬见面,又是大过年的,我可不想让她不高兴。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尽说便宜话。”她笑嘻嘻道。拉起我就走。
“哎,芬姐,不逛了吧。好累啊。”
“好了,就去最后一家。”谈芬拉着我来到一家金利来专卖店。我有点困惑,好象金利来都是买男人的东西啊,什么时候开始卖女用啊。也许谈芬是给她家的什么人买吧。
谈芬仔细地挑了领带、钱包、皮带三件,一千多元。呵呵,女人花起钱来是狠啊。我想谈芬肯定是送她老爸或者老哥的,难怪这么舍己了。
“怎么样?”谈芬微笑着问道。
“不错,正宗货,很精致。”名牌就是名牌,做工、用料都是一流的。想必她老爸或者老哥一定很开心。
“喜欢吗?送给你的。”她看着我,笑呵呵地。
“什么?这……。不是给你老爸老哥买的?”我大吃一惊,真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是给我买的。
“他们的礼物早给了。过年了,姐姐给你的礼物。”
“不行!太贵了!我不能要!”我摇头。谈芬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么重的礼物不能收啊。
“不贵!不要,姐生气了!把领带打上,让姐看看。”谈芬小脸一沉,不容分说,将我拉到有镜子的试衣间。
六二
谈芬亲手细心地帮我打好领带,然后满意地打量着我,目光温柔。我也望着她,柔情满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我们彼此久久地凝视不语,我发现她瘦了,原本圆润的下巴现在尖了……我的心微微一痛。
“芬姐……”我低低叫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谈芬忽然双手抱住我的腰,头紧紧地靠在我的肩头。一缕久违的幽香渐渐围绕着我,令我百感交集。不由得身体轻轻一颤,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抚上谈芬的背,依然无语。
“我以为自己会忘记……可是……还是会想起你!……你走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对不起……是我不好……”谈芬无声地哭了,她的身子在轻轻抽动着,双手死死地抱紧。
“一想到你……就会哭……好想见你啊……可是……对不起……”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痛苦万分。我感到她的泪水掉在我的身上。
“芬姐!其实--你可以见我的。”我轻声道。也许我只能这么安慰她。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看见你……更痛苦啊……对不起……”
我默默无言,感受着谈芬内心的巨大苦痛。再一次感受到面对现实,我们是如此的渺小……
谈芬渐渐平静,她松开我,望着我,珠泪盈然。她轻轻抚一下我的脸颊,微微一笑。“对不起,姐有点失态了。”我默默地拿出纸巾递给她,看着她轻轻擦去泪痕。她白皙的脸庞是如此的精致,一如纯洁的花,在我的眼前绽放。
走出店门,谈芬忽然问:“听江望说你和卢婷分手了?”
“嗯。”
“别再胡玩了。老大不小了,姐最希望你开心,生活幸福。听姐的话,找个好女孩,认真生活。啊?”
“是。”
“好,这才乖!”
谈芬笑了,握握我的手,向我道别。我看着她转身离去,忽然说道:“芬姐,我们还能见面吗?”
“随缘吧……”谈芬犹豫了一下,挥挥手走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谈芬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芬姐真是一个好女人啊,可惜……。我的心沉甸甸的,低头看见谈芬给我买的新皮带正扎在腰上,忽然感觉就象是她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抱着我。我轻轻地摸摸皮带,心里一阵感动,谈芬对我的情义,也许我一生都难以报答。芬姐,对不起……
六三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鲜花烂漫。只是江南春雨绵绵,那烟雨蒙蒙的日子,总是湿漉漉的令人郁闷。而我是不喜欢打伞的,总是在没有雨的阴天冒险而行,时常却又遇到雨。雨小的时候,索性就在雨中穿行,游走在雨的缝隙之间,领略那凉丝丝的雨滴轻轻滑过面颊的温柔。
忽然又想起初恋的时候,和女孩牵着手,在细雨微斜的傍晚一起漫步街头的情景。微风细雨,一只伞下是二个年轻的身影,亲密依偎。晚风过处,长发飘飘,而雨丝濡湿了我们的心情。就这样并肩而行,在雨中徘徊,一天一天走完那个早熟而迷人的春季。那时的我们因为细雨而缠绵,因为女孩的伞而使我更加靠近甜蜜的温存。二颗年轻的心因为雨夜的神秘而激烈地跳动,那脉动的节奏是如此的一致,使羞涩的吻愈加热烈……
此刻,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放眼窗外的密密雨幕,那苦涩的回味只是一丝漫无边际的惆怅,令我隐痛的心犹如眼前缓缓飘散的烟圈一般空洞,思绪已被无声的雨水淋得好湿、好湿……。唉,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一般的感受,相信痛苦并非只是我一人独有。
桌上电话响了,断断续续的铃声似乎有气无力。忽然就想这打来电话的人,只怕也是有气无力。我忍不住嘲弄地一笑,走到桌边,拿起电话。
“喂,哪位?”
“伙计,我心情不好。晚上请我吃饭吧。”江望的声音果然是有气无力,低沉的差点没听出来。
“又怎么了?方华刚走没几天,你就熬不了了。未免太差劲了吧。”
“唉,不是。和她走没关系。但是,也和她有关系。”
“说什么那?我被你弄糊涂了,你什么意思啊?”我一头雾水。
“一时半会说不清。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江望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这小子说话颠三倒四的。
“你还笑?!我都快烦死了!讲点同情好不好。”
“啥事都不知道,同情你什么啊。”
“真是没义气!想当初你失恋那会儿……”江望又准备翻老账。
“得了得了,江大少,是我不对,行了吧?我对你深表同情并致以亲切的慰问。”
“这还差不多,我那颗受伤的心总算得到点安慰。”江望情绪好了点。
“好了,到底什么事啊?弄得要死要活的。”
“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晚上吃饭再面谈。”江望混机关这么久,已经习惯用些面谈、面晤之类文绉绉的词。唉,环境改变人啊。
我放下电话,想像不出江望会有什么事这么心情不佳。和方华有关?莫非二人吵架了?不会吧,虽然江望出身官宦,却早被方华吃得死死的,别说江望斗嘴不是方华的对手,就是打起来,只怕也是这小子被方华的高跟鞋敲得满头是包。别看江望和我一般高大,甚至比我还魁梧,在娇小的方华面前照样低头哈腰。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那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64
晚上和江望在饭店见面。他一脸闷闷不乐,一付霜打了的茄子模样,蔫不拉叽的。没精打采地和我招呼一声,看来还真是出了挺严重的事。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我们边吃边聊。
“我把和方华的事跟家里说了。”江望直截了当。
“这不挺好?早说早准备。”
“好什么!老妈坚决不同意,老爷子还把我臭骂一顿。唉,真后悔这么早告诉他们。”
“那你就不要这么早说啊。”
“唉,方华不是今年毕业嘛。要安排工作啊。我当然希望她有一份好工作啊。问题是我没办法,只能让老爷子解决。所以就说了。本来还以为他们听了会高兴,谁知道结果会这样。唉……”
“老爷子不肯帮忙?”
“甭说帮忙了,差点用皮带抽我。幸亏我跑的快。”江望一脸晦气样,唉声叹气。
“干么那么激烈反对?”我有点不解。江望父母在我的印象中始终都是和蔼可亲的,特别是他那身居高位的父亲,虽然有着一个军人特有的威严,却从来没有看见发过脾气。而且江望长大后就没再挨过父母打骂了。怎么这回闹得这么严重?我感到困惑。
“唉,说白了,不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嘛。他们嫌方华出身市民家庭,配不上司令员的公子。说什么将来我们肯定会闹矛盾,也会和他们格格不入,迟早会分手。而且他们希望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起码也是干部家庭的。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老封建思想!狗屁的门当户对,我就不要那些千金小姐!”江望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涨得通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唉,这些老家伙们啊,总是搬出一些莫名其妙,陈旧得掉渣的观念和道理来教训年轻的一代。在他们的眼里,好象爱情是天方夜谭,而现实则是决定一切的标准。二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呢?江望的父母算是有文化的家长了,可是我真的怀疑老家伙们是否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情二字。也许他们自己就从来没有爱情,只是生活在一起而已,为了完成|人类的历史使命。
“你打算怎么办?”我同情地看着江望。
“还能怎么办?反正我是非方华不娶!老家伙不同意,我们就自己过,还真不信了离开父母就活不下去了!”江望又干了一杯。
“伙计,我支持你!不过,你也别太冲动。最好是能做通你父母的思想工作,一家人千万别闹过火。”
“我也不想啊。可是……唉!”
“反正你和方华现在也不会结婚,时间还有。回去在做做工作嘛。”
“但愿能说服我父母。否则,我只好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你小子能跑哪去?别忘了你家老爷子一个命令就能把你抓回去。”我嘿嘿笑道。军队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
“幸灾乐祸啊你?找你是帮我出主意的,不是来看我哭的。快说,有没有好办法。”
“我得想想。不过,我得有好处。”不趁机敲点竹杠,我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嘿嘿。
“行。结婚的份子钱免了。”江望倒是痛快,不过他这话等于没说。谁会在乎那几百钱。
“哦,这几天我得住你那儿。”江望现在可不敢回家,怕挨皮带。
“行。你管烟管饭,我管住。你打地铺。”我可不要和江望睡一床,小子的呼噜吵死人。奇怪,方华怎么受得了?
六五
江望在我那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幸亏床大,二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上虽然不挤,却也不舒服。这小子的呼噜相当够水平,变着调地折磨人。更要命的是,江望还老是不洗脚就往床上窜---虽然我也懒得洗。唉,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说臭男人。
不过,江望在我那里借住的日子,令我们又重温了往日的快乐时光。晚上我们在外面玩回来,一起躺在床上,回味着许多从前的事情。我们总是在回忆中渐渐睡去。有时,江望会讲起他和方华的恋爱故事,这时,他会望着天花板,不厌其烦地述说着方华的种种可爱。
“真是肉麻。方华在你嘴里都快成仙女了。”我抽着烟,嘿嘿笑道。
“你知道啥,我老婆就是好嘛。不好,我会要她?!”江望也抽着烟,反驳道。我们躺在床上喷云吐雾,轻松惬意。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典型的妻管严”
“我不是怕她不开心嘛,让着她而已。你以前还不是……”
“好了好了,知道你了不起。我就不信你想干坏事的时候你还会让着她。”
“嘿嘿,那个时候嘛就得她让着我喽。哎,我跟你说,这女人嘛……”
江望得意洋洋地向我传授他征服女人的经念和体会。哎,别说,在这点上我是自愧不如。这小子胆大妄为,有手段有魄力,不愧是流氓级的挑情高手。
那天上班,办公室突然来了一名中年妇女。我抬头一看,急忙站起身来。她是江望母亲,虽年近五旬,却保养得非常好。白皙的脸庞看不出丝毫皱纹,端庄典雅,雍容大方,一看就是官太太。虽然徐娘半老,依然妩媚多姿,年轻时定是个大美人。有时,我很奇怪,有些女人似乎得到了上帝的特别眷顾,总是那么美丽。江望长得象他妈,漂亮得的确有道理。
“阿姨,你好。找我?”我微笑着招呼。
“哎,小明啊你父母还好吧?”江望母亲满脸笑容,亲切地问道。
“都挺好。谢谢阿姨。”
“那就好。哎,坐啊。上年级的人身体最要紧。江望在你那吧?”
“是。这段时间一直在我那儿住。”
“哦,这我就放心了。这孩子好久没回家了。”
“阿姨,没事的。我正劝他回去呢。”
“哦,好好。阿姨知道你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有些话也许你和他说,他会听。倒是我和他爸的话……唉。”
“阿姨,我会好好劝江望的,你和江叔别急。”
“那就好。好了,不影响你工作了。”江望母亲说着站起身来。她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递给我。
“阿姨,这……”我有点惊讶。
“江望和你在一起,你们吃啊玩啊都得用钱。他又不回家,别把身体搞坏了。阿姨带的不多,这点钱你们先用吧。”
送走江望母亲,我数了一下钱,好家伙,整整二千。其实江望住我那儿虽然天天下馆子,却是一帮狐朋狗友轮流做东。我和江望吃得不少,花的不多。不过,我还是替江望把钱收下了,毕竟做母亲的还是疼孩子。
其实,天下的母亲谁不为孩子好呢?
六六
当我把他母亲的钱交给江望时,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听我说明缘由,然后顺手塞进裤兜,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我知道他的内心肯定不象表面那么平静,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何时打道回府啊?”我笑眯眯问道。知道这小子想妈了,肯定想回家了。
“怎么?赶我走?”江望不满道。
“要我赶吗?老娘在家盼着那,别给脸不要脸,顺台阶下吧。”小子在外面混了这么久,也应该回家了。
江望又在我这儿赖了几天,总算回家了。看着那些堆满墙脚的啤酒瓶、饮料瓶--这都是江望在我这儿的成果--我不禁叹口气,我的小狗窝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过了几天,我问江望和他父母交流的如何。他挺开心的说父母不再干涉他的事了,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他和方华的关系。也许,江望的离家还真把他父母吓到了。我为江望感到高兴,但是心里却隐隐约约感到有点不对劲。江望的父母不应该这么轻易妥协啊。我提醒江望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老家伙们还有厉害的招数没有使出来。他听了,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事,家里就我一个儿子,能让我不开心嘛。而且,老妈已经答应帮方华安排工作了,你老兄就等着喝我和方华的喜酒吧。江望开心地憧憬着他们的美好未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五月了。江南的梅雨依旧淅淅沥沥,时断时续的细雨将天地之间罩上一层薄薄的纱,一切都是那么朦胧,如同梦境。五月红梅天,江南雨霏霏。在这样的季节里,独自一人乘一页小舟,披一袭蓑衣,于江中垂钓,融进山水之间,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意境呢。忽然,就很羡慕古时的人们,羡慕那时的与世无争,返璞归真……。
忽然,电话响起。拿起一听,是谈芬打来的,这令我十分高兴。只是她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疲惫,没有了从前的开朗明快,也不象从前那样叫我小坏蛋了。我隐隐感到不安。
“弟,姐要走了!”谈芬声音轻柔,似乎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芬姐。出什么事了?”我大吃一惊。
“没什么!厅里派我到外地工作。”
“哦,去哪里?干什么?”
“深圳。厅里在那边有一家公司,进出口公司。我过去当副总,主持工作。”
“这是好事啊,祝贺芬姐高升啊!”我开心地笑了。
“什么高升不高升啊!要去好久呢,最少三年。也许就在那边安家了。”谈芬依然语气无精打采。
“好啊,小弟去深圳玩不愁没地方吃饭了,哈哈。”
“行,只要你来,姐请你吃海鲜。”谈芬笑了。
“太好了,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姐过二天就走了……你……会想姐吗?”
“当然会啊!我去送你吧。”
“别,姐有人送。”
“告诉我地址啊,我给你写信啊。”
“好的。你要乖啊……再见!”谈芬轻轻挂了电话。
我怅然若失,谈芬也要走了,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再一次感到心里空荡荡的。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
六七
五月中旬的一天是我的生日。晚上和一班朋友聚会,江望也来了,还从家里顺了一瓶茅台酒--那可是20年的正宗茅台,是他老爸的私房货。大家都喝得十分尽兴,不过,我总觉得江望有点心不在焉,眼睛老是走神,似乎有点聚焦不准。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
“看你小子神情恍惚,是不是最近又和女朋友吵架了?”小刚快活地喝了一口酒,打趣江望。
“没吵,老子和方华分手了。”江望淡淡道,也喝了一口酒。大伙儿全愣了。
“别吓我?你们不是挺好吗?”小刚急忙道。我惊讶地看着江望。
“是真的分手了!她昨天来了电话,说找了一个大款,不回来了。”江望依旧淡淡道,神色如常。
“怎么也是一个要钱不要脸的女人。分了好!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二条腿的女人那都是!”小刚骂骂咧咧的端起酒杯和江望干了。
“说的是。”江望平静地令人感到奇怪。我有点忧虑地看着他。
一连数日,我都和江望联系。我有点担心江望的情绪。不过,他似乎已经想开了,总说没事。还说他也解放了,又可以重温浪子生活了。江望说这话时,不停地哈哈大笑,开心的甚至有点发狂。唉,我知道他心里难过,毕竟方华是他的初恋,而且是真心诚意的初恋。江望是个比较外向的男人,要么不爱,要么爱的死心塌地。真爱的男人总是很容易受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江望,也许感情的伤口只有自己才能治愈,而旁人的劝慰不过是杯水车薪。
过了一周,那天晚上我正在牌桌上和同事们玩牌,忽然听到传呼机响,上面显示一个信息:江先生请您回电。我看着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疑惑地回电。
“请找江先生。”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喊人的声音。不一会儿传来江望熟悉的声音,这小子似乎喝了酒。
“老兄,快来喝酒,咱一个人闷得慌。”江望大大咧咧地叫道。
“你在哪里?”我问道。
“什么?”
“问你在哪里?”
“我在天堂……”电话突然断了,听筒里只有一片都都的忙音声。
天堂?江望一个人跑天堂玩?我感到有点不安,急忙去找他。
当我找到江望时,他正在天堂歌舞城的一间包厢里声嘶力竭地唱歌。几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嘻嘻哈哈地打闹,茶几上堆满了酒瓶。这小子倒是会快活。
江望看见我,兴奋地大叫来来来,咱哥俩唱首歌。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我面前,一身的酒味。我微一皱眉,小子喝了不少酒啊。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了。”我扶着江望,想把他带走。
“不,我不回家。老子现在不想守节了,去他的贞节牌坊!”江望醉醺醺地喊到。
“说啥那。我们走了。”
“不走!”他一把将我甩开,摇摇晃晃地坐到沙发上。他冲我举起一瓶酒,喊到干杯。我有点无奈,挥手让小姐们离开。这小子在这里跟我撒酒疯那。
“都别走。去,拿点粉来,老子今天高兴,要尝尝刺激的。”江望冲着小姐们喊道。我吓了一跳,急忙要把小姐们赶出去。江望见了,突然大叫不准走。紧接着抡起一个酒瓶恶狠狠地砸向地面,随后又拿起酒瓶往墙上砸去,连电视机也不放过。顿时包厢内乒乒乓乓一通乱响,瞬间一片狼籍。小姐们吓得惊叫着奔出去。
我呆呆地看着江望疯狂的举动,心里一片悲哀。我知道江望终于发作了。和方华分手的痛苦在压抑了这么长的时间后,终于彻底地爆发了。
六八
我没有劝阻江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疯狂地乱砸一气。让他砸吧,男人的痛苦是需要发泄的,也许这会令他平和一点。
江望终于砸累了,他安静下来,乎呼喘息着望着我,喃喃地骂着粗话。他的眼神就象一匹受伤的狼,痛苦而又绝望。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为我的兄弟而伤心,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他终于知道了被爱所伤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此刻正在滴血,那一道殷红的血迹慢慢地在他纯真的心底延长,而我的心也在隐隐作疼。坚强一点啊,伙计,别倒下!
江望看着我的眼睛,咧嘴一笑。他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包厢里一股酒味烟味。我打开排气扇。忽然,房门被推开了,进来几个汉子,房门外还围着不少人。
“怎么着,在这儿撒野呢?你们哪的?”为首的一个气势汹汹地喝到。其他几人手里都拎着橡皮警棍、铁尺等,一看就是护场的地痞。
“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我格外冷静,紧紧盯着为首的壮汉。
“喝醉了?喝醉了就敢砸场子啊。”
“我们赔。开个价吧。”
“呵,有钱啊。行,十万。”这混蛋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得去打电话,叫人送钱来。”我冷冷说道。
“去吧。今晚老子没看到钱,你们这辈子就别想走路了。”壮汉杀气腾腾。
我走到大厅,准备给江望的表姐夫打电话。忽然听到有个女人叫我。回头一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那女人正是江望的表姐--省厅雷处长的老婆。她说和几个朋友在这玩,正准备离开,没想到会遇见我。我顾不得和她客气,急忙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江望表姐大惊失色,急忙和我来到包厢。她一看见江望躺在沙发上,以为表弟被打受伤了,立刻气得破口大骂。唉,四十岁的女人骂起人来,还真是厉害。那壮汉刚想发火,边上有人悄悄和他耳语几句,他立刻诚惶诚恐,再也不敢发威了。
“小明,你送我弟回家。”江望表姐骂够了,气呼呼地对我说道。我应了一声。表姐出面了,一切有她顶着。
“哎,大姐,你看这损失……人走了,兄弟们不好交待啊。”壮汉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表姐眼一瞪,抄起手中的大哥大,劈劈啪啪按下一串号码。
“雷胖子,你赶紧给老娘死到天堂来!什么,开会?开你的狗屁会!我弟被人打了!你再敢赖在牌桌上,看我姑父扒你的皮!”表姐河东狮吼,雌威大发。
十几分钟后,雷胖子气喘吁吁地一溜小跑来到包厢。歌舞城的经理也来了,他点头哈腰地喊着雷哥,大嫂。表姐头一扭,不理他。雷胖子抹着头上的汗,急忙问谁打了江望?怎么回事?同时冷冰冰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地痞,吓得壮汉急忙辩解说没打人,还指着我说他可以作证。我这才将事情又说了一遍。雷胖子两眼一瞪,气呼呼道砸了几个破酒瓶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滚出去!那经理连同几个地痞赶紧滚出去了。
表姐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睡着的江望,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放心。她问雷胖子这事怎么办?雷胖子手一摆,没事,我和他们老板说一声就行了。表姐又要把江望送回家。我说算了,江望已经睡着了。拿被子来吧,我在这儿看着他,没事。
六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