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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鬼鬼祟祟的转过身,拔腿想要开溜,却被沈映岚提住了后颈,揪了回来。

穆羽见状马上广袖一挥,暗中使了仙力,强行从沈映岚手中把我接了过来,微笑着对他说:“小桃说的倒也不错,鄙人身无长处,确是稀里糊涂的活了许多年,天地初始便已化世,如今已有一万四千岁有于,与天同寿,这六合八荒的神仙尊者,若是见了我,都当行三跪九叩之礼,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老祖宗,连那西天梵境的如来,见了我也要屈身作揖,尊称一声前辈,这个老人家一说,我倒也担得起。”

沈映岚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冷声说:“既然如此,那是晚辈唐突,多有得罪了,多谢神君为桃儿医治调养,有您这个辈分的尊神为她诊治,是她的福气,就是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了,我何时才能带她回天庭。”

“哦?不知阁下是她何人,我只听她说过有三个兄弟,却是没听说过其中有哪位在雕梁司当值。”

“我是她何人?呵,这便要问她了。”

穆羽以眼神询问我,我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

沈映岚看到我的反应,叹了口气,十分无奈道:“想来神君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也应该多少了解了点她的­性­子,桃儿生­性­单纯天真,洁净如白纸,虽憨傻可爱,但对于感情之事却是完全一窍不通,至今我也不知我对她来说算是什么人,但要是问我,她是我的何人,我沈映岚扪心自问,指天明誓,桃儿是上天赐予我的珍宝,是我沈映岚心之所系,此生挚爱,矢志不渝nAd1(”

沈映岚这一番话说的真情流露,掷地有声,我听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穆羽却是皱着眉思索,似乎还在细细品味鉴定。

沉默了一阵,穆羽确是轻笑起来:“现在的年轻人果然越发冲动不懂事了,动不动便可以说出此生挚爱,矢志不渝这些话来,倒让我这种老朽不太能理解。你虽是这样说了,但你想带小桃回去,我却是不允的。”

沈映岚怒极反笑道:“不知神君有何立场可以说出这个不允,您又是她的何人。”

“你说她是你的心之所系,那么对我来说,她便是我的命之所依,魂之所寄。我守了万年才将她寻回,她便是我的­肉­中骨,心上血,我又怎会允他人将她带走。我也知道她心智不全,不知爱恨,以阁下的风采与气度,未来自有大把如花美眷等着与你携手白头,又何必要执着于她。”

听了穆羽的话,沈映岚似是十分惊讶,脸­色­却更加深沉,转而看向我,炽热的眸光愈发深邃,眼里满是说不出的意味。

………………

直到日上三竿,这一番针锋相对的对峙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最后是以沈映岚被勒令明日便出谷,而且不准再来而作为结果。

我在心里不由感慨,沈映岚这种冷面霸王,居然也会踢到钢板。

——想要出言辩驳,无奈对方是个地位尊崇的老前辈nAd2(

——想要武力解决,也没戏,肯定是打不赢的。

遇上穆羽也该他认栽。

不过穆羽倒也留了一丝情面,没有立马把他撵走。

可能是念他对我也算情深意长,而且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

所以留他吃了顿饭,还允许他休养一夜,明日一早再动身。

饭桌上,沈映岚一直盯着我。

夹菜时盯着我。

嚼牛­肉­时盯着我。

啃­鸡­腿时盯着我。

扒饭时还是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穆羽夹起一块冬瓜放在我碗里,温柔的说:“好吃吗?”

我乖顺的点点头,猛扒了几口饭。

“比玉阙宫里那满满一桌十六道菜还要好吃吗?”沈映岚咬牙切齿道。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穆羽又夹了一块牛­肉­放在我碗里,浅浅笑着对我说:

“这一个多月倒是把你养胖了些,眼看着脸上也有了些­肉­,不像刚来时那般瘦弱了,你这白白胖胖的样子看的我很是欢喜。”

我摸摸自己的脸,又揪了两下,发现确实圆润了不少。

又偷偷瞄了一眼沈映岚,发现他本就瘦削的脸又清减了不少nAd3(

“想不到穆羽神君竟有这等手艺,看到他把你照料的这么好,我倒也放心了”,沈映岚看到我的眼神,怅然一笑。

吃完晚饭,我便逃跑似的冲回了自己房里。

门一关,长舒了一口气。

这顿饭真是吃的我累死了。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我偷偷溜出去打水回房洗了个澡。

然后便严严实实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连脑袋都不敢露出来。

翻来覆去,打了不知多少个滚,还是睡不着。

不知道沈映岚怎么样了,会不会因为受了打击而意志消沉?

又打了几个滚。

突然觉得十分想念天庭,想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于是我磨磨唧唧爬了起来,批了外衫便偷偷溜出了门。

夜­色­苍茫,鸦默雀静。

空濛谷一入夜便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在沈映岚的房前踌躇踱步了许久,始终不敢敲门。

犹豫了一阵,正准备折回时,门突然开了。

一只手臂从门内伸出来,将我强行擒住,用力一拽,我便被带入了门里。

嘭的一声,门被带上了。

我的身体被这股巨力带的失去了平衡,跌入一个怀抱里。

我张口欲尖叫,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掩住了口鼻。

我下意识地挣扎,身后的人却用手臂环绕住了我的腰,身体被牢牢地禁锢住了。

这力量勒得我有些疼,我轻哼出声。

“是我”,龙涎香味盈满鼻间,男子声音温柔低沉,如淳厚的酒。

我停下了动作,没有再挣扎。

沈映岚见我没有再反抗的意思,松开了捂在我嘴­唇­上的手,双臂都环住了我。

他的呼吸急促的打在我的耳根上。

这样被他从背后环着腰身,这样亲密的贴在一起。

如此似曾相识,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我想起那日在桃然居门前被他亲了脸颊。

便也是这样的姿势。

只觉胸间桃核一阵激烈乱跳,几欲蹦出。

“原来你心里是有我的”,他痴痴笑道,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全都打在我的耳根上。

不知为何,我觉得很是紧张。

“我……我只是想来问问你,天庭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新鲜事儿。”

“哎,你为何总是这般驽钝,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额……既然没什么好玩的可以讲给我听,那我就先走了,唔,好困”,我假装打了个哈欠,作势想要掀开他的双臂。

锢住我身体的双臂忽然松开,紧接着我被他拉住手臂一旋。

整个身体被他猛地转了过来,用力抵在了墙上,后背一阵钝痛。

我闷哼一声,张口欲惊叫,沈映岚的脸却倏尔倾了下来。

我吓得闭上了眼。

柔软地,细腻的、温热的、湿润的……

嘴­唇­被他衔住了。

我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

————我桃梓活了快九百岁,还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他的嘴­唇­轻轻的贴着我,没有动,也没有用力,仅仅只是温柔的触碰着,

我只感到自己耳根一片滚烫,似要烧燃。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我的脸颊。

慕然间,他的­唇­辗转了起来,在我­唇­间一寸一寸寻觅,一点一点厮磨。

彼此的呼吸温热交缠,皆是颤抖且急促。

便是这细细的辗转研磨,似乎要吻到天长地久。

久到我已如坠迷雾,快要忘了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遽然,他的­唇­离了我,我只觉­唇­间一凉,心中一阵莫名的空虚,像是离了巢的幼鸟,瑟瑟不安。

“你是我的。”

他将我紧紧搂住,一字一句,字字铿锵,却又带了无尽的缠绵与温柔。

不知为何,我觉得十分委屈,是怨自己被他这般轻薄了去。

还是怨他这般蛮不讲理的想要把我纳为己有。

“凭什么?”我嗔道。

听到我的反驳,他幽深的眼眸一暗,浓黑一片,似是堕入了九幽深渊。

不等我做出反应,他再次倾身而下。

那磨人的­唇­再次袭上,却不再是刚才的温柔缠绵。

他似攻城略地,侵略挞伐一般,含住我的­唇­瓣一阵用力吸吮。

我被他激烈的动作吮的吃痛,忍不住低吟出声。

声音刚溢出喉咙,便被他吞吃入腹。

他的动作愈发凶狠。

软热的舌撬开我的牙关,忽而温柔细致的描绘,转而又是凶猛激烈的舔舐。

他深入的舌让我猝不及防,本能的咬牙想要抵抗这侵犯。

我轻哼一声,牙关用力一合。

他被我结结实实咬了一口,紧密贴合的­唇­齿之间,如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淡淡弥漫开来。

他身躯一震,却没有停止动作。

反而,我的啃咬似乎更加刺激了他。

­唇­舌倏然分开,我被他猛地打横抱起。

他大步跨入内室。

手臂一挥,将我抛在了床上。

二十七、许一世相伴

天旋地转,耳畔嗡嗡作响。

我被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周身的麻木还没有完全消散,身躯就被一股巨大的重量死死压住。

沈映岚高大的身躯瞬间覆在了我身上。

耳畔有深沉低哑的声音贴着我道:“你是我的。”

语气笃定,不容置疑,几乎钻进我的心尖里。

我刚想挣扎,他的铁臂却像锁链一样,将我死死紧箍在他滚烫的怀中。

“唔……”我闷哼一声,努力想抵抗,下巴却被他的大掌钳制住,绵密的吻接踵而至。

舌尖探出,仔细描绘我­唇­的形状,试图更加深入。

先是极轻的吮吻,­唇­瓣已经非常柔软火烫。

我紧咬牙关,他也不着急,舌尖灵活地扫过我的牙齿,­骚­扰得我忍无可忍,又想张口咬他,他却及时撤回,又曼斯条理的吸吮起来。

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要沸腾了,什么都思考不了,只能本能地抵抗,全身的感觉都仿佛集中在了与他交汇的­唇­齿之间,被亲吻时便有火焰蔓延开来,连牙齿都好像有了触觉,微微地酥麻发痒。

我忍不住低吟出声。

一张嘴,他便长驱直入将舌伸入我的­唇­齿之中肆意搅动。

好像要磨尽一切的温软与沉沦。

呼吸交错着吹拂在彼此的脸上,荡起暧昧麻痒的热潮。

已经分不清楚是我的还是他的,仿佛有沸腾的水漫溢开来nAd1(

我已目不能视物,思维尽数飘荡游离,像是发了高烧,脑袋里又开始细细熬着糊糊涂涂的小米稀饭。

我模模糊糊地想,这便是接吻的滋味吗。

我渐渐失了神,不再抵抗,任他探求索取。

吻到动情时,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仅仅只点了一支烛台,昏暗一片的房间里,却似乎绽放着一束又一束绚烂的烟火,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起,连眼前都是绚丽的华彩。

嘴­唇­开始渐渐发麻,可是却本能地渴求着更多,这种亲昵的缠绵简直让人舍不得推开。

“没有人能够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一阵抵死的热吻将我索取的气若游丝,低嘎的声音从我耳边呼著热气传来。

他有些不能自制,身躯热热的抵着我,一只手试图伸入我的衣襟。

当一支灼热的大手覆上我胸前的香软之时。

禁忌之处被侵犯,我陡然清醒过来,猛的掀开了他的手。

继而一阵羞愤与委屈袭上心头,忍不住呜咽抽泣起来。

听到我的哭声,漫长的亲吻终于歇止。

沈映岚急促喘息着,凝视着我,眼底一片深幽的赤­色­,脸颊耳根和脖颈,皆是因为兴奋至极漫上了片片潮红。

“王母娘娘说的不错,你果然不好,竟这样欺辱我,我讨厌你,你这个登徒子,大恶人!”我一边抹着眼泪抽泣,一边愤愤然的斥责他。

沈映岚怔住了,似是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nAd2(

看到我哭泣,他眼底的赤红渐渐散去,似乎也清醒了过来。

箍住我身体的手臂逐渐放松,他茫然的坐了起来,伸手抚上了我的发丝,一脸的内疚与怜惜,又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桃儿,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这般对你……我竟会失控至此,差点就……,对不起,对不起……”

我趁他正在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

起身冲出了房间。

夺路而逃。

深秋露重,一夜无眠。

直到翌日巳时,我还躲在房中。

连早饭也没有出来吃。

沈映岚走时来我门前站了半个时辰,我也躲在被子里装死,避而不见。

直到晌午时分,穆羽进来把我揪出去吃中饭。

闷头扒完饭,我连腓腓也没有理。

躲着穆羽,自己去了草庐远处的一条小河边。

望着眼前清澈见底的河水潺潺流动,波光粼粼。

我呆坐了半晌,捡起几颗小石子使劲的扔进了水中。

“喂!”

一声轻唤,如黄莺脆啼。

我暮的抬起头,接着一脸惊喜。

火红的猫耳,蓬松的兽毛nAd3(

娇俏的少女站在河对面,对我盈盈浅笑。

“绯落,你果然没有死!”我兴奋的喊道。

她对我招招手,笑的甜美无双。

我捏了个踏水决,脚尖轻点,三两步便跨了过去。

“你来找我的?”我执起绯落的手,亲热的摇了摇,还趁机在她手腕的毛毛上摸了一把。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支皖香紫毫,递到我面前。

“这是?”我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给你的生花妙笔。”

我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正准备伸手去接。

绯落却突然动作。

她从腕间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猛地朝我刺来。

我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她的匕首刺进了我的左侧胸膛。

绯落一脸的坚定,但又有些慌乱,她用细弱温柔的声音说:

“我不会杀了你,我只是想取你三滴心头血。”

冰冷利刃携着刺耳的穿­肉­声旋即入体,抽离时带出了滚烫的血液。

一阵撕心的剧痛袭上我的心窝,我怔怔地望着那刺入我心口的匕首,滴落的炽热血液,

一滴又一滴的血液涌出,似是无茎无叶,绚灿绯红的彼岸花。

————花开彼岸,独泣幽冥。

只一团火红,花艳人不还,尘世忍离谁再念。

多少尘间梦,尽随东流水。

开到荼靡,便觉花事了。

绯落取了我的心头血便遁走了。

我躺在地上,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感觉血液正一滴一滴抽离身体。

胸前一半是如炙火炽烤般的剧痛,一半是如雪覆冰封般的寒冷。

眼前忽然浮现出父母的脸庞,还有袁思繁,袁无郁,袁柳成,何安祈,司命…………

一张张微笑的面容如走马灯一般划过眼前。

我是要死了吗?

他们是来与我告别吗?

我努力想睁开眼,想看清他们,却很难维持神智的清醒。

眼前逐渐变得迷茫,似有雾气拢了上来。

在我失去神智前的最后一秒。

我看到一个白影朝我飞奔而来。

“小桃……小桃……”

一声声唤的凄厉悲切,如啼血的杜鹃。

当我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穆羽憔悴的脸。

他正侧倚着床沿闭眼浅寐。

似是很久没有休息了,眼眶有淡淡的乌青­色­,绝­色­的面庞也消瘦了一些。

我想动,稍微使了力却觉得心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痛呼了一声,穆羽被惊醒了。

“不要动,你有伤。”

“我渴”,我沙哑着喉咙轻唤。

他去桌上倒了杯水,慢慢将我揽起来,动作极其轻柔小心,生怕牵动我的伤口,我却仍是痛的一声轻呼。

他眼眸中漫上一片心疼之­色­,轻轻的将我揽入怀中,让我倚着他的胸膛,将茶杯递到我嘴边。

我喝了几口水,许是喉咙­干­涸了太久,咳了几声,又牵扯着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哎,都是我的疏忽,又让那猫妖伤了你”,他一阵叹息。

“是我大意了,上了她的当,嘿嘿,没死就好。”

穆羽眉眼间一恸,轻柔的吻落在了我的额间,又为我顺了顺发丝。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犯险了,也不会再让你受伤了,以后我只要看到你好好的。等我去一趟混沌虚空将那赤瞳猫妖绝杀,墨无月也就无法再兴风作浪了,以后我和你就住在空濛谷的草庐里,看朝升夕落,莺飞草长,再也不出去,这天地倾覆也与我们无关,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

“不要让我再有失去你的错觉,我怕这次我会再也熬不过去……”

他将我拥在怀里,一刻都不敢放松。

于是我终于明白了平日里他每次拥抱都那般用力的原因。

只因那般害怕,那般担心,怕只要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

我忽然觉得很心疼穆羽。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虽然大家都说我天庭蟠桃园园长出了名的痴愚呆傻,不解风情。

我不懂情爱,但我懂得感恩。

他说爱我,我不知这爱到底是何种定义,也不知到底什么样才算是真正的爱。

但我知道,爱是好的。

以心比心,如果我是一个睥睨天下的真神,翻手可以倾天,覆手可以移海,六合八荒都能唾手可得,却穷极一生什么都不管不问,只是专心守着一人,她不在,便执着不移去守护等待,她在,便倾尽所有去呵护宠爱。

纵是天地倾覆,六界存亡,沧海桑田都与己无关,却是会为了一个人的悲欢喜怒,一颦一笑而牵动着整整一颗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执着与付出。

我做不到,穆羽却是做到了。

而他爱的那个人是我。

穆羽守护我万年,我纵是陪他万年又如何。

“好,等你回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在空濛谷里相伴一生,哪都不去。”我将脸埋在他颈间,轻轻说道。

“到时候我要在草庐门口全部种满蟠桃树,还要养很多­鸡­鸭鹅雉用来吃,对了,我还要把袁思繁,袁无郁,袁柳城全部接来,嗯……那样草庐就住不下了,我们要再盖一个大一点的房子,你不是真神吗,真神是不是很厉害?你能不能给我多变点好玩的,我要戏班子、舞龙舞狮、杂耍把戏,还要说书的……”

我眉飞­色­舞的说着,连伤口的痛都暂时遗忘了。

穆羽只是轻轻把我抱在怀里,一直浅浅笑着,不停点头,逐一答应我的要求。

待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要求了,他才恍如清风般徐徐开口:

“小桃……”

“嗯?”

我应他。

他握住我的手掌,十指交缠。

我望着他眨眨眼。

他闭上眼,睫毛轻颤,如振翅的蝶。

继而垂首点了点我的­唇­,双­唇­轻轻贴合了一瞬,又马上分开,倾了一世的温柔缠绵。

虽只是瞬间,又似是永久。

他慢慢睁开双眼,满眸绻缱,一室星辉。

“你在,真好。”

二十八、我给你养老

养伤期间,穆羽一刻不离的在我身边照料。

端茶喂食,擦洗换药,无微不至。

我突然间有了某种觉悟。

我觉着,爱应该就是亲吻吧。

沈映岚说他爱我,于是他亲了。

穆羽说他爱我,他也亲了。

是不是爱,便要亲了才算?

有了这个觉悟,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

于是,我想要尽力去回应穆羽的好。

既然他这么爱我,我也应该试试学着去爱他。

于是我很有觉悟的行动了。

他来喂我喝水。

我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他替我换药。

我又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他给我梳头。

我还是抓紧机会亲了他一下。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真的很有效。

每次我亲完他,他都会愣一会神。

然后便灿然笑开来。

如万千朵白莲同时绽放,清丽却夺目。

恩,我果然是个天才nAd1(

穆羽的­唇­同沈映岚有些不一样。

比起沈映岚的炽热温软。

穆羽的­唇­有些凉凉的,清冷­干­燥,有一种青草树叶般的淡淡芬芳。

亲上去的感觉很好,让我有点上瘾。

一逮着机会便要上去嘬一口。

难怪袁无郁总是爱亲那些美貌的小仙娥。

这种偷香的感觉确实有些让人飘飘然。

过了几日,我的伤好了些。

我找穆羽要了纸笔,侧倚在床上画画写写。

穆羽端药进来时看见,便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我涂写。

“你这是在写什么?”看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在清算我们蟠桃园的产业,看看我到底有多少钱,要怎么转移,到时候都要搬来空濛谷了,我得提前打算打算。”

“你算这些钱­干­嘛?”

我抬头看了穆羽一眼,又低头写起来。

“我不­操­点心,把钱算好,以后谁给你养老?”

“养老?”穆羽愕然。

我又抬起头,把笔放下,趁他不备仰起脸亲了他一口。

“等以后我们都搬来空濛谷,一大家子要吃喝用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说不定袁无郁还会娶不少老婆回来nAd2(过日子嘛,总得­精­打细算,你放心,我还是挺能­干­的,一辈子吃穿无忧肯定是没问题,你比我年长这么多,我自然要给你养老。”

“给我养老……”穆羽磕磕巴巴的说,吐字十分艰难。

“对呀,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会让你安度晚年的。”

“小桃,真神是不生不灭,亘古长存的,我不会老,也不会死,你想太多了”,穆羽揉揉我的脑袋,十分尴尬道。

“呀,我居然忘了这点,不过那更要好好算计了,既然是永生永世,那要花的钱更多了,待我再仔细盘算盘算。”

穆羽揉着我的额发,笑的清朗。

“呵,你倒是想的很长远,不过小桃,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眨巴眨巴眼,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等我从混沌虚空回来,我们……我们生个孩子,好吗?”

穆羽说完,眼神有些闪烁,脸颊慢慢浮出一片绯­色­,竟然是脸红了。

我惊的目瞪口呆,生个孩子……这个问题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

说起小孩子,我在天庭倒是经常看见,各府仙君家麟儿的满月酒,我也吃过不少,皆是白白胖胖的小脸蛋,清澈纯真的眼神,小小的身躯像个­肉­团子似的,软软的,香香的,十分讨人喜爱。

年岁再大上一些的小孩,也很好玩儿,譬如说碧霞仙子家的幺儿,小名喜宝,生的十分有趣,明眸皓齿,虎头虎脑,一双大大的眼睛像两个鲜亮的紫葡萄。这小子很是活泼调皮,每次见到他娘亲带着他出来玩,免不了捣蛋闯祸,惹的碧霞仙子嗔怒,叉着腰的教训他,他便会气势汹汹的撅着小嘴和他娘亲争辩拌嘴,最后都是以被他娘敲一个爆栗子在脑门上,蔫蔫的被揪着后颈提回家作为结局nAd3(

­性­格稍微文静乖巧一些的,便是文昌帝君家的独子,小名阿汐,明明是个男孩儿,却生的鲜肤胜粉白,曼脸若桃红,漂亮的像个小女娃,而且特别容易害羞,我每次逗弄他,都会惹的他小脸通红,揪着他父君的衣摆,躲到其身后,还探出半个小脑袋偷偷瞄着我。稀奇的是,有一年开春,这个小屁孩跑到桃园里,折了一大枝鲜艳的桃花,扭扭捏捏的递给我,然后十分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桃梓姐姐,等我长大了,你就嫁给我,好吗?嗯……其实你也不用等太久,我父君说,等我五百岁,就可以娶亲了。”

这个乌龙事件导致我被袁无郁整整嘲笑了一百年,他整天嚷嚷着要给我攒嫁妆,还摇头晃脑的叹气道:“女大不中留啊,我们家姐姐终于能嫁出去了,也就再等个四百多年,咱们家就能办喜事了,这次还让你占了大便宜,老母牛吃上了水淋淋鲜­嫩­­嫩­的小青草,哎,这是什么世道。”

于是,我做了个重大决定,小男孩太可怕了,以后还是喜欢小女孩好了。水德真君家的五姑娘,斗姆元君的幺女,长生大帝家的七公主,一个个皆是可爱玲珑的小人儿,而且小女孩家特别娇柔一些,常常哭鼻子,且爱撒娇发嗲,我经常捧着饱满圆润的大蟠桃去哄上一哄,还趁机在那雪肤桃腮的小脸蛋上掐一把。

“我二弟袁无郁说,生孩子没那么容易的,需要­阴­阳双修,就像春宫图上一样,而且还不一定一次成功,我们也要那样才能生孩子吗?”我认真的询问穆羽。

穆羽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不停锤着自己的胸口,半天才缓过气,脸却是涨的通红,连耳朵都红了个通透。

“咳咳……你现在重伤未愈,这个问题等我从混沌虚空回来再讨论吧……”

我颇有觉悟的点点头。

“恩,也是,一定要伤好了才能双修,袁无郁说这件事十分消耗体力,如果体力不好,会导致双方都不开心。”

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拍拍穆羽的肩。

“对了,阿穆,你都这个年岁了,若是以后我给你生了个孩子,算不算是老来得子?”

穆羽这次没有再咳嗽。

而是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又过了几日,我的伤口基本上愈合了,结了一层厚厚的痂。

穆羽与我商量,我眼下还没有完全恢复,先把我送回天庭,好有人照顾,这样他去混沌虚空也能安心

我忙点头答应。

家中那几个,我也实在是想念的紧,恨不得马上就奔回桃然居,与他们相聚。

“小桃,你回了家便好好与兄弟们团聚,等我回来便来接你们。”

穆羽笑的一脸温煦,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

“那赤瞳猫妖还有三条命,我此去混沌虚空可能会有些棘手,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你也要好好调养身体,空濛谷内的万年仙草灵药我备了许多,你一同带回去,让人每日为你仔细煎煮,每日都不要忘记吃药。”

我乖顺的点点头。

“乖。”

穆羽轻轻点了点我的­唇­,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让我去收拾行李了。

天高穹阔,白云且休。

老远便能看到那气势恢弘,金柱玉帛的南天门。

穆羽说他是真神之身,不便出现在众仙的眼前,以免让人知道了这六界之中还有第四个真神,会引起轩然大波。

于是便在这里与我告别。

天气已是入了冬,寒风萧萧,我重伤身弱,有些不胜寒意,穆羽为我紧了紧圈着雪貂绒的披风。

白­色­的绒毛挨着脸挠的我一阵痒意,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穆羽又与我寒暄叮嘱了一阵,正准备离开。

我突然想起那些情~爱戏本中描写甚多的送别场景。

又觉着现在这个场景与氛围好像很应景,倒是十分适合上演一出依依不舍的深情作别,于是我便开口叫住了穆羽。

“恩?”穆羽疑惑。

我踮起脚尖将他的脖颈揽住,盈盈浅笑的闭着眼,将脸扬了起来。

穆羽轻笑了一声,我便觉得青草叶香盈满鼻间,他的­唇­落在了我的嘴角。

两­唇­静静相贴,温柔缱绻,过了许久都不舍分开。

我又觉得有些不够,鼓足勇气,探出小小的一截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他的­唇­瓣凉凉的,软软的。

他身躯一震,有些颤抖。

转而我的舌尖被他轻轻含住,细细嘬食。

接着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一向冷静沉稳的穆羽竟也有些不能自制。

在我口中不停探寻索取,轻描细绘。

两舌缠缠绵绵,似要纠缠到天荒地老。

他呼吸有些急促紊乱,拥抱着我的双臂也愈发收紧。

穆羽的怀抱,太紧太暖。

抱的这样珍惜,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又抱的这样惶恐,又似乎得将再失。

良久,直到我呼吸不畅,有些头晕目眩,才分开来。

穆羽脸颊绯红,眼眸灿然若九天星辰。

他轻拂我的脸,温柔出声。

“小桃,我化身于天地初始,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这天地间便是孑然一身,所以要委屈你一些了。但我以后绝不会让你过得比任何人差,待我回来,便携了昊天塔和伏羲琴作为聘礼,让紫霞云麒和青霄天麟拉着九日凤冠花团锦轿来接你回家,那时我们便成亲好吗。”

昊天塔、伏羲琴、九日凤冠花团锦轿……我反应了一会儿。

继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原来六界奇宝录上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宝贝都在穆羽那。

恩……

我好像要嫁给一个不得了的夫君了。

二十九、旧爱与新欢

“我回来啦!”

我一脚跨进蟠桃园,便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了一声。

马上就见袁无郁连滚带爬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除了连滚带爬,这厮还有一些异样。

我上下细细打量了一遍,发现他衣衫不整,腰带随意的系着,头发凌乱,满面瑃情,脖颈处还有几处可疑的红晕,我马上就明了了。

“你又在偷­情­!”我大声喊道。

“嘘!我的姑­奶­­奶­,别这么大声,要命啊!”袁无郁马上掩着我的嘴,眼睛瞪得老大。

“我告诉大哥去,大白天的,你不好好做事,又­干­这种勾当。”我被他蒙着嘴,只能含糊的嚷嚷,声音传出来,竟像是含了块烧萝卜。

我斜眼一瞟,只见一个同样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小仙娥从屋里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掩着面逃跑了,模样我倒是没瞧见,可那慌乱细碎的小步子,倒是跨的非常曼妙,身姿也还挺不错。

“大姐,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双修的时候不能受惊吓,你每次都这样大声嚷嚷,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害的不能人道……”袁无郁满脸黑线。

我挣开他的手,一个爆栗子敲在他头上。

“让你不能人道才好,免得祸害那么多良家少女!”

袁无郁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愤愤然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姐,你自己死不开窍就算了,还要­干­涉别人,还好我前不久托了地母姥姥给你寻一门亲事,嘱咐她一定要找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君,能把你整治的服服帖帖的,不把你早点嫁出去,我这辈子算是暗无天日了nAd1(”

啥?亲事?我刚反应过来,便见袁思繁从远处走了过来。

“大哥,我回来了!”我打老远就连蹦带跳的奔了过去,猛地扑向他。

袁思繁张开双臂,将我接了个满怀。

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这下完蛋了,居然忘了自己伤口还没好。

接着便看到我胸前的衣襟被血液浸染开来,很快就变成鲜红一片。

袁思繁和袁无郁都被吓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于是,我又卧床了。

听闻我身受重伤的消息,司命星君最先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他提着一个大包裹,一跨进门便大声嚷嚷:

“小桃子,你没事吧,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啊?”

“哟,您老来了,来就来呗,还捎了这么多手信,这让我多不好意思。”

我笑眯眯的接过他带来的一个大包裹,翻找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哎,全都是些仙丹灵药,没啥意思。

“小桃子,你没忘了我们跟你说过的话吧,你这小命还是要多担待着点儿,别动不动整个伤来吓唬我们这群老头子。”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不过胸口被人捅了一刀,放了点血,不打紧。”

“胸口被捅了刀?哎哟喂,你这小身板能经得起几刀捅,你这劫数才刚到,别一开始就搞得这么惊心动魄的nAd2(”

我寻了颗卖相看起来相当不错的仙丹,嘎嘣嘎嘣嚼了两下,当糖豆一样给吃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您老放心,我估计我这­性­子,连老天爷也会嫌弃,他舍不得收了我去的。”

司命刚摆出一副德高望重的姿态准备教训我,便见一袭火红的身影跨进了门。

肌肤胜雪,风姿绰约,不是我家何安祈又是谁。

“你还知道回来,这次没把小命给玩丢了?”

我嘿嘿讪笑了几声,朝她伸出手心。

“安安,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有没有带什么好宝贝来安抚一下我啊?”

何安祈鄙视的瞥了我一眼,一巴掌打在我的手心上。

“宝贝倒是没带,但新鲜的消息倒是带了一个。”

我好奇心上脑,眨巴眨巴眼,示意她快说。

“你还记得前些阵子与你有些纠葛的那个雕梁司司主沈映岚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

“他有新欢啦!”

“啊?”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这个消息算不算劲爆?”

我猛点头。

“你猜他和谁好上了?”何安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卖了个关子nAd3(

我和司命星君同时竖起了耳朵,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等她解答。

“这小子还算有些本事,居然勾搭上了霓裳仙宫的大美人云霞仙子,啧啧啧,真是不得了。”

司命星君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道:

“最近我也听了不少这方面的传闻,毕竟他俩都是年轻一辈仙君仙娥心目中的梦中情人,云霞仙子一直对沈映岚有意,这次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我听闻许多仙子仙娥都为此茶饭不思,就连之前就一直爱慕沈映岚的几位身份尊贵的女君和公主,都是整日魂不守舍,废寝忘食。这雕梁司司主五千多年不问情~事,这头一回问,便是云霞仙子这种才貌无双的绝世美人,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品貌才情,都十分相配,真是妙偶天成,良缘佳话啊。”

我瞠目结舌。

“司命老大,原来你也喜欢听八卦啊?”

司命星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文绉绉的说了一句:

“不晓八卦之事,枉为天庭中人。”

司命不愧是司命,连八卦都这么理直气壮,还能自成一派道理。

于是,我的格言警句里又多了一句:

不晓八卦之事,枉为天庭中人。

后来,在天庭浓厚的八卦氛围下,我又听闻了不少闲言碎语。

大多是说沈映岚与云霞仙子之间情路多经坎坷,过程多么曲折离奇,才终能修成正果云云。

或是说他们如何恩爱,浓情蜜意,只羡鸳鸯不羡仙等等。

甚至还有消息称,前段时间,沈映岚遣散了玉阙宫中所有的仙娥仙婢,现在在宫中当差的全都是些小厮或是老嬷嬷。

据说这都是为了云霞仙子。

我不禁有些可怜有过几面之缘的彩儿绿儿红儿众人。

沈映岚为了追求个仙子这样做,确实过分了些。

又不知为何,每次听到这些,我都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说不上为什么难受。

后来我便开导自己,这大约是自尊心作祟。

沈映岚曾那么巴心巴肝说爱我,现在才转眼间,便又爱别人去了。

这是不是证明云霞仙子要比我有魅力的多。

所以我难受一定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何安祈再一次来看望我时,带了一坛回梦。

还加一连串最新的八卦。

“好酒要与知己饮”,何安祈将回梦往桌上一放,举手投足间豪气­干­云,竟比那人间飞升而来的诗仙李白还要多几分气度。

我瞥了瞥那红泥酒坛上方方正正的一个梦字,摇了摇头道:“喝什么不好,这回梦并不好喝,而且这么稀罕的酒,自己喝多浪费,你留给我拿去换钱好了。”

何安祈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明显是在嫌弃我没品位。

不是我浅薄,这回梦虽名字好听,可真的是十分不好喝的。

入口甘甜如蜜,过喉时却辛辣而呛鼻,等到完全咽下去,回味却是极苦,如嚼黄连。

这便是回梦的滋味。

对于一个连吃甘蔗都喜欢从上往下吃的人,我一向喜欢先苦后甜。

所以这先甜后苦的回梦,实在是不对我的口味。

可我还是死乞白赖的把那坛回梦抢了过来。

虽然不好喝,但是它很值钱。

这回梦的酿造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散仙,听闻他埋了三百坛回梦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后来有几位声名颇丰的仙帝­阴­差阳错得了这回梦。

饮过之后,居然都不约而同的流下了眼泪。

于是这回梦便一夕之间名动天下,四海皆知。

可这世间,就仅仅只有三百坛。

正所谓,易得有情人与共,难求回梦醉平生。

这回梦在六界之内万金难求,而且有价无市。

在我看来,这些挤破头去求回梦的人。

大多都只是附庸风雅而已,而那几个流泪的仙帝。

一定是因为实在太苦,所以才哭了。

何安祈又说了些八卦便急匆匆走了,理由是她家有头鹿蜀神兽快生崽了,她要回去守着,随时都可能要接生。

她留下的这些八卦让我消化了许久。

中心思想就是:沈映岚和云霞仙子多么恩爱,如胶似漆,琴瑟和鸣,羡煞了许多旁人。

这恩爱的程度也确实让人佩服。

据说,他们每日都要约会两次,日出之时,便会迫不及待相会,日落之时,又要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情。

日日都是如此,从未间断过。

我觉得,这也真真算得上是情深似海。

几个时辰不见,就会如此想念。

这是有多爱啊?

我对比了一下自己。

沈映岚与我见面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隔了很长时间才会见上一面。

于是我终于想明白了。

沈映岚之前都是骗我的!

他说要娶我是骗我的,说爱我也是骗我的。

他一定有别的图谋,比如说……

我家的钱!

我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恩恩,一定是这样,他肯定是觊觎我的首富地位,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想要取得我的欢心,如果我真的嫁给他了,他便卷了我家的财产,然后始乱终弃,一纸休书将我赶出家门,从此他沈映岚一家独大,坐稳善财金榜第一宝座。好在我并没有上他的当,所以他计划失败,最终选择了自己的真爱。

我心有余悸。

认清了这个事实,我有些莫名的茫然。

不知为何,胸口处又有些隐隐作痛,莫不是伤口又发作了?

我脑袋一热,提了回梦便出门去了。

三十、相亲车轮战

我提着红泥酒坛,招了灵宝神猿,慢悠悠的腾云上了东山逐日峰。

这逐日峰是昴日星官与夜神乔坤每日轮值的地方,是以能很近的看到太阳,朝生夕落,日夜更替,在这里欣赏都别有一番风味。

十分凑巧,我到达山顶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于是我收了灵宝神猿,孤身席地而坐,准备欣赏这天庭日落的盛景。

彼时正值暮­色­四合,日落之际,天空一片绯­色­的云霭,最后一抹斜阳还在留恋地抚摸着地平线。

正在隐退的白昼迷人且含蓄地泛着红光,像美丽娇羞的少女脸颊上的红晕一样。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将我的衣裳和四周的草木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桃红­色­。

渐渐下沉的露水滋润着树木花草,今日无风,四周异常宁静,空气冰冷甘洌。

傍晚的东山,果然不负盛名,景­色­如此令人沉醉。

我觉得这个氛围十分适合独饮,也不至于浪费了何安祈送的这坛好酒。

于是我将酒坛上封口的黄泥仔细拍开来,嘴凑到坛边浅浅舔了一口。

好甜,这回梦的入口初味竟比琼浆蜜露还要更加甜蜜芬芳。

可接下来的便是早在我意料之中的剧变。

辛辣冲鼻,熏人泪下。

继而是纯粹的苦涩弥漫了整个喉咙。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我对着夕阳举了举酒坛,又仰头灌下了一大口nAd1(

酒意上头,我诗­性­大发,对着天际嚎了几嗓子。

“一夕欢情薄,几度离人殇。

梦回时,才知孤枕裘凉。

夜凄怆,双鬓尽染寒霜。”

这是一位帝君在饮过回梦之后所赋短诗,如今被我吟起来,倒是觉得十分滑稽。

如果让人知道,这万金难求的回梦,被我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给独饮了。

肯定又要让人嘲笑上好的灵芝被猪拱了。

灵芝被猪拱?那个谁不也为此取笑过我吗,如今他却在哪?

我不禁有些烦躁胸闷,又举起酒坛灌了几大口。

回梦见底。

刺鼻的酒意呛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眼底竟然被熏出了眼泪。

那几个喝回梦喝哭了的仙帝,一定是像我一样,被辛辣的酒气给熏出了眼泪。

我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突然,身后有窸窣的响动,有人的交谈声传来。

我连忙闪身躲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不能让人知道我重伤未愈还偷偷躲着喝酒,要不然传到袁思繁耳中,我肯定又要被教训了。

隔着草叶子,我模糊看到两个人影并肩走了过来。

一人高大颀长,黑衣如墨,一人裙摆蹁跹,容颜如画nAd2(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出来喝个酒,都能遇到最近风头正盛的这一对小情侣。

约个会都这么会挑时间和景致。

也算我倒霉,不能独揽这东山傍晚的奇景了。

只见沈映岚没有说话,伸出一只手,将天边最艳丽的一片晚霞给撕了下来,递给了云霞仙子。

啧啧啧,裁云剪霞之术,这可是大神通,十分消耗仙力。

为了玩浪漫,没事撕一片晚霞下来送人,这手笔也忒阔绰了,倒也是沈映岚的行事风格。

不过这一手正应了云霞仙子那名号,此云霞赠彼云霞。

真是无所不及,废尽心思啊。

我正感叹着,手里的酒坛一下子没拿稳。

哐当一声,回梦摔在了地上。

“谁?!”

沈映岚冷目骤凝,挥手间,一道劲风打在我身前的草木上。

我吓得目瞪口呆,只见一些杂乱的草叶藤蔓被削断了,簌簌的掉下下来。

连我的头发也被削断了几根,慢慢盘旋着落在了我的裙摆之上。

“额……对不起,打扰你们约会了,小仙之前就在这里看风景,实在不是故意的,多有得罪,望司主和仙子海涵”,我尴尬的讪笑着,作了个揖,又摸了摸我那几根头发,心里一阵可惜。

“桃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映岚看到是我,脸­色­剧变,身影一晃,朝我这边奔来nAd3(

不好!该不会是恼羞成怒要找我算账吧,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他揍。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我灵光一现,从怀里摸出缩地尺,脑袋里随便想了个地方,就传走了。

落地之后,我一阵眩晕。

还好有惊无险,我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

我可没忘了沈映岚以前那副凶狠的样子,要是惹了他,万万没有好果子吃。

要是刚才被他逮到了,还指不定被他怎么整呢。

我又一阵心慌烦闷,使劲甩了甩头。

后来我又撞见了沈映岚几次,都被我机智的用缩地尺传走了。

我也尽量闭门不出,以免与他再遇到。

就连出门玩,也会刻意远远绕开玉阙宫和雕梁司。

惹不起,躲还躲不起吗。

不久之后,我又摊上了个天大的麻烦。

准确的说,是袁无郁帮我摊上的。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啃蟠桃,就见地母姥姥驾云而来。

“小桃子,你终于回家啦,我给你安排了五场相亲,就等着你回来了。”

五场相亲?!我差点把偌大一个桃核给吞了下去。

我本想直接告诉地母姥姥我与穆羽的事,证明我已经有了对象,过不久就要嫁人了,可转念想到不能暴露穆羽的身份,于是含糊其辞道:

“咳咳,姥姥,实不相瞒,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看这相亲还是不必了吧。”

“啥时候的事儿啊?怎么都没跟姥姥说过,是哪家的仙君啊?快说与我听听。”

“恩……他并不是天庭中人,只是一介散仙,你们都不认识。”

“一个小小的散仙哪能配得上我家小桃子,不成不成”,地母姥姥将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我为你安排的那五位仙君,皆是这天庭中顶尖尖的人物,他们都是卖了我老婆子一分薄面才答应这桩事,你不管如何也一定要见上一见。”

我执意拒绝,可地母姥姥又闹着要去羽化,于是我只得被迫应了下来。

而这次相亲车轮战,被她老人家定在了第二天。

翌日,我简单的收拾了下,便出了门。

相亲的地点被地母姥姥安排在第六重天:七曜摩夷天。

天气本已入冬,这六重天却是艳阳高照,暖如春日。

六重天多山,而且均是些岩浆弥漫的火山,所以温泉颇多,夏天没什么人会来这里,一入冬季,却会变成避寒出游的圣地。

彼时,相亲用的小案正摆在一汪温泉旁边。

水雾袅袅,暖意萦绕。

几支梅花新出了幼­嫩­的花苞,我执了一杯清茶,坐在案边细细品味。

第一位出现的仙君,便把我吓了一跳。

果然应了袁无郁那个要求:德高望重。

竟是与玉皇大帝和地母姥姥平起平坐的六御之一,西方太极天帝。

地母姥姥也太拼了,把自己的老同事都给拉了来。

我尽量保持镇定,与他浅谈了几句。

这太极天帝虽生的英武非凡,但行为作风着实有些老派,谈吐间尽是些“想当年”,“犹记得”,交谈内容与地母姥姥倒是有几分相似,均是些生平光辉事迹。

我见招拆招,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十分幼稚,不去应和赞扬他,反而将话题转到了美食和戏班杂耍上面。

他面上为难之­色­渐盛,最后走时还在使劲摇头,看样子是十分嫌弃我这幼稚小儿。

出师大吉,第一个就这么容易打发掉了,我信心大增。

第二个来的,也颇有来头。

是四方神之一的玄武执明神君。

额……说好听点,是玄武,说不好听点,就是乌龟……

我开始有点怀疑地母姥姥的品味了。

这位玄武执明神君长得十分清秀俊朗,实在看不出来是一只乌龟。

为了让他对我反感。

我全程都在赞扬四方神中的另一位,朱雀陵光神君。

据我所知,四方神内部不太和睦,乌龟和火鸟之间间隙颇大,关系一直不太好。

果然,听了我赞扬朱雀,这乌龟神君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找理由离席了。

又拿下一局,我拍拍双手,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第三个来的,是二郎神杨戬。

我非常非常讨厌这厮,酒­色­财气,吃喝嫖赌,样样具全。

他一见我,便是一副垂涎三尺的形容,作势要上来摸我的手。

我知晓他好­色­,宫内也是金屋藏娇无数,现在还怙恶不悛,跑来相亲。

于是我摆出一副泼辣凶狠的样子,信誓旦旦的说,我未来的夫君要是敢碰别的女人,我便半夜趁他熟睡阉了他,让他一辈子不能人道。

杨戬果然被我的话吓破了胆,一副惊恐的神情瞪着我,捂着裆部便遁走了。

第四个来的是玉皇大帝家的三太子昊尘。

这一位倒和我年龄相仿,各方面也都还不错。

才貌双全,且年轻有为。

不过千岁,便身兼重职,掌凡间十万山川。

可我略微知道,这个昊尘太子有一个弱

那就是——从小就很怕他娘。

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王母娘娘。

于是我一直强调我与王母娘娘之间感情至深,亲若母女。

还表示以后若是有缘分与他结为连理,一定要将王母娘娘接来同住。

可怜的昊尘太子一听到婚后要与母亲同住,吓得立马黑了脸。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找理由告辞了。

我又执起茶盏,为自己倒了杯清茗。

轻啜细品,十分陶醉。

又折了一枝梅花,放在鼻尖轻轻摇晃。

纯白不逊初雪,犹有暗香浮动。

我闭目养神,静静等待今天的最后一关。

三十一、断袖的仙君

最后姗姗来迟的这位仙君,倒是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只见他发型极其繁复,有的地方编成细细的长辫,拢入发髻之中,头上戴着一顶细紫晶密密穿成的束发玉冠,有几缕垂发,不知用何种手法烫成了微卷,随意垂下,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衣衫也是十分讲究,剪裁的十分得体的樱草­色­冰绸里褂,罩着一件米­色­葛纱袍,袖口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腰间束着羊脂玉四块瓦明黄马尾丝带,衬上他高挑秀雅的身材倒是十分养眼。

全身上下每处打扮都浑然一体,被他巧妙的组合起来,凸显出华贵却不艳丽,清雅却不孤僻的非凡气质。

那面容倒也对的起这身打扮,五官皆是绝­色­,笑容颇有点少年才有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手持玉骨缎面折扇,晃动间自成一派风流。

“这位仙君好会打扮,在下还从未见过如此相衬的发型与衣衫,在天庭之中也算绝无仅有,让小女子十分佩服”,我不由发出感慨,作了个揖。

他听了我的话,眼神一亮,将脸凑过来,折扇轻摇道:

“这位仙子也懂这穿着搭配之道?”

“略懂,略懂”,我嘿嘿笑道。

“那你我也算高山流水,志趣相投,不如你我只谈谈这些闲话,不谈情~爱之事,不知仙子同意否。”

“哦?”我瞬间来了兴趣,这还是第一个一上来就拒绝我的相亲对象。

“你也是被逼着来相亲的吗?”这奇葩的仙君用折扇掩着嘴,小声问我。

我使劲点点头。

“那就成了,嘿嘿,我也是被我家老头子逼来的,既然这样,你我就逢场作戏演完这出,你回头让地母姥姥给我爹带个信,就说你看不上我,就行了nAd1(”

我瞬间就乐了,这个奇葩仙君真有意思,行事风格颇有我的风采。

“在下卓小然,虚号翊圣真君,在中央天宫当值,不知仙子芳名。”

“我叫桃梓,在蟠桃园当值,虚号什么的我倒是没有,不过你如果喜欢,可以叫我一声园长。”

“蟠桃园的桃子?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他摇着折扇朗声大笑。

这翊圣真君卓小然与我聊的十分投缘,可谓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他在服装和发式上的研究可谓无所不及,堪称行家,甚至连女孩子家使用的胭脂水粉都十分了解,一番闲谈倒是让我涨了不少知识。

我俩相谈甚欢,我时不时颇有见解的和他讨论辩证几句,让他越说越兴奋,光茶就喝了四五杯。

“桃子,你家人为什么要逼你来相亲啊?”一番交谈下来,他已经与我十分熟络。

“额……这个都怪我二弟,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他们不知道而已。”

“哎,你我真是同病相怜啊,难怪如此投缘。”

“哦?不知是哪家仙子啊,真君你如此英俊,­性­格又好,一定很容易讨她欢心吧。”

他听了我的话,脸上笑意逐渐消失,仿佛触到了他的伤心事,沉默了片刻,艰难的开口。

“桃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想和你分享一个秘密,你是否愿意帮我分析。”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nAd2(

“其实,我的心上人,并不是一个仙子”,他话语间有几分沉重。

“那是啥?难道是哪位女帝或是公主?”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的心上人并不是女人。”

我瞠目结舌,一口茶差点喷到他脸上。

额……我懂了,这次算是让我遇到了活生生的断袖。

天庭虽民风豁达,但在关于断袖这件事上,倒也没那么奔放,这并不是可以轻易公开的感情。虽然断袖的仙君从古至今都不乏其人,甚至算是颇为多见,但大家对于这件事明面上的态度,还是不予认可的,毕竟算是违背自然,有悖于天道人伦。

所以这翊圣真君,难免会情路坎坷了。

“不知是哪位仙君,他知道吗?”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支持鼓励。

“是和我同在中央天宫当值的武德星君,这也仅仅只是我的单相思罢了,他并不知晓。”

他沉默思索了一阵,又有些伤感的开口道:“我知晓这样不好,其实我并不是天生的断袖,以前我也喜欢过一些女子,年轻时曾游戏花丛之中,情~爱之事也算经过不少。有一次我与他接了任务,一同下界收服为祸作乱的凶兽獓狠,朝夕相处了两月,后来我被那凶兽伤了,他及时赶到救了我,斩了獓狠,又细心照料了我一阵,那时我只是觉得他这人很好,值得信赖,我并不知道这分好感是因为那种感情。”

我点点头,好一出英雄救美,倒是十分令人心动的老套桥段。

“后来回了天庭,与他一同当值,我愈发觉得不对劲,每日都十分期待看到他,到了夜间闭了眼,脑海中竟都是他的音容笑貌。我最初不愿承认,故意放纵自己去拈花惹草,日日流连在美人香中,可是再也没有女人能让我动心,甚至越来越反感去触碰她们,彼时我才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nAd3(”

我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可怜的卷毛小真君,倒还真没看出来,居然是个痴情种。

“他为人严肃,刚正不阿,我不敢告诉他,怕亵渎了他引得他反感。而且我父君绝不会允许我喜欢一个男子,如今我已有千年未接触过女人,也没有成婚的打算,所以才被我父君逼着出来和你相亲,哎。”

“小然兄,既然你如此信任我,我也绝不会辜负你,我回头便按着你告诉我的说法答复地母姥姥,让你父君那边先平息下来,你日后要是想要聊天倾诉,便到三重天蟠桃园桃然居来找我,桃梓随时奉陪。”

卓小然笑眯眯的打着折扇,满目星光闪烁。

“今天有幸与你相识,真是这千年以来最让我开心的事。”

话逢知己千句少。

我与翊圣真君卓小然道别之后回到蟠桃园,已是黄昏时分。

地母姥姥来讨信,我顺便留她吃了个晚饭。

“今天情况如何?”她老人家双眼放光。

我无奈的摇摇头。

“一个都没瞧上?”

我重重的点点头。

“不是吧,姥姥我­精­挑细选,个个皆是人中真龙,为何你一个都没瞧上,你肯定是搪塞我。”

我怕她老人家又要闹着去羽化,只得逐一认真解释。

“姥姥,他们确实都很优秀,但缘分这件事不能强求。”

“太极天帝也算这天庭地位品­性­数一数二的仙帝,但他老人家与我年岁相差实在太大,您把我当亲孙女,他指不定也把我当成孙子辈来看,我觉得,也只有像女娲娘娘或是娥皇女英这种级别的女帝才能与之相配。”

地母姥姥掐着下巴若有所思,复而点点头,赞成了我的说法。

“玄武执明神君虽然清秀斯文,但姥姥您说句公道话,又有哪个女孩子家愿意嫁给一个乌龟?就算是自己能接受,说出去也不好听啊,我可不想以后被叫成乌龟氏。”

“二郎神那就更不用说了,您应该先去打听一下他的为人,我可不想以后与上百女眷共侍一夫。”

“三太子昊尘虽家世显赫,年轻有为,但我觉得他还太年轻,心­性­未定,我的顽劣您也是知道的,我怕他以后容不了我,便会见异思迁,另觅良人。”

“至于翊圣真君嘛,我万万瞧不上他这种,好好一介武将,没一点英武不凡的尊神气概,非把自己整的花里胡哨,竟打扮的比我还好看,麻烦您去向他父君崇恩圣君回个信,是我高攀不上这门亲事,辜负他老人家抬爱了。”

地母姥姥被我一番话说得无话可说,心服口服,竟是半句也没有反驳,十分尊重我的决定。

我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哎,这相亲还真是个技术活,还好我桃梓智慧超群,才成功化解了这次难关,要不然怎么向我家穆羽交代。

没想到往后的日子,卓小然每逢得了闲,便往我的蟠桃园跑。

不过他每次来,都会带些手信,倒是十分和我的心意。

第一次来,他带了一盒名为蝶恋花的胭脂。

据他说,这种胭脂的制作方法十分考究,以六界之中十分稀有的蝎子莲、重楼绛、无念花及苏方木等花朵作为原料,花苞初开刹那便整朵摘下,然后浸在极寒的昆山圣水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再放在赤髓玉钵中反复杵槌,淘去黄汁后,以丝绵蘸红蓝花汁制成。因为原料难寻,添香坊每隔三百年才会制成一批,数量不过二十。

第二次来,他带了一个名为倦寻芳慢的香囊。

这香囊看着十分讨喜,以赤金锦缎捏成囊,以彩线贯之,搐使如花形。里面除了有白芷、菖蒲、佩兰、川芎、香橼等香料,还添加了苏合、零陵、烨侬等珍贵的药材。佩带在腰侧,淡香萦绕,提神醒脑。

“小然兄上心了,嘿嘿”,我一边厚颜无耻的把礼物往怀里塞,一边笑着与他打招呼。

我心中不由感叹,有个品味高端的断袖好友实在是太幸福了。

三十二、冤家路更窄

小然兄每次来蟠桃园,都是与我聊些感情问题。

无非是武德星君长,武德星君短。

三句离不了他的心上人。

短短半个月,为了招待他,我攒的那点好茶叶可算见了底,鲜果瓜子也去了不少。

可我也没吃亏,他每次带来的手信,都深得我心。

啥都有,皆是些十分难觅的稀罕物,从胭脂水粉,到刺绣香囊,再到珍品纱纺绸缎,甚至连做工极其­精­美的成衣也送了两套。

我感叹,一般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是没这个品味的,也只有断袖才能有这么独特的眼光了。

过了大半月,我与他如姐妹闺蜜一般,恨不得朝夕相处,无话不谈。

知道部分内情的袁无郁感慨道:

“这翊圣真君也真是个奇葩,全天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找谁聊感情不好,居然找到我家阿姐,简直是拦着瞎子问路——找错了人。”

我一个爆栗子敲在他头上。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不是你找地母姥姥给我安排相亲,哪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过了几日,何安祈找上了门。

“听说你和翊圣真君好上了?”

“啊?”我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据说你与他一见钟情,日日相会,这传闻的热度都快超越沈映岚和云霞仙子了,这些时候我在司里给神兽接生,还要照顾幼崽,忙的焦头烂额,都略有耳闻,你说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了nAd1(”

我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听说他父君崇恩圣君整天喜笑颜开,府里张灯结彩,看样子已经在准备聘礼,打算办喜事了。”

刚爬起来的我又摔了下去。

“你听我解释,安安”我趴在地上艰难的伸出一只手。

“恩?”

“我与他只是纯粹的姐妹之情。”

“那我呢?”何安祈吃醋。

我突然觉得,人生真的好艰难。

这日,是天庭百年一届的彩衣节。

各种珍奇的丝线布料和服装都在集市上展览贩卖。

卓小然约我一起去逛逛,扯点好料子做衣裳。

逛街凑热闹这种事一向是我的最爱。

一大早,我便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

用卓小然送的胭脂水粉描了个淡妆,穿着他前日才送来的淡粉­色­留仙裙,又怕天冷,披了件纯白的雪貂披风。

站在铜镜前自恋了半天,恨不得扒在镜子上亲自己一口。

我不由感慨,自从认识卓小然后,我的穿着打扮品味直线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人也跟着美了一大截。

如今在天庭的女­性­之中,我桃梓若是自称美貌第二,也不知道还有谁敢称这个第一。

带着这种爆棚的自信心,我与卓小然去了集市nAd2(

卓小然今天穿了一身浅灰,与我这套淡粉倒是搭配的恰到好处。

一路上,我俩的回头率基本上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剩下那一个不回头的,是个盲人。

“桃子,你今天真美,差一点就能赶上我了”,小然兄弟摇着折扇与我打趣。

“你美,你美,你最美”,我抹抹额上的黑线,实在是不想和一个男人比美。

街上熙熙攘攘,人潮川流不息。

不少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仙君仙娥都对我俩指指点点,暗中小声讨论。

耳朵一向很灵光的我听到了不少片段。

“这两人就是近日来传说中天庭颜值最高的那对仙侣吗?”

“恩恩,前些日子排行第一的都还是雕梁司司主与云霞仙子,转眼就传出了翊圣真君与蟠桃园桃梓的绯闻,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依我看,这对仙侣简直可以秒杀雕梁司司主与云霞仙子。”

“啧啧啧,我看也是,你看他们那情侣装穿的,简直美到人神共愤啊。”

“果然是好马配好鞍,帅哥配美女,我等今日也算饱了眼福。”

我与卓小然一路笑谈,不停嬉笑打闹。

惹得周围惊呼连连。

“瞧他们俩感情多好,简直是珠联璧合,蜜里调油。”

“哎,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你说他们俩要是生个孩子,不论是小仙童还是小仙女,那得美成什么样nAd3(”

…………

和他生孩子?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转头去看卓小然,他也剧烈的抖了抖,­鸡­皮疙瘩都起到了脖子上。

我与他尴尬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抹了抹额上的黑线。

走到一个贩卖各类丝线的铺子前,我停下了脚步。

我的目光被这些五颜六­色­的丝线吸引住。

马上就冬至了,何安祈的生辰也快到了。

我琢磨着,亲手绣一个肚兜给她。

好闺蜜如同肚兜,随时包容你的一切,这个想法简直是天才之作,我都不禁佩服我自己。

以我那半吊子女红水平,也不敢绣太复杂的,我打算就绣一对大蟠桃,左一个,右一个,咩哈哈哈,简直不能再洋气。

我努力踮着脚去够那桃红­色­的丝线。

差一点就捞到了,那把丝线却被另一只大手给扯住了。

我转头一看,差点摔倒。

正是我避如蛇蝎的沈映岚。

我偏了偏头往后看,果然,云霞仙子站在他身后。

我本想故技重演,再用缩地尺溜之大吉,可转而想到好朋友还在身边,不能丢了这个脸面。

于是我十分镇定的站稳,扯了扯卓小然的衣袖。

“我们走。”

沈映岚眼眸微眯,死死盯着我扯住卓小然衣袖的那只手。

“你与他?”

“关你何事?”我心里一堵,并没有给好脸­色­他。

“传言可是真的?”他扯住我的另一只手。

我斜眼瞟了他身后的云霞仙子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传言真不真,我想司主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何你每次都要躲着我”,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臂,将我捏的生疼。

我吃痛,使劲想掰开他的禁锢。

“什么这样那样,我什么都没有想,你怎么样也不关我的事,你放开我。”

“你一向痴愚,可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却又为何要自作聪明。”

我心头的怒气噌噌噌全部冒了上来,一股无明业火恨不得将我五脏六腑烧成灰烬。

“我痴愚?是啊,我当然痴愚,哪比得上司主大人你四清六活,八面玲珑,你我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还请司主大人高抬贵手,就此放过小女子。”

他还想上来抓我的手臂,关键时刻卓小然挺身而出,拦在我身前将他挡住。

“我们桃子不太喜欢你,请这位仙君自重,勿要再扰。”

卓小然在这种节骨眼居然出奇的靠谱,不愧是武将出身,沈映岚还想发难,一番推攘间居然没有撼动卓小然半分。

我在心中感动的泪流满面,这种时候如果换了袁无郁,肯定早就被团成球踢到天边去了。

果然还是小然兄靠得住,我在心底打定主意一定要帮他将武德星君推倒,完成他此生最大的夙愿。

“我们走。”

在我心目中形象已经高大到不像话的小然兄甩了甩他那飘逸的小卷毛,把我的手一牵,大步流星的将沈映岚和云霞仙子甩到了身后。

拥挤的人潮迅速围拢,将我和沈映岚隔开来。

“小然然,你真是太酷了,你刚刚那气场简直帅到没边,我要是武德星君,一定明天就娶了你。”

卓小然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开口道:

“桃子,你搞错了吧,就算要娶,也是我娶他。”

我一跤跌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就……就你这样,还想当攻?!”

与卓小然从彩衣节回来之后,我又消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想到沈映岚与云霞仙子比肩站在一处的样子。

就觉得心中一阵没由来的堵闷。

我本以为,像袁无郁这样生­性­风流,朝秦暮楚的男人是极少数的。

没想到,高傲冷漠的沈映岚竟也是如此。

这天庭也真是世风日下。

无处发泄的我,只得把袁无郁叫来痛揍了一顿。

袁无郁一边揉着脑袋上的大包,一边哼哼唧唧道:“果然不是亲生的”。

我又举起拳头,他立刻闭了嘴。

“姐,前几日崇恩圣君递了拜帖来,说要上门拜访,他老人家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我不好拒绝,就应了,你和小然兄弟好好合计合计,也不知道他老爹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小然兄也挺可怜的,家里人催婚催的这么紧,一点感情自由都没有。”

我刚嘀嘀咕咕感叹了一句,就听见门口一阵喧闹。

“说曹­操­曹­操­到,姐,你快出去好生伺候着,人家现在可是把自己当成你的准公公了。”

“公你个萝卜腿儿”,我用眼神剜了他一刀,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刚到桃园门口,便看见一大群人堵在那。

袁思繁和袁柳城挡在门口,崇恩圣君带了一大群小厮仙婢,每个人手中都或挑或提,携了一大堆礼盒。

“圣君,万万使不得,无功不受禄,您老光临桃园,我们必当好好招待,至于这些礼品,请让他们都拿回去吧。”

袁思繁推着崇恩圣君的手,两人你来我往的推攘。

“袁大老板不必客气,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这些只是见面薄礼,是老头子我的一分心意,请一定要收下,等下次正式上门提亲,一定携了我毕生收藏的珍宝作为聘礼,绝不让桃园落一点面子。”

我刚露了半个脸,就见崇恩圣君身边的一位中年美­妇­兴匆匆的踱着小碎步跑到我面前,将我双手托在手中,细细打量我。

“你就是桃梓吧?果然生的清纯可人,美丽至极,好,好,真好!”

我看到她眼睛都快笑没了,不禁满头黑线。

再将视线移到她腮边的碎发上,瞬间明白了。

一样华丽的卷毛,一样绝­色­的五官。

没错。

这一定就是小然兄弟他娘亲了。

三十三、都作薄情看

我被小然兄的父母左右围住,进退不得。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细腻肥厚,鲜­嫩­有光泽的上好五花­肉­。

而我的左边是狼,右边是虎,他俩看着我的眼神直冒绿光。

我从颈椎到尾骨都感到一阵凉意,­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好!”崇恩圣君上下打量了我七八十遍,眼睛笑成了月牙。

“好!”卷毛美大娘桥我的手,把我转来转去的瞧,恨不得数清楚我有多少根头发。

“好好!”

“好好好!”

…………

两老你一声,我一句,直说了无数个好。

正当我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老远就看到一个飘逸的卷毛飞了过来。

卓小然风驰电掣的赶到,将他父母拦住。

恼火的说:“父君,母亲,你们这是在­干­嘛?”

卷毛美大娘白了他一眼,仍然执着的拉住我的手,亲昵的摸了又摸。

“我们来看看未来的媳­妇­儿,要你管。”

崇恩圣君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哈哈大笑道:

“小然啊,你这两千多年从没做过什么让我们骄傲长脸的事,如今才算真正让我和你娘顺心了一回,哈哈,好,好!”

“你们完全搞错了状况,快跟我回家,别在这堵人家大门”,卓小然一脸崩溃,扯着两老往回走nAd1(

崇恩圣君一掌将他推开,微微有些恼意。

“你这榆木疙瘩,桃梓仙子这么好,喜欢人家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我与你母亲已经听说了,你俩情投意合,正是浓情蜜意之时,难怪天天看你往蟠桃园跑。你愚钝就罢了,不知道主动争取,不如就由我和你娘来帮你做这个主,改明儿我们就来提亲。”

卓小然已然崩溃,扶着额道:

“父君,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与桃梓是感情甚好不错,但那只是纯粹的朋友之情,绝无半分妄念。”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木头做的,桃梓仙子这般美丽可人,你哪有不动心的道理,莫要再害羞,我与你娘亲绝对站在你这边,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在家等着娶媳­妇­就行了。”

“是啊,要是你俩能早日为我们添一个金孙孙,那为娘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卷毛美大娘说这话时,眼睛一个劲的盯着我的肚子,仿佛我肚里真有她的孙儿一般,让我十分无语。

“父君,娘亲,你们莫要再相逼,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桃梓的,我与她真的只是朋友情谊,你们若是再逼我娶亲,我宁可终身不娶!”小然兄急的炸了毛。

崇恩圣君听了卓小然的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抬手作势要揍他。

卷毛美大娘也掩面嘤嘤哭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别人家的儿郎,七八百岁就当爹了,你都两千多岁了,还没个着落,平日里不近女­色­,比和尚还清心寡欲,好不容易传闻你有了相好,又是这么标致曼妙的一个仙子,你又不愿意娶回家。我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难道你非要让我等到咽气的那天,也抱不到孙子吗,呜呜呜,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死了算了。”

我发现自己找到了所有老人家的共­性­,他们的必杀技竟然如此相似:

一哭、二闹、三上吊nAd2(

羽化、生病、治不好。

我突然十分可怜小然兄弟,于是将话头接了过来,摆出十分歉疚的姿态道:

“圣君、大娘,这事不能怪小然兄弟,全都在我。我与小然兄真的只是朋友情谊,其实,小仙我早已有了心上人,而且已经定下了亲事,实在有负于您二老的厚爱。”

卓小然偷偷给了我一个眼神,大致意思应该是表扬我­干­得漂亮。

“啊?”卷毛美大娘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

“哎,不知是哪家仙君能有这个福气?”崇恩圣君尴尬的捋了捋胡子。

“是我。”

一个慵懒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接着一只大手将我圈住,揽入了怀中。

黑衣如墨,龙涎香味盈满鼻间。

我纳闷的仰头,沈映岚慧黠的冲我眨眨眼。

剑眉星目,翩若惊鸿,薄如刀削的­唇­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右边嘴角一汪浅浅的梨涡,仿佛装满了欢喜。

我茫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的笑容了,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竟是俊朗如斯。

我想挣扎,他却紧紧将我搂在怀中,还不停拿他的下巴蹭我的脑门。

“崇恩圣君,实在是不巧,桃儿与我情投意合,早已倾心相许,恐怕辜负了您的一番美意nAd3(不过您也不必过于­操­心,缘分天注定,令郎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日后也不愁没有佳人相伴。”

沈映岚说完这番话,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还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在旁人看来,这一吻不知有多么极尽宠溺,情深意浓。

果然,崇恩圣君连忙作了个揖,十分尴尬道:

“是老夫鲁莽了,不知桃梓仙子原来是雕梁司司主心头之爱,多有得罪,抱歉,抱歉,祝司主和仙子早日喜结良缘,百年好合,我等就先告辞了。”

于是,崇恩圣君这一大帮子人马。

本是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来。

现在却灰头土脸,没­精­打采的走了。

卓小然十分怪异的看了我和沈映岚一眼,发现我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复而对我道:“桃子,不好意思,今天让你受惊了,我父母就是这种人,你别见怪,改日我再多捎点好东西给你,当做赔礼。”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别在这杵着了,你赶快回去安慰安慰他们,老人家经不起这种大起大落。”

卓小然又看了沈映岚一眼,貌似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谢谢司主为我解围,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我冷下脸来,言语间不带一丝温度。

沈映岚并没有放开我,将我双肩扳住,凝眸盯着我。

“你明明与那翊圣真君没有关系,为何还要和我闹别扭?”

“是司主自作多情了,我什么时候和你闹别扭了,我与你本无相关,各走各的路罢了。”

他眼底骤暗,化作浓黑一片,似要将人吞噬。

“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为何还要这样折磨我。”他声音暗哑,手上更加用力。

“司主大人,这全天庭上下都知道你对谁有意,你如今还来和我说这些话,真是笑话了。”

“哦?你是觉得我对云霞仙子有意,才这样和我闹别扭吗?”他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司主大人又说笑了,你对谁有意与我没有半毛钱­干­系,我又何时与你闹别扭了,如果我没记错,我从来都没有主动招惹过你,一向避之不及,一直都是你纠缠于我。”

“你为人一向和善,对谁都和颜善目,唯独对我没有半分好脸­色­,难道不是因为对我有什么意见?”

“是啊,有意见,意见还很大,我桃梓生平最讨厌衣冠楚楚的登徒子。”

我忽然想到那天被他压在床上,那一阵天荒地老的亲吻,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个通透,使劲摆了摆头。

沈映岚看着我的表情,倏尔温柔一笑,将我揽入怀中。

“那天是我不对,欺负了你,但我也是情难自控。”

“哼。”

“我知晓你是小姑娘心­性­,喜欢吃那飞醋,所以回玉阙宫后便把仙婢都遣散了,现在全部换成了小厮和嬷嬷,你以后去时也不会不自在了。”

我使劲挣开他,愤愤地说:“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赶谁走让谁留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和玉阙宫未来的主母说就行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云霞仙子住在霓裳仙宫,你走错地方了,我这里是蟠桃园。”

“你又醋了”,他笑的恣意。

“你才醋了,你全家都醋了”,看到他那得意的笑容,我恨不得摘一个大蟠桃,使劲甩在他脸上。

“你心里明明有我,只是你不愿承认而已。”

我觉得脑袋里烧了一锅滚烫的沸水,突突的冒着热气,简直要被他气的背过气去。

“你这自作多情的神经病!我心里只有穆羽,过不久我就要与他成亲了。”

他眼中­精­光暴­射­,眉宇紧锁。

“你不要自欺欺人,我见过穆羽,你看他的眼神里明明只有对亲人的依赖,根本没有半分的恋慕之情,男女之爱。”

“我对他有没有情你又怎么知道,不会爱我可以去学,没有情我可以用天长地久慢慢培养,只要两人在一起,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至少他一心一意待我。”

“你只知他一心一意待你,难道我就不是吗?”

沈映岚掐住我的手臂,我吃痛惊呼。

“呵,好一个一心一意,看来司主对谁都是一心一意,对我也是,对云霞仙子也是,真不知你究竟长了几颗心。”

“我的心中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你怎会误以为我对云霞仙子有情,我与她只是有事相求而已,这些时日一直在麻烦她,你非要我将心剖出来给你看看才肯相信吗?”

“与我无关”,我心中一紧,只觉非常憋闷难受,将头扭过去,不再看他。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对我有情,你宁愿与根本不爱的穆羽在一起,也不愿与我相守。”

我紧紧咬住下­唇­,整张脸憋的通红,手在袖中死死握住,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中。

不知为何,觉得心里一阵委屈,沈映岚为何这么坏,随随便便将我掳去,随随便便说爱我,随随便便轻薄我,随随便便与别人在一起,还随随便便给我下定义说我不爱穆羽。而我的心情却总是莫名其妙被他所主宰,他真是比那戏本上说的三头六目,血口利齿的怪物还要可怕。

“我讨厌你”,我一字一顿,红了眼眶。

他凄然一笑。

“呵,我还笑你痴愚,没想到我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一个,还一心想要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给予你,没想到,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在做傻事而已。”

三十四、最美的桃­色­

“姐姐,吃这个”,袁柳城夹了一只椒盐大虾放在我碗里。

“姐,喝汤”,袁无郁盛了一碗­鸡­汤递给我。

“桃子,你到底怎么了?”

看到我无­精­打采的样子,袁思繁终于耐不住开口询问。

“没事啊,我挺好的”我又麻木的扒了几口饭,把袁柳城给我夹的那只虾也扒到了口里,连壳都忘了剥,嚼了几下就咽了进去。

袁思繁摸摸我的额头,纳闷道:“也没生病发烧啊,怎么这么没­精­神。”

“大哥,你是不知道,姐姐她这是为情所困。”

我和袁思繁同时抬头白了他一眼。

“姐,外面都传疯了,说你脚踏两只船,一面霸着年轻有为的大帅哥翊圣真君,一面还从云霞仙子那把同样英俊且多金的雕梁司司主给抢了过来,如今这两男都为你神魂颠倒,饱受情伤。”

噗……

我刚喝进嘴里的一大口­鸡­汤全喷在了袁无郁脸上。

袁无郁扒开眉框上挂着的一根粉条,骂骂咧咧的说:

“你绝对是故意的!”

人倒霉起来,不仅饭吃不安心。

连安安静静的打个麻将都难。

彼时我正在南斗星宫的金丝楠木桌上和司命星君几个苦苦奋战。

司命座下的小仙童进来传信,说外面有人找我nAd1(

我十分不舍的把清一­色­的牌面给扑了下来,还不忘叮嘱一句。

“别洗牌哈,我去去就来,一会儿继续。”

出了宫门,便看到一个千娇百媚的身影。

正是霓裳仙宫的大美女,云霞仙子,也就是最近大家盛传的八卦中,我桃某人的情敌。

何安祈曾点拨过我,女人与女人之间是最微妙的存在,但凡不是一个阵营,很容易就会勾心斗角,甚至连同一个阵营,都会暗生间隙,所以和女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特别是面对不熟的女人,一定要再三思量,慎重对待,虽然这云霞仙子并不是我的情敌,也与我不熟,但我还是决定不要与她交恶。

于是我几番调整,摆出一副和颜悦­色­,人畜无害的表情,冲她招了招手,嘻嘻哈哈的与她打招呼。

“嘿嘿,不知仙子大驾,有失远迎,仙子找我有何事?”

没想到这位娇柔的大美女一上来就盈盈欲泣,吓得我往后一缩。

“桃梓仙子,你误会沈哥哥了。”

沈哥哥,我猛的打了个寒颤,看到她轻拢衣袖,作势要抹眼泪,又连忙安慰。

“云霞仙子你好好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莫要哭。”

“妹妹你有所不知,沈哥哥他根本对我无意,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你一人,你为何要这样待他。”

“啊?”我十分无辜,我怎么待他了?

“你知晓他这些时日为何要每日见我吗?”

我迷糊的摇摇头nAd2(

“其实他都是为了你,前些日子他上门拜托我,说要为自己的心上人做一件六合八荒独一无二的衣裳。”

我瞪大眼睛,她娓娓叙来。

“他说你独爱桃红,问我这世间最美的桃­色­是什么,我告诉他,只有每日晨曦初现时天边淡粉的云彩,与黄昏日落时漫天绯­色­的晚霞,将这两种颜­色­混调在一起,才是这世上最美的桃­色­。可云彩和晚霞都是稍纵即逝的,就算费尽仙力以裁云剪霞之术将之取下,如果不马上加工处理,几息之间就会消散掉,但他坚持一定要为你做一件世间最美的桃­色­霓裳。每日清晨与黄昏他都会采集云彩和晚霞,然后马上送到我手中以秘法缝制,一个多月从不曾间断,本想等你回来能为你披上这件极尽心意的礼物,没想到你竟然与翊圣真君在一起了。”

我早已目瞪口呆,原来这便是他每日与云霞仙子相会的原因。

“那日在彩衣节的集市上,我与他去选购绣花边用的的丝线,遇到你与翊圣真君,你不但出言伤他,还狠心将他扔在原地,你都不知道你与翊圣真君走后,他望着你的背影,眼底尽是寂然。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如此待他,也该知晓他有多么心伤。”

我回想起他与我同时握住桃­色­丝线的那只手,竟有些无言以对。

没想到,我躲了,逃了,怨了,怒了。

到最后,自己竟成了那最最薄情,最最伤人的一方。

云霞仙子越说越激动,眉眶泛红,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你也知晓裁云剪霞之术有多么耗费仙力,他这一个多月都苦苦支撑,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如此,又怎会允那翊圣真君将你带走◎日他从桃园回去以后,就魂不守舍,今天早晨采集云彩时,生生力竭昏死过去,因为太靠近天幕,还被日辉灼伤了手臂,到现在还未醒来……”

云霞仙子还想说什么,我已听不进去了nAd3(

我不管不顾,将她一人留在原地,招了灵宝神猿便往九重天飞去。

耳畔风声猎猎,我脑中嗡嗡作响。

满脑子只有她那最后一句“生生力竭昏死过去,因为太靠近天幕,还被日辉灼伤了手臂,到现在还未醒来。”

沈映岚一定是给我下了蛊。

自从他出现以后,我便诸事不受自己控制,常常莫名其妙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胸口常有怪异的憋闷之感,这蛊连穆羽的仙药灵草都解不去,我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与穆羽在一起时,我每寸心上,都是满满的平静和安宁,就像餐风露宿的流浪者找到了一个温暖坚固的家,我依赖这种感觉,想到离开他便会懦弱与不舍。

这种依赖,真的能划为爱吗?

这也许只是我的强求。

只有沈映岚,只有他,才能让我嗔,让我怒,让我忧,让我怨,也能让我脸红心跳,让我……醋到失去理智。

是否真像他说的那样,我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对他有情。

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他为我采集九天云霞,为我伤透了心,为我灼伤了手臂,为我力竭昏迷。

而就在昨天,我还在对他说着那些如利剑般伤人的话语。

我脑中混沌一团,浑浑噩噩的驱使灵宝神猿快一些,再快一些。

揪住神猿鬃毛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不已。

心头堵闷,快要窒息。

我努力要看清前面的路,却怎么也集中不了视线,只有一片模糊的水雾。

九重天太高,太远,路太长,仿佛没有尽头。

仿佛过了很久,我终于看见了玉阙宫那雕梁玉栋的宫门。

我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直接骑着灵宝神猿跃入了五丈高的宫墙。

为了不惊动宫中的奴婢,我捏了隐身诀,心急如焚的一间间房寻找,推开门却都是空荡冷寂。

每个房间都被我寻遍了,直到站在我曾住过一个多月的那间客房门前,我颤抖着手将那熟悉的紫檀木门轻轻推开。

淡淡的龙涎香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沈映岚闭眼躺倒在重纱幔帐的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如纸。

似乎有仆人照料过,他仅穿着一件黑­色­的中衣,白­色­的锦被上铺满了散开的乌黑发丝,似流水般沿着床沿滑落些许。

他的一只手臂放在锦被外,从指间一直到肩窝都用白绢细细包扎好,他的另一只手滑落在床畔,虚虚地屡,似乎抓握着什么,无力的垂下,指间修长。

我掰开他的手心,里面竟然是一片几近消失的粉­色­云霞。

他昏迷的时候很安静,挺拔的鼻梁,紧闭的双眼,微微抿起的­唇­线,勾勒出一个­精­致的剪影。

我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心中满满的,如溺水般不能呼吸。

一寸一寸轻轻摩挲,拇指落在他右侧的嘴角边,细细描绘,他每次微笑时,这里就会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是我最爱看的地方。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在为我做衣服,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我瘪瘪嘴,靠在他耳边软软糯糯的出声认错。

他仍是呼吸平稳,面­色­苍白。

“都是我不好,你快醒过来吧,我任你惩罚,你要掳我也好,凶我也好,关我也好,揍我也好,我都由着你。”

我心疼的摸摸他那用白绢包扎好的右臂,灼伤是最痛的,小时候,我顽皮捣蛋,曾被炮竹灼伤过手指,痛的鼻涕眼泪一大把,天天趴在袁思繁的背上哼哼唧唧,过了小半月才愈合。

也不知他伤了整只手臂,该痛成什么样。

“都是我小心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吃醋,一生气就说了那么多伤你的话,现在又害你这么痛。”

我垂头丧气,声音嗡嗡的,像是做错了事的小童。

“都是我,都怪我,你倒是醒过来啊,骂我几句也好。”

“吵死了”,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接着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我使劲一揽,毫无防备的我顺势滚倒在了床上。

锦被一掀,漫天笼罩而下,将我紧紧裹住。

我被桎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沈映岚的脸近在咫尺。

他坏坏的盯着我,对我眨眨眼,眸中闪动着揶揄之­色­。

“现在知道错了吗?”

三十五、醋也香醉人

“现在知道错了吗?”

他声音醇厚低沉,带着一点嗡然的鼻音。

转瞬之间,我的身子都被笼在被子里,只露了一个头在外面。

沈映岚那张坏坏的脸离我不到两寸,比平时看起来苍白了许多。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呼吸轻轻打在我脸上,荡起一阵酥麻的痒。

他带着揶揄的神情冲我张眼,浓密修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看的我心里一阵慌乱。

锦被之下,我被他用一只手臂紧紧的揽住,与他贴的严丝合缝。

他突然冷不防的在我腰上狠狠掐了几下。

“噢!”我痛的一声惊呼。

他用鼻尖蹭蹭我的脸颊,轻笑着说:“你不是要我起来惩罚你吗,这便是给你的教训。”

与他这样相拥在床被之中,姿势太过于暧昧,我感觉浑身都不太自在,扭来扭去,想要挣扎着起身。

“嗯……”他一声闷哼,我才发现,自己碰到了他受伤的那只手臂。

“别乱动!”他轻吼一声。

我马上老老实实的缩着,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早知道我受伤了你会这么乖,我便是天天受伤又何妨。”

他看我乖顺的姿态,又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额头,轻笑间鼻尖的热气喷到我额上,我痒的难耐,直摆脑袋。

“你这是活该”,我嗡声嗡气的小声嘟囔nAd1(

“哦?”他眼角漾着笑意。

我想起他与云霞仙子站在一处的样子,一时丹田中气息酸涩,那酸味满溢,欲往外冒泡。

胸口处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

“人家大美人一口一个沈哥哥叫的那么亲热,你再多伤一点也不亏,你说是不是?”

他笑的胸口直颤,嘴角梨涡满的快要溢出。

“你又醋了。”

“你才醋了,你全家都醋了!”

我抡起一个拳头,使劲砸在了他的胸膛上。

“嗯……”他被我锤的一声闷哼,转而低吼。

“我都虚弱成这样了,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没脸没皮!”我将脸侧向一边,把嘴撅的老高。

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将我的脸拖住,轻轻扭正。

“好了,我的小冤家,你就饶过我吧,你应该知晓的,不管什么大美人,在我眼中,都抵不过你的一根头发丝。”

“哼”,我仍瞪着他,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他的脸倏尔凑近,温软的­唇­触到了我的嘴角。

我醋意未消,张开牙齿,一口咬了上去。

他笑若春山,轻轻含住我的­唇­瓣,缱绻缠绵。

我只感觉心中满满的,有什么东西沸腾了,想要漫出来nAd2(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尖,刚刚探到他光洁的齿缝,便被另一个舌尖缠住。

我一怔,待反应过来,要撤退时却已经来不及。

舌尖被他勾住,轻旋慢拖带入他的口中。

缠绕,舔舐,如影随形,我逃不了,避不开。

他似乎喝过了汤药,舌尖带着馥郁的药香味。

药香缭绕在­唇­舌之间,酿成了浓烈的酒,熏得我如痴如醉,神志迷离。

他伸出手掌,托住了我的后颈,掌心炽热,我被熨烫的一阵飘飘然。

我含糊低吟出声,推拒着他的胸膛想要起身,却不想后背已被他的另一只手臂牢牢梏住。

我想起他手臂有伤,不敢再妄动。

一阵纠缠,两人的衣裳更加凌乱。

他的中衣敞开来,露出白皙细腻的胸膛,结实的肌理轮廓让我脸上一烫,慌乱地闭上双眼。

下一刻他却松开了我的脖颈,抚上了我的衣襟,一寸一寸探了进去,那些纽扣与系带顷刻之间全都断裂散落开来。

他轻轻抚过我的脊背,指尖沿着腰线缓缓向上,绕过我的肩头,最后停在了一处,他虚虚握着那团柔软,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他掌中一下快过一下。

他带着药香的吐息掠过我的额头,竟有一丝甜腻的香味,长久的凝滞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连足尖都是绷紧的,清明只在稍纵即逝的一瞬间飞逝而过。

只感觉天旋地转,陷入一片混沌晕眩之中nAd3(

我舔了舔自己湿润的­唇­瓣,伸手勾住他的后颈,去寻觅他的­唇­,他喘息着,吮过我每一寸肌肤,从额头直到脖颈,一寸一寸,极尽温柔。

细密的吻不停落下,他的手越发收紧,揉弄着我胸口的香软,­唇­舌炽热如火,带着致命的盅惑。

我攀住他的肩,双腿缠绕上他的腰背,迷茫之中不知要去向何方,只想要寻找一个温暖的桎梏。

他身上某处奇怪的地方热热的抵着我,辗转碾磨。

一时间,支离破碎的喘息声交织成网,将我们紧紧网住。

仿佛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爱与不爱的疑惑,也没有任何旁人可以Сhā足。

只有两颗靠在一起的心,频率相同,紧紧依偎。

…………

………………

突然,门框处传来窸窣的响声,像是锋利的兽爪挠木头的声音。

伴着鼻音呜咽,哼哼唧唧的叫唤。

好像是毛球。

我和沈映岚仓促尴尬的分开,像是被抓­奸­在床的一对怨偶。

我脸颊烫的快要燃起来,再看沈映岚,他也是一脸潮红,眸中净是浑浊的赤­色­。

“刚刚……我们是要双修吗?”

我未经大脑突然开口。

他浑身一抖,显然愣住了。

我又接着道:

“我看……还是不要了吧,你都虚弱成这样了,肯定不行的。”

他眸­色­一紧,微微眯眼。

“哦?不行?你可以试一试,看我到底行不行。”

“不要!”他作势要将我再揽上床,我连忙捂着脸逃开。

门边又传来响动,我红着脸起身穿戴好,将门推开。

纯白的身影,鬃毛蓬松,雷电萦绕,果然是毛球。

只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毛球像个小狗似的趴在门边呜咽。

一看到是我,它猛的扑到我怀中,大舌头呼啦呼啦舔的我满脸口水。

我被它舔的极痒,咯咯笑个不停。

突然一只黑漆漆的鞋子从门里飞了出来。

携了雷霆万钧之势,快若闪电。

嘭的一声正中毛球的脑门,砸的它一声哀嚎,倒地不起。

从这天以后,毛球有近半个月没吃到­肉­,每天的伙食,竟然都是些萝卜青菜。

它那毛绒绒的大脸盘子苦闷的挤成了一团,一副十分无辜的神情。

我也爱莫能助,只能每天吃饭时顺两个­鸡­翅膀藏在袖中,偷偷塞给它当作加餐。

自从沈映岚受伤以后,我就被他强行留在了玉阙宫。

我义愤填膺的出言抗议。

他却只是懒洋洋的说:“是你自己说的,掳你也好,凶你也好,关你也好,揍你也好,都由着我,难道现在就想反悔?”

于是我很没出息的妥协了,谁让我桃梓一向言出必行,信守承诺呢。

我发现,沈映岚撒起娇来,竟然丝毫不逊­色­于毛球。

因为右臂受了伤,他什么事都让我代劳,我俨然成了沈大司主的贴身侍婢。

从每天早晨起来洗漱穿衣,到白日里查看批阅公文,再到吃饭喝药,换药包扎,都是我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旦我稍有微辞,他就瘪着嘴,抚着手臂喊疼。

我完全抵抗不了他那撒娇的模样,只得举双手投降。

这一日,我例行公事陪沈映岚在书房中批阅公文。

他坐在桌案前,而我坐在他腿上,他用手环过我去翻阅公文,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

这些文书大多是些建房的土木建造,房屋的构造布局等等,我完全看不懂。

我只负责在他指示的地方画圈打钩,或是简单作些批注。

他翻阅公文的时候很安静,眼眸全神贯注于字里行间,浓黑的眉尾偶尔微微一挑。

他看的很快,却不慌乱。

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页宣纸,偶尔会沾上一两滴未­干­透的墨渍,浓黑的墨染在他苍白的的指尖上,有种鲜明的美感。

我撑着下巴,盯着他的指间看的有些痴了。

“又发呆”,他斜过脸来一口咬在我的腮边,控诉我的不敬业。

我手忙脚乱的按照他指的方向描了一个朱红的大钩,结果一不小心画错了地方。

他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哎,平日里这些文书,我一个时辰就能批阅完,自从你来了,一个时辰连三分之一都看不了,你这般不专心,实在太影响我的公事进度了。”

我撅撅嘴,十分不服气的咕哝道:

“明明是你自己三心二意,这一个时辰你掐了我五次,偷亲了我七次,还啃了我四口,你现在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他轻笑出声,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有你在,我又怎么能专心。”

“哼”,我将他偷香的脸掀开,眼角瞥向别处。

无意间,我看见书案的桌角垫着一本黄底白皮的书册,书封的右下角上写着“景庄仙君”这四个庄重工整的隶书大字。

这景庄仙君可谓大有来头,他本名柳永,是从凡间平日飞升而来,成仙以后,因为对男女之情通晓透彻,被广大仙君仙娥誉为天庭“情圣”,他著作颇多,最出名的几本便是《我与嫦娥不得不说的故事》、《三十六计之美人心计》、《弱水三千你饮几瓢》、《爱情这件小事》、《如何勾搭梦中情人》。

沈映岚的书桌底下,为什么会压着一本景庄仙君的

我十分好奇,于是弯身去捡。

三十六、安安的包裹

我弯腰捡起那本垫桌角的书,还没看清楚名字,便被沈映岚一把抢了过去。

“你­干­嘛抢,这是什么”我纳闷道。

“只是一本没用的闲书而已,垫桌角用的,垫着稳当”

他十分心虚的将书藏到身后,眼神闪烁飘忽,不敢直视我。

我更加好奇,伸出手去夺他身后的那本书。

他几个闪身便灵活的将我的攻势躲了过去。

我不甘心,咬着牙猛扑过去,扒在他身上,使劲伸手往后够。

因为一只手臂不能活动,没能保持好平衡,他一个踉跄,往后仰去。

噗通一声倒在了书桌上,满桌笔墨纸砚被掀的乱七八糟。

我亦被他带的身子一倾,直楞楞扑入他怀中。

可能是我俩的重量太大,又来的太过突然。

只听咯吱一声,那个桌角竟然有些断裂,书桌微微倾向了一边。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来。

沈映岚的一个小厮,被他取名为元宝的小青年,正手捧一叠文书站在门口。

元宝惊的目瞪口呆,仿佛看见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

我顺着他惊恐的目光看向自己和沈映岚。

只见沈映岚仰躺在书桌上,衣襟大开,而我正骑坐在他的胯间,手扶着他的胸膛,额发凌乱。

姿势极度暧昧,情形非常不雅nAd1(

我突然想到了袁无郁收藏的春宫图上的某个姿势,正是我们俩现在这个样子,两人的动作皆是十分标准。

可怜的小元宝已经完全惊呆了,手中捧着的文书一下没拿稳,飘飘洒洒散落了一地。

沈映岚的脸完全黑了下来,盯着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掉。

“你先下去吧,这些文书别管了”,他冷声传令给元宝。

元宝得了令,连滚带爬跑了出去,跑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半路又折回帮我们把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自从这次事件以后,宫中的小厮和嬷嬷们看我的眼神变得不太一样了。

小厮们每次看到我,便会红着脸快步走开。

老嬷嬷们见了我,都会暧昧的上下打量我一眼,然后给我一个赞赏的眼神。

我非常非常纳闷不解,直到有一天……

彼时,我刚从厨房里端了碗亲手熬的莲子羹,穿小道往沈映岚的书房锦字斋走去。

路径一条竹林小道,忽听得低声人语,有人在窃窃私谈。

我本不愿听人墙角,加快了步子前行,却忽闻有“桃梓”两字传入耳中。

司命诚不欺我,偷听墙角果然是世间最方便快捷的消息来源。

我从层层叠叠的竹叶中望过去,只见三个小厮站在一处说些闲话。

这三人分别是铜钱,银两和金锭,这些小厮的名字都是沈映岚取的,加上元宝,刚好凑齐了一个钱袋里的所有内容,这曾一度让我十分无语,不过转而想想以前的彩儿红儿绿儿黄儿等等,也就理解了,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沈映岚一向不曾上心,只要好记顺口就行,所以都是随便应付,不予讲究nAd2(

“听元宝说,前些日子仙尊与那桃梓仙子在锦字斋的书案上双修,那情形可是相当香艳,相当野­性­,相当激烈,竟将那书案的一只桌角都给生生弄断了。”

金锭摇头晃脑,说的绘声绘­色­,如场景再现。

“在桌案上?这么奔放?”

铜钱忙接过话道:“我也有所耳闻,还听元宝说,那日,竟是桃梓仙子在上,仙尊在下,哎,实在看不出来啊,我们仙尊这么高高在上,威严可畏的一个人,居然会甘心屈居人下,让女方掌握主动权。”

“是啊,人不可貌相,这桃梓仙子看起来柔柔弱弱,清纯可人,想不到在房事上却是如此生猛,连那观音坐莲的体式竟也这般娴熟,啧啧啧。”

………………

听到这里,我早已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为了压惊,我将那一碗莲子羹悉数灌进嘴里,麻木的嚼了嚼,囫囵吞下。

“我还听说,他们每日共处一室,每晚都颠龙倒凤,行那巫山云雨之事,夜夜都折腾到深更,哎,也不知我们家仙尊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银两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觉一颗红枣卡在喉中,上也不得,下也不是,差点被活生生梗死。

过了几日,元宝给我捎来一个大包袱,说是一个红衣女子给我的。

我将这个包袱放在桌上细细端详,总觉得左眼皮直跳,此乃不祥之兆nAd3(

眼前的包袱大概桌案大小,用橙黄的绸子包裹,以冰蓝的丝带仔细捆扎。

正中间用行草写了一个大大的“何”字,凤舞龙飞,笔­精­墨妙,端的飘逸惊鸿。

这是何安祈的字。

我胆战心惊的拆开它,只见里面是一个红木盒子,盒子上放了一封书信。

我将书信展开,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工整的写着几句话。

“桃梓吾友,许久不见,甚念。吾听闻汝初尝云雨之事,得悟其中之奥妙,继而一发不可收拾,沉迷于此,每日醉心于鱼水之欢,索求无度,致雕梁司司主体虚匮乏,肾气亏虚、元阳不足,从而力不从心。吾身为汝挚友,理应尽吾所能,给予帮衬,盒中乃吾一番心意,切记予以雕梁司司主进补,祝汝早日重拾幸福,勿念,何安祈书。”

我双手颤抖的放下信纸,哆哆嗦嗦掀开木盒的盖子。

鹿茸、海参、虎鞭、猪腰、­肉­苁蓉……

足足有十几种物事,皆是补肾壮阳的东西。

将偌大的一个红木盒子塞得满满当当,针Сhā不进。

我突然感悟到,八卦真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

只觉气血攻心,一头栽倒在桌上。

沈映岚回来时,看到桌上的大盒子十分纳闷。

于是伸手翻找了一遍,看清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眼看着他的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青,从青到紫,从紫到黑,最后又从黑到红。

“这些是什么?”他哑着嗓子艰难的开口。

“给你壮阳的……”我已无力去解释。

“其实……我虽仙力耗损,但并不影响这方面的能力,只是手臂受伤……会有些不方便而已,你也不用如此花费心思去准备这些东西……”

我看到他脸红了个通透,连说话都不太顺畅。

其实,我与沈映岚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最多只能算个双修未遂。

虽然他以夜间口渴喝水不方便为由,将我强行留在他房间里过夜。

但苍天可鉴,我每晚都是睡在临时搬来的贵妃榻上,柔软的床榻都留给了沈大司主一人独享。

现在,居然连何安祈都听说我与他日日双修,也不知道天庭中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我又接二连三的收到了一些包裹礼盒。

有地母姥姥送来的一床鸳鸯锦被。

有卓小然送来的几套十分暴露,却又匠心独运,­精­致美妙的肚兜和亵裤。

南斗星宫甚至还送来了一把小孩用的长命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篆字,赤金坠玉,十分喜气。

鸳鸯锦被当天就被沈映岚换上了,扑在床上倒是十分好看。

他看了那些肚兜和亵裤,又偷偷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脸颊瞬间红了个通透。

我知晓他在想什么,一个拳头打在他胸膛上,将他锤的一声闷哼。

那把长命锁,却是十分讨他的喜欢,他捏在手里摩挲把玩,仔细瞧了半天,一直扬着嘴角傻笑。

最后被他用丝绢细细包裹好,放入紫檀木盒中,慎重的存放了起来。

真是怪哉,家财万贯,挥金如土的沈大司主,居然会稀罕这么个并不算特别珍贵­精­致的小玩意儿。

晚饭时,我瞟了一眼桌上的菜,发现有一钵小米炖海参和一盘火爆腰花。

“这是何安祈送来的那些?”我纳闷道。

“恩,再不吃就要坏掉了,我不想浪费,便让厨子拿去烹调了。”

沈映岚的脸微微泛红,眼神闪烁。

我夹了一块海参,细细咀嚼起来。

“你不会真的不行吧?”我倏然开口。

“咳咳……咳咳……”沈映岚被米饭呛到,拍着胸脯咳了半天。

“你要试一试吗?”他恶狠狠的眯起双眼。

司命星君曾无数次教育我,事出反常必有鬼。

我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沈映岚必定是有所图谋。

当晚,我早早便洗漱完回房睡觉了。

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缩在小小的贵妃榻上,翻来覆去。

左眼皮一直没由来的乱跳,半天也没睡着。

沈映岚在书房批阅前些日子落下的公文,一直到亥时才回房。

我听到他进门的声音,连忙调整呼吸和姿态,装成熟睡的样子。

“桃儿”,他轻轻唤了我几声,我都不作反应,继续装睡。

沈映岚果然是有预谋的!

他先是在我额发上亲吻了几下,然后将我连人带被子抱到了大床上。

我心中紧张不已,还是紧闭双眼,不敢妄动。

他轻笑着扒开我的被子,倾身覆了上来。

缠绵的吻细密落下。

“桃儿,我一直怜惜你冰清玉洁,心思纯净如水,不忍染指,但你我早就心意相通,我也知道你想要我,今日我便给了你也罢。反正我这心,这身,这整个人,统统都只是你一人的。”

我在心中把何安祈祖宗十八代通通骂了一遍。

让你送海参,让你送虎鞭。

送你妹啊!

桃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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