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帆风顺奥!】
要去一起去嘛
( 刘娉婷探究的目光放肆的扫过夜晚清的脸,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位看似温吞怯弱的良娣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靠的似乎并不是运气,然而她看了许久,也不曾从夜晚清脸上看出些许破绽,心里想要相信夜晚清目前为止每次都把她们的话头挡回去,还能十分巧妙的把她们绕进去只是巧合,却还是觉得这样的相信是否会太过冒险。
——若是……若是夜晚清这些表象都是装的……那么,她也太可怕了!
而此时卢雨薇与赵依依也怀着同样的想法,因此脸色都有些凝重。
唯独只有小聪明却见识浅短周芷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又敢开口,生怕在她眼中蠢笨胆小的夜晚清真的拉着她去劝诫太子,那她大概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太子殿下宠幸了!她当了十多年庶女,受尽了嫡母的轻视,过够了如履薄冰的日子,嫡母不舍得送嫡女进来受苦,便将她扔了进来,谁知她竟意外中选,如今成为太子奉仪,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会,所以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可是,可是这个蠢笨的夜晚清,为何笨的连上勾都不会?!想到这点,周芷兰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夜晚清。
夜晚清仿佛突然被四双情感不同的眼眸给吓到了,有些惊愕的开口,语气里满是委屈:“你……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难道,难道你们不愿意?可是……可是分明是卢昭训提议的啊……”
卢雨微闻言神情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可不想就这样成了公敌!于是微愣片刻后才勉强笑道:“夜良娣说笑了,良娣也知道,妾身等……根本不曾承幸于殿下,只怕去了非但无用,还要惹恼殿下,所以,还是良娣您去比较合适。”
夜晚清的眸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同情,让卢雨微尴尬的几乎要恼羞成怒,然而想到这丢人的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又想到说出此话的目的,便生生将愤怒的神情变成了无限哀伤。
夜晚清握了握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第一次用坚定而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卢昭训不必伤心,我一定带你们一起去见太子殿下,诸位姐妹风姿仪态各有千秋,太子殿下定然会喜欢的!太子殿下一喜欢,那劝诫殿下的事,也就好办了。”
听到前半句,周芷兰脸上闪过喜色,然而听到后半句,喜色倏然而逝。这个夜晚清竟然打定主意带她们一起去劝诫太子!太子如今正宠着那妓子,她们若真的去了,岂不是摆明了自毁前程么?若不是如此,她们也不会来怂恿夜晚清坐着出头鸟了!可是夜晚清竟然这样不配合,还要拉她们下水!
周芷兰抬手,柔弱的抚了抚额头,欠身道:“良娣,妾身忽然有些头疼,想先行告退了。”
夜晚清满脸的关心:“周奉仪身子还好吧?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周芷兰摆手:“不必了,这是老毛病了,躺一会儿便好,只是妾身恐怕不能随良娣一起去劝诫太子殿下了,妾身心里委实不安呐……”
就是要你们落荒而逃
( “这又何妨?”夜晚清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总归身子要紧,若是周奉仪这宿疾不快些医好,以后要怎么侍奉太子殿下?周奉仪快回去吧,我会命人去传太医的,周奉仪可要用心养病啊!”一席话,却将周芷兰说的病入膏肓一样,而且好像这病不好便不能侍奉太子了似的。ww然而语气真诚的让人不敢怀疑其中的关切是否伪作。
周芷兰想说自己头不疼了,可是一想到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就要被夜晚清拉去“劝诫”太子,只好咬道谢:“妾身多谢良娣关心,妾身告退。”而后由宫人搀着,一步三摇的走了。
目送周芷兰离开,夜晚清仿佛自语般低声道:“周奉仪可要快些好才是啊。”语气中的担忧仿佛闺阁小女子关心自己的闺蜜一般。
赵依依等人闻言脸上的凝重退散了些许。
夜晚清说完那句话,才将目光放回到剩余的三个人身上:“周奉仪身子不适,也没有办法,你们现在就随我去找太子殿下吧,听说殿下昨晚歇在微安殿,今日早朝又没去,因此还不曾离开。”
太子殿下经常看心情不上早朝,这也是群臣对太子颇有微词的原因之一。
余下三人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刚才“病遁”的认识自己。然而周芷兰已经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她们若使用同样的方法,即便夜晚清再蠢笨,也不可能看不出端倪!卢雨微更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她没事跟这个愣头青提什么劝诫太子!如今可真是自食其果骑虎难下了!
夜晚清见无人搭理自己,只好点名这个主意的提议者:“卢昭训,这……这是你提议的,你也是太子殿下的妃嫔……”
卢雨微这下连勉强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良娣所言极是,只是如今太子殿下正在微安殿,妾身以为我们还是等殿下不在梅奉仪那里的时候再去劝诫吧,妾身想着,这些话,总不好当着梅奉仪的话说,您看呢?”
夜晚清凝眸,似是在认真思考,卢雨微等人屏息等待夜晚清的回答,半晌,夜晚清终于轻声道:“卢昭训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们下次再一起去吧!”
卢雨微终于松了一口气,赵依依趁机道:“良娣身子还不大好,还是继续静养比较好,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此言一出,卢雨微和刘娉婷也同时起身:“妾身告退!”
夜晚清忙对身边的青柠道:“你快送送诸位姐妹。”
青柠笑着应了。片刻之后,六安殿里只余下夜晚清和桔梗。
夜晚清的神情与方才截然不同,嘴角勾出一丝媚笑,淡淡道:“终于清净了。”
桔梗垂眸:“恐怕短时间内,小姐便是请,也请她们不来了。”
夜晚清起身,轻轻拍了拍手:“如此正好,求之不得呢,让她们自己玩儿去。”
微微犹豫后,桔梗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微安殿那里,小姐打算怎么办?”
夜晚清闻言眸色泛冷,却也只是一瞬,又是满脸的笑靥:“微安殿啊……微安殿关我什么事呢?”说罢,转身离去,看方向,似是往丹药房去了。
桔梗默默叹了口气。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小姐才会去存放丹药的地方看看自己炼制的各种奇药调节心情啊。
一人得意,众人失意
( 自那日东宫诸妃在六安殿聚首后,夜晚清一直闭门不出,谢绝访客,而梅奉仪则自进宫之日起便立刻宠冠东宫,让人甚至要疑心当初夜良娣的恩宠除了夜状元的缘故,是否还有为当时身处宫外却备受太子宠爱的梅奉仪转移视线的“重任”?
更加反常的是对于太子宠幸梅奉仪这件事,帝后二人竟然均无任何声响,而朝堂上也在杨御史的罢黜之后归于平静。ww
一切都平静的有些诡异,诡异到东宫诸妃终于又坐不住了。
听说这几日梅奉仪所居住的微安殿内迎来送往,梅奉仪虽然只是奉仪的位分,却享受着昭训的待遇,诸妃虽然笑脸而去,然而每次回去,却无不恨得牙痒痒,于是朝堂安静了,东宫却是热火朝天,毕竟太子纳妃已经数月,然而在众人看来除了夜晚清外无一人有幸,东宫这些妃子要么身负家族重任,要么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想要拼命一搏,面对太子独宠她人,又怎能袖手旁观?
据说周奉仪已经两度晕倒在太子的必经之路上,可惜太子殿下忙着将新到手的东西送给梅奉仪,根本不曾看见,周奉仪气得差点真的倒地不起。ww
又听说赵昭训某天夜半在微安殿外的亭子里弹奏已经失传的《高山流水》,赵昭训琴艺之精湛据说连过往的飞鸟都停止鸣叫,然而太子殿下却依旧在微安殿一觉到天明,结果赵昭训第二日就得了风寒。也难怪,毕竟已接近初冬,赵昭训为了有衣袂翻飞的效果只穿了一身纱衣,据说到最后手都僵掉了,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演奏旷世绝曲,赵昭训的琴艺可见一斑呐。
还有素来较为稳重的刘承徽几次与太子偶遇,太子却连名字都叫错了,一向看起来脾气不错的刘承徽据说三天没露出笑脸。
不过最可怜的还是卢昭训,因为她在微安殿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太子殿下知道后勃然大怒,将卢昭训禁足一个月,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原来那套杯具是梅奉仪的心爱之物。
相比之下,桃花殿简直就是冷宫。不过在桃花殿众人看来,他们家主子只是潜心研制药丸而已。
不过看到他们家主子最近研制的药丸一个比一个毒辣,还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了。
“小姐,该用午膳了。”青柠早就进来了,只是看夜晚清一直在那里忙着配置药方,于是等到夜晚清放好最后一味药,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才开口道。
夜晚清轻轻拍掉手上的药屑,头也不回道:“再等一会儿。”
“可是小姐,如今已将近午时了,您这几日总是不好好吃饭……”青柠一向统管夜晚清的衣食住行,这几日夜晚清总是不按时吃饭,就算吃饭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她早就急死了,因此听到夜晚清这样说,更是快要哭出声来了,“就算太子殿下宠幸梅奉仪,小姐你也不能不好好吃饭啊!”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嗯?”夜晚清终于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愕然,嘴角微微抽搐,“青柠,你说什么?”
——竟然说她因为楚辰暄宠幸那什么梅奉仪而气得吃不下饭?这是哪门子胡思乱想啊?!她夜晚清是会为了这种事虐待自己的人吗?!
“小姐……”青柠看着夜晚清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然而又想到自家小姐从来不曾因为什么事而这样反常过,又觉得自己的猜测
是对的,所以小姐这样的反应,可能是不想被戳穿心事罢!于是青柠的表情里瞬间含了某种了然,“小姐,奴婢说该用午膳了。”
却绝口不提方才说的后半句话。
看着青柠的表情,瞬间就知道她想法的夜晚清满脸黑线,然而青柠这丫头有时候实心眼的有些死脑筋,现在解释只怕越描越黑,于是夜晚
清干脆也闭口不谈,叹了口气挥挥手道:“再等半刻钟,我将这些药放到药炉上着人看着便过来用膳,你先下去吧。ww”
听到夜晚清叹气,青柠皱了皱眉,却还是乖顺的退下了:“是,小姐您快些,不然菜该凉了。”
“知道了。”
屏退青柠,夜晚清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沉吟半晌,夜晚清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快步进来,朝夜晚清福了福身子:“奴婢在,良娣有何吩咐?”
夜晚清指了指桌上小碟子里混好的药材:“将这些送到药房去,文火煮,五碗水煮成一碗水的时候滤出汁液,再过来叫我。”
“是,奴婢遵命。”宫女又朝着夜晚清福了福身子,而后小心翼翼上前取过桌子上的小碟子,双手捧在身前,恭敬道,“奴婢告退。”
低垂的双眸中没有一丝异常,连动作和语调也与平常无异。
夜晚清的脸色稍霁:“嗯,下去吧。”
——看来桃花殿中也只有青柠这个傻丫头在胡思乱想了。
这偌大的桃花殿中除了青柠和桔梗,都是楚辰暄亲自安排的人,某些时候,从她们的言行举止便可窥见楚辰暄的些许心思。
如今梅子衿宠冠东宫,然而桃花殿中楚辰暄亲自安排的人却与平常并无二致,甚至楚辰暄特意派来协助她管理东宫的老嬷嬷也依旧每日将
各宫的消息告诉她,连微安殿也不例外。
这一切,都似乎隐隐在暗示着什么……
夜晚清跨步走出药房,抬眼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用低的只有自己听得见声音呐呐道:“楚辰暄,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是他也同他父皇一样,可以心里住着一个女人,却用身体宠着无数女人?
想到这里,夜晚清低头敛眸,神情有些晦暗,或者,她这个东宫暂时的女主人,也该那位风华绝代的楚城第一名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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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梅子衿(加更)
( 梅子衿本是青楼出身,又能以清倌的身份周旋于楚城众王孙贵族之间,必然是集美艳、智慧以及手段于一身的人,因此虽然夜晚清在她进宫之后一直称病闭门谢客,梅子衿却也在进东宫的第二天就规规矩矩的过来请安,只不过被桔梗客客气气的挡了回去。
然而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梅子衿却依旧经常差人送些新鲜的小玩意过来,礼数十分周到,丝毫没有太子宠妃的傲气。
因此夜晚清生出想见梅子衿的念头后,只是神清气爽的去御花园赏了会儿花,回来的时候便在桃花殿门口与据说正打算去流离湖畔散散心的梅子衿碰了个正着。
“妾身见过夜良娣,良娣万安。”梅子衿的声音并不显得妩媚,相反竟是十分的清越,有着青年女子独有的娇憨,若只闻其声,大概会以为这是哪家贵族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姐。
夜晚清上前扶起了梅子衿,语气中有些许不安:“梅奉仪多礼了,快起来吧。”
梅子衿就着夜晚清的手站了起来,口内笑道:“多谢良娣!”
语毕抬头,夜晚清只觉眼前倏然一亮——
梅子衿的脸不过巴掌大小,眼睛却大而有神,潋滟生辉,脸上没有一丝脂粉的痕迹,皮肤却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光洁如同剥了皮的鸡蛋一般,樱唇不点而朱,柳眉不画而黛,小巧高挺的鼻子点缀其间,便有一种巧夺天工之感。
总的来说,就是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五官十分精巧的排列其上,而她的五官本就十分精致,又这样“安放”得当,即便梅子衿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乌黑的浓发上甚至只有一朵不显眼的绢花做点缀,嘴角只是含着淡淡的笑意,却也美得明艳不可方物。
一瞬间夜晚清脑中只能想起李延年向汉武帝推荐他妹妹时说过的词——北国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其实夜晚清不施粉黛的时候也是绝对的美女,然而与梅子衿一比,就只能勉强说是清秀佳人了。
——梅子衿,是夜晚清这一世见过最美的女子。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无厘头的想着,楚辰昭赐姓“梅”,是否是“梅”与“美”谐音的缘故?
倾国倾城如梅子衿,又是青楼出身,这样惊艳的目光自是见得多了,因此也并不在意,只是抿唇一笑,声音清脆悦耳:“良娣这么看着妾身,可是妾身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夜晚清仿佛被梅子衿的笑声惊醒,微微发愣后才呐呐道:“是……是梅奉仪太美了,我一时看、看痴了……”说罢,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说完还装莫作样的在脸上胡乱探了探,更显得娇憨可爱,这样的气质和作态,让人根本无法与花魁二字联系在一起!只怕是公侯之家从精心培育的嫡系女子,也未必能有这份气度!
【咳咳,承诺的误了更新时间的加更来了。乃们瞅着梅大美人是啥来头捏???嘿嘿,看下去就晓得咯~所以一定不要弃文呐~】
相邀
( 梅子衿笑得愈发明艳动人,却不带一丝风尘:“良娣真是会说话,妾身可不敢当!良娣才是丽质天成,尤其是这一双明眸,如一泓清泉,叫人迷醉呢!”说着,仿佛是突然想起自己与夜晚清的尊卑之别,这话便显得有些放肆了,于是立刻掩嘴,顿了顿才娇笑着告罪道:“是妾身逾越了,良娣不要与妾身一般见识呢!不过也是良娣的眸中含了太多善意,妾身这才忍不住放肆了,良娣千万宽恕妾身则个!”说罢,还一本正经的朝着夜晚清福了福身子。
夜晚清原本的局促似乎也被梅子衿一连串的妙语连珠打散了不少,整个人也渐渐放松起来:“梅奉仪真是会说话,不像我……总是,总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子衿掩嘴而笑:“良娣不嫌妾身聒噪就好!妾身本是想去流离湖畔散散心的,既然正好遇上良娣,相请不如偶遇,若良娣不嫌弃,便去妾身的微安殿坐坐如何?”
夜晚清想了想,才轻声道:“如此……如此也好。”
梅子衿立刻上前亲热的搀挽着夜晚清往微安殿方向走去:“妾身与良娣真是一见如故,若是良娣不嫌妾身没规矩,妾身便直接称良娣为姐姐了,您看如何?”
“啊?当然,当然可以,你我本就是共同服侍太子殿下的姐妹。”与梅子衿的随意轻灵相比,夜晚清看起来便有些一本正经的呆板。
梅子衿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笑语盈盈:“妹妹就知道姐姐最是个好脾气的!”说罢,转头对着自己的贴身宫人道,“你快回去亲自做些点心,让姐姐也尝尝你的手艺!”
“是,奴婢这就去。”
夜晚清瞥了一眼,发现那个宫人长得也十分清丽,不由得赞道:“果然是妹妹身边的人,都长得这般水灵。”
梅子衿轻笑出声:“姐姐说的哪里话!东宫谁人不知,姐姐身边的桔梗与青柠才是衷心又能干的!”
夜晚清抿了抿嘴:“妹妹谬赞了。”
——看来这梅子衿是有备而来,她宫里的消息素来不怎么外传,她才进来个把月,却旁敲侧击的都打听清楚了,如今她夜晚清算是东宫的掌权者,而梅子衿则是如今的太子新宠,按理说她们相遇至少也是硝烟密布,可梅子衿却是主动示好,与她套近乎……这梅子衿,到底是什么来头?而楚辰暄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她进宫,究竟是什么目的?
或者也没什么复杂的目的,毕竟梅子衿这样活色生香又善解人意八面玲珑的女子,哪个男人能抗拒的了?
虽然夜晚清的整个表情依旧保持着她在外人面前刻意扮演的无害局促,然而只有与她极度熟悉的人才看的出来,她的眼角眉梢,已然含了几丝不悦。
梅子衿不愧是青楼出身,尽管夜晚清一直表现得木衲而不知趣,然而梅子衿就是有办法将对话变得十分人脑而有趣。若夜晚清的性格真如她表现的那般,只怕真的会与梅子衿“一见如故”罢。
能将美貌和智慧结合的如此淋漓尽致,这梅子衿,还真是得天独厚。
焕然一新微安殿
( 夜晚清几乎是与梅子衿一路聊着走进了微安殿,虽然夜晚清只是偶尔嗯嗯啊啊式的答话。ww
夜晚清上一次来微安殿,还是数月前王采薇“当政”的时候,要她们每日来微安殿晨昏定省,那时的微安殿无一处不富丽堂皇,而这一次来,若不是进殿门时夜晚清正好抬头看到了匾额,大概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如今的微安殿早撤去原先王采薇住时华丽到有些逾越的布置,而是换成截然不同的清幽风格——
微安殿中多回廊,长长的回廊两边挂满了透明的薄纱,既不遮挡两边的风景,又平添了几分朦胧之美,原本微安殿中的花卉主要以牡丹、芍药为主,如今却换成了雏菊和腊梅。腊梅的花季其实还差些时日,然而微安殿中的腊梅却已然含苞待放、幽香四溢。
变化最大的自然是微安殿的正殿合欢殿,王采薇以前喜欢在合欢殿接受诸妃请安,因此合欢殿的布置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极致奢华。其实合欢殿原本不叫合欢殿,只是王采薇说自己在家中所居的院落叫做“合欢苑”,合欢二字意为“合意欢欣”,因此禀了王皇后之后更名合欢殿,合欢殿内的大部分摆件据说是王采薇的“嫁妆”,即便是一个看似简单的瓷瓶,亦是价值千金的名窑精品,夜晚清是见惯好东西的,然而每每来到合欢殿,也只觉得满眼的金光闪闪,而王氏的财力也由此可见一斑。
而如今的合欢殿中只有一架楠木为骨名家绣品为屏的屏风颇为惹眼,其他物品看起来也只是宫中常见的摆设,自然比寻常百姓家用的精贵多了,却也绝不是什么稀世珍宝,然而打理的人大概在室内设计上十分有天赋,即便摆件普通,却放的十分赏心悦目,比之王采薇在用金钱堆砌的尊贵更让人觉得清雅不俗。
“姐姐您坐,”见夜晚清进了微安殿之后一直在四处打量,梅子衿便只是笑着不说话,直到夜晚请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才笑着将夜晚清往主位上引,“来人,快将前日太子赏下来的碧螺春沏一壶来!”
虽然梅子衿的言语间提到了太子所赐,然而语气中却不含一丝炫耀的意味,反而让人觉得她是为了不怠慢夜晚清才特意将太子赐下的好茶拿出来待客,就像民间之人总喜欢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里招待客人一般。
——能将炫耀炫耀的如此不像炫耀……夜晚清心中的警惕之意更浓,嘴上却连忙推辞道:“微安殿是你的住所,我怎好喧宾夺主?这主位……还是妹妹坐吧……”
梅子衿嗔怪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哪有做妹妹的坐在姐姐上首的?姐姐这是成心要妹妹失礼么?”说着也不顾夜晚清的拒绝,半强迫的便将夜晚清按在了主位上。
夜晚清似是被梅子衿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坐了,神情却依旧有些不自在,于是难得主动找话道:“妹妹这合欢殿布置的十分……十分精巧呢。”
试探还是炫耀?
( 梅子衿微微一笑:“能入姐姐的法眼,可真是妹妹三生有幸了!”
正在这时,有宫人端了茶进来,梅子衿忙招呼道:“姐姐快试试这碧螺春!”说罢亲自执起茶杯,递送到夜晚清面前。
夜晚清忙伸手接过:“妹妹真是太客气了。”
一手执杯,一手轻轻打开茶盖,便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不由得赞道:“果真好茶。”
梅子衿咯咯笑道:“姐姐还没喝呢,倒先夸上了。”
夜晚清羞涩一笑,将茶杯送到唇畔,轻轻嗅了嗅,才张嘴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味,神情十分宁定,似乎已融入茶香之中。ww
梅子衿也不着急,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姿势优雅的端起茶杯浅饮一口,才轻笑道:“听闻姐姐最爱花茶,却不知这碧螺春可入得了姐姐的口?”
夜晚清仿佛被突然惊醒,回顾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梅子衿方才说了什么,表情有些尴尬:“茶香清冽,入口微涩,回味甘甜,着实好茶,不愧是太子殿下所赐。”难得流利顺畅的句子里满是由衷的赞叹,言语之间并没有一丝嫉妒,即便是在说到“太子殿下所赐”时一没有一丝不悦。
梅子衿放下茶杯,从袖中掏出丝帕贴了贴并没有沾染茶渍的嘴角,美目眸光流转,熠熠生辉:“原来姐姐不止独爱花茶,对其他茶品亦是研究颇深呢。”
夜晚清敛眸不语。
这是第二次提到她爱花茶的事了吧?除了在坤和宫中与王皇后一道品茶,她并没有在别的地方表现过对花茶有所偏爱,梅子衿多次提起一些众人并不知晓的事,是在炫耀她的情报网之宽广吗?
可即便梅子衿真的获得楚辰暄的喜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东宫甚至整个皇宫安Сhā这么多的眼线……
在与梅子衿正式见面后,夜晚清第二次很认真的思考梅子衿的来头。
不过她手头可利用来推理的资料实在是少的可怜,所以……也许以不变应万变,等对方自动路出马脚才是上上之策吧?
夜晚清抬眼,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脸迷茫的问道:“妹妹怎知我爱花茶?”说到这里,凝眸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似乎……似乎没人知道呀……”
——她可有本事说是从坤和宫那里知道的?她夜晚清到要看看,梅子衿要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圆过这个谎去!
梅子衿微微一愣,却也只是一瞬,便又笑道:“呵呵,姐姐说笑了,这是太子殿下无意间告诉妹妹的,因此妹妹就记下了!别人自然不会知道,然而太子殿下这样宠爱姐姐,又怎会不知道这些呢!”
竟然无中生有?!夜晚清敢保证她根本不曾在楚辰暄面前说过她爱花茶——实际上花茶真的只是夜夫人喜欢而已。
夜晚清脸上的笑容有甜蜜又有忧伤:“妹妹……说笑了,如今只有妹妹才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人,我……我都快有一个月不曾见过太子殿下了呢……”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快要听不见。
太子来了
( 梅子衿依旧笑意盈盈:“姐姐说什么呢,姐姐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妹妹又如何能够比拟?若不是这个月姐姐身子不大利索,太子殿下怕打扰姐姐静养,又怎么会便宜了妹妹呢?”
夜晚清神情黯然:“妹妹就不要安慰我了……”
正在这时,殿门口传来太监尖声尖气的唱诺声:“太子殿下驾到——”
随即楚辰暄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传来:“孤不是说了,不许你们来打扰孤的子衿?今日又是谁这样不长眼,是不是——”
声音在看到夜晚清的一瞬戛然而止。ww
夜晚清微微瑟缩着身子从主位上起身,仓皇下拜:“臣妾参见……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殿下息怒,臣妾……臣妾只是与梅奉仪一见如故,应邀而来……殿下息怒!”
梅子衿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盈盈下拜:“臣妾参见胆子殿下,殿下万安,殿下可莫要错怪了姐姐,是臣妾恰好与姐姐遇到,故邀请姐姐来微安殿坐坐的。”
楚辰暄的错愕早在夜晚清起身下拜的那一刻抹去,然而整张俊脸已经黑的彻底,尤其在看到夜晚清瑟缩着下跪请罪的时候,深邃的眼眸中满是风雨欲来的狂怒,语气似乎也因此显得特别生硬:“都起来吧。”
梅子衿起身:“谢殿下。”
夜晚清却依旧跪在地上,身子抖得愈发厉害:“臣妾、臣妾不敢,臣妾惹的太子殿下生气……不敢,不敢起来……”
楚辰暄的狂怒慢慢憋成无奈,半晌,指了指跟着夜晚清跪在地上的青柠、桔梗冷冷道:“扶你们主子起来!”第一个扶字咬的格外重。
“是!”青柠与桔梗快速对视一眼,半跪着走到夜晚清身边,一人扶住一个胳膊,先开口的是青柠:“主子,殿下叫您起来呢,您先起来吧!”
桔梗接着劝道:“您再不起来,岂不是又要惹太子殿下生气?”
夜晚清沉吟半晌,就着桔梗与青柠的搀扶慢慢起身,语气依旧有些抖意:“臣妾……臣妾谢太子殿下……”
楚辰暄的脸色稍霁,跨步走到夜晚清原先坐过的主位上坐下:“坐吧。”
梅子衿身子窈窕的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谢殿下!”
夜晚清一直垂着脸,听到楚辰暄这样说,也不曾抬头,只是福了福身子道:“臣妾……臣妾就不打扰、不打扰梅奉仪与太子殿下了……”说完转身就走。
“你!”楚辰暄只觉得自己太阳茓突突的跳,想要叫住夜晚清,却又觉得叫她留下来或许会更糟糕,结果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夜晚清便颤巍巍的、飞快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一走出微安殿,青柠便忍不住愤愤然道:“小姐,太子殿下也太薄幸了!”
夜晚清默然不语,表情里看不出喜怒。
桔梗淡淡道:“小姐,您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夜晚清倏然一笑:“然而看到的,也未必是假的。”
有些事,似乎,有点头绪了呢……
等待
( 是夜,传来的消息自然是太子殿下又留宿微安殿。一时之间东宫后苑不知道又碎了多少瓷器。
夜晚清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晚饭过后一个半时辰便上床睡觉,而是在地龙烧的旺旺的暖阁里看医书,只是并不似平常看医书时那般入神,总会不时的抬起头望着门的方向,仿佛在等着谁。
“小姐,今日还不就寝么?”青柠忙完手头的事,按着夜晚清平日的作息准备进来服侍夜晚清睡下,却发现夜晚清正倚在贵妃椅上看书,不由得纳闷道。
夜晚清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道:“我在看会儿书,左右现在也还早着呢。”
青柠皱了皱眉头,平日里小姐作息是极有规律的,戌时末刻(大约晚上九点)便会睡下,第二日寅时末刻(大约早上五点)起床在暖阁中“晨练”一个时辰,卯时末刻更衣梳妆用早膳,可今日都快亥时一刻了(大约九点半),却还不睡觉……莫不是白日里被太子殿下伤了心……
夜晚清又看了一页书,觉得屋子里好像安静的有些奇怪,一抬头,便看见青柠蹙着眉头立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然而脸上不时变幻的表情却又将她的心思泄露的一干二净,不由得满脸黑线,伸手摸了摸下巴,夜晚清有些抑郁的想着,难道她的样子真的很像深宫怨妇??
“行了,”夜晚清放下手中的医书,出声打断青柠的胡思乱想,“你先下去歇着吧,过会儿我就睡了。ww”
“不行,奴婢要陪着小姐!”青柠摇头,身为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心情不好,她怎么能安心去睡呢?
夜晚清看出了青柠的心思,抬手抚额,青柠有时候太死脑筋了,这也是她不愿意将太多复杂的事情告诉她的原因,因此避重就轻的解释道:“我不是心情不好,你先下去睡吧,有桔梗陪着我,你安心便是。不然明早你起不来,谁做早膳给我吃?”因桃花殿中配有小厨房,也为了安全起见,夜晚清吃食都是桃花殿善厨艺的宫人做的,而夜晚清早膳经常是由青柠亲自下厨。
青柠的脸上依旧有犹豫之色,但看到夜晚清脸上的坚定,以及坐在桌子边整理着瓶瓶罐罐的桔梗一如既往的淡然冷漠,终于点点头:“那好吧,小姐明日想吃什么?”
夜晚清又拿起医书,随意道:“你看着办就好。我的喜好,你比我清楚。”
青柠略一思索:“奴婢知道了。”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生物钟十分固定的夜晚清都有些困意了,不由得抬头看向桔梗,没头没尾的问道:“你说,是不是我想多了?”
桔梗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夜晚清手边:“怎么会?今日小姐都这样的作态了。”所以即便梅奉仪的得宠是为了布什么天罗地网,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晚间不偷偷过来解释一番?
夜晚清喝了一口热茶,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谁知道呢?做人,总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啊……”
片段二
( “小姐,”听出夜晚清语气中的自嘲与不忿,桔梗故意带着些许好奇的语气道,“小姐在生什么气?”
“生气?”夜晚清微微一怔,“我哪里生气了?”那个人,哪里重要到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了!她只是困了不能睡所以心情不好而已!心里隐隐的不舒服,也仅仅是因此而已!
桔梗看出夜晚清表情里的挣扎,也不继续追问,只是浅笑道:“可能是奴婢听错了吧,总觉得小姐的方才的语气幽怨太过,像是在赌气一般。”
“……”夜晚清语塞,她哪里幽怨了?!正要反驳,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之后是今夜在夜晚清寝殿暖阁外值夜的宫女的声音——
“良娣,殿下来了。”语气十分谨慎,显然在众人眼中,太子殿下今夜又是全夜歇在微安殿。
夜晚清神色微变,仿佛松了一口气,又仿佛预备好好算一场帐,最后却只是轻轻的将书递给桔梗:“你先下去吧。”
桔梗颔首,而后转身将书放在整齐的摆放着瓶瓶罐罐的托盘上,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口立刻闪进一个人影。
夜晚清看也不看来人,转身进了寝殿。
楚辰暄脚步不停,立刻跟了进去,脸上挂着一丝讨好地笑容:“爱妃,等等孤——”
夜晚清倏地转身,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殿下可不要叫错了,桃花殿中哪里有殿下的‘爱妃’?殿下的‘爱妃’不是在微安殿么!臣妾今日可算开了眼界,这世上竟有这般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也难怪殿下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带进宫来。”
楚辰暄被夜晚清这样一顿抢白,竟然不怒反笑:“啧啧,看这酸的,爱妃莫不是吃醋了?”
夜晚清本来被桔梗刚才的那个“幽怨”弄得心里有些不舒坦,又等了楚辰暄怎么久不爽快早就不是一点两点,而楚辰暄还毫无自觉的一进来就嬉皮笑脸,现在还大言不惭说她吃他的醋,夜晚清只觉心头猛地烧起一把火,眼神里的怒气已然遮掩不住。
楚辰暄看到夜晚清神情的变化便知道这下不大好了,刚要开口转移话题解释一下自己为何来的这么晚,却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了。
夜晚清眸中的怒气突然消散不见,右手以略微有些古怪的姿势放在腰侧,夜晚清笑得妩媚妖冶,语气魅惑动人:“殿下,臣妾伺候您更衣。”
随即利索的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三下五除二将楚辰暄的衣服划了个稀巴烂,呵气如兰的吹掉软剑上的线头,夜晚清一脸无辜的说道:“
殿下,臣妾的速度很快吧?”语气里满是邀功的意味。
“……”楚辰暄终于意识到事情仿佛有些脱离控制了,现在他唯一能够庆幸的,大概就是刚才他看到夜晚清拔剑时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身体下意识的躲闪,否则以他的身手夜晚清刚才那一剑是必然会落空的,那么现在恐怕也不是只有一件破碎的衣服挂在他身上这么简单了吧?!
赌对了
( 果然,楚辰暄赌对了——看着堂堂天楚王朝太子爷衣衫褴褛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夜晚清心里似乎终于舒畅了些,表情也恢复了之前的冷然。ww
将腰带一样的软剑束回腰间,又十分耐心的藏好剑锋和剑柄,夜晚清慢悠悠的踱步路过神情颇为精彩却又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楚辰暄后,旋身在梳妆镜前坐下,神情慵懒的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漏夜前来,有何贵干?”
——看起来无比的气定神闲。唯有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梳妆台上轻轻敲打的手指泄露了夜晚清此刻些许的紧张。刚才的举动虽然解气,然而她的行为确实有些过火,虽然这几个月她在东宫所见的种种可以表明楚辰暄对她是不一样的,然而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的太子,她刚才这样的挑衅却未必能够容忍得下。ww不过她也并非完全气涌上头的鲁莽之举,若不是之前的不理睬试探楚辰暄的态度给了她支持,她也不会,咳咳,让堂堂太子这样狼狈。
虽然刚才兵刃相见的试探十分冒险,然而这段时间楚辰暄的所作所为让她完全摸不着头绪,尤其是今天的接触之后,梅子衿的来头和目的让她大为伤神,所以她才会在后来摆出那样的姿态,引得楚辰暄不得不漏液前来。而刚才的举措虽然不一定见容于皇子之身的楚辰暄,可若是舍不得孩子,又怎么套的着狼?无论在这个时代生存多久,夜晚清骨子里永远是那个骄傲的特工,身为一个优秀的特工,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便是自己正在经手的事件脱离了控制,这是完全不能原谅的挫败!
——所幸,她赌对了。也许楚辰暄之前说过的某些她只是一笑置之的话,是经得起推敲的?
若是此刻楚辰暄与夜晚清敞开心扉交谈,便会有些好笑的发现他们竟然同时同了“赌对了”这个词。
然而可惜,两人都是不习惯与人推心置腹交谈的,亦或者自古以来男女之间的游戏,注定要这样不清不楚雾里看花才更加有意思一些?
听到夜晚清的语调恢复了常态,楚辰暄也不顾自己有多狼狈,干脆扯掉已经支离破碎的外衫,嘿嘿笑道:“若不漏夜前来,又怎能欣赏到爱妃出神入化的剑术?”
夜晚清斜睨了楚辰暄一眼,声音泛冷:“不及美人养眼,殿下还是快回去吧。”
“确实,方才美人舞剑,真真赏心悦目。”
夜晚清翻了个白眼,干脆闭口不言。
若是与楚辰暄继续这样说下去,恐怕天亮了也说不到正题,可要是直接开口问吧,又有些拉不下脸。这种气氛下质问一个男人与另一个女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她心里是怎样的身正不怕影子斜,然而怎么看怎么有些……有些酸啊……
楚辰暄知道夜晚清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虽然为了某些计划而好久没和夜晚清这样抬杠颇为想念这种氛围,然而……哎,只能事成之后再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若不是为了你
( 于是楚辰暄清了清嗓子,敛去不正经的表情,认真道:“阿清,梅子衿不过是障眼法而已。ww”
夜晚清被楚辰暄的称呼弄得微微一怔。
——这是楚辰暄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而事实上,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哥哥和父母都叫她“清儿”,青柠桔梗等奴仆则是叫她“小姐”,而如今她是别人口中的“夜良娣”。
楚辰暄之前只会在开玩笑或是与她抬杠时称她“爱妃”,其余时间则忽略了称呼问题,所以乍一听到楚辰暄这样的语气叫她“阿清”——这样一个亲昵中带着些许暧昧的称呼,竟让夜晚清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似乎有些微微发烫?
简直莫名其妙!
努力无视掉心里莫名的酥麻感,夜晚清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说清楚。”却并没有对楚辰暄的称呼做出任何反应。
楚辰暄的眼眸里忽然就含了一丝笑意:“若不是为了你,又怎会有梅子衿?”
为了……她??这要从何说起?夜晚清十分直接的表达自己的不解:“什么意思?”
楚辰暄的嘴角勾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平缓的嗓音里有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若没有她做你的障眼法,替你挡去刀光剑影,我又怎么敢把你放在东宫?‘太子宠妃’这样的头衔,在我的敌人还没肃清之前,我是不会让世人放在你头上的。原本以为她在宫外吸引目光已经足够了,可谁知你偏偏不肯安分,自己搭上了王皇后,你可知这有多危险?王氏一族,绝非你想象中那般好对付。阿清,你不要让我担心,王氏的事,我自有分寸。”
夜晚清彻底愕然。
这几句话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她需要好好消化,好、好、消、化!
楚辰暄竟然说,梅子衿不过是一个烟雾弹,只是为了替她挡去王氏会用来对付“太子宠妃”的所有手段?可她明明记得梅子衿在她入宫之前就已经被楚辰暄安置在畅馨苑……
但是——想想这五年前就开始准备的桃花殿,若说为了做到毫无破绽而在她入楚城之前就准备好梅子衿,这对眼光长远思虑周到的楚辰暄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做事习惯……
可是,她在世人眼中,明明是东宫除却如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梅奉仪之外唯一获幸的妃嫔啊……然而……仔细一想,楚辰暄最开始的宠幸在他人看来似乎只是因为她的哥哥夜炀清,而后来,看起来竟仿佛是因为王采薇一再为难她,而一向毫不掩饰对王氏的厌恶的太子因此故意爱护屡次被王氏欺凌的她,似乎也完全可以说与她本人并无关系……
这样一想……这样一想……
这样一想,她为什么有种不敢再想的冲动!
【非正文】
某言捂脸:熬,小暄暄伦家好稀饭乃酱紫的男银啊~
楚辰暄一脸嫌弃:你个死后妈滚一边去,到现在我家阿清还不喜欢我!
某言:嘤嘤,不是有那么点点稀饭了嘛……
楚辰暄拔剑,阴恻恻道:这都十多万字了!!
某言惊恐:速食爱情不可靠啊!【狂奔而去】
要她如何去相信?
( 这样深情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理由!
夜晚清蓦然抬首,直直的望进楚辰暄的双眸之中,想从那里面看出一丝属于伪装的掩饰,然而什么都没有,楚辰暄的双眸平静的毫无波澜,夜晚清凝神去看,才终于发现那平淡的眸光中似乎含着那么一点点期待,仿佛只要她一个鼓励,便能绽放出美丽的希望之光。ww
于是夜晚清有些狼狈的别开视线。她需要冷静的想一想!想一想!
所幸楚辰暄素来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见夜晚清低头不语,表情有些纠结,便也不出声,悄无声息的将身上的布条扯下来扔到地上,转身去寻衣服穿了。ww
前些日子桃花殿中被他有目的性的放了不少他的衣服——看着同一个衣柜中同时放着他们两个人的衣服,楚辰暄总觉得自己冰冷了十多年的心很容易便泛出一丝暖意。
完全没注意到楚辰暄动静的夜晚清敛眸,背靠着梳妆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快成浆糊状的大脑也终于慢慢清晰起来,思绪一点点回笼,不过须臾,夜晚清的脑中已经冷静而淡漠的恢复了做特工时的分析方式——
楚辰暄与她一样,大多数时候做事都是选择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简而言之,就是目的性十足,或者说,他们做事都是很功利的人。所以若楚辰暄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从五年前那次偶遇开始便对她……一见钟情并且用情颇深?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桃花殿,有了桃花殿中这所有合她心意的一切,也有了她毫无反击之力的选秀进宫,甚至还有了梅子衿这样风华绝代的迷雾弹?
这手笔,未免太大!
虽然瑞康帝对楚辰暄的爱护是毫无疑问的,然而楚辰暄显然对瑞康帝有心结,否则父子两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而王氏一族又一直虎视眈眈,为了能保住太子之位,楚辰暄的成长显然是危险重重的,所以要她如何相信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之下,可能从小眼见为实的被灌输着“女人不过是玩物或棋子”的楚辰暄会为了一个一面之缘,撑死也只能算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这样情根深种?其实在她看来,楚辰暄这样的人,会对女人动情就已经是很匪夷所思的事了!所以要她怎么去相信,怎么能相信,怎么敢相信——
他,爱她?!
不过那一面,不过几句话,不过她与这个时代所有的女子都有些不一样,不过她可能真的如及时雨一样出现然后救了他一命,他就能默默地等她五年,又在这五年里为了她筹划了这么多的事,在他可能自顾不暇的时候?
——这,要她如何去相信?
【亲们相信一见钟情吗?某言觉得所有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背后一定有着十分合情合理的理由。所以,某言写文有点逻辑控,也因此节奏就比较慢,描写会比较细腻,希望亲们不要嫌弃,能支持某言咩~】
他何曾看穿他?
( 但,若说这都是假的……那么楚辰暄说这些话便是要让她相信他对她的深情。ww然而即便她夜晚清相信了他的深情,那么对他而言,他所能获得利益又是什么呢?
她父亲的臣服?这在她成为太子妃嫔的那一刻,在世人眼中原本无党无派的父亲便已经成了太子这一边的人——至少也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新科状元,未来翰林院学士的臣服?可是在哥哥府中,他们分明已经为了她而撕破脸,虽然为了她他们在大方向上是不可能成为敌人的,然而若楚辰暄真要收服夜炀清为自己所用,那么最好的方式应该是留给夜炀清一个哪怕是虚无飘渺的念想,无论无何也不可能是那种处理方式!
看中她的能力要她为他所用,帮他肃清东宫扳倒王氏?以当年她与楚辰暄见面的情形,楚辰暄知道她的能力和本性是必然的,但若真的只是这样,那么桃花殿中的一切就是多余的,他与她其实是同类,若他的目的只是如此,那么只要开出适当的条件,她便会接受——而事实上最开始他们本来就已经立好了互惠互利的条件,只是楚辰暄……毁约了,原因,是她与王氏的交锋虽然王氏吃了大亏,然而她自己不是落水就是骨折,总是看起来似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ww
——那么,他还能有何求?能让他用这样的代价去交换?!
夜晚清原本放在梳妆台面上的手无意识的划落空中,身体因此而失去平衡,于是被迫从陷入死角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的夜晚清调整姿势重新坐稳之后,终于颓然发现——虽然她根本不敢相信楚辰暄说的是真的,然而若说这是假的,那么仅凭她刚才想出来的理由,才更无法取信于她自己!
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楚辰暄这样的人……
楚辰暄这样的人?夜晚清倏地抬头,发现楚辰暄不知何时已换了一件衣服,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床上,靠着床沿把玩着床上垂下来的流苏,那样子仿佛无比气定神闲,又似乎是在找些事情掩盖自己的紧张。
夜晚清忽然疑惑起来,楚辰暄这样的人——她当真知道楚辰暄是怎样的人么?!
——当年本性暴露的是她,而不是在危机时刻毒辣的看穿她的性格从而做出最正确选择的楚辰暄,而后来楚辰暄默默查了她的底又布置到几个月前才将她弄进宫,虽然在她面前并没有什么太子殿下的架子,也几乎默许包容了她一切的“犯上”之举,然而她何曾真的看穿过,楚辰暄到底是怎样的人?
一个幼年失母,又一意孤行的与父亲失和的少年,却能在敌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健康成长到现在,甚至如今他的敌人渐渐已经不是她的对手,这样的一个人,若非他愿意,谁又能看穿他?!
——她,何曾看穿他,又哪里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孤在对你示爱啊
( 不知为何,夜晚清心底的天平忽然开始倾向于相信楚辰暄的话。ww
夜晚清从来不曾想过,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里,竟有人处心积虑为她布置了那么多的事,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这样被保护被宠爱的感觉……很陌生,但似乎……该死的好!
于是夜晚清忽然觉得,她或许应该相信楚辰暄的深情。
这一世,她有了前生从未有过的亲情,虽然哥哥的亲情因为知道她的身世而变质成爱情,然而对她来说虽然困扰,却并不影响在她眼中这份感情的珍贵,而现在,竟然有一份被人这样用心经营过的爱情摆在她面前……就算她对这个时代,尤其是楚辰暄这样身份的男人的爱情完全不敢相信它的持久性,然而就像一个从未见过金子的人蓦然捡到一块金子,不管这块金子会不会最后合理合法的属于他,至少捡到时的心情,是十分美妙的。
夜晚清觉得,也许她这两世加起来四十多岁,都不曾有过这样奇妙的情感体验,既讶异又震撼,既憧憬又忐忑,既期待又怀疑,总之,百味陈杂。
楚辰暄虽然看似在悠闲的把玩着流苏,实则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夜晚清是怎样的人,他在第一次相遇时便几乎窥一斑而见全身,虽然还是无法了解是怎样的经历才会培养出夜晚清这样性格的女子,但是对于夜晚清,他却绝对了解的十分透彻,也因此着等待的时间尽管难熬,他却不敢开口催促。
刚才的话,他本不打算说出口,然而若他不说出口,以夜晚清的性格,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愿意去想到这一层。所以他想试一试。
他已经一个人太久了,而他等夜晚清也等得太久了,他不想今后的日子再一个人这样孤单了。
所以,若是今日这番话真能感动她那便再好不过,若是她依旧无动无衷,那么……来日方长。
夜晚清的目光已经在楚辰暄身上停留了片刻,却见楚辰暄不知为何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雕塑一样靠在那里,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笑出了声:“殿下,您这pose摆的不错啊!”说完才反应过来,竟一不小心将几乎忘得差不多的英语搬了出来!
“嗯?”楚辰暄到底是楚辰暄,即便在恍神的情况下也将夜晚清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甚至连音调都模仿的十分到位:“pose?何解?”
“……”
夜晚清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冲昏了头脑,这要她如何解释,这是她那个时代一个叫英国的国家的语言?
楚辰暄看出夜晚清脸上微微的窘迫,嘴角不由含了一丝坏笑,故意又重复了一遍:“pose,何解?”
夜晚清收敛窘意,嘴角亦含了一丝笑意:“不如殿下先解释下方才话,何解?”
楚辰暄笑得愈加欢畅:“孤的爱妃何等冰雪聪明,难道听不出来,孤在对你,示爱么?”
故人血亲
( “咳咳……咳咳……”夜晚清原本想转移话题揭过pose这一茬,因此问完这个便掩饰性的起身到桌边倒了杯茶喝,却被楚辰暄这话惊的被水呛到了,连连咳嗽不止。ww
楚辰暄飞快的蹿到夜晚清身侧,拍了拍夜晚清的背替她顺气,满脸的无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歹我也人模人样,被我示爱,你便是这样的反应?”
夜晚清咳嗽的更加厉害,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误入气管的水都呛出来,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珠,夜晚清才开口道:“臣妾只是受宠若惊而已。”
却不知道自己经过刚才这一阵咳嗽,整张脸都有些涨红了,夜晚清的肤色本是十分白皙的,如今沾染上些许殷虹,好看的就像三月的桃花,楚辰暄站在夜晚倾身侧,一低头便将这样的美景收入眼中,不由得眸色微暗,原本放在夜晚清背上的手掌微微一转,便附在了夜晚清肩头,手腕加了些许力道,下一瞬,夜晚清看起来便好似靠在她怀中,若此刻有人进来,只怕会赞叹一声:好一对璧人!
察觉到楚辰暄的小动作,又联想到之前的对话,夜晚清觉得自己的脸颊似乎又烫了一些,有种她不曾体会过的情绪正悄然萌发,然而最后她却只是在微微挣扎无效后清冷道:“放开我。”
楚辰暄却干脆另一只手扣住了夜晚清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中,语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阿清,好阿清,让我抱一抱吧,王氏那帮人竟敢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为了不出意外,我想见你一面都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好阿清,就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好不好……”
说着说着,便将下巴搁在了夜晚清的头上,声音渐渐低的犹如呢喃。
夜晚清本想使巧劲挣脱的,然而听到楚辰暄的撒娇和语气里的哀求之意,竟怎么也动不了手。
虽然夜晚清一直在拒绝相信楚辰暄对她的感情,但她心里却是明白的,不管楚辰暄对她到底有多少真心,却绝对是有真心的。她虽然不够了解楚辰暄,却知道他这类人,若不是因为真心喜爱,是绝不会付出这么多心力去为一个女人做这么多可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的。
夜晚清在心里轻叹一声,语气是鲜见的柔和:“那你能告诉我如今带梅子衿入宫是什么用意吗?她,是你的人?”
似乎感觉到夜晚清的软化,楚辰暄立刻得寸进尺的抱得更紧了些:“子衿本是故人血亲,为我效命多年,我也是想趁此机会将她从风尘之地带出来,将来也好找一个归宿。”
效命多年?夜晚清立刻明白过来,确实,这世上还有比艳色倾国的青楼花魁更好的情报员么?酒色面前,男人的防御值总是最为薄弱的。而这梅子衿,今日一见,除却容色,智谋手段也是一等一的,至少若不是楚辰暄这样直接的将话说清楚,她也根本无法仅凭今天的接触便判断梅子衿是敌是友。
故人……怎样的故人?
( “那你为何还要带她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要出去岂不更难?”
楚辰暄轻笑出声:“这有何难?或许届时她的‘暴毙’,还能将王氏一军。ww至于为何要带她入宫,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总不肯听我的话,自己去招惹王皇后,我至于将子衿带进宫?”
夜晚清沉默半晌,突然道:“梅子衿……她本姓梅?”
“是,她本姓梅……”不知是否错觉,夜晚清总觉得,楚辰暄的声音里似乎含了一丝罕见的悲伤,甚至她感觉他原本还有话要说的,却生生止住了。
故人血亲……夜晚清在心中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不由得微微怔然,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人……呢?竟能让楚辰暄为她的血亲这样费心的安排——其实也不难察觉到,这梅子衿去青楼为楚辰暄效命,楚辰暄当初定然是反对过的,然而最后她却还是去了,并且以这样的容色在贵族如云的楚城里依旧能全身而退,说起来,到底是梅子衿在为楚辰暄效命,还是楚辰暄再为梅子衿的某种任性保驾护航?
夜晚清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就不舒服起来。
然而察觉到楚辰暄在说完那句明显是戛然而止的话后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转移话题,也是长久的沉默着,而那种悲伤的情绪甚至越来越浓重,夜晚清只好压下心中的不舒服,打破这诡异的沉静,出声唤道:“楚辰暄?”
楚辰暄仿佛蓦然被惊醒,话中的转移之意十分明显:“嗯?阿清,我都叫你阿清了,为什么你还要连名带姓的叫我?”
夜晚清知道刚才的话题至少是她现在不能去碰触的,于是明智的选择不去追问,却也并不打算什么都顺了楚辰暄的意,于是语气不太好的反问道:“谁准你叫我阿清了?”
“……”楚辰暄只是短暂的沉默后便立刻不要脸的说道:“你就是我的阿清,阿清阿清阿清!”
夜晚清抚额,堂堂天楚王朝太子就这么一副德行!然而她可没兴致跟他在称呼上继续纠缠了:“放开我。”
“阿清……”楚辰暄原本欢快的语气立刻变得哀怨。
夜晚清黑线。或许她真的该好好回忆在认真检讨下,今晚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不得不说,楚辰暄这种逆天的存在,绝不是她能够对付得了的!今夜到最后的结局,大概都在他的预期内进行了吧?!
想到这里,夜晚清的语气越发不客气,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殿下莫不是嫌弃这件衣服做工不够精良,也不想要了?”
“……”知道这豆腐是不能继续吃下去了,楚辰暄依依不舍的撒开手,还不忘幽怨的控诉夜晚清,“阿清,你真狠心。”
夜晚清理了理因楚辰暄的拥抱而有些发皱的衣服,回眸露齿一笑,整齐的牙齿森森的白:“殿下,你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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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理还乱
( 原本被夜晚清的笑靥惊艳了的楚辰暄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说话,门口却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楚辰暄脸色一变,收敛起刚才调笑的表情,快速却诚恳的说道:“阿清,如今王氏正是狗急跳墙之际,你莫要任性,这段时间便好好呆在桃花殿里,我新近又搜罗了不少医书和药草,你慢慢研究便是,外面的风雨,交给我就好。”
说完这些,也顾不得夜晚清是什么反应,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显然刚才的叩门声是提醒他离开的时间到了
直到楚辰暄的脚步声远的听不见了,夜晚清才走到床沿坐下,模仿楚辰暄刚才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流苏,脑子却开始飞速运转——
看来王氏这段时间的动作绝对非比寻常,否则楚辰暄也不至于来一趟桃花殿都要这样小心翼翼。ww
狗急跳墙吗?她倒要看看,这群敢咬到她夜晚清跟前的狗,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敢动她夜晚清的亲人……
她若是不亲自料理,又如何对得起他们的“深情厚谊”!
“外面的风雨,交给我便好”,这确实是句朴素却美丽的情话,可惜她夜晚清,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然而即便如此想,夜晚清还是不得不承认,被楚辰暄这样的男人喜欢上,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只是她……她要怎么接受他的感情么?作为天楚王朝未来的皇帝,楚辰暄的后宫将是怎样的百花争鸣,看一眼如今的东宫便可知端倪,以她的心高气傲,又怎能容许自己的爱人在别的女人身上翻云覆雨?
可是这样被保护宠爱的感觉,与哥哥夜炀清给她的感觉又完全不同,甚至让她有更多截然不同的美好体会,若要舍弃,似乎也太过可惜……
想到这里,夜晚清柳眉微蹙,为何感情的事情沾染一点便是这样麻烦,完全不似其他事情那样可以杀伐果断,着实恼人!
这样一想,夜晚清蓦然垂首,或许……爱情这玩意儿,并不适合她?
若是做战友,楚辰暄定然是超神的的存在,若是做男友,楚辰暄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出挑,但若是做丈夫……到最后,必然是一拍两散的结局吧?
夜晚清渐渐烦恼起来,若是在她前世那个时代遇到楚辰暄,她定然会与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即便不能天长地久,但至少曾经拥有,然而这个时代是没有恋爱一说的,若她要接受楚辰暄,便只能是接受他是她“丈夫”的身份,然而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皇后,都不可能是她夜晚清能胜任的。因为那个位置不仅仅是妻子的位置,更是一群小妾的头,这……如何能忍?!
夜晚清越想越纠结,于是迷迷糊糊的起身卸了珠钗又自己动手换了寝衣在被窝里躺下,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眸时脑子里依旧乱得像一团浆糊。
夜晚清终于有些颓然的发现,感情这件事太复杂,似乎并不适合她。所以……还是不要了吧……在入梦之前,夜晚清模糊的想着。
——然而感情的事,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当你会为另一个人而疑惑、气闷甚至烦恼的时候,你的心,便已经不再完全属于你自己了。又怎么可能说不要就能不要?
梅氏独大
( 时间走得不紧不慢,梅奉仪宠冠东宫也已经一月有余,期间昭训卢氏因打破了梅奉仪最喜爱的杯具而被禁足一月,如今尚未解禁,奉仪周氏则因在微安殿内出言不逊而被太子迁至朱华阁与形同废妃的王奉仪同住了,而承徽刘氏则自被太子殿下叫错名字后便自动禁足,除了初一十五向皇后娘娘请安,几乎不踏出自己的寝宫,另一位昭训赵氏也开始深居简出,只偶尔会去良娣夜氏的桃花殿请安,只是经常吃闭门羹,于是也渐渐少了。
而良娣夜氏本就身体孱弱,自那次被奉仪王氏扑伤后加之之前的风寒也没好利索,于是一直缠绵病榻,虽然是东宫后妃中除梅奉仪以外唯一有宠的妃子,又是东宫如今分位最高的,然而自梅奉仪进宫,便不再得幸于太子,如今已是形同虚设。不过因夜氏身体羸弱并不出来走动,也不会与梅奉仪产生什么冲突,倒也依旧掌握着东宫的管事之权,算是东宫诸妃中如今唯一能与梅奉仪分庭抗礼的存在。然而在众人看来,良娣夜氏性格太过柔弱,又是个极为老实的,如今身子也不大好,若是真与梅奉仪碰上,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此梅氏称霸东宫的日子恐怕就在眼前。
而东宫这些变故对楚城的百姓来说也并非全无影响,千媚楼出了梅子衿这一号风尘奇女子后,连带楼内的姑娘都身价百倍,尤其是原本跟在梅子衿身边伺候的丫头姣卿,尽管容色并不十分出众,却因为伺候了梅子衿五年,便成了如今千媚楼花魁之下的四小娘子之一,恩客不断,财源广进。
东宫的这些变故来得有些突然,然而放在一向随心所欲的太子身上,又仿佛都在情理之中。然而不管东宫诸妃中原本有多少王氏的人,总归如今是没有一个能在太子面前露面了。
王皇后原本对于梅子衿的入宫甚至是有些乐见其成的,毕竟太子去青楼本就会被人诟病,还这样堂而皇之的将人带进东宫给了分位,与东宫其余公卿之家出身的贵族小姐平起平坐,简直荒唐的没边儿了,可是王皇后还没来得及怎么高兴呢,王氏的人就因为这件事大伤元气,甚至连原本安在东宫的妃子也变得毫无用武之地,这也就罢了,这奉仪梅氏虽然不曾在言行举止上露出恃宠而骄的意思,手却伸的越来越长,却偏偏不去与本该让她视作眼中钉的良娣夜氏动手,反而一不小心就拔掉王皇后安在东宫的几个眼线,虽然看似无意,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王皇后便在也坐不住了。
只是这个梅子衿不愧是青楼花魁出生,言行举止无可挑剔不说,为人处世圆滑的简直令人发指,又在青楼那样的地方能混的这样风生水起,怎样肮脏的手段没见过?而王皇后为了保持自己的贤良之名,要么明着来,要么暗着来,偏偏怎样都奈何不了梅子衿,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王皇后召见
( 只是这个梅子衿不愧是青楼花魁出身,言行举止无可挑剔不说,为人处世圆滑的简直令人发指,又在青楼那样的地方能混的这样风生水起,什么样肮脏的手段没见过?而王皇后为了保持自己的贤良之名,要么明着来,要么暗着来,偏偏怎样都奈何不了梅子衿,不由得有些着急了。ww
于是王皇后又想起了几乎在东宫失去存在感而让她觉得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良娣夜氏。
——无论如何,这夜氏至少如今还是东宫的掌权者,尽管人不怎么中用,到底聊胜于无,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本来在桃花殿里晒着太阳看着医书的夜晚清,被王皇后身边的绿禾极度热情的请到了坤和宫。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夜晚清一步三摇的晃到坤和宫时,王皇后正在上次见她的亭子里看书,见到夜晚清被引了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
“你这孩子,怎的还这般拘谨!快起来快起来,坐到本宫身边来!”热络的语气中丝毫看不出来其实她们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这样说过话了。
“谢皇后娘娘!”夜晚清由青柠搀扶着坐到了王皇后指的位置。
王皇后仿佛才看到夜晚清苍白的脸旁,声音里满是惊讶:“哎呀,怎么这样憔悴!”
夜晚清勉强一笑:“是……是臣妾身子不中用,这几日又受了些风寒。”
王皇后嗔怪的看了夜晚清一眼:“何必跟本宫扯这样的慌?风寒之怔能让你满面愁容?太子独宠梅奉仪的事本宫也知道,只是到底太子不是本宫亲生,太子宮内的事本宫也不好Сhā手,然你可是东宫诸妃之首,怎的反倒独自躲在桃花殿内暗自神伤?听说那梅氏也不知道每日向你请安?”
“皇后娘娘……”夜晚清满脸心事被看破的窘迫,又似乎被王皇后的话引出了几丝伤心,整张脸都蓦然黯淡了,“太子殿下喜欢谁……臣妾身为太子良娣……又怎好……臣妾,臣妾可不能犯了‘妒’戒啊……”说带最后,已是满满的伤心与无奈。
王皇后一脸唏嘘,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本宫也知道你的不容易,此事确实是太子不像话了。看看如今的东宫,妃嫔们不是被贬就是被禁足,连你也只好称病避那妓子的锋芒,简直就是一团糟糕!”
王皇后对梅子衿的称呼从“梅奉仪”变成“梅氏”,最后竟然不顾身份的说出“妓子”二字,可见王皇后对梅子衿的厌恶已经不是一点两点。
夜晚清垂眸扮伤心,心里却不由得暗暗赞叹,梅子衿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造物主的神来之笔,美色才干无一不是极致,若是谁与她为敌……想到这里,夜晚清心底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她忽然想起当日在微安殿中梅子衿看向楚辰暄的目光,似乎太过熠熠生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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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训?
( 夜晚清虽然有些神游天外,然而表情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黯然神伤,因此薄怒中的王皇后也并没有发现,只是径自说道:“这样可不行啊,太子至今无后,东宫诸妃又被那梅氏弄得元气大伤……”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在等夜晚清接话。
夜晚清似乎在很认真的咀嚼王皇后的话,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垂眸恭声道:“臣妾……臣妾听凭皇后娘娘吩咐。”
王皇后眸中含了几丝得意:“本宫果然没看错你,放心吧,你父亲的事,本宫已命人妥当处置了。”
夜晚清声音里的感激之意十分明显:“谢皇后娘娘!”虽然那个王氏布的陷害父亲夜澜之的局,早被她与哥哥夜炀清解决了。如今王氏想再拿夜氏夫妇的把柄来威胁夜晚清,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王皇后以为夜晚清如今是独入深宫消息不灵通,又总是一副脑子不够用的模样,因此才敢这样空手套白狼。
——不过对手这样自大到蠢笨,正是夜晚清所乐见的。
王皇后自然看不到夜晚清的所思所想,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拿捏住了夜晚清,便立刻直奔主题:“如今东宫诸妃凋零,太子又无子嗣,本宫想着,是该给太子再添新人,免得让那梅氏一枝独秀,到头来带坏了太子!你到底是太子良娣,若是太子后妃这样作怪,你也难逃责罚。”说到最后,语气已经严厉起来。
夜晚清的反应完全在王皇后的期待之内——她先是微微抖了抖身子,而后飞快却有些摇晃的起身跪倒地上,颤着嗓子道:“臣妾……臣妾无能,求皇后娘娘指一条明路!”
王皇后嗔怪道:“你这孩子,身子不好还跪来跪去!”却没有叫人扶夜晚清起来的意思。
夜晚清的嗓子里已经带了哭腔:“臣妾自知,自知无能打理东宫,可这新人……臣妾去哪里找能与……能与梅奉仪分宠的新人……还请皇后娘娘莫要袖手旁观……臣妾,臣妾可不能拖累了家中父母啊……呜呜……”说到最后,已经低声呜咽起来,十足的一副六神无主既惊且怕的弱女子形象。
王皇后等的就是这一句话:“既然你都这样求本宫了,本宫与你又这样合得来,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本宫母家正好有一个才貌兼备的旁支女子,年方十六,父亲只是靠族里谋了个微末官职,自然远不及你知州嫡女来的尊贵,你也不必担心他日她得宠会越过你去。”
夜晚清虽然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脸上却已经换了笑颜:“既然皇后娘娘已有安排,那臣妾就,就放心了……不知皇后娘娘要给王小姐什么位分,臣妾……臣妾也好命人去准备……”
王皇后略一沉吟,才说道:“就给个昭训的分位吧!”她王家的女子,便是再旁支,也不能跟那妓子平起平坐。
夜晚清叩首领命:“臣妾,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却不知王昭训何时入宫?”
王仙芝
( “你先起来吧!”待夜晚清起身后,王皇后挥了挥手,立刻有宫人带了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进来,女子低着头,无法看清容貌,然而身姿如窈窕,曲线玲珑,一看便知气质不俗,想来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王皇后的声音很是慈爱:“仙芝,给夜良娣见礼。”原来这女子名唤王仙芝,而依王皇后的态度来看,这位王仙芝与朱华阁那位王奉仪定然不会是一路货色。
王仙芝得了王皇后的命令,立刻行至夜晚清跟前,款款下拜:“妾身王氏见过夜良娣,良娣万福。”声音清冽如出谷黄莺,仪态优美似仙界神女,真真的我见犹怜。
夜晚清连忙上前扶起了王仙芝:“妹妹多礼了,以后,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看来这王仙芝的出身是确实不怎么样了,否则这样的人才王氏又怎会不在上一次的选秀中送进宫来?
“谢良娣。”王仙芝柔声道谢,这才抬起头来,容貌果然不俗。
虽然五官不如梅子衿那般精致,却胜在小巧雅致,别有一番风味,说实话容貌不过中上,然而眉宇之间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很容易叫人心生亲近之意。而大约是出身并不高的缘故,王仙芝青春美好的脸庞上并没有一丝傲气,反倒是有几分谦卑,这几分谦卑有拿捏得恰到好处,并不会显得自卑叫人看清,却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如果说梅子衿的美是艳丽妩媚的玫瑰,让人一眼看见就无法忘怀,那么王仙芝的美就好比清幽淡然的梅花,不那么引人注意,却容易引人欢喜。
只是……夜晚清眉头微皱,她明明是第一次见王仙芝,为什么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不知是否错觉,在王仙芝抬头之后,夜晚清明显感觉王皇后的神情一僵,眸中竟似带了几丝厌恶,之后竟然是立刻下了逐客令:“好了,仙芝出入宫,也该早些熟悉宫内情况,夜良娣身子不好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你们都退下吧。”
夜晚清的脑中似乎有了些许思路,也正想要回去验证,于是立刻盈盈下拜:“臣妾告退。”
王仙芝亦随着夜晚清向王皇后行礼,之后亦步亦趋的随着夜晚清离去。
直到夜晚清带着王仙芝离开了坤和宫,突然陷入某种不愉快的王皇后才猛然回过神来:刚才那夜氏说什么?说“谨遵皇后娘娘旨意”?虽然是她的意思,但她原本是想把这件事推在夜氏头上的,如今被夜氏这样一说,倒像是她这个皇后在干预东宫的事了!这个夜氏,也忒老实蠢笨了些!
——却始终没有想过,这不过是夜晚清刻意为之的。
于是夜晚清与王仙芝还没踏进东宫,王皇后赐下同族女子为太子昭训的事便已是合宫皆知。
而新近的王昭训,被安置在了离微安殿最近的百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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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仙芝的古怪之处
( 然而新晋的王昭训显然不在一心只有梅奉仪的太子殿下眼中,一连三日过去,王昭训连太子殿下的面都不曾见过。ww
于是王皇后又坐不住了,将夜晚清与王仙芝一齐诏进坤和宫旁敲侧击的告诫一番后,夜晚清又以“谨遵皇后娘娘旨意”为结束语,在回到东宫之后终于动用了执掌东宫的太子良娣的权限——以东宫又进新人为由,举办了家宴,东宫诸妃除形同废妃的王奉仪和周奉仪未出席外,其余诸妃都一一请了来,而太子殿下,自然也已经派人去知会了,据说得到的答复是太子殿下亦会出席。
“小姐,皇后明明不安好心,你为何……”青柠帮夜晚清Сhā好最后一支金步摇,有些不解的问道。皇后也实在欺人太甚,送来一个王昭训不说,竟然还要她家小姐为了让王昭训受宠而举办家宴,好让王昭训可以借此机会面见太子殿下!
夜晚清并未开口答话,而是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发髻并不繁琐,珠钗亦十分简单,除了这支可以象征太子良娣尊贵身份的凰尾金步摇,几乎没什么别的装饰,然而当夜晚清收敛眸中的笑意,正襟危坐时,一股肃然之气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但当她嘴角微微含着笑意时,一种清纯动人的羞涩之意便缓缓盛开。ww
总之这一身装扮,只要她转换自己的表情和气质,便几乎可胜任任何身份的女子。
“小姐!”见夜晚清不回答自己,青柠有了几丝恼意,她家小姐怎么能如此淡定从容!
夜晚清淡然一笑:“好青柠,你家小姐什么手段你还不清楚?莫要惊慌,快去替我挑拣好看的衣裳,你家小姐好歹是东宫之主呢。”
见夜晚清一脸的不以为意,青柠跺了跺脚,转身去找衣服了。小姐还说什么东宫之主呢!她明明想要帮小姐梳一个宝相庄严气势十足的凤凰朝天髻的,小姐却偏偏说太麻烦了,直接就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连一支名贵的首饰都不许用,只簪了一支东宫之中唯有太子良娣和太子妃能用的凰尾金步摇,这,这简直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了,小姐在外头又一味的扮懦弱,那岂不是要被轻视到骨子里去了!自从入宫,小姐一味扮懦弱,都快被轻视到尘埃里,她天之骄女一样的小姐,为何偏要忍受这份委屈呢!
见青柠走远了,夜晚清才懒懒的对着身侧的桔梗道:“桔梗,你说这王仙芝究竟有什么古怪?”
桔梗微愣:“小姐何出此言?”
“气质身段确实不错,可太子是在美人堆中长大的,这王仙芝在太子眼中也不过尔尔,为何王皇后竟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仿佛只要太子见到王仙芝,便会立刻宠爱她?”
桔梗闻言沉吟半晌,语气里也染上了一丝疑惑:“小姐这样一说……仿佛王皇后当真有这样的自信……”
夜晚清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更奇怪的是,王皇后似乎……很讨厌看到王仙芝的脸,每每王仙芝抬头,王皇后的眼中便会闪过一丝厌恶……”
第二次家宴
( 桔梗的眸光微闪,语气里带上一丝不可思议:“小姐的意思是……”
夜晚清却默然不语。这沉默一直保持到青柠捧了一套名贵却并不显眼的锦绣制的衣服进来,也未曾打破。
直到再桔梗和青柠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夜晚清才突然开口道:“或许,她长得像谁吧。”
至于长得像谁……这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而待会儿,谜底便会揭晓了。
能把低调做到极致,其实是一件极为难的事,尤其是夜晚清这样东宫之主的身份,然而夜晚清却偏偏做到了。虽然东宫诸妃如今的气势全部在梅子衿一人那里,然而在人前谁愿意示弱认输?因此当夜晚清不紧不慢的走进宴厅的时候,分案而坐的妃子们正热闹的客套着,夜晚清便也没有打扰她们难得的雅兴,阻止了宫人的通报,默默地坐到了主位右下手的桌案上,甚至并没有惊动一个妃嫔。ww
这个位置在上一次的东宫家宴中是属于当时的良娣王采薇的,而如今第二次家宴却已然换成了夜晚清。至于夜晚清曾经的位置,则坐着以正五品承徽的分位仅次于她的刘娉婷。
刘娉婷似乎更兼消瘦了,连上好的宫粉也遮掩不了她脸上的晦暗。
第一个发现夜晚清的竟然是看似谈笑风生春风得意的梅子衿。
夜晚清才穿过宴厅两侧的纱帘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梅子衿便笑语盈盈的开口了,仿佛夜晚清刚出现她便看见了,只是体贴的等到夜晚清落座才开口问好:“啊呀,夜姐姐进来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倒显得妹妹们失礼了!”言语之间的亲热和熟悉惹得其余妃子微微侧目,她却恍然不觉,站起身子福了福身子道,“妹妹给良娣姐姐请安了!”
梅子衿这一起来,其余东宫诸妃自然也不好继续坐着,虽然夜晚清是悄无声息的进来的,但到底是正二品的良娣,何况梅子衿都已经行礼了,她们若还是坐着,岂不是太过不知礼数了?
遂众女起身,对着夜晚清行礼道:“妾身给夜良娣请安,良娣万福!”
夜晚清心底满是嘲讽的笑意,这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啊,仿佛是梅子衿领着东宫诸妃给她行礼呢,那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而梅子衿,又算是什么身份呢?
心里虽然有些怪异,然而夜晚清却只是清浅一笑:“诸位妹妹多礼了,快些坐吧。”言语之间已然有些一宫之主的架势。
——虽然夜晚清是要在人前装出一副无害又好利用的模样,然而她到底是知州嫡女,母亲夜青氏又是书香门第出身,家教不可能太过上不得台面,一开始出入宫闱因人生地不熟性子又绵和而显得过分懦弱倒也正常,但若是几个月过去了还是这样,反倒会引人生疑,因此夜晚清慢慢便表现的不似最初那般上不了台面,只是该弱的时候,还是可以弱的毫无痕迹,这样的藏拙,才是最到位的。
“多谢姐姐!”旁人都称夜晚清良娣,却唯独梅子衿亲亲热热的称她姐姐,这使得徘徊在她们之间的目光越来越多,夜晚清却仿佛毫无察觉,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梅卿
( 东宫诸妃都是知道夜晚清素来不多话的,因此只是片刻的沉默后,众人又默契的开始了之前的话题,于是大厅之内渐渐又热闹起来,而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穿Сhā在各个话题之间的,却是梅子衿。ww除却梅子衿如今深受宠爱无人敢得罪外,梅子衿本身的知情知趣会说话也是很大的原因。
夜晚清一边吃着桌案上的水果,一边淡漠的看着,越看越觉得仿佛梅子衿才是东宫之主一样,嘴角不由勾起一丝颇有兴味的笑意。只是夜晚清自己并没有发觉,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所幸她的存在感一直很低,否则此刻若有人仔细看她,便会发现她冷峻的眼眸与平常的懦弱判若两人。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山珍海味一道道的送了上来,然而因楚辰暄还未出现,因此东宫诸妃没人敢先动筷子。
不知是否刻意掐了时间,当菜上的差不多的时候,宫人尖锐的唱诺声打破了这看似热闹非常的场景:“太子殿下驾到!”
这短短六个字,就像正在播放音乐的录音机上的暂停键,整个宴厅竟然就此安静下来。ww
楚辰暄着一身藏青色常服走了进来,神情辨不出喜怒。
夜晚清起身:“臣妾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诸妃亦起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楚辰暄在主位上坐下,才摆了摆手:“都免礼吧。”
“谢殿下!”众女落座。
楚辰暄淡淡的看了夜晚清一眼:“爱妃今日怎么有此雅兴?”语气中没有宠溺,却也没有不悦,犹似属于貌合神离夫妻间的那种客套——没有宠爱,只剩尊重。
夜晚清的神情里染上一丝紧张,仿佛刚才的从容气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启禀、启禀殿下,是皇后娘娘叮嘱、叮嘱臣妾,东宫既添新人,便该、便该让众姐妹都互相认识……才好……”说到最后,似乎是因为知道太子素来不喜王皇后,因此声音越来越低。
果然,楚辰暄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皇后还真是有心了。”语气中的不满之意显而易见,原本有些忐忑踌躇的王仙芝神情一暗,不由得低下头去,楚辰暄的目光却正好在此时扫过她,于是只看到她满头的珠翠,嘴角的笑意不由更冷。
“殿、殿下……”夜晚清似乎被吓到了,立刻起身,正要请罪,却被楚辰暄有些不耐烦的制止了:“行了,坐下吧!”
夜晚清的眸中氤氲了一丝水光:“谢、谢太子殿下……”一副委屈的替王皇后背了黑锅,只好苦水往肚子里吞的模样。
于是第二日宫里便悄悄流出皇后干预东宫事务,使得如今执掌东宫的太子良娣夜氏为太子所怒的传言来,王皇后气得当场就砸了手中正在把玩的一枚羊脂玉环佩。
当然,此是后话。
楚辰暄在夜晚清坐下后便不再理会她,而是目光不虞的斜睨了坐在他身侧的刘娉婷一眼,淡淡道:“怎么不是梅卿坐在孤身边?”
梅承徽
( “梅卿”二字一出,宴厅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ww若有似乎的视线徘徊在满脸笑意的梅子衿和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夜晚清之间。
——对夜晚清是冷淡而敷衍的“爱妃”,对梅子衿却是亲热肉麻的“梅卿”,其中不可明说只能意会的东西不言而喻,于是东宫诸妃望向梅子衿的眼神越发羡慕嫉妒恨了。
夜晚清坐下之后便低着头,听到这两个字,不由眉头微皱。虽然她似乎觉得楚辰暄说这两个字时语气平淡,并没有一丝真心的溺爱,然而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为什么让她听着如此刺耳呢?仿佛本以为属于自己而自己在犹豫要不要接受的东西,忽然变成了别人的。这感觉,简直莫名其妙的不爽快!
刘娉婷虽然未被点名,然而楚辰暄的目光她却是察觉到了,何况坐在太子身侧的除了她便是良娣夜晚清,从方才便可看出太子即便不再宠爱夜良娣,尊重却还是有的,自然不会这样说她。
双手紧紧的绞着手中的丝帕,刘娉婷咬了咬唇,有些屈辱的起身请罪:“太子殿下恕罪,是臣妾坐错地方了……”说着离开位置,走到坐在右边第二个桌案的梅子衿身边:“梅奉仪,我与你换个位置吧!”
梅子衿嫣然一笑:“姐姐说什么呢!”身子丝毫不动,眼睛却看向楚辰暄:“太子殿下真是的,让臣妾这样难做!尊卑有序,臣妾怎好抢了承徽姐姐的位置?”有些犯上的娇媚埋怨将她的受宠展露无疑。
刘娉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尴尬的立在那里。
楚辰暄宠溺一笑,仿佛十分受用梅子衿的撒娇:“原来孤的梅卿这样懂事!这有何难?即刻起你便也是孤的承徽了,这下可以坐过来了吧?”
宴厅内更安静了。
——竟然就这样,梅子衿便从九品奉仪连跨四级成了五品承徽?!要知道太子纳妃后,也只有夜良娣一人升过品阶,还是因为被王采薇所害而得来的补偿,也不过是从正三品良媛变为正二品良娣罢了!
刘娉婷绞着帕子的手已经开始轻轻发抖,却依旧凭自己的意志稳稳的站在那里,心底却早就是惊涛骇浪——这个贱人,竟然就这样与她平起平坐?不,看太子殿下的意思,分明已经踩在她的头上!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被一个青楼妓子比下去?!
刘娉婷只觉得心里的一把火慢慢点燃了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后是怎样坐到那个让她厌恶至极的位置上,继续保持着得体的仪态参与宴饮的!或许,她该去朱华阁走一趟了!有些人即便成了弃子,也该发挥下余热才是!
在无人注意的时刻,刘娉婷的眸中全是阴冷的冰寒。
梅子衿仪态万千的坐到刘娉婷的位置上,浅浅的笑意让她美得恍若天人,底下的妃嫔不甘心的起身恭贺道:“恭喜梅承徽!”
就这样不懂规矩?
( 梅子衿两靥飞红,好不动人:“诸位姐妹客气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楚辰暄娇笑道,“殿下,说起来今日的主角你还没好好瞅瞅呢!”虽然这样的话此刻她说来最合适,然而这显而易见的喧宾夺主,却让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视线又在她与夜晚清之间徘徊起来。
众人本以为夜晚清即便不敢喝梅子衿硬碰硬以捍卫自己的权威与地位,至少也会有所表示,谁知夜晚清竟是恍若无闻,仿佛毫不在意梅子衿的逾越。
楚辰暄闻言淡淡一笑:“什么主角?孤的眼中可只有梅卿你啊。”一句话,立刻让底下诸妃的心里波涛汹涌。
原本自信满满的王仙芝脸色有些发白,若是……若是她连太子殿下的正眼都不曾得到,那她长了这张脸,又有何意义?若是就这样老死宫中,那她还不如……豁出去了!
“殿下真是的,当着这么多姐姐妹妹的面,叫臣妾……”话虽然没说完,但满脸动人的羞怯却已然将剩下的话都补充完整了。ww
果然,楚辰暄笑意更胜:“梅卿双靥飞红的模样可真真倾国倾城,百看不厌。”
诸妃的脸色不可谓不五彩纷呈。对她们不屑一顾甚至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太子殿下,竟然对这个青楼妓子这般宠爱,大庭广众之下便这样不顾廉耻的说些闺房之话……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王仙芝咬了咬唇,起身走到宴厅中央,姿态优美的行了一礼,将声音掐的清越怡人:“臣妾王氏参见太子殿下!”说罢,抬起头,直直的望向依旧在与梅子衿调笑的楚辰暄。
“哼。”突然被打断的楚辰暄心情不虞的冷哼一声,却依旧不曾转头看王仙芝一眼。
诸妃含着些许嘲讽的目光凝聚在楚楚可怜的立在宴厅中间的王仙芝身上,王仙芝却恍若未见,只是继续楚楚可怜的望向楚辰暄。
然而楚辰暄却依旧不曾转头看她。
梅子衿抿了抿唇,似劝解又似调笑:“殿下真是的,如花似玉的妹妹还站在那里呢!”
楚辰暄却丝毫不以为意:“王氏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对王氏女子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席间已然有人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呵斥。
王仙芝神情大变,楚楚可怜的表情几乎就要维持不住了,然而,若是今日不成功,那么她明日起便会沦为整个东宫的笑柄,而后她便会成为家族的弃子,那么她的母亲……那个好不容易因为她而可以过上几天好日子的可怜女子……不!今日决不能就这样放弃!
王仙芝交握的双手青筋暴露,面上却依旧竭力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咬了咬牙,用娇柔的声音重复道:“臣妾王氏,参见太子殿下!”
这一下,连一直低着头的夜晚清也抬起头来了。
唔,看来这王仙芝,其实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样柔弱呢。
楚辰暄似乎终于被惹怒了,冷声道:“王家的女子,就这样不懂规矩吗?”
凭你也配?!
( 楚辰暄满脸不悦的转头看向王仙芝,却在触及那张神情忧伤的年轻面容时,神情蓦然一变,语气似欣喜又似惊诧:“母……”却只吐出一个字,便戛然而止,神情倏地阴沉到可怕,让原本在见到楚辰暄色变时以为胜券在握的王仙芝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ww
然而只这一个字,便足以验证夜晚清的猜想——
这王仙芝,定然肖似楚辰暄的生母,已故的瑞康帝元后——黎皇后!
幼年失母的少年储君,突然见到肖似生母的年轻女子,即便不百般宠爱,至少也不会打入冷宫,甚至可能会为了缅怀生母而对其青睐有加——这便是王氏一族打的如意算盘吗?
夜晚清转头看向楚辰暄,却发现他的神情并不好看,眸中的情绪更是复杂的难以言喻,然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心情,极度的差!
看着楚辰暄接近神伤的表情,夜晚清忽然有了一丝后悔……她为何非要用这样的方式确认她早就猜到的事实?王皇后自相矛盾的表现不是早就说明了这个事实吗?
然而下一瞬夜晚清又忽然疑惑起来:为何她会因为楚辰暄的难过而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在夜晚清情绪变化的这一瞬间,对王仙芝来说,却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ww
她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却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眼神,其实这些她都已经感受不到,最让她心生恐惧的是,太子殿下的反应竟然与她猜想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在最开始看到她的时候太子殿下的反应确实是她所期待的,然而那样的情绪竟然只维持了一个呼吸,便成了如今风雨欲来的恐怖!
这样深刻的压力,在她第一次面见身居高位的皇后之父——王氏一族族长王丞相的时候,都不曾体会过!然而在这个世人都看轻的太子面前,还是在这样轻松欢快的家宴之上,只是一个凌厉而阴沉的眼神,便让她如坠深渊,恐惧万分!
王仙芝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压抑不住的轻颤起来,原本坚定地望向楚辰暄的脸已经悄然低下,心中的疑问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族长不是说了,她长得有七分肖似太子生母黎皇后,原本是想让她参加选秀的,谁知皇后不许,而先前送进宫的嫡系族姐又形同废妃,这才将她送进东宫,族长不是说了,太子就是因为黎皇后的死才会与皇帝陛下闹僵,并且一直未曾和解,如此看来,太子殿下对黎皇后的感情因是十分深厚的,为何看到她却是这样的反应?!这不应该,不应该啊!!
“王氏!”王仙芝被楚辰暄冷若冰霜的嗓音惊醒,一抬头,却猛的撞进楚辰暄满是恨意的眼眸,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楚辰暄嗤笑一声:“就凭你,也配长着这张脸?凭你也配?!”
王仙芝浑身一颤,终于意识到,她刚才豁出去的那一步,可能再也没机会收回来了!
去皇闵寺吧
( 王仙芝心神俱颤,心里翻滚着无限的后悔,她刚才为什么要站出来?为什么?!
花容失色的王仙芝脸上已没有任何楚楚动人的可怜,尽管有恐惧的泪水爬上脸庞,然而配上惊悔交加的神情却毫无美感可言:“太子……太子殿下……臣妾……臣妾……”
“闭嘴!”楚辰暄骤然暴怒,冷声呵斥道,“刚才既敢站出来,想必你是知道王氏为何送你入宫的。ww可笑,真是可笑!你们王氏之中,竟然会长出这样一张脸!凭你也配?!”
夜晚清忽然心底一颤,这是楚辰暄第二次说到“凭你也配”了,虽然只是四个字,然而她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楚辰暄好不伪作的惊怒与愤恨。ww当年黎皇后之死,王氏想必是出了大力,而且,楚辰暄全部都知道,甚至是……目睹?所以他才会与王皇后的关系这样差,差到只要他遇到不测,世人都会觉得那是王氏干的!
——黎皇后薨逝时,楚辰暄还不满十岁吧?那样小的年纪,在单方面与父亲不和的情况下,竟然能想出这样的自保手段,甚至还在如日中天的王氏手皮子底下培养起自己的势力,直到今日几乎有能力与王氏一族抗衡!这样的男子,却因为王仙芝这张脸,真的惊怒愤恨了……
夜晚清这次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后悔。
王仙芝已经彻底瘫倒在地,整个宴厅静寂无声,连最受宠如梅子衿也不敢开口了。
虽然太子未曾明说,然而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的,哪个是蠢人?自然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据说已故的黎皇后之死,与当时的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王皇后脱不了干系,这也是太子为何与王皇后脸面子情都不肯维持的原因,而这王氏竟然送来一个长得与黎皇后肖似女子做太子昭训……
先不说太子纳了与黎皇后肖似的女子有没有乱仑的嫌疑,但从如今的情形看来,这女子出自王氏,对太子来说便是莫大的刺激!
“殿下……”王仙芝似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哭着喊出这两个字,便不再言语,低低的啜泣着,并非装可怜,而是她意识到自己如今是真可怜!
楚辰暄却不再看她:“来人,将王氏送到皇闵寺,出家为尼,替母后祈福!”长着这样一张脸,不能杀之,亦不忍毁之,王氏,欺他太甚!
皇闵寺是皇家寺院,专门用来安置皇家犯了错又不至于赐死的妃嫔或公主郡主,或是先帝未受宠幸的妃嫔,不若一般寺院清苦,然而一旦入寺,便永无出来之日。毕竟那可是有皇家禁卫军守护的地方,固若金汤,连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来。
王仙芝即便是王氏一族旁支,然而从小生活在楚城,又怎么会不知道皇闵寺是怎样的存在?她才十五岁,如诗如画的年纪,竟然要到皇闵寺那样的地方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不,不!不可以!
勿悔
( 王仙芝猛然跪直了身子,不停的磕头请罪:“殿下,臣妾错了,臣妾错了,殿下饶过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看着那张记忆中总是美丽且慈祥的脸庞在自己面前不停的触碰冰冷的地面,楚辰暄呼吸一窒,只觉得一口血腥之气从喉咙漫到口腔。ww母后……母后……那些人竟然敢这样作践您……就然还不肯让您安息……
突然,一只微微冰凉的手覆上了他放在腿上微微颤抖的手,楚辰暄浑身一僵,用眼角的余光望过去,却只看到夜晚清淡漠的侧脸。
——夜晚清的席案在楚辰暄的右下手,却有一部分桌沿是与楚辰暄的桌案相贴的,因此夜晚清此刻的动作除了他们和站在他们身后伺候的心腹,谁也看不到。
夜晚清脸上的神情与平日在外刻意表现的有些许不同,然而诸妃生怕下一个被送去皇闵寺的就是自己而全部垂下了头,因此并没有发现。
“殿下,王氏既是从东宫出去的,不如殿下再赐一个法号吧?”
正在磕头的王仙芝闻言僵呆,皇后娘娘不是说……这夜良娣是自己人吗?万分疑惑的看向夜晚清,却被那眼眸中与太子一样冰冷凌厉的眼神骇住——这,这还是那个怯懦无能的夜良娣?恐怕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吧?!
而夜晚晴嘴角的那丝了然冷笑让王仙芝知道自己猜对了,也知道自己即便猜对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因为皇闵寺,只进不出。
楚辰暄冷笑一声,又恢复了惯常的玩世不恭:“爱妃说的不错,那便叫‘勿悔’罢。”既然你们王氏敢做这样的事,将来就勿要后悔!不,你们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知道大局已定的王仙芝已经停止了磕头的哀求,竟然十分顺从的谢恩道:“勿悔谢殿下恩典。”说完,竟是温顺的起身,随着早就侍立在她身后的宫人走出了宴厅,头也不回。
王仙芝看似平静的走了,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一个看似玩世不恭却手段狠厉的太子殿下,再加上一个深藏不露骗过了所有人的夜良娣,这天楚王朝,迟早是他们的天下,说不定她或许会是王氏之中,结局最好的人了——作为东宫昭训去皇闵寺为先皇后祈福,这其实是个不错的名头,如此一来,她的父母也会像未受宠幸而去皇闵寺出家替先帝祈福的妃嫔父母一样,受到十分好的照顾,甚至将来王氏倒台之日,也可以少受牵连吧?
走出宴厅,一阵冷风袭来,王仙芝仰头,纤指轻抚脸庞,看着繁星错落的夜空,笑容惨淡——那一日,恐怕指日可待了吧?!
自然,第二日东宫新晋昭训王氏触怒太子,为请罪自愿去皇闵寺为先皇后祈福的消息传遍六宫,王皇后惊怒之余想要了解具体什么情况,谁知她在东宫剩余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当日在宴会当差,原本想叫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夜氏过来问问,谁知那夜氏竟然又称病了!
倏然之间,王皇后觉得有些事,似乎早就脱离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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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 “今夜的事,我……我很……很抱歉……”
这几乎是夜晚清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对人道歉,因此尽管此刻寝殿里除了在梅子衿那里转了一圈又偷偷回到桃花殿的楚辰暄外并没有别人,却还是说得有些吞吞吐吐。ww
谁知好不容易憋出这些话,楚辰暄竟然还是似笑非笑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早就恢复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夜晚清默然。
难道楚辰暄真的生气了?刚才从微安殿过来一句话也不曾说便坐在那里与她大眼瞪小眼,于是她有些受不了了,终于开口道歉,谁知他竟然还是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曾动一下!
又静默了片刻,想到终究是自己理亏,毕竟人是自己带回来的,宴席也是自己办的——虽然在旁人看来都是王皇后的干涉——却险些让他在众人面前失态,还似乎想起了不少不怎么愉快的往事……
轻轻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夜晚清踌躇着开口道:“喂……楚辰暄,你……你生气了?”
“你早就知道那王仙芝长得像谁?”终于,楚辰暄如夜晚清所愿开口了,然而问出的问题却让夜晚清不知该如何回答。ww
然而楚辰暄的目光实在太迫人,夜晚清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也……也不算知道,只是王皇后的表现,所以有些猜到罢了……”
“所以你办今夜这场宴席,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夜晚清一时语塞,楚辰暄难道和她肚子里的蛔虫交流过了????但是她怎么能傻的承认?清了清嗓子,夜晚清镇定道:“我是想取信于王皇后……”毕竟合宫皆知,王仙芝的出现和宴席的举办都是王皇后授意的,而她在外的形象一向怯懦无为,又怎么可能拒绝这些呢?当然,要拒绝,其实也不过是多费一些心思的事情罢了。
楚辰暄又换回了之前似笑非笑的表情,夜晚清忽然有种自己刚才脑子里想的也被看穿了的错觉。
“取信王氏?我不是说了,王氏的事,叫你不要Сhā手么?”
夜晚清撇了撇嘴:“王氏敢把主意打到我父母身上,我怎能轻易放过她们?”看着楚辰暄的脸色越来越浓重,夜晚清心底忽然掠过一丝心虚,语气也不自觉地降了下去,“何况……你说你的……我又不曾应下……再说,再说是那王氏自来招惹我的……”
楚辰暄冷哼一声:“你便这么信不过我?”
夜晚清反驳:“没有……”
“那你为何还要出手?王氏来找你,你继续称病,她又能奈你何?”
“……”夜晚清无语凝噎。为什么非要把话说的让她无处可躲呢?!
仿佛是看出夜晚清有恼羞成怒的迹象,楚辰暄有些突兀的转移话题道:“医书看完了?”
就这样揭过这件事了?夜晚清简直有些不敢置信,语气也因此有些懵然:“额?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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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吧?
( 楚辰暄挑眉:“速度还挺快,里面的药方都炼出来了?”
“……不曾。ww”
“是药草不够?”
“不是,药草足够,然而毕竟是古方,说的也不够详尽,没有三五个月怕是不能全部炼好。”说到这里,夜晚清不自觉地开始侃侃而谈。
“那你今日为何伸手放在我的手上?”
夜晚清已然进入条件反射状态:“因为你那时看起来很难过,所以我……额?!”
楚辰暄却突然笑了,不是似笑非笑,也不是坏笑,而是很纯粹很自然很愉悦的微笑。ww
楚辰暄笑着起身,都到夜晚清面前,语气里的欢愉真诚且真实:“阿清,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吧?”
“额,啊?!”夜晚清倏然瞪大了眼睛,刚才,刚才什么情况?!
然而楚辰暄却并不打算给夜晚清足够的思考时间,在夜晚清身前坐下后,楚辰暄话语连珠:“你明明猜到王仙芝肖似我母后,却还要带她过来,并不是因为你为了伪装便无法推脱王皇后的要求,也绝非单单是为了确认你的猜想,你其实也想知道,面对这样一张脸,我会不会将计就计,转而弃梅卿选择王仙芝,对不对?阿清,你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因为你也喜欢我,所以在我露出难过表情的时候,你才会伸出你的手给我温暖,甚至冒着可能会暴露伪装的风险阻止王仙芝继续求情,你不过是怕我难过,是不是?阿清,我真高兴……”
说到最后,楚辰暄的话语中满是笑意,情不自禁的伸手将夜晚清收入怀中。
夜晚清本来是被楚辰暄突然Сhā进来的暧昧问题镇住了,之后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连这么低级的陷阱都跳了进去,正无限懊恼时,却听到楚辰暄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大意不过是她喜欢他,之后竟然还不要脸的将她拥入怀中,夜晚清不由恼羞成怒,用力推开楚辰暄,跳起来在距离楚辰暄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怒声道:
“你少自作多情!谁喜欢你了!”
怀中倏然落空,楚辰暄也不恼,依旧笑着道:“阿清你呀。不然你为何要将王仙芝带来,想用她的脸和她身后的阴谋,让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梅卿的微安殿?梅卿虽美,王仙芝却肖似母后……”
夜晚清忽然烦躁起来,却并不是因为楚辰暄话中的猜测,而是频频出现的某两个字:“梅卿梅卿!这里没有别人,叫这么亲热给谁听!”
有些冲动的说出这句话,夜晚清自己先愣住了,这话……这话听着怎么这么……
“阿清,你吃醋了。”不是疑问句,而是万分肯定的语气,楚辰暄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夜晚清怒极反笑:“谁要吃你的醋!太子殿下三宫六院美人无数,谁有空吃你的醋!”
楚辰暄笑意更甚:“这句话听起来还是满满的酸意呐!”
夜晚清:“……”看来她是无法跟这个自恋狂用语言沟通了,夜晚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一只手扣住腰上软剑的剑柄——那么不如用武力解决算了!
你就是喜欢我啊
( 楚辰暄为了不错过夜晚清的一个表情,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自然也将她的这个动作收入眼中,于是立刻摆手坦白道:“阿清莫要生气!其实梅承徽本名梅卿,子衿不过是她在青楼的化名罢了!”
“梅子衿本名梅卿?”所以在外人听来十足缠绵亲热的“梅卿”,其实是最为冷漠疏离的名字全称罢了?夜晚清扣在腰间的手不自觉的垂了下来。ww
楚辰暄趁热打铁:“所以阿清才是孤唯一的爱妃,我只要阿清一人。”
夜晚清忽然觉得刚才的烦躁气闷全部不见了。
半晌,夜晚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是……因为吃醋才会将王仙芝领回来,难道她真的……喜欢楚辰暄?!
楚辰暄何许人也,看到夜晚清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便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起了作用,让夜晚清开始真的考虑她对自己的感情了,并且目前看来,似乎如他所愿。ww
于是楚辰暄很好心的保持沉默,给夜晚清足够的思考时间。
——他的阿清,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夜晚清的大脑其实已经恢复清明,其实关于自己喜不喜欢楚辰暄这件事……她早就暗自纠结过了不是吗?她也早就知道,任何知道楚辰暄真实面目的女子,都是无法抗拒这样一个出身高贵,样貌英俊,又谋略过人的男子的,何况他还这样用心的对她……
是,不得不承认,她夜晚清,至少对楚辰暄除了欣赏以外还存在着男女之间的好感,可是……
夜晚清抬眸,看向满脸笑意的楚辰暄,向来傲娇的夜晚清心里不由的泛起一丝冷意,这得意的嘴脸,看着实在碍眼!
“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王仙芝长得肖似黎皇后,而刚才晚宴上的惊怒、险些失态、还有难过愤懑,都是装的?”除此之外,刚才故意三番四次提及“梅卿”,虽然是想借此机会解释梅子本名梅卿的事,但更主要的是为了再度刺激试探她吧?
——所以喜欢或者不喜欢他,是一回事,然而她要不要在这种局势一边倒的情况下承认,却是另一回事。
楚辰暄的笑容僵在嘴角,遇上并爱上这样聪明的一个女人也不知是福是祸?然而这样机敏的夜晚清,才是记忆中惊艳他并让他为之钟情的女子不是吗……
于是楚辰暄干脆不再遮掩:“没错,阿清果然聪明过人。”
夜晚清冷哼一声:“哪及太子殿下谋略过人,唱作俱佳!”
楚辰暄倏地笑了:“我只是想阿清你承认,你也喜欢我而已啊。”
“……谁喜欢你了!”这家伙怎么又绕回来了!
楚辰暄勾起唇角:“若是阿清真的不喜欢我,便会明确说不喜欢我,却偏偏是用女人口是心非的口吻说‘谁喜欢你了’,这不就是在承认喜欢我么?”
“……”
夜晚清颓然发现,她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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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害怕吗?
( 夜晚清此刻的沉默并不是楚辰暄所乐见的。
有些事是心急吃不了了豆腐,然而有些事却必须快刀斩乱麻。五年,他已经等了够久了。江山已经不在话下,那么美人,也不能再任由她游离在他世界的边缘了。他已经一个人冷了太久,是时候享受两个人的温暖的。
“阿清,到底是我自作多情,还是你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
夜晚清本想脱口而出“当然是你自作多情了”,然而一抬首便直直的撞进了楚辰暄深情而诚挚的黑眸之中,仿佛被那双深邃的眸光中镇住了,夜晚清张口动了动嘴唇,却连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甚至,连一丝声音也不曾发出来。
楚辰暄的嘴角勾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迫人:“阿清,阿清……我都将心掏出来给你看了,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所做的一切——我想你一定细细思量过,我做这一切,除了我心悦你,想与你长相厮守外,根本没有任何动机。ww我是什么样的人,想要什么东西,你是知道的,若我是为了达到那些目的,这样处心积虑的走你这条路,根本说不通。所以我爱你,没有一丝是假,而你,明明也是清楚的,甚至分明你也是喜欢我的,但你却一直在逃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怕些什么?”
夜晚清惊讶的樱唇微张,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眼前这个笑容苦涩神情诚挚双眸深邃的男子究竟何方妖孽,竟然将她看的这样透彻?她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拒绝去相信他的心意,拒绝让自己对他动心的吗?
夜晚清忽然迷茫起来,她在害怕吗?她会害怕什么?害怕……害怕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子即便愿意花五年时间来布置等待,却会在未来某一天将她抛在脑后?还是害怕若放任自己倾心于眼前之人,那么这可能网罗天下美人的世间最华丽的牢笼会让她骄傲尽失,过上她完全不能容忍的生活?是……因为害怕这些……吗?
夜晚清垂眸,不自觉的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思绪似混沌又似清晰,然而总的说来简直乱不可言!
引得夜晚清神思混乱的罪魁祸首此刻却悄然起身,跨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夜晚清面前,楚辰暄倏地趁夜晚清神游天外之际突然将她垂在腰际的双手抓到腰后牢牢扣在自己手中,与此同时向前一推,瞬间便将夜晚清压在她身后的墙上,一条腿立刻往前伸压,未雨绸缪的压制住了夜晚清的双腿,占着地利和力气上的优势,竟是单手就将夜晚清制在身前——而这些动作,仿佛排练过千百遍似的只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精确的做好了,等到夜晚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身子也有些勉强。
夜晚清还没来得及质问,便觉得自己下颚一紧,竟是被楚辰暄空余的另一只手强迫抬起,角度渐渐升高,直到两人四目相对。
【小剧场】
某言:哇咔咔,腹黑大灰狼终于要逼迫腹黑小白兔坦白心迹了!小暄暄,小清清,有什么想说的吗?
某男怒目而视:疯女人,你最好收敛点,这都16w字了,换别人来写我和阿清的小孩子都快打酱油了,你竟然只让我明里暗里的告白多次却连恋爱都还没开始谈?!
某女笑容平静,隐含杀意:老娘两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逼过呢,你说吧,你喜欢哪种死法?我可是专业的!
某言掩面而哭:……我去,好可怕!还是逃命要紧!这俩货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竟然这么吓我~~~~(gt_lt~~~~
喜欢你,又能如何?
( 楚辰暄的声音温柔而蛊惑,仿佛是在诉说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阿清,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想要你一个回答而已。”
夜晚清怒极反笑:“这还叫不对我做什么?那你放开我!”
楚辰暄伸出拇指婆娑着夜晚清的唇瓣,清浅一笑:“若是放开你,你便又会缩到自己的世界里——阿清,我已经等了你五年,我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说着,低下头来,凑到夜晚清耳畔,声线魅惑,“阿清,承认你也喜欢我,有这么难吗?如今你我已是名义上的夫妻,而我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满足你,你还需要害怕什么呢?”
楚辰暄说话的时候,一阵一阵的热气让夜晚清情不能自已的轻颤起来,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使得原本霸气十足的话语竟凭添了几分小女人的妩媚:“夫妻吗?太子良娣不过是太子的妾室罢了!对你有好感又如何?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五年前随手救的一个落难少年,如今的合作对象,一个多智近乎妖,只能为友不能为敌的厉害角色罢了!你说你爱我?尊贵的太子殿下,你的爱是否太过草率了?不过是五年前的一面之缘,竟能让你为我费心至此!”
楚辰暄竟突然笑出了声:“呵呵……一面之缘吗?可是对那时的我来说,那样出现的你,一面之缘,已经足够。ww”何止足够,简直太多太多了!那时的他,身负重伤,又因为……连番的打击让年幼的他几乎心灰意冷,然而在他想要放弃这疲惫又凄凉的一生的时候,她出现了,带着无限的生气和生机,就那样救了他,又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这样的救赎,这样的温暖,如何能不成为他的执念,想要倾尽全力锁在身边?!
因为楚辰暄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使得夜晚清并不能看到楚辰暄此刻的表情,因此只觉得楚辰暄的回答毫无诚意,说了与没说一样,不由得冷笑道:“是吗?恕我愚钝,无法领悟。”
“阿清……”楚辰暄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竟毫不在意夜晚清言语间的抵抗之意,松开对夜晚清下颚的钳制,下巴搁在了夜晚清的肩头:“阿清,你就是喜欢我的,否则何必探究我对你的爱是否真实呢……”语气平淡至极,却偏偏是这种平淡,将他的话衬托得仿佛真理一般。
夜晚清不安分的挣了挣身子,发现自己依旧动弹不了,然而尽管楚辰暄将她钳制的无法动弹,却并没有弄疼她一分一毫。
知道楚辰暄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夜晚清轻叹一声,音调倏地转低:“就算……就算我对你有好感,甚至喜欢你,又能如何呢?我们,不可能的。”以她的骄傲,她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做他问鼎九五之路上最合拍最出色的的战友,然而要她做他的妻子,恕她……做不到。
——被困在一个华丽的牢笼里,要承受整个王朝的目光,还要亲自为自己的夫君管理他的其他女人……若是下半辈子都要过这样的生活,那么她宁愿去死!
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 出乎夜晚清的意料,楚辰暄竟没有吐出任何质问,只是用陈述的语气淡淡道:“若有问题,解决便是。阿清,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只要她说,他便去做?
夜晚清眸光微闪,语气也变得无比平静:“哦?若我不想总是困在这深宫里呢?”
楚辰暄轻轻的笑了,语气里无限宠溺:“待我灭了王氏,便会常常带你出去——我早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
“那……若是我要后宫没有三千佳丽呢?”
楚辰暄竟保持了沉默。
随着沉默时间的越来越长久,夜晚清因那句话而生出些许期待的心也越来越冷,正要冷笑着说“就当我没问”,楚辰暄却在她之前终于开口了——
“阿清……”楚辰暄的声音竟有一丝难得的鄙夷,“你难道没有发现,东宫的妃子,已经在慢慢减少了么?”
啊?!他什么意思?!
夜晚清愤怒的心情戛然而止,待想清楚楚辰暄话中的意思,竟是有些些啼笑皆非——
他的意思是,他已经在为将来后宫只她一人而付诸行动了?!可是——
夜晚清挑眉:“少的那些人,不是王氏的细作么?”
楚辰暄抬起头来,与夜晚清对视:“你真当王氏有通天之能?如今东宫诸妃,除却那刘氏与王氏关系暧昧,其余至少并能算王氏一派,最多父辈之间有些往来而已,而这样的关系是不足以让他们的女儿为王氏效劳的——毕竟王氏不过是外戚,而江山易主对他们这些高门士族来说并无益处。”
夜晚清心里五味陈杂。
——原来她所不能接受的事情,他正在着手解决,而眼前这个男子,又是她所欣赏的类型……若是这样她都不敢放手一试……爱情啊……前世连想都不曾想过的奢侈品……
夜晚清倏然抬头,眸光闪亮:“我拭目以待。”我拭目以待,待你做到我所愿,我便与你携手终老。
狂喜的表情瞬间席卷了楚辰暄的脸庞,然而万千的言语汇到嘴边却只剩下了缱绻的呢喃:“阿清……阿清……”
夜晚清动了动有些微微发麻的手腕,正想开口要楚辰暄放开她,却只觉得眼前压下一片阴影,而后唇上一热,一条火热的舌头顺着她微张的唇瓣袭入口腔,开始四处搜刮汁液。
“唔……”夜晚清瞪大了双眸,却只看到楚辰暄闭着眼睛一脸满足的侧脸。
夜晚清想要挣扎,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她忽然觉得那条在她口腔里兴风作浪的舌头仿佛带着些许魔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渐渐地,夜晚清停止了挣扎。
渐渐地,夜晚清被动承受嬉戏的舌头也开始试探性的伸入另一个温热的口腔,而她只是微微一动,便得到了楚辰暄热烈异常的回应,夜晚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似乎被楚辰暄抱的快要嵌入他的胸膛了……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夜晚清的唇舌都有些微微发麻,然而一丝甜蜜却在心田悄然生根发芽……
若有人此时闯进来,便会看到一对相拥的男女激烈的亲吻着,男子一只手环在女子腰际,另一只手则按在女子脑后,而女子的双手则紧紧的抱着男子的脖子,姿态亲密,令人艳羡……
【捂脸,哎哟,写的伦家好羞涩啊~~吃肉神马的还远着呢,先给点肉汤咯~~~】
小甜蜜
( 青柠觉得有些奇怪,最近自家小姐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好,好到让她有些毛骨悚然了——
按理说自家小姐从王皇后宫里领回来的王……额,勿悔师傅在东宫家宴当晚被雷霆震怒的太子殿下遣送至皇闵寺,而太子殿下之后便愤而离席,连续几日不曾招幸妃子,然而不过三日,又开始日日去微安殿报道,小姐前阵子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却是懊恼太子殿下的行径的,然而这阵子竟然是从心底散发的愉悦,有时候还会突然发呆,可是呆着呆着,又会突然笑出声来,每每她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小姐又只是笑而不语……
以青柠陪伴自家小姐十多年的经验,也实在猜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她家小姐真的不在意太子殿下,那她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为此青柠还偷偷去问了桔梗,是不是小姐最近又得了什么旷世医书,还是炼成稀世奇药了,结果桔梗只是摇了摇头说并没有,然而说完之后,竟是难得的笑了笑。wwww
——于是青柠觉得愈发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可以肯定了:小姐和桔梗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而后青柠就不再纠结了——她虽然并不聪明,却也并不愚笨,她知道很多事情小姐交给桔梗却并没有告诉她,然而青柠知道这并非是小姐不信任她,只是有些事更适合桔梗去做,而桔梗对小姐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因此她只需做好小姐交代下来的事就好了。至于小姐最近心情为什么这么好……小姐开心总归是件好事吧?
刚开始沉浸在两情相悦的甜蜜里的夜晚清,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贴身丫鬟曾因为自己情绪的突兀变化而疑惑探究过,她最近初识情滋味,这种新奇而美好的体验她从不曾有过,但很显然,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因此现在夜晚清每日最期盼的便是晚间楚辰暄偷偷从微安殿过来,楚辰暄处理他的公务——自王仙芝被遣送至皇闵寺后,王氏与楚辰暄已经彻底撕破脸,王皇后大约是以为夜晚清根本一无是处,因此见夜晚清称病,倒也不来找她了,然而楚辰暄的麻烦却日益增多,为了彻底解决王氏,楚辰暄只好连来桃花殿都带上公务处理——而她夜晚清研究医书古方,有时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一句,不是之前的互相调侃、试探甚至针锋相对,只是琐碎的交流或是孩子气的抱怨,有时甚至只是相视一笑,然而心底的喜悦却似温泉一样无限喷涌。
当然,每日告别的时候还会依依惜别亲亲抱抱什么的,有好几次夜晚清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异样的不适感,楚辰暄的身子也会突然变得火热滚烫,而最后楚辰暄总是有些狼狈的离开。
对夜晚清来说,咳咳,大概十几二十年前她也有过那么几次性丨经历,然而几乎都是因为任务,因此自然不可能有动情的滋味——谁能在一边假装高丨潮一边精密算计这出手时间的时候去享受什么鱼水之欢?何况对象又是她的目标,根本毫无情感可言,有哪里会有什么经验可谈?因此几次三番下来,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身体变化的缘由,让楚辰暄啼笑皆非。
至于楚辰暄,他当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他之所以现在不动夜晚清,一来是没有足够的时间,二来,他也想给夜晚清多一点时间。他的小女人,好像很没有安全感呢,所以有些事情,他也不能着急。
于是两个人的状态,倒真有些夜晚清前世那个时代青年人谈恋爱时的小甜蜜了,反倒与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有些格格不入了,所幸没人围观,因此也没人指出这其中的奇怪,于是这样甜蜜的小日子,维持了……一小段时间。
【有点点无聊的过渡章节,精彩就在后面哟~有木有亲想念炀清锅锅呀?】
王氏的反击
( 王仙芝的事只有内情中人才知其中原因,比如瑞康帝,比如王皇后,比如太子外祖安国公,然而对朝堂群臣以及楚城百姓来说,不过是一向与王氏水火不容的太子恣意的在继王采薇被贬后,又变本加厉的将另一王氏女子送入皇闵寺出家,王氏与太子的关系终于在明面上决裂。
虽然身份上王仙芝与王采薇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然而王采薇的被贬完全是咎由自取,而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王仙芝被迫出家则十足无辜了,毕竟那王仙芝在东宫的短短数日,据说颇为知书达理,谦虚稳重,却在第一次面见太子时就被连夜送进皇闵寺,不知何故。
——王氏的人自然不会让世人知道王仙芝被送入皇闵寺,是因为她与已故的黎皇后肖似而引得太子震怒,而楚辰暄自然也不愿意让世人知道,在那个害死自己母后的家族里竟然讽刺的出了一个与自己母后那般相似的女子,因此在双方的刻意隐瞒下,不管王氏接二连三送王氏女入东宫的目的何在,这件事一出,舆论还是偏向了王氏,毕竟就算太子与王氏再不和,也不该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将气撒到一个无辜的小女子身上,还将人送进了只进不出的皇闵寺。
不过对楚城的百姓来说这也不过是有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对朝堂上的众臣来说不过是太子殿下又一次略失风度的任性之举而已,他们早就习惯了。
然而对于恼羞成怒,因之前的变故颜面尽失,而急于重振家族雄风甚至改朝换代的王氏一族而言,这却是个难得的机会。
于是明面上太子管理的一些事务频频失误,朝堂甚至各地弹劾太子的奏折漫天飞舞,而王氏在暗地里也是动作频繁,具体表现有很多,然而不足为外人道哉,不过明眼人也是看得出来的,比如骑术一向绝佳的太子近日竟在东郊骑马时因马匹受惊险些坠马,虽然最后没出大事,却也还是受了皮肉伤。
而让对太子不好的舆论在瞬间普及全国的,却是因为在木州境内发现了上古遗迹,遗迹上只有四个古文字——“嗣子不贤”。
嗣子不贤,能被上古遗迹称为嗣子的,可不就是当今天子殿下!
在这个王权神授的年代,上古遗迹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左右朝堂风向的,尤其是还有人刻意推波助澜之下,上古神迹的影响越来越巨大,终于举朝哗然,再联系太子以往的种种所为,弹劾太子的奏折越发多了,不过碍于前车之鉴,这回倒是没人敢提废太子的事,只是有大臣曲线救国的说赵王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开始旁听朝政,予以官职了。
而此时,又处在舆论中心,仿佛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殿下,正在翰林院的书库里坐着,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新晋的翰林院学士的状元夜炀清。虽然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成为翰林院学士,更多的原因是瑞康帝对其妹妹在东宫所受折辱的补偿,然而毫无疑问,这位未及弱冠便成为翰林院学士的新科状元,未来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太子殿下竟还有闲心来微臣这儿,微臣当真是受宠若惊。”夜炀清的语气含着微微的嘲讽,但细听之下并没有什么恶意。
修复称呼的bug
( 楚辰暄轻笑出声,其实若非他们爱着同一个女子,那么他们本该是惺惺相惜的两个人:“孤不过是来提醒你,保护好你的双亲,上次王氏竟妄图以此来威胁阿清,孤可不希望在这关键时刻,会有什么人来伤害阿清,至于其他的,孤自有应对之策,就不劳……就不劳大舅子你费心了。ww”
“你……”楚辰暄刻意重音的“大舅子”三个字让夜炀清勃然变色,但也只是一瞬,又换回了笑颜,“家父家母的安危就不劳殿下挂心了。,希望殿下真的能保护好清儿。”
楚辰暄挑眉,看这处变不惊的性子,明明与阿清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竟然不是亲兄妹,当真可惜,可惜啊!
楚辰暄笑容欢畅:“如此孤便放心了,毕竟那也是孤的岳父岳母呢。”
夜炀清的笑容几不可见的僵硬了一下:“多谢太子殿下挂心。若太子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微臣正忙着呢——想必太子殿下比微臣更忙碌些吧。”
楚辰暄起身,抖了抖袖子,对夜炀清语气上的不敬毫不在意:“确实,有时间与大舅子叙话,孤还不如去多陪陪孤的阿清呢,”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语气里染上几丝疑惑,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明明你的名字里也有‘清’,为何你叫阿清‘清儿’,岂不是像在叫自己一样?这样说来,孤唤阿清,听起来也像在叫你一样,不行不行,看来以后孤还是叫阿晚好了,嗯,不然晚晚也不错。”
夜炀清满脸黑线,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家父家母都称微臣炀清,何况男子弱冠之时会冠以字,倒时皆以字示人,太子殿下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唔,话虽如此,可孤心里还是不舒服,以后还是叫晚晚吧!”心中却腹诽着,若不是那日在状元府听见夜炀清叫清儿叫得这么亲热,他也不会一时大意竟然忘了夜炀清名中也带“清”!【好吧,某言承认其实是某言2了一把……修改名字什么的大工程啊,就在这里修复下好了……默默顶锅盖遁走~~】
被这样一打岔,夜炀清倒是完全镇定下来,于是十分理智的选择送客:“那臣就恭送太子殿下了。”却依旧端坐在那里,连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楚辰暄早就纠结完毕,倏地弯腰,凑到夜炀清耳畔,低声道:“这段时间,晚晚与你的联系我不会限制,不过你也休想借此机会拐带晚晚,晚晚她可是已经承认,她是喜欢我的,而你,若是退回到哥哥的位置上,那么你就是未来天楚王朝最尊贵的国舅爷,否则……”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僵呆的夜炀清。
楚辰暄最后的威逼利诱夜炀清早就听不到了,他的所有注意力只在那一句——“晚晚可是已经承认,她是喜欢我的”上了。那句话不停的在他脑中徘徊循环着,让他几乎头痛欲裂!
神迹吗?
( 夜炀清面色阴沉,脑中盘旋的全是不相信。ww
——太子一定是在撒谎!清儿怎么会喜欢他,怎么会!他不相信,绝不相信!明明是他陪伴清儿成长,将清儿照顾的无微不至,就算清儿以前只把他当哥哥,那么后来他也已经说清楚了,他们并不是亲兄妹!清儿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上太子这个纨绔子弟!纨绔……子弟?呵,太子才是这天楚王朝最厉害的角色,以清儿的聪慧不可能看不穿……难道……
不!他绝不相信!清儿,是他的清儿,他守护了这么久的清儿,怎么能……拱手让给别人……
“啪嗒!”在无边的寂静里,夜炀清手中的毛笔被折断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然而肇事者却恍然无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因此夜炀清自然也没看到,走出书库大门时回头看着发呆的他微微一笑的楚辰暄,神情中的满意之色。
半晌,夜炀清终于回过神来——
刚才太子说,他这段时间不会限制他与清儿的书信往来?怎么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错觉?
或者说……难道太子就当真自信至此么?!
想到这个可能,夜炀清的脸色黑如沉夜。
然后不过片刻之后,夜炀清扔掉手中的断笔,重新在笔架上拿了一支笔,又拿出一叠信纸,开始飞快的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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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某天开始楚辰暄突然抽风的改口叫自己“晚晚”的事,夜晚清是没什么多余的表示。毕竟楚辰暄这个人还是经常会抽风的,最关键是就算夜晚清不让他叫的这么……这么肉麻,楚辰暄也不会听的,因此这件事对夜晚清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而更让夜晚清高兴的是,哥哥的书信竟然又可以送进来了!这样一来,有些事情她就可以去做了,毕竟她不在宫外,又不曾暗中培养什么势力,有些事她根本就心有余而力不足。
——比如说,那所谓的上古神迹。
虽然经历过一次难以置信的穿越,但是对于这么巧合的时间出现的带有这种内容的东西,若说不是人为,那简直就是不可能。何况,嗣子不贤?以她所看到的楚辰暄,将来绝对会是比如今的瑞康帝更出色的帝王,怎么会被上天嫌弃?若真有上天,那么他必然是会看穿楚辰暄的伪装的,又怎么会去偏帮王氏?
更何况——
夜晚清拿起楚辰暄的人送进来的对“神迹”的描述:整块金丝楠木为底,高约五丈,宽约三丈,厚约一尺,阳光下金光闪闪,灿若云锦,摄人心魄,上书隶书,苍劲有力,墨迹如新,由一山民在山间洞茓发现,遂报官,如今已在送来楚城的路上,三日后即可抵达。民间众说纷纭,与主上无利,属下静候主上指示。
夜晚清的手指慢慢划过“金丝楠木为底,高约五丈,宽约三丈”,忽然无声的笑了。
通信
( 金丝楠木产量极少,因其冬暖夏凉,又带有楠木的香味可防重蚁,还有其独特的精致纹理,无论是做建筑材料还是做成家具,都实用且精致,说起来她卧室的床便是金丝楠木制成的,然而金丝楠木十分稀有,为皇家专享,但却并不是所有的宫妃都能睡上金丝楠木制成的床的。
而王氏出手竟然是这样大的一块金丝楠木啊……高约五丈,宽约三丈!拿出来做上古神迹,确实十分的夺人眼球,毕竟“阳光下金光闪闪,灿若云锦,摄人心魄”呢,既能震慑百姓一次取信于百姓,又正好能显示老天爷的大手笔,确实是用心良苦得下了血本。
——这个时代的一丈大概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因此宽约三丈,也就是五米多宽,并且不是拼凑的,若是直径这样粗的金丝楠木,几乎已经到了金丝楠木生长的极限,而金丝楠木因其珍贵稀少,是只有皇家和某些寺院才可使用的建筑材料,连瑞康帝的龙座都是选取上等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若是这样珍贵的一块金丝楠木……不可能无迹可寻吧?
想到这里,夜晚清放下手中的密报,走到桌边拿起纸笔,飞快的书写起来,不过片刻,她扬声招来桔梗:“桔梗,火速将这封信送出去交给我哥哥,要快,一定要快!”
桔梗接过信件,默默的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ww”
看着桔梗远去的背影,夜晚清略一思索,又摊开一张白纸开始书写起来。
——看楚辰暄的意思,大约是不甚在意王氏自导自演的这出“上古神迹”的闹剧,显然他是有足够的自信能在短时间内送王氏一族归西,毕竟只要他成了天楚王朝不容置疑的储君,那么一切人云亦云的神迹都将成为浮云。
然而她夜晚清却绝不容许别人在她喜欢的男人身上泼这样的脏水。
要知道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天楚王朝将来的帝王,这样几乎可称为污点的“神迹”就算不会被载入史册,也会流传于各个版本的野史,任后人揣摩玩笑。
虽然是身后事,可很不巧夜晚清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有些他不在乎而她在乎的事,就让她来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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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当夜炀清收打开夜晚清的信的时候,心中一片荒凉。
信的内容很简单,不过寥寥数语:“哥哥:见字如唔,近来可还安好?翰林院的事务想来还得心应手吧?我一切都好,哥哥不必挂心。唯有一件事要劳烦哥哥,哥哥可否替我打听一下近十年内是否有直径约三丈的金丝楠木现世,或是国库中是否有存货,现今安何在?此事十万火急,我在宫中坐等哥哥回音!”
夜炀清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信纸,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信纸揉成一团——他和清儿被太子限制通信已有数月了吧?可清儿的书信只问了他一句好,又说了她自己一切安好,之后便全是关于金丝楠木为底的神迹的事……
【啦啦啦,炀清锅锅好口怜,有木有亲推个荐收个藏留个言送个礼安慰下他啦?】
夜炀清:嘤嘤嘤,伦家好可怜~~~
黑心的太子
( 夜炀清瘫坐在位置上,原先接到信件时的喜悦心情早就消散不见,有些痛苦的闭上眼,夜炀清的脑中忽然回想起太子附在他耳边说允许他与清儿通信时,语气里仿佛带着一丝了然的得意?
——难道他早就知道清儿一定会过问这件事?!
说起来,“神迹”之事虽然做的效果有些玄乎,取信些许愚民倒也不是难事,然而细究之下却是漏洞百出,譬如那山民如何会在经常有人出没的山上“发现”这按理说早该被人发现的“神迹”,而当地官员在得到消息后为何会让这可能会动摇国本的消息就这样传出来,甚至是夸张的、大范围的迅速扩展开来,动摇民心?这也是即便民间闹得沸沸扬扬,然而朝堂上却并没有因此跳出毅然决然的主张废太子以平息天怒的声音。ww
因此若要顺藤摸瓜,以太子的能力很容易便可证明这所谓“神迹”不过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人为之举,然而他却按兵不动,不,简直可以说是置之不理,难道……太子是在等清儿出手?清儿在宫外所能依靠之人唯他而已,所以此时太子甚至刻意大开方便之门,就是为了让清儿写信给他,让自己亲眼见证清儿对他的情谊,并且亲自出手替他解决这件事?
若果真如此……夜炀清睁开双眸,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若真是如此,他只能说,太子当真是好妙的谋算,好深的城府,好……黑的心!
——将他的清儿生生从他身边掠夺进宫里还不够,炫耀般的告诉他清儿说心悦他还不够,还要他一边心痛一边为他的情敌排除异己才能满意?!
而他……竟没有拒绝的余地——那是他的清儿,声声问着“哥哥可否帮我……”,他又怎么可能拒绝?何况如今清儿是东宫妃,若是太子倒台,那么覆巢之下岂有安卵?即便是为了清儿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这件事。
所以说,太子当真是好黑的心!他明明知道即便今日提出要他为此事效力的是太子他本人,那么为了清儿他也是不会拒绝的,然而太子他竟然非要引诱清儿提出要求……无论是可以省却一个人情,还是想往他心上划一刀,这件事对太子而言,稳赚不赔,而他,却只有挨宰的份……
夜炀清忽然觉得,世界上最无奈的事,大约就是情感上根本不想去做一件事,却因为理智上知道此事非做不可,最后只好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尽力达成这件事了吧?
小心翼翼的重新展开手心被捏的发皱的信纸,夜炀清动作轻柔的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又起身打开墙上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的雕花盒子,将信封放了进去收好,才对着身后冷声道:
“来人——”
一个黑影飞快的闪了进来,单膝跪地:“属下在。”
“速去查清楚近十年内现世的巨型金丝楠木去向,同时查看近十年国库中金丝楠木的去向,另外……”
说到这里,夜炀清顿了顿,而单膝跪地的黑衣人仿佛不会说话一般,只是静静的等着夜炀清把话说完。所幸夜炀清的停顿也只是一瞬间:“小姐那里,还是进不去吗?”
“东宫进去不难,然而桃花殿高手如云,属下无能!”
虽然是早就料到的结果,夜炀清的声线里却还是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也罢,你先把刚才交代的事办妥了吧,记住,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是,属下告退!”
舆论的力量,你有我也有
( 三天之后,本是所谓“神迹”运抵楚城的日子,然而占领楚城百姓视线的却并非这件事,因为楚城的大街小巷都开始流行起一首打油诗,说是打油诗,其实连打油诗的文采都没有,然而因为内容通俗易懂劲爆非常,因此在一夜之间便席卷楚城,下至街头乞丐,上至王公大臣,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家有女正宫坐,三宫六院佳人凋,
国丈位居丞相尊,只手遮天真是妙。ww
金丝楠木国库有,转眼变成王家物,
自制神迹现人世,嫣知上苍恼不恼?
不过短短五十六个字,却控诉了王氏三桩罪:
其一,王氏女位居中宫皇后之位,然而后宫自元后黎氏薨逝,嫔妃凋零,又久不进新人,使得瑞康帝子嗣稀薄,几乎是天楚王朝历代君王里子女最少的,尤其近一次的选秀中,竟然只给太子选妃,瑞康帝后宫一个新人都不曾添,身为中宫皇后,应当是天下妇人之表率,然而王皇后嫉妒心之重,简直令人发指;
其二,王皇后之父王丞相在朝中位居高位,又是国丈之尊,自先皇后之父安国公卸去官职颐养天年后,朝中已无人能出王丞相左右,王丞相风头之盛,几乎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朝中早就传言王丞相经常借巡查之名去通政史司扣下于自己不利的奏折,甚至是扣下地方官员参奏朝中权贵的折子,再以此去威胁或者讨好那些权贵,迫使他们加入王氏阵营,这也是近几年来王氏渐渐坐大的原因之一,然而因为王丞相的一己之私,使得许多权贵的违法之事被包庇起来,而那些递交奏折的正直地方官员却因此而被整治,使得民间怨声载道,虽不至于颠倒朝纲,然而对于社稷之危害,已不容小觑;
其三,便是直指这次所谓的“神迹”是王氏为了废除太子,扶王皇后之子上位而刻意为之的,至于这金丝楠木到底是不是被王氏的人胆大包天运了出去又制成神迹送往木州的那个山洞,又是不是王氏的人指使所谓山民去发现,再让地方官员刻意走露风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首打油诗一夜爆红,传遍楚城,而前面两件事又是天楚王朝的百姓都知道的,因此第三件事的可信度自然而然也就直线上升。
于是这首打油诗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传遍了整个天楚王朝,至于“神迹”真相究竟如何早就没有百姓再去关心,众百姓想到这些年王氏的所作所为,再对比先皇后黎氏的母家安国公府的低调平静,自然而然便觉得这定是王氏想要扳倒太子的手段,而他们的太子殿下虽然有些荒诞,但认真想来竟不曾做过一件有损百姓利益的事,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使劲给自己的形象抹黑——但这也可以理解成自幼失母缺少管教,又有狠毒继母在一旁虎视眈眈,因此行为才会有些出格,然而至少他从不曾祸害百姓啊!
来一场炒作
( 谁也没有料到,仅仅是一首五十六个字的打油诗,再加上打油诗盛行后,又传出国库某官员在喝醉后和熟人表示国库内五年前进库的一根三丈粗的金丝楠木竟然真的不见了的传言,就让所有关于神迹的流言都转了风向。
——尽管那传说中的国库某官员并不曾说明那金丝楠木究竟是如何不见的,甚至连那某官员到底身居何职姓甚名谁都无人知晓,然而所有的百姓却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能在国库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这样珍贵的金丝楠木的,除了如日中天的王氏,还有谁?
因此虽然关于神迹与王氏有关的事全部都只是传言,根本没有准确的官方消息,然而楚城乃至全天楚的百姓都相信了打油诗中的话,一时之间,王氏名声坠地,反倒是太子成了众百姓的怜惜对象,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当夜炀清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愣了很久。ww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妹妹聪慧非常,然而他没想到,这个当初只是让他有些惊艳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计划,竟然能收获这样的结果。
——其实夜炀清的人只探知国库确实在五年前进了这样一根金丝楠木,然而那金丝楠木的去向却是被瑞康帝秘密拿去修缮黎皇后的陵墓了,虽然这件事八九不离十是王氏做的,然而王氏从何处得到了这样的一根金丝楠木根本无从得知——王氏毕竟是屹立百年的世家大族,说不定这是人家祖传下来的也未尝可知,自然是无迹可寻——谁知夜晚清便立刻传出了这个计划:买通楚城所有的乞丐、街头商贩一起传诵这首打油诗,再放出关于国库某官员酒后吐真言的谣言,再飞鸽传书各地他商铺中的伙计一起帮忙传播这些,于是短短几日,这首打油诗便传遍天楚王朝,造成了今日王氏百口莫辩的局面。
而事实上整件事他们根本没出动什么要紧的人力物力,只是很简单的传出一些虚虚实实的话,如此而已。
说实话在最开始夜炀清还觉得妹妹夜晚清到底是深闺女子,有些过于天真了,谁知竟会是这样的结果!而夜晚清在最近的书信里的一句话也深深触动了他:“七分真掺三分假,便足以以假乱真,百姓习惯人云亦云,偏又觉得自己慧眼如炬,善加利用,往往效果惊人。”
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夜炀清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他最心爱的女人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却还是……小瞧了她……
与夜炀清的震惊截然不同,夜晚清倒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这就像她前世那个时代的网络暴力,有时候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所表现出来的“真相”能够引起广大民众的兴趣,并且参与进去,若能再让他们觉得他们的想法是对的,甚至是在强硬的捍卫弱势群体,那么这些在现实中从未真正强硬过的群体便会立刻兴奋起来,最终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结果都会顺着舆论的方向发展。
说白了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就是她那个年代的“炒作”,虽然这个时代的信息技术并不适合“炒作”,然而若是有足够的人力,那么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也并不是无法达成目的。
而这次的事件虽然带有明显政治色彩,然而舆论的方向是偏向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的,因此参与者并不会有太大的风险,何况法不责众,而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瑞康帝对此事的态度是置之不理,百姓们自然是如进了油锅的水,沸腾的不能再沸腾了。
不过说实话,这个计划若不是夜晚清知道瑞康帝对楚辰暄的态度,也是不敢如此大胆的,否则恐怕就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所幸,瑞康帝心中的太子,只有楚辰暄。
梅子衿来访
( 这一场“舆论”的对决,最后以王氏的焦头烂额为结尾,而王仙芝被送入皇闵寺的事,自然也就被后面接踵而来的全民总动员的话题给湮没不见了。ww
至于暗地里王氏究竟牺牲了多少人才让这件事最后看起来终于息事宁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此时,这件事情的策划者夜晚清,正悠闲的待在桃花殿的小花园里,一边看着长得生机勃勃的各类珍贵药草,一边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喝花茶,休闲而愉悦。
正当夜晚清快要在懒洋洋的阳光里睡过去的时候,青柠匆匆出现:“小姐,梅承徽求见。”
夜晚清眼睛也不睁开:“就说我病着呢,不见。”
青柠语气有些不悦:“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梅承徽非说有重要的事要与小姐商量,都在殿门口等了半柱香了,奴婢想着若是再让她这样等下去,怕是要有不好的话传出去了,只好请她先进来,如今桔梗在却非阁招呼着,奴婢就来禀告小姐了。ww”
“嗯?”夜晚清支起身子,心底有些纳闷,“非要见我?”
青柠点头:“看梅承徽的架势,今日不见到小姐大概是不会回去了。”
“她可说了什么事不曾?”
青柠摇头,脸上有些许疑惑:“奴婢也问了,可梅承徽只说见到小姐自然会说,奴婢也不知道。”
“既如此……”夜晚清起身,将原本盖在身上的披风递给青柠,“那我便吧。”
——梅子衿这样的架势来找她,会有什么事呢?
“姐姐,你来了!”夜晚清才走进却非阁,梅子衿便起身迎了出来。
今日的梅子衿一身白衣胜雪,发髻也十分简单,配上她精致绝世的容颜,仿佛误入人间的仙子一般。
夜晚清露出“夜良娣”的招牌腼腆笑容:“妹妹来了,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来迟了,让妹妹久等了,真是……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梅子衿抿嘴一笑:“姐姐说哪里话,是妹妹不知分寸,非要打扰姐姐静养。”
夜晚清与梅子衿相携着坐下,夜晚清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疑惑:“不知妹妹有何要事?”
梅子衿微微一笑,并不开口说话,而是意味深长的转头看了四周,见夜晚清并没有马上会意,于是直接道:“还请姐姐屏退左右。”
“嗯?什么事这样机密?”夜晚清脸上的疑惑已变成惊奇,却并没有付诸行动。
梅子衿敛了笑容,凑到夜晚清耳畔低声道:“姐姐,此事只能你知我知……莫不是姐姐信不过妹妹我?这可是姐姐的地方,姐姐有什么好怕的?”
仿佛夜晚清再不答应,就有些理亏了一样。
夜晚清尴尬一笑:“妹妹说的哪里话,”说罢,摆了摆手,“你们都去门外伺候着吧。”眼角的余光却状似无意的扫过侍立在梅子衿身后的桔梗,桔梗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是,奴婢告退。”却非阁中的宫人都应声退下,梅子衿也挥了挥手,她带来的人便也一并退了出去。
别装了
( 见众人都出去了,梅子衿缓缓坐直身子,与夜晚清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脸上的笑容也变的疏离起来,语调微微泛凉:“姐姐,此时并无外人,我们也就不用装了吧?”
夜晚清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惊吓:“妹妹……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梅子衿嗤笑一声:“姐姐的演技果然如火纯青。然而此刻并没有外人,姐姐不如让妹妹见一见姐姐的真是风采?”
夜晚清依旧满脸疑惑,语气里带了些许惊惧,仿佛这样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梅子衿彻底吓到了她:“妹妹……妹妹什么意思?我……我的演技?什么演技,我……”说到最后,已然有些词不达意。
梅子衿倏然起身,走到夜晚清面前站定,绝色的脸庞上满是冷然,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还有些许嫌恶:“明人不说暗话,你既是太子殿下倾心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这样一副窝囊样?”
“梅、梅承徽,你……”夜晚清也站起身子,却发现这样距离梅子衿太近,只好微微后倾,明亮的双眸中已然带了些许水意,“你怎么能……仗着殿下宠爱你,便……便这样以下犯上,何况、何况举朝皆知,太子殿下最钟爱的女子,明明,明明是你!”最后一句话,几乎带着哭腔。ww
梅子衿看着一脸泫然欲泣的夜晚清,那张清丽的容颜上此刻布满了惊惧、委屈与不满,连一丝矫揉造作的痕迹都找不到。
然而……既然已经打开天窗了,那么无论她现在是在演戏还是如何……
梅子衿退后一步,倏然笑了:“哎呀,是妹妹失礼了。”
与方才的咄咄逼人判若两人。夜晚清仿佛被梅子衿短时间内的两次变脸彻底吓到了,呆滞许久,才呐呐道:“梅承徽……梅承徽此来到底所谓何事?若,若不是什么要紧事,那就请、请回吧,我身子有些不适,太医叮嘱不能待客太久。”
梅子衿笑容更盛:“不管姐姐是真的还是装的,妹妹此行不过想要告诉姐姐一件事,妹妹我并非青楼妓子,而是太子殿下故人血亲,亦是太子殿下的得力助手。”
夜晚清双眼迷蒙,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这……原来……原来如此,那,那我知道了,此事,此事我定不会外泄,还请梅承徽放心……可,可梅承徽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我只想告诉你,太子殿下答应我,除去王氏之后,会送给我一样我想要的东西。”梅子衿敛眸,神情中满是向往。
夜晚清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神情里含着些许啼笑皆非:“论功行赏,本、本是应该,恭喜梅承徽了。”
梅子衿轻笑出声:“姐姐说的不错,论功行赏,本是应该,希望姐姐到时候依旧如今日一般贤良大度才好。”
夜晚清仿佛终于没有办法再接话了,只好对着梅子衿微笑:“……”
梅子衿也丝毫不在意:“那妹妹就先行告退了,姐姐你就好好养病吧!”
说罢,也不等夜晚清又所反应,转身便走。
会见
( 直到梅子衿离开良久,夜晚清才坐回到位置上,一脸的莫名其妙:“桔梗,你说这梅子衿没事抽什么疯?还有,她怎么知道我是装的?刚才她也根本看不出我的破绽不是吗?”否则最后梅子衿的话又怎么可能如此潦草就结束,有一种大招还没放就匆匆收兵的仓促感。
桔梗从屋子一个隐蔽的角落走了出来——原来方才夜晚清是暗示桔梗悄悄潜回屋子里以防万一——
“依奴婢看来,梅承徽既是太子殿下的人,自然知道太子殿下每夜从微安殿出去去了哪里,知道太子殿下心属小姐也不足为奇。如她自己所说,猜想太子殿下喜欢的女子不可能如小姐可以表现的那样,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样兴师动众的闹上门来……”
“看不透对不对?”夜晚清抿了口茶,淡淡道,“没关系,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葫芦都自己跑出来,还愁看不到吗?”故人血亲,故人血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人,敢在她夜晚清面前这样嚣张……
“桔梗,你去想办法查一查梅子衿到底与太子什么关系。ww故人血亲,那个故人,到底是谁?”
桔梗颔首:“奴婢这就去。”
待桔梗领命而去,夜晚清握着手中的茶杯静默良久,才离开了却非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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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密室,明明四面皆是墙壁,然而烛台上的烛火却不时的跳跃一下,仿佛不时被风掠过一样。
密室里放着几个梨花木的椅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墨衣男子,男子仿佛雕塑一般坐在那里,眼神聚焦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而从男子僵掉一般的表情上实在看不出来他在想的是什么。
突然,烛火跳动的有些猛烈,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闪了进来,躬身行礼:“主子,国公爷来了。”
男子敛眸,起身:“快请进来。”
一个身材魁梧头发微白的年长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看上去有些年纪,然而依旧英挺的五官可以依稀辨出他年轻时的风采。看到年长男子出现,墨衣男子立刻迎了上去:“外祖父,您来了。”
年长的男子微微颔首,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暄儿,许久不见,你一切都还好吧?”
——原来这年长的男子便是楚辰暄的外祖父,先皇后之父安国公。
楚辰暄淡淡道:“尚可。”
安国公突然笑了:“尚可而已?我看你好得很呐!”
楚辰暄也微微一笑:“外祖父慧眼如炬,确实……好得很。”
“夜家的那个丫头……你的眼光确实不错。”安国公的双眸里含着些许促狭。
楚辰暄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外祖父的调笑,脸上的笑容里渐渐染上些许得意:“外祖父难道还信不过孙儿的眼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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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谋
( 安国公的笑容里染上几丝恍惚,他有多少年没见过暄儿这样的笑容了?
然而不等他再多做感慨,楚辰暄已经敛了笑容,神情淡漠:“外祖父,王氏那边,布置的如何了?”
安国公的眸色也渐渐泛冷:“让他们逍遥了这么多年,也是该收网了。ww”害死他与爱妻最心爱的女儿,还霸占了他女儿的爱人和位置,甚至还欺辱他的外孙……这笔账,王氏倾覆都不足以抵偿!
楚辰暄冷声道:“孙儿觉得不如速战速决,拖泥带水恐怕又要再生事端,或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毕竟王氏经营百年,这几年又极致富贵,也算是百足之虫。”
安国公嗤笑一声:“百足之虫,确实,王氏也不过是一条虫罢了。”
安国公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不带温度的说出这句话,其中的冰寒之意让楚辰暄都不由为之一震。
——其实外祖父,比他更恨毒了王氏吧?
楚辰暄点头:“外祖父说的是。”
安国公似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慈爱的看向眼前一表人才又足智多谋的外孙:“这几年苦了你了,顶着这些个不好的名声。”
楚辰暄也笑了:“外祖父说的哪里话!”
爷孙俩相视一笑,似乎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便已经深深交流过了。
又商量了片刻后,安国公起身:“也罢,王氏如今是草木皆兵,这里再隐秘我也不便久留,反正如今万事俱备,东风——那丫头也送了我们一场好东风呢。”
楚辰暄颔首,嘴角却不由勾起一丝浅笑:“孙儿送送外祖父。”
“不必了,”安国公摆手拒绝,“来日方长,如今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纵然王氏已不在我们眼中,也不能不提防狗急跳墙啊!”
“是,外祖父说的是,外祖父这几日要格外小心才是!”见安国公坚持,楚辰暄只好妥协。
安国公边走边笑:“暄儿宽心便是,你也要保重!还有那丫头,也好要要保护才是。”
“外祖父放心,孙儿省得。”楚晨轩回答的语调很轻,然而却仿佛承诺一般郑重。
只一会儿,密室之内便只剩下了楚辰暄。
楚辰暄又坐回到之前坐过的位置上,低头沉思。
烛火的摇曳又剧烈起来,楚辰暄抬头,看到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进来,眸色里染上一丝讶异,若细看,还会发现一丝担忧:“你怎么来了?桃花殿出了什么事?”
那人躬身行礼,语调平淡:“启禀殿下,今日梅承徽去了桃花殿,屏退众人单独见了夜良娣,声称殿下您允她一愿,又迫夜良娣卸去伪装——夜良娣自是不肯,但也心中不悦,夜良娣十分好奇梅承徽究竟是哪个故人的血亲。”
“竟有此事……”楚辰暄右手食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梅卿搞什么鬼,谁许她去打扰晚晚的……”
【学校经常登不上作家中心啊,不知道是不是移动网的缘故……某言努力保证日更中,求鼓励求支持啊】
略烦躁呀
( 送走莫名其妙来秀优越感的梅子衿后夜晚清又回到了小花园,然而无论再怎么闭目养神都回不到之前的悠闲心情,不由的有些颓废,而桔梗自领命而去又迟迟未归——想来也是,毕竟是陈年旧事,而楚辰暄自幼生活在宫中,接触的自然是宫里人,梅子衿既然是故人血亲,想必是宫外之人,那么要在短时间内查清楚梅子衿的身世,是根本不可能的。ww
不过若想查到楚辰暄身边曾有过哪些让他在意的故人,倒并非难事,然而这“故人血亲”……
若梅子衿并不是那故人的本家人,姓氏不同,那似乎又有些难度,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楚辰暄在意过的故人并不多,如此一来,排查便也不那么困难了。
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人呢?为什么一想到楚辰暄不过因为梅子衿是“故人血亲”,便能这样放纵梅子衿闹到她跟前——就算楚辰暄不曾默认,若不是他对梅子衿是极度包容的,梅子衿又怎么会有这个胆子闹到她的桃花殿来?
夜晚清起身,忽然觉得十分烦躁,楚辰暄怎么就这么不让她省心!竟然招惹梅子衿这样绝色倾城又聪慧无比的女子!若是向东宫原先这一批妃子的角色,她又何至于会为此头痛?
“青柠!”夜晚清扬突然声唤道。ww
青柠本就侍立在不远处,听到夜晚清的召唤,立刻小跑到夜晚清跟前:“小姐,怎么了?”
夜晚清突然怔住,她叫青柠想干嘛来着?微微摇了摇头,夜晚清抚额叹息,半晌,有些泄气道:“陪我出去走走,就去——就去御花园走走吧。”
——她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越来越情绪化,越来越……容易被与楚辰暄相关的事牵着鼻子走。这……就是爱情吗?
“小姐心情不好?”青柠替夜晚清系好披风,上前搀着夜晚清的手,“也好,今日阳光好得很,去御花园走走也不错,如今正是初春,御花园的梅花想必开得正好。”
夜晚清仍旧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听清楚青柠说了什么,只是有些呆愣的由着青柠扶着她走,连路也不看了。
青柠转头瞅了瞅自家小姐明显神游天外的神情,默默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小姐最近反常的让她都要习以为常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抵与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
最近好几次她在小姐寝殿外值夜的时候都似乎在半夜听到了太子殿下与小姐说话的声音,虽然声音很轻,但其中打情骂俏的语气她还是听得出来的。不过先让太子殿下是悄悄过来的,小姐虽然并不曾刻意避讳在外间值夜的她,却也不曾解释过什么,她自然也不敢声张,只是看自家小姐这意思,大概……是开窍了吧?
青柠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的搀着夜晚清走在路障最少的地方,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出一丝浅笑,这样情绪化的小姐,其实比以前都要开心呢,那么这样,也很好。只希望太子殿下不要负了小姐才是!
去御花园走走
( 当青柠扶着夜晚清走出小花园的时候,立刻有侍立在花园门口的宫人跟在后面,中途也不断有宫人悄然加入,待走到桃花殿门口时,尽管
青柠怕打扰夜晚清思考并没有出声出声唤人,然而太子良娣去御花园时该有的仪仗却已然到位,桃花殿宫人的训练有素由此可见一斑。
直到走到御花园入口时,夜晚清才恍然回神,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色,语气懵然:“咦,这么快就到御花园了?”
青柠满脸黑线,却还是欣慰的想着,至少小姐没问她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 -!
虽然心里在默默吐槽,但青柠还是用十分平淡的语气附和道:“是啊,东宫到御花园的路走多了,大概也就觉着近了吧。ww”
夜晚清斜睨了青柠一眼:“青柠,你学坏了,还会拐着弯挖苦你家小姐我了。”
“……”青柠默然。她刚才难道把心里想的话也说出来了?不然小姐怎么会这么说?“小姐你说什么啊,奴婢哪里有?”
夜晚清松开青柠的手,孩子气的哼了一声:“你心里想什么我会看不出来吗?”青柠这孩子本就实诚,又与她相处了十多年,若是连她心里的小九九都看不穿,她夜晚清还怎么混那?
青柠替夜晚清拢了拢披风,十分机智的选择转移话题:“小姐,西北角的红梅开的正艳,要不要?”
夜晚清本就烦躁着,何况青柠又是她极为信任的替身丫鬟,见青柠转移话题,她也就懒得再去继续刚才的话了,于是很合作的点头道:“那就吧,正好折几枝带回桃花殿去——说起来,再过个把月桃花殿的桃花也该开了吧?”
青柠点头:“正是呢。”
夜晚清的语气里忽然带了一丝欢快:“待到五月份【本文提到的月份皆为农历】桃子便也可以吃了吧?也不知道桃花殿的桃树都是些什么品种的,好吃不好吃?”
“……”青柠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姐,桃花殿中的桃花都是观赏性的桃花,开花时艳若蔷薇,然而结的果子酸涩无比,根本不能吃……
抬头瞅了瞅夜晚清略带期待的脸庞,青柠决定还是不要说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咳咳,还是交由太子殿下亲自解释好了,毕竟这桃花殿中的桃花都是太子殿下下令栽种的啊。
“嗯?青柠你怎么不说话?”
“……奴婢是在想,待会儿折了红梅回去,该用什么花瓶Сhā才好看,一时想得太入神了,便忘记接话了。”
夜晚清:“……”
主仆两个一边说一边走,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御花园西北角的红梅林,身后的十多个宫人除了偶尔响起的环佩声,简直如同不存在一样,待夜晚清由青柠扶着进了红梅林,那些宫人便立刻默契的兵分三路,一路侍立在梅花林外,一路去往梅华林外的亭子里铺设坐垫摆放茶具餐具,一路则往御膳房取糕点和茶水去了。
再遇赵王
( 夜晚清自然不曾注意到这些。
——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夜府,青柠和桔梗一向都将她的生活打理的无微不至面面俱到,她早就习惯了这些,自然也就不会发现,桃花殿的宫人对她的侍奉似乎从最开始就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御花园的红梅确实开的正好,红艳艳的仿佛夕阳下的火烧云,夺人眼球却又不令人眼花缭乱,而沁人心脾的香气又叫人心旷神怡,夜晚清脑中的烦躁就这样统统不见了,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青柠,这支梅花不错,折了带走。”指着梅林深处某可梅花上的一树枝梅花,夜晚清满意道。
“是,奴婢这就去。”青柠应声而去,然而还没走到那株梅花树前,便有一个人影从梅林深处闪了出来,抬手折了夜晚清看中的梅花,转头笑道:
“何必劳动良娣嫂嫂身边的姐姐?小王代劳便是。”说罢,将手中的红梅递向青柠。
——那人,竟是加上过年时宫宴上的遥遥一见也只有两面之缘的四皇子,赵王,很显然,他比夜晚清她们更早呆在梅林里。
夜晚清在责怪自己不够谨慎的同时,也暗暗庆幸走进梅林后她与桔梗只稍许说了几句话,最多也不过是带着人前不曾显露的轻松娇憨,即便与她对外示人的形象稍有不同,然而毕竟是在陪嫁丫鬟跟前,有这样的轻松的小女儿姿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青柠听完赵王的话,立刻躬身行礼:“奴婢参见赵王殿下,赵王殿下真是折煞奴婢了!”却并不敢伸手去接赵王手中的红梅。
夜晚清不着痕迹的放大神情里的惊诧,收敛了刚才与青柠对话时语气里的娇憨之意,只剩下羞怯:“赵王殿下竟也在此,妾身这厢有礼了!”
赵王还了一礼,收回手中的红梅,有些讪讪道:“看来是小王打扰了良娣嫂嫂赏梅的雅兴。”
夜晚清敛眸,有些着急的分辩道:“赵王殿下说的哪里话!分明是妾身打扰了殿下才是。”
赵王突然轻笑一声,仿佛是被夜晚清的紧张给逗笑了:“每每遇到良娣嫂子总能让小王心情愉悦,有时候小王还真是羡慕皇兄呢!”
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实在有些于礼不合,但又满是毫不掩饰的夸赞,于是夜晚清的头垂的更低了,双颊也仿佛染上了些许可疑的红晕:“赵王殿下……殿下说的哪里话……”
夜晚清今日穿的一身鹅黄色的衣衫,而身上的披风却是纯白色的狐皮所制,鹅黄色配上纯白色,又是站在这样整片整片红艳艳的梅花里,显得粉嫩非常。
因是直接从桃花殿的小花园出来的,夜晚清的发髻十分随意,只是用一支碧玉簪子挑了一把头发盘于脑后,甚至已经有几丝秀发从鬓角滑落下来,整个人却因这分慵懒而显得有些妩媚,又是这样的红梅、白衣、墨发交辉相映,而此时夜晚清虽然垂着脸,两靥却微微飞红,简直明艳到不可方物。
【周日去参加招聘会,祝某言好运吧o(n_no~】
缠人的赵王
( 楚辰昭觉得自己有一瞬间是真的看痴了。
宫中并不缺乏美女,然而这样气质单纯无杂却又含着些许妩媚清艳的女子,却根本无处寻觅——因为这样的女子,是不可能在宫中长久生存的。
但也只是片刻的愣神,楚辰昭便微笑道:“这支红梅,既是良娣嫂嫂先看上的,小王可不能夺人所爱,还请良娣嫂嫂千万收下才是。”
夜晚清抬眸,看了看楚辰昭手中的红梅,眸中透着些许希冀,然而最后却还是摇着头道:“既然赵王殿下先折了,还是赵王殿下带回去吧。”
夜晚清这种“情感上想要,理智上却说着拒绝”的纠结神情表演的十分真实,真实到在楚辰昭眼中的她已然带上几丝楚楚可怜的意味。
楚辰昭走到夜晚清面前,再次递出红梅,醇厚的声线里带上几分暧昧:“这样的红梅,本就该配良娣嫂嫂这样的美人才是,若是给了小王,岂不糟蹋了?”
夜晚清仿佛被突然凑近的楚辰昭吓到,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青柠立刻小跑回到夜晚清身边扶住她,告罪道:“赵王殿下恕罪,良娣身子还不曾大好,不能在外头久站,奴婢先扶良娣去梅林外的亭子里歇息,赵王殿下请自便!”
夜晚清似是才惊觉到自己的失礼,稳了稳身子,嘴角扯出一丝强笑:“让赵王见笑了,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入楚城后妾身的身子一向不大利索,方才头有些发昏,便一时没站稳……”
楚辰昭笑容温雅:“哪里,是小王唐突了。既然良娣嫂嫂身体不适不宜久站,不如小王陪良娣嫂嫂去亭子里坐坐?”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并没有给夜晚请拒绝的余地,若是夜晚清此刻说要回桃花殿,那躲避之意便太过明显——毕竟此刻梅林外的亭子里桃花殿的宫人们必然已经张罗得差不多,就等着夜晚清去小坐了,而青柠方才也说了要扶夜晚清去亭子里歇息。
夜晚清虽然满脸难色,却还是点了点头:“若是,若是赵王殿下不嫌弃妾身不会说话,那,妾身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楚辰昭仿佛并没有看到夜晚清脸上的不情愿,顾自走到夜晚倾身侧,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良娣嫂嫂先请。”
夜晚清在青柠的搀扶下率先往梅林外走去。
林子外的宫人看到赵王跟在夜晚清后面走出来,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恭敬的朝二人行了礼。
在梅林外的小亭子里坐下,楚辰昭的手中依旧握着那支红梅,见青柠将之前折的红梅交给了一个宫女,他便也伸手将手中的红梅递了过去。
此时的情景并没有方才在梅林里那般暧昧,因此那宫女便立刻接了过去。
见夜晚清坐下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楚辰昭只好率先开口:“良娣嫂嫂宫里的宫人果然都伶俐非常。”
夜晚清的语气略显木讷:“多谢赵王殿下夸赞。”别无他话。
楚辰昭心中微微叹息,看来这位良娣失宠并不是传闻了,这样不知情解趣的木美人实在是不怎么会讨人欢心哪。
好吃你就多吃点啊~
( 夜晚清直觉上并不喜欢楚辰昭,虽然接触不多,却很显然是位伪君子,虽然楚辰暄也多有伪装,然而他的伪装在她面前是不存在的,或者即使存在,也是她并不讨厌的类型——何况就算王氏倒台,楚辰昭作为封王的皇子,也不可能因此倒下,而楚辰暄显然也并不把他这位皇弟放在心上,因此楚辰昭也就不是她夜晚请所需要在意的对象了。ww
对于自己不怎么喜欢又不需要在意的人,夜晚清的一贯做法是避而远之,然而楚辰昭竟然有这样厚脸皮的粘了上了,似乎就有点讨人厌了呢。原本她烦躁的心情才略微好了点,谁知又被他给搅黄了,这真是……
夜晚清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然而因为她低垂着眼眸,因此即便楚辰昭此刻的眼神正好落在她身上,也并没有看到。ww
因心里已经认定夜晚清只是个毫无威胁的失宠良娣,楚辰昭说话也不那么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了:“良娣嫂嫂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夜晚清仿佛因这话收到什么刺激似的,猛然抬眸对上楚辰昭没有一丝关心的双眸:“赵王,你们男人是不是……是不是都喜新厌旧?”
楚辰昭神情呆愣——
他本以为夜晚清大概会一直低着头,而她身边的宫人一直都是十分守礼的垂首侍立在一旁,这样一来根本就不会有人看到他的神情,因此也稍微松懈了点,却没想到夜晚清竟然突然抬头看他,甚至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氤氲着些许水光,于是在那一瞬间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表情会不会露出些许破绽,眼神是否没有到位,只是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遮住那双眸中的忧伤。
不过楚辰昭的手最终还是没有彻底伸出去,因为夜晚清眸中的难过慢慢变成疑惑和惊奇,最后已然是毫不掩饰的惊恐。
“赵王、赵王殿下?”仿佛是第一次看到楚辰昭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夜晚清含着水意的双眸掩去了失落与难过,瞅瞅楚辰昭,又瞅瞅楚辰昭慢慢抬起来伸向他的手,语气有些犹豫:“你,你要做什么?我……”未完的话已经赤果果的写在脸上——你的手可不要乱动,我是你皇兄的妃子!
“啊……”楚辰昭猛然惊醒,有些讪讪的收回手:“我……小王只是看这糕点不错,想拿一块尝尝。”
说完这个有些蹩脚的谎言,楚辰昭迅速放低手从桌面上一个翠绿色的盘子里拿起一块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匆匆吞下后点头赞道:“不愧是良娣嫂嫂宫里带出来的,味道果然不错。”
“是吗?”似乎被这一出弄得忘记了之前的话题,夜晚清敛眸,也伸手去拿糕点,动作自然没有楚辰昭方才那么着急——只见她先伸出左手轻轻拢住右手的宽袖以免扫到桌子上的糕点,而后右手慢悠悠的在盘子上取了一块糕点,取完后并没有马上抬起来,而是停了一会儿才拿起糕点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唔,是妾身的陪嫁丫鬟青柠做的桃花酥,味道确实不错,赵王殿下不如再尝一块?”
强力泻药送你,不用谢啦~
( 因为还纠结在自己到底有没有蒙混过关,因此楚辰昭根本没发现夜晚清的神态和语气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听到夜晚清这样说,想也不想便将手中的那小块糕点全部吃了下去,又从盘子里取了一块,笑容真诚:“原来是良娣嫂子陪嫁丫头的手艺,果然不错。ww”
说完,将新拿的那块糕点也吃了下去。
夜晚清嘴角勾出一丝浅笑,微微泛红的脸颊却将那丝明明含着些许促狭的笑容晕染的格外娇羞:“赵王殿下喜欢便好。”
楚辰昭正要再夸几句以便彻底揭过刚才自己失态那茬,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许不太对劲。
夜晚清的表情里染上几丝关心:“赵王殿下怎么了?妾身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呢!”
楚辰昭觉得肚子里似乎有些隐隐作痛,那种感觉似乎是……似乎是……
想到这里,楚辰昭的脸都黑了,有些艰难的起身,用尽全力维持脸上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小王……小王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就行告退了,还请良娣嫂嫂勿怪!”
艰难的说完这些话,楚辰昭觉得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连等夜晚清的回答都顾不上,半搀着自己的侍从便匆匆离去。ww
离开之前竟然还听到夜晚清充满疑惑的自言自语,瞬间让他无语凝噎:“赵王殿下怎么一副吃坏了东西的模样——青柠,赵王应该不是吃了你的桃花酥才这样吧?我吃了也没事,何况他才吃下去呢,定然不是桃花酥的问题吧?”一副生怕是自己的食物出了问题的模样。
当然,让楚辰昭无言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为什么会忽然想拉肚子,而且这样忍不住,忍不住到,被一个他还算有好感的小女子看穿了……这对于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而言,简直是莫大的难堪啊!
待到楚辰昭佝偻着身子走远了,夜晚清才收敛了笑容,冷哼一声:“去打听打听赵王殿下到底怎么样了。”这泻药制出来之后还没找人试过呢,毕竟这泻药的效果还是比较惊人的,她一直不舍得拿桃花殿的人试,没想到今日竟然碰到了这么好的人选,要是不试试岂不是太辜负了赵王的盛情?也不知道效果是不是真的像书上记载的那么厉害?不够这发作时间之短,确实如书上记载的那样“下腹之后,立刻发作”,立刻到让人根本无法相信是刚吞下的食物有了问题。
“是,奴婢这就去。”一个宫女领命而去。
“哎,”夜晚清掏出手绢,擦干净左手指尖残留的粉末,调笑的语气里满是凉薄,“书上上的记载说是这样的用量够让人清空肠胃,且连续三天留不住存货的,也不知下次再见赵王,会不会比现在消瘦许多呢?”
桃花殿的众人习惯性保持沉默,只有青柠笑出了声:“小姐,你也……太大胆了,万一被赵王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夜晚清毫不在意:“哪个太医能诊出这种药?何况发作这样快,料想楚辰昭也想不到。”
是征兆?
( 青柠见夜晚清这样说,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用宫人刚取过来的热水替夜晚清净了手,依旧有些担心的询问道:“小姐,你手上的药粉可都擦干净了吧?”
夜晚清用青柠递上来的干净帕子擦干手上的水渍,有些好笑道:“难道你家小姐还能毒到自己不成?好了,这盆水让人倒梅林里去吧,可别倒湖里河里的。”毒到小鱼小虾可就罪过了。
虽然这话是对着青柠说的,但端着脸盆的宫人听到夜晚清这样说,便立刻端着脸盆往梅林深处走去了。
青柠看了看亭子外不知何时从艳阳高照变成乌云密布的天色,轻声道:“小姐,看这天说不定还要下雪,不如略坐一会儿便回去吧?”
夜晚清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汤婆子,感觉冰冷的指尖在慢慢温暖起来,被赵王扰乱的心情也忽然慢慢好了起来,于是十分合作的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夜晚清转头,看向捧着红梅的宫人,有些赌气的说道,“把赵王折的那支红梅扔回林子里去!”
“是!奴婢这便去。”
夜晚清终于觉得什么都舒心了,整个人轻松的靠在椅背上,望着亭子外浓重如墨的云彩,心情却出奇的好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真的飘下了几朵雪花。这是这个春天的第一场春雪。
夜晚清记得民间有一种说法叫“瑞雪兆丰年”,然而指的却是冬天下大雪,因为厚重的冬雪会冻死田间的害虫,使得作物容易丰收,然而若是春雪下的大,冻死的就不是害虫反倒是农作物,因此春雪下的大,收成便会不好。
想到这里,夜晚清微微叹了一口气:“希望雪不要下大才好。”如今已是多事之秋,若是作物减产,民间必定会起饥荒,届时王氏若还没解决干净,狗急跳墙拿灾民做文章……如今朝中的局势已经是一触即发的状态,若是民间再闹出些什么来,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到时候说不定邻国也会蠢蠢欲动,借机分一杯羹。
——夜晚清在边城待了十多年,别的不了解,对于与边城相接的依云国却是十分了解的。
依云国东临延霞海,虽然国土面积不过天楚王朝的五分之一,然而却掌控着这片大陆百分之八十的食盐,因此沿海而居的依云国是这片大陆上几个国家里最富有的。虽然依云国民风并不如天楚王朝西北面的熊李国彪悍,也不如熊李国兵强马壮,然而依云国却在二十年前出了个文武双全的少年状元,也就是如今的宰相叶将礼,虽然还不到四十岁,却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政治家,若是天楚王朝内乱加上民间动荡,说不定这个狡猾的政治家就会趁机占点便宜去。
——若真只是占点便宜也就罢了,只怕依云国的胃口不止那么小。而无论如何夜晚清的父亲还是土州知州,若是依云国有所行动,那么夜氏夫妇必定遭殃。
桔梗回来了
( 想到这里,夜晚清的神情愈发凝重,而天上的雪花仿佛与她做对一般,竟是密密麻麻越下越大,渐渐的就成了鹅毛大雪。
夜晚清压下心底忽然升起的不安,眉头紧皱:“青柠,回桃花殿。”
“是,”青柠扶起夜晚清,又对着亭子外不知何时出现的轿夫喊道:“良娣要回桃花殿了,雪有点儿大,你们将轿子再抬进来点儿!”
“是!”
夜晚清坐进轿子,看着越下越密集的大雪,对撑伞走跟在轿子旁边的青柠叮嘱道:“待桔梗回来了,让她立刻来见我。”
“是,奴婢知道了。”
而另一头,密室中的楚辰暄沉吟半晌,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等他答复的黑衣女子道:“你先回去吧,我自会同她解释。ww”
“是,”那黑衣女子颔首,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殿下,此事宜早不宜迟,良娣的性子……”
楚辰暄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听到黑衣女子的话,抬头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冷声道:“孤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