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一年的不懈努力,锲而不舍地死缠滥打、无所顾忌地狂轰乱炸。上初二不久,大头果然追到了“班花”,并且进入了实质性的接触。太让我始料未及。他的每一个恋爱成果都会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炫耀和分享。大头第一次吻了“班花”的嘴唇后,对我说:“女孩的嘴是甜的,像糖一样。”后来我们都知道了——不过是“班花”在接吻前吃了口香糖而已。但是那时候我们都信以为真。坚信“女孩的嘴是甜的”,像坚信太阳从东方升起。
大头第一次摸班花的胸部,是这样形容的:“哎呀呀,吴亮,你怎么也想像不出来——好软!比棉花还软!”
每每此时,我总是又激动又神往。
时间长了,大人们似乎有所发觉。为了掩大人耳目,大头谎称学校组织“后进帮先进”的活动,于是,在大头的安排下,我和班花作为成绩优异者频繁上大头家或班花家对大头和朱丽叶进行辅导。大人不在家时,大头和班花就进入卧室关上门卿卿我我。我和朱丽叶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为他们守门。在我的印象中,我就是和朱丽叶在客厅中度过了懵懂萌动的初中时代。像两名派不上用场的孤独迷茫的守门员。
在一个雪后的冬日,街道上到处是零星的残雪。朦胧的太阳挣扎在云层后面散发出惨淡的白光。下课后,大头和班花没有把我们领进他或她的家,而是把我们领进了一家医院。在妇产科走廊的长椅上,我、大头和朱丽叶等待了好大一会儿,脸色苍白如纸的班花才从里面虚弱地走出来。
当着我们的面,班花伏在大头身上痛哭了很久。
由于性知识的严重缺乏,班花曾经为大头两次流产。直到现在,大头和班花双方的父母都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最亲密的人有时是最陌生的人。
有一次,在大头家唯一的卧室(大头平常睡客厅折叠床),大头放黄|色录像给我们看,他说,为了预防万一和方便群众,分两批轮流在客厅看门,以抽签决定先后。我和朱丽叶抽到了先看的签,先进去了。尽管我们在初一时就经受过《少女之心》、《表哥》等黄|色手抄本的洗礼,但是面对黄|色录像中的画面,我还是面红耳赤,身体僵硬着不敢动弹一下。我度过了一个嗓子干涩热血沸腾心惊肉跳的漫长午后。后来,我知道了这次看黄|色录像是大头有意为我和朱丽叶安排的机会,可是我并不领情。在心里甚至感受到某种屈辱。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真心真意的郎情妾意,与朱丽叶拍拖,我也会成为全班同学的笑柄。因为朱丽叶不光是年年被评为最丑陋女孩称号“班朵”,甚至她的丑陋已经成为一种茶余饭后的修辞与传说,长盛不衰地弥漫于校园内外。那是1992年,大头刚看了余华的《活着》,他拿着那本刊登了该文的《收获》给我看有关情节,女主人公凤莲为男主人公福贵做了几道看上去各不相同、吃到最后都是一块肉的菜,他对我重复——大声朗读书中的话:“女人到了下面都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大头竭力想促成我和朱丽叶,不光是想帮我们的忙,更多是为自己打算。他不想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尽管我和朱丽叶不可能去告发他们,但是此事足以证明大头先天就比我们城府深。
从那以后,我渐渐感受到朱丽叶对我的一往情深。初三那年,她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尽办法勾引我,我依然无动于衷。我永远记得她哀怨而绝望的眼神——像一只被猎人捕获的狼。
初中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高中时我上了离城区较远另一所学校,我和大头、班花、朱丽叶再也没见过面。高考结束后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大头的电话。在相互询问了近况后,话题还是转向了共同认识的人群当中。他告诉我,班花高二时在一次游泳中溺水身亡时,他曾经产生过轻生的念头。我们就自杀这个话题探讨了很久,他还告诉我,初三时,朱丽叶也曾因为追不到我自杀未遂。
“班花死的时候非常难看——比朱丽叶都难看。”他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