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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女婿虽然是第一次上门,陈满夫­妇­已经从月媚半年前寄回来的照片认识了女婿,当时见是个龇牙咧嘴而笑的黑人,开始也是吃了一惊,继而是生气,陈姨埋怨女儿什么人不好搵,

偏要搵一个外国人?而且这外国人还是一个黑人。她满肚子不高兴,便把怒容挂在脸上,把照片一放,转身就回房躺下。

陈满也觉得气闷,十几亿中国人,难道就搵不到一个合心意的?搵个金发蓝眼白皮肤的算是正宗鬼佬倒还罢了,怎么会搵一个黑人?!陈满闷闷不乐地拿起照片再端详,十几张在深圳锦绣中华微缩景区拍攝的照片里,陈月媚都是很亲密地和这个黑人男朋友相依相偎,陈月媚的表情都是很幸福的,特別是一张两人全身合照,陈月媚双手环腰抱着男朋友,面对镜头笑得很灿烂。陈满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次月媚是给黑鬼迷了心窍,不然为什么对这个黑人情有独钟?

陈满满心不欢喜,不过还是拿起月媚寄回来的信看起来。陈月媚在信中说,乔治是美国人,二十七岁,读大学时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干­脆到北京求学,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叫华为。毕业后到深圳一家美资传煤公司工作。华为已经写了两本书,一本叫《一个美国黑人眼中的中国》,一本叫《我所认识的中国古文化》。华为是一个很善良、很有爱心、很热爱中国的外国人,他对中国的感情感动了我,他对我的追求和执着终于感动了我。……我们计划在春节旅行结婚。……爱情是没有国界的,爱情也没有种族、肤­色­甚至年龄的界限。我希望父母和家人能理解我……我爱爸妈,也爱华为,我相信我和华为能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陈满想,把月媚送去上海读书读坏了脑子,怎么会相信和一个黑人白头到老?他也和老伴一样想不通,那几天老俩口都是愁眉苦脸,忧心忡忡。到星期六陈昊天和儿媳何丽带着儿子卓新回来吃饭,陈满就把照片和信给儿子儿媳看,陈姨一边哄孙子一边嘟哝说,我就想不通,为什么要搵外国人?难道中国人都死光了?

陈昊天出差去深圳,也有抽空会一会妹妹的,陈月媚已经把她的男朋友带来和他见过面。陈昊天开始也是吃了一惊,试着劝了几句,见妹妹意志坚定,也就没有什么阻挠。这时就劝父母说,中国人嫁外国人、外国人嫁中国人,现在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月媚是个有主见的人,既然她下决心选择了华为,我们就要相信她、支持她……

何丽也Сhā话说,爸妈,昊天在深圳见过这个华为,人还是很不错的,对月媚也很好。我和昊天都想过了,既然月媚和家里摊牌,那就说明她下了决心。家里若是反对,她­干­脆结了婚再回来,你还是得承认这个女婿,若不认,月媚就不会再回这个家了。我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月媚以后发生婚变,又因为怕家里再责骂,连清源这个家也不敢回,对她更不好……

陈姨皱起了眉头,连声说,怎么尽说不吉利的话?

何丽忙陪着笑脸说,我是劝两位老人家想开点,要相信月媚的眼光──

陈昊天也说,爸妈,我们不妨换个角度看问题,既然月媚选择了这个黑人做老公,我们一家人都支持她,月媚就开心了。月媚开心我们一家人也开开心心,对不对?旁人怎么看怎么想是不用管的——阿爸以前教过我的,想以前我们家做收买佬,别人怎么看低我们都不要紧,最要紧自己不要看低自己。月媚找个黑人做老公,就算有人再看低我们,我们也是一样昂起头做人,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干­什么?月媚开心最要紧。爸妈,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是新社会,不要做捧打鸳鸯的事,做了的话,月媚会不开心,你两位老人家就会一世也不安乐,何苦呢?

陈昊天和何丽劝说了一阵,后来去了隔壁欧二巷的何丽娘家,蛇妹夫­妇­见陈昊天和何丽带小外孙回来都很高兴。何丽又把陈月媚找了个黑人男朋友的事说了,蛇妹也很吃惊,陈昊天把支持陈月媚的理由说了,请外父外母有机会帮忙开解开解他父母。外父外母和父母是同辈人,外母和父亲又是儿时好友,说的话容易听得进去,蛇妹也答应了。又叫女儿、女婿带小外孙明天(星期日)回来吃饭,陈昊天忙点头答应,又说了一阵家常话才告辞回厂里。

陈满和陈姨到底想通了,后来主动给陈月媚打电话,询问结婚计划。陈月媚便告诉家里,说公司分配给她居住的寓所购置一些家具物品就可以做新房,春节前放假会和华为去东北旅游,华为朝思暮想的就是想看有名的冰雕,春节就在哈尔滨一个同学家里过,然后坐飞机回广州再返清源。至于美国,准备在明年五一节长假再去见华为的家长……

陈满夫­妇­相对苦笑。中国人最看重的传统节日莫过于春节,这个华为既然是中国通,不会不知道除夕讲的就是合家团聚,鬼佬就是鬼佬,连月媚也跟着去别人家过节,这就是昊天说的东西方文化差异?这就是新老两代人之间的代沟?不过陈满夫­妇­都算豁达,记着了昊天说的月媚开心最要紧这一句,随他们去吧。

陈月媚偕夫婿回来的当晚,欧灿辉便在老城区的南国大酒店设宴款待,征得陈家同意,­干­脆把阮家七口都请了来,又是一个三家团聚。

黄三女看陈月媚搵个黑人做老公既吃惊又好奇,阮桂婵便警告她说,你不要多嘴乱说话,有外国人在场,你讲错说话造成影响就不好了。

不料黄三女撇撇嘴说,什么外国人?他娶月媚做老婆,就算是自己人了。我们三家好得像亲戚、像自家人,讲错说话打什么紧?不对不对,你莫把老妈看扁了,我怎么会乱说话那么没水平?阿坚你说,我是那种没水平的人么?

黄三女和阮桂婵说话时是在汽车上。方坚已经买了一辆九座位面包车,一家人坐上去绰绰有余,方坚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阿妈怎么是没水平的人?桂婵你不用耽心,阿妈是个说话有分寸的人。

黄三女给女婿的马屁拍得很舒服,得意地看了阮桂婵一眼,看大肚子儿媳­妇­也面露笑意,想起了一件事,又说,哎呀你说,中国人是黄种人,黑人是黑种人,如果月媚将来生仔,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啧啧啧,若是生个中国人一样的还好,若是黄不黄、黑不黑的,岂不是、岂不是真成了杂种?

儿媳­妇­祝雪茹忍不住掩嘴而笑。阮桂婵也笑了,却又皱起了眉头嗔怪道,阿爸,你要管住阿妈的嘴——这还不是乱说话?杂种这些话能对陈家的人说出来么!

黄三女却说,你当老妈是傻的?这些话自然不会在人前说。她摸挲着坐在她膝上的外孙子方庆强的头说,幸亏阿坚不是黑人,若是黑人,我实在想像不出我的乖乖外孙会是什么样子……

方坚早忍不住,把车靠到路边停住,伏在方向盘上放声大笑,跟着全车人都笑了,连阮世诚、阮桂洪也笑出了眼泪。

阮桂婵原来板着脸的,到底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直到方坚的手机响起,原来欧灿辉追着问出了门没有,方坚才重新启动汽车前往不远处的南国大酒店。

晚宴后,陈月媚没有接受欧灿辉安排在南国大酒店下榻的好意,坚持回欧巷老家住。

她原来的睡房已经重新佈置过作了新房,虽然窄小,她向华为表示歉意,华为却毫不在意。他一走进欧巷,就对欧巷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缠着丈人要他介绍欧巷的起源、欧巷的特点以及欧巷里的故事。

华为说,我看见欧巷很古老,很古老的地方一定有很古老的故事,一定也有很有趣的现代故事,如果你们还没有挖掘出来,天降大任于斯人,我要挖掘了。

因为洋女婿会听识讲广东话,陈满和他的沟通不大困难,难的是满足他的要求。陈满家在欧巷算是外来户,平时也不关心这些事,洋女婿考究起来,除了简单介绍欧巷其他五家的大体情况,其余的是一问三不知。

华为­精­力充沛,像个求知欲很强的中学生,初八早上起了床,陈月媚一下没注意,他已经走出去在欧巷东看看西望望,还蹲下去用手擦去青苔,认真察看欧宅的外墻墙根,用脚步丈量巷里铺着的长条麻石,仰起脖子认真观摩巷口殘旧的门楼。他像小学生一样欢跳着回家拿照相机,在欧巷里拍了一通,终于在欧宅门前站定了,大声叫来了陈月媚,指着欧宅的趟栊门对陈月媚说,这里也有广州的西关大屋?

陈月媚点点头说,西关大屋是一个代表称谓,就像北京的四合院。北方很多地方都有四合院,南粤各地也有很多大屋老宅,建筑设计都具南粤特­色­,这个趟栊门可以说是南方大屋老宅的一种标志。

华为跃跃欲试,可以带我进去参观吗?

陈月媚摇了搖头,把华为拉回自己家里,说,以后吧。她记起欧德庭严肃的模样,小时候就觉得欧德庭不可亲近,虽然近在咫尺,记忆中很小的时候进去过一次,好像是父亲进去收破烂吧,自己好奇地进去找父亲,父亲就在院子里,一看见她就大声叫她出去,她吓得赶快掉头就走。从此她对这座大屋老宅有一种敬畏。

后来逐渐长大,她也逐渐明白自己的家和这座大宅的差距,更不敢踏入半步。欧海霞只比她大两岁,但欧海霞从不和她玩耍,后来她知道自已是弃婴,和欧海霞这些类似千金小姐的人命运不同,更是有了自卑。现在虽然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但在心底里对这座大屋她还是有一种抗拒。

华为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陈月媚评论华为使用频率最密的一个词,华为就反驳说,我好学好问不好吗?如果不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陈月媚知道华为问出了“为什么”,就一定要寻求一个答案,想了想就说,他家里有病人,现在不方便接待客人。

美国人日常中很讲究尊重别人,华为听妻子这样说,只好放弃进这座老屋大宅探奇的打算,不过嘴上就问,他家里有什么病人?

陈月媚说,女主人患的是和尼克松总统一样的病。

这一说华为就明白了。尼克松前总统患了老年痴呆症,这几年都和外世隔绝,美国的传媒事业很发达,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的记者也不得其门而入,华为更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只好惋惜地摇了摇头。

他的思想很活跃,放下了欧宅的大屋,马上想到了昨晚宴请他的南国老板欧灿辉。这个年青的企业家显然是成功的,欧灿辉对朋友的热诚真挚让他感动,三家没有血缘的家庭亲如一家,让他真实地体会了中国人最原始、最淳朴的感情。他对爽朗好客的欧灿辉感到兴趣,这时就兴致勃勃地问妻子,你说欧灿辉最开始就是卖馒头包子的?就是在巷口第一家?可以带我参观吗?

可以,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这个房子没有人。陈月媚这次答应得很快,­干­脆拉着华为坐下来,把她所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华为听得很认真,对把欧灿辉从国营企业开除出去的方清也有了兴趣,忽然很兴奋地说,我的下一本书名有了!就叫做《不同的轨迹——奋斗和墜落同时铸造的人生》,我要采访欧灿辉,也要采访那个方──清。

陈月媚沉吟着,不同的轨迹?好,这个题目好,不过我不赞成你用欧灿辉作素材……

华为不解地问,为什么?

陈月媚笑着说,说你是老外就是老外,你懂不懂忌讳?她拿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忌讳两个字,华为倒是明白这个词的含义的,看着月媚说,我还是不明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请客的大喜日子,陈昊天和何丽带着儿子一早就回了欧巷,帮忙做一些准备工作,自然也是一家团聚。何丽一个早上起码听华为问了不止二十个为什么,这时听他又问出了一个为什么,她觉得好笑,心想月媚这个姑仔够耐­性­,这个华为说不懂好像懂得很多,但毕竟是老外,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也是慱大­精­深,那里是吃几年大米白饭就能明瞭领悟了的?

何丽忍不住走过来说,写欧灿辉没有问题,写方清的墜落就有问题了,但不写方清,就没有对比,就没有了不同的轨迹,也就失去了原来的主题意义──你的明白?

华为把目光转向何丽,脸露笑容,说,大嫂,写方清有什么问题?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写方清?他一笑就露齿,那牙齿白得令人羡慕。

家丑不可外扬,你懂不懂?方清不会接受你的采访,更不会同意你写他的墜落。何丽解释说,过去欧灿辉和方家朝见口晚见面,中国人讲究与人为善,把方清写成对立面公诸于世,欧灿辉大约也不会答应的。

华为醒悟过来,当事人不接受采访、不同意发表,那是不能胡来的,因为人家敢把你告上法院吃官司的。

见华为有点失落,陈月媚就说,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是中国政治经济体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年代,每个中国人都在默默奋斗,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有人墜落,有不同凡响的创业,也有发人深省的脫变,其实这样的例子俯拾即是,多得不可胜数,你就不要用欧灿辉和方清的素材了,用心去找一找,就算把两个异地的素材组织起来,一样可以显示不同的轨迹。

华为又高兴起来。妻子果然聪明,一下就想到了新的路子,虽然对欧灿辉、方清这两个有密切关系,同住一个百年老巷却有不同轨迹、不同结局的素材不能用觉得很可惜,但今天有了创作灵感,找到了不同轨迹这样一个思路就是一个创作突破,以后的素材组织就好办了。

对了,查阅资料、甚至到监狱去采访,那些曾无限风光、曾叱咤风云的阶下囚,他们周围总有一些关系密切的成功人士例子,一正一反不全有了吗!华为回房间拿出手提电脑,坐下来埋头查阅自己储存的资料。

陈月媚松了一口气,只要华为不坐下来,那就得时刻照看着他,一不小心他就会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清源是个小地方,少见多怪,冒出这么一个黑炭似的黑人总有点骇人,他安静下来正是求之不得。

正准备午饭的何丽见陈月媚走进厨房,就笑着要她出去,你去管着你那个华为什么得了,这里不用你Сhā手。陈月媚笑了笑,还是拿起一把葱剥起来。华为勾起了她的思绪,她默她默地想着欧巷的人和事,甚至默默地思索着人生。

陈月媚可能没有细想,两条不同的轨迹其实也可能有交会的时候。如果放在欧灿辉、方清身上,这两条轨迹其实是纠缠在一起的,几乎是同一个出发点,也可能选择的是同一目标,因缘际会,却选择了各自的轨道。

方清的轨迹还在下墬,而欧灿辉头上刚刚增添了耀眼的光芒,他当选为清源市人民代表。在此之前,他已当选为清源市民营企业家协会理事,而陈昊天则当选为副主席。显然,欧灿辉的轨迹正冉冉上升。但历史总是戏剧­性­的,两条不同的轨迹最终在交会的时候,还是碰出了火花,上演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历史剧。

方清这一年里躲在小餐馆,两耳不闻窗外事,欧灿辉、陈昊天、阮桂洪、欧海亮甚至自己细佬方坚变好变坏,出现什么变故,有了什么传闯,他是一概不闻不问,毫不关心。方清是熟悉三国的,他不敢把自己自翔为刘备,但刘皇叔徒有大志,成霸业前也是劫难重重,也曾有多次韬光养晦的时候。自己时乖运蹇倒霉透顶,那就学学刘皇叔韬光养晦,心底里总有一个信念,我方清头脑不比别人差,总有一日时来运转。

然而方清逃不过世俗的烦扰。和袁玉环如夫妻般生话,便如谚语所讲,灶头碗碟有相揩(碰),何况一个是财大气粗,一个是潦倒落泊?慢慢的两人有了龃龉,待方清老毛病复发,和店里的一个女工搞上,还给袁玉环捉­奸­在床,矛盾便爆发。袁玉环一气之下,把方清扫地出门,关了小餐馆,断了方清安身谋生之路。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顶头风,方清正想办法要和袁玉环重归于好,患病的阿嫲又恰在这时过身。方清是方家的长子嫡孙,尽管一百个不愿意回欧巷的家,他还是给找了回来,办丧事担幡买水做孝子贤孙,袁玉环这边的事被迫放下。

待办完丧事,方清已经有两天两夜没合眼,疲劳、烦燥、加上在家受尽白眼,方清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这时觉得困得顶不住了,便走回二楼方坚原来的睡房睡觉——三楼母亲对面那个房原来是自己的,和林珊珊离了婚,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就是不愿进那个房。

方清刚要入睡的时候给楼下的喧闹吵醒了。四十多个小时没睏觉令他困得睁不开眼睛,因为睡眠不足心里很烦燥,但他强忍着不敢发火,因为他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地位,虽然同一个屋檐下,所有的人却已经变得很疏远,虽然血脉相连,所有的人好像感情变得很谈薄。楼下说话的声音很大,他听出是老家沙坊山区的土话,那种土话有别于城里人说的话,而且习惯提高嗓门说话,一听就听出来了,大约是老家的人知道消息赶来吊唁。

方清翻了几个身还是没办法再入睡,烦燥地伸手拿裤子,从裤袋掏出香烟,却发现只是一个空烟盒。他恼火地把空烟盒捏成一团扔出窗外,马上就听到有人在街上粗声粗气地骂街。他知道扔出去的空烟盒扔着了人,原不想理会的,不料被扔着的是个脾气不好的男人,骂着骂着连“丢你老母”的粗言烂语都出来了。

方清原就心情不好,起身探头一看,一个二十多岁流里流气的后生正仰头对着窗子破口大骂,内街往来行人多,已经围上了一些人看热闹。方清的火一下就蹿上了脑门,他蹬上长裤,一边扣皮帶一边冲下楼,冲出欧巷到了内街上,对着那人就是一拳。那人吃了一惊,急忙还手,这时方坚和几个人冲出来把方清拦住了。方树开慢了几步,这时赶出来就怒冲冲地对方清喝道,回去!你惹的祸还不够么?!

挨了方清一拳的青年原本有些心怯,见对方反压制方清,便又恶狠狠的骂,不料方坚走到他面前叱道,滚!你再不滾蛋我拆你骨──

那人看见又有几个年青人虎视眈眈地逼了上来,第一个感觉是寡不敌众,第二个想到的便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过还撑着面子,嘴上嘟咙了一句,想人多欺人少么?

方坚眼一瞪,踏前一步喝道,还啰嗦什么,你找死是不是?!

那青年被方坚眼里的煞气所震懾,嚥了一口气,气呼呼转身走了。方坚和众人看那人走远了,看热闹的人也无言地散去,一言不发便走回家。方清看父亲脸­色­不是脸­色­,又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回家,自觉无趣,走到一家杂货店去买香烟。

这时忽觉有点晕眩,自是睡眠不足引起的了。他拍了拍脑袋,不等店老板找回零钱,撕开香烟叼着一根大大的抽了两口,嘴巴觉得很苦涩。他怀疑这杂货店卖的是流烟,一股火又窜了出来。不过他忍住了,在家门口再接着发生吵闹,父亲会觉得丢他的面子,真的会发恶的,这样就不好收场了。

烦燥占据了方清整个脑子,他仇恨地瞪了店老板一眼,接过零钱转身欲离开时,一眼就看见了欧灿辉。他站住了,因为,欧灿辉俊朗的外表、飞扬的神采、灿烂的笑容刺痛了他的心。

方清眼里仿佛冒出火来。

欧灿辉身边还有一个年青的女人,一手提着装了­肉­、菜的塑料袋,一手挽着欧灿辉的胳膊很亲热地说话,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这时欧灿辉看见了方清,忙笑着和方清打招呼,说,真是对不起──说了一半话就停住了,笑容也僵住了,因为他看方清冷冷地看过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而看过来的眼神却是陌生、­阴­沉,甚至是带着怨毒和敌意。

欧灿辉已经有一年、还是两年没碰见方清了?他没料到方清仿佛不认识他了,偶然见面,方清的表情竟然像是……是什么呢?欧灿辉一下说不出来,只觉得很尴尬、很不安。不过欧灿辉很快就恢愎了自然,看出方清不想和他说话,便向方清点点头就挽着练翠珍离去。

方清呆呆地看着欧灿辉在面前走过,他看见欧灿辉故意目不斜视,脸上却又浮现了刻毒的笑容,甚至看见欧灿辉朝身旁的女人做了个洋洋得意的鬼脸。怒火马上在胸中翻滚,积聚在脑中所有的怨恨、不幸、挫折、委屈、烦躁,在这一刻升腾。就在这时他看见欧灿辉旁边的女人幸灾乐祸地回望了一眼,他看见那年青女人眼里忽然掠过一丝惊恐。他愤怒的闸门马上就控制不住了!

方清眼睛一扫,跨前两步拿了旁边一个­鸡­档上的一把菜刀,冲着欧灿辉狂奔而去,马上激起了一遍惊呼声。方清这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把心目中的仇人杀死、杀光……

欧灿辉在练翠珍惊叫时猛地回头,看方清疯了般举着菜刀冲过来,他第一个反应是推开练翠珍,趁势夺过练翠珍手里的塑料袋。说时迟那时快,方清举刀砍下来时,他把塑料袋往上一挡,同时把身往旁一侧躲避。塑料袋里的青菜、猪­肉­四散跌落,没能挡住直下的刀势,欧灿辉的肩头马上涌出了鲜血。

练翠珍惊骇地呼叫出来,欧灿辉心里一急,怕方清转而向练翠珍进犯,他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抢夺方清手里的利器,纠缠中,他的手还有肩背都被割伤。

练翠珍惊恐万状,她惊骇地四处张望求救,周围观望的人不少,都恐慌地不敢近前,唯恐沾上血光之灾。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一个人,马上朝着街口方向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桂洪——!!!”

欧灿辉和方清已经撕扯倒在地上,欧灿辉双手死死按着方清手上的菜刀不放,身上、手上都有殷红的血。练翠珍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内街两边都是付食杂货店,木板拼成的货摊都占道摆放,眼前的杂货铺货架已被推倒一遍狼藉,但没有趁手的可作武器用的物件,心里又急又慌,情急之下看见垫在货摊脚架下的红砖,弯腰拿到了手中,脑子也没多想,走上前去对着方清的头上狠力砸下去。

后脑的猝然打击使方清感到一阵晕眩,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气急败坏地扑了过来,他抓住方清头发朝上拉起,然后朝方清头上狠狠地挥拳。

鲜血从方清的头上涌了出来,他软绵绵地倒下了。被方清压倒在地上的欧灿辉,马上拿走方清的菜刀握在手里。他已看清帮助他击倒方清的,正是他的好兄弟阮桂洪。

看着方清头上流血倒下,练翠珍骇得退后了一步,手里的红砖无力地掉下。但她马上走上前去,和阮桂洪一道拉起了欧灿辉。她看见了欧灿辉身上的刀伤,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用手紧紧地压着他的肩伤,而这时欧巷方家的人已经跑了出来,都被眼前忘这一幕惊呆了。

欧灿辉很沉稳,他赶快开口说了话,方清想杀我。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肩伤,把还拿着的菜刀扔在地上,就是用这把菜刀,我把它抢过来了。

不用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方树开和方华、方坚都知道欧灿辉说的是事实。尽管不明白方清为什么要动刀,方清过去的所作所为,他们相信方清能­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来。方华就走到欧灿辉身边察看伤口,说,你受伤了,赶快去医院包扎。

方坚走过去看方清,他一搬动大佬就知道大佬只是昏厥,甚至猜得出是谁下的手,因为他的大舅佬阮桂洪,这时还气汹汹地瞪着他大佬。他急忙叫他的几个朋友把大佬往医院送。

这时响起了急速的警笛,巡警赶到了,把伤者都送进市人民医院。很快,欧灿辉被送进住院部留院医治,安排住进了一间独立的单间病房。方清则被手铐铐在病床上,留在急救中心一个病房监护治疗,到了下午,方清被送进了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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