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早上,阳光晴好,暖风拂面,吹得人骨头都发酥。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解放区的人民,今天要带着丑媳妇,回家见公婆。
我在阳台上抽完烟,趿拉着走进房间里,那婆娘还没忙完。昨天下班后直接来的广州,昨晚就催她收行李了,拖拖拉拉的磨蹭到现在。
叶子薇正站在衣柜旁犯愁,脚下的拉杆箱张开大口。我打量着那箱子的花纹,跟她常用的那个neverfull一模一样。我只知道,那个手袋就要大几千块,这样一个箱子,至少要一万多吧?
说真的,我倒希望这是件a货。
她终于发现我站在身后,搬救兵似的,拖我过去帮她选衣服,内外兼备。我帮她挑了一个粉蓝色的bra,这玩意儿是货真价实的d,在这方面,我可不希望它是a。
在我的大力支持下,四十五分钟后,我们终于整装待发了。我的行李只有背上的电脑包,里面塞两件换洗衣服,其它肩上挎的,手里拖的,统统都是叶子薇的家当。我心里不禁在想,就回去两天,至于吗?
我们换好鞋子都出门了,她正在锁门,突然大叫一声,又跑回房间里,拿出两个袋子。一袋是广州酒家的腊肠,另一袋是老婆饼、鸡仔饼什么的。
她一边把袋子往我手上挽,一边庆幸道,给你家里买的,差点忘了。
我摇头笑道,认识的知道是回家探亲,不认识的,还以为我们去哪赈灾呢。
叶子薇数落道,你们男人就是怕麻烦,第一次上门就两手空空的,你爸妈能对我有好印象吗?还有啊,等下次你去我家……
我听得头疼,赶紧求饶道,师傅,徒儿知错,您就别念咒了。
从广州回我们老家,走广深高速,接机荷,最后上深汕,全程四个多小时。一个人开这么久,挺累的,偏偏高速路上车窗紧闭,还不能抽烟提神。
叶子薇倒是有驾照,但她不会开我这手动档,所以想找人换手也没门。
不过话说回来,一路上她倒是照顾周全,过收费站的时候早早准备好钱,路上隔半小时问一次渴不渴,我说一句渴,就把矿泉水瓶盖拧开,喂到我嘴里。
高速公路上,景色单调得跟人生一样,还没过半呢,我就开始犯困了。第一个哈欠欲说还休的,接下来的哈欠就一个连着一个,打成一片。
见我这样子,叶子薇便说,云来,下一个服务站,我们下来透透气吧,休息一会。
我想要说好的,一张嘴却喝,喝,喝,啊哈,又变成一个哈欠。
叶子薇笑道,有那么困吗?
我揉揉眼角的泪水,埋怨说,还不是昨晚你要个不停。
她嗔怒道,喂,你好了喔,还反咬一口。谁叫你昨晚那么精神……
她突然把身子靠过来一点,半弯下腰,笑着说,要不然,现在我让你精神起来?
我皱着眉头说,不是吧,难度系数那么高的动作你都会?
叶子薇把腰弯得更低,以显示她的柔韧性。然后她抬起头来,用舌尖舔了一下红唇,诱惑道,试试看哦?
她话音刚落,我精神为之一振,那根变速杆也猛然一挺,像是突然从三档挂到四档。心里正在蠢蠢欲动,想着怎么接受她这个建议才算自然,这一瞬间,却有个念头蹦了出来。
如果她真会这套动作,又是跟谁练的呢?
车子还在高速路上奔跑,我的情yu和身体,却同时熄了火。身为男人,我们可以接受笼统的概念,比如说你不是Chu女,又跟谁谁有过关系,这些都还好。但太具体的想象,我们仍然无法接受。
我勉强一笑,对她说,下次吧。
车子在路上又走了几十公里,我们靠右缓行,驶入服务区。我们下了车,叶子薇去洗手间,我倚在车门上抽烟,一边环顾四周。这地方人来人往的,修得像个城市广场,还新建了个麦当劳。
回想起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由我爸带着,从老家搭车到蛇口。一路尘土飞扬,停车吃饭的地方,更是烂泥遍地。当时的司机很牛逼,吃饭不用钱,还有回扣拿。而卖给旅客的盒饭,又难吃又贵,几片肥肉,加一个卤蛋。
那时候,路旁野草丛生,遍布着白色的饭盒,五彩缤纷的塑料袋。如今这里水泥地干干净净,而荒草跟垃圾,都长在人们心里。
远远看见叶子薇从洗手间里出来,我把烟头扔到脚下,用鞋底蹂灭,准备上车。
旁边车上下来一女的,穿得清凉,长得败火,还牵一条瓜子脸的大狗。叶子薇对我说,你看,苏牧。
我说笑道,原来苏牧是狗啊,我一直以为是苏武牧羊的简称。
她白了我一眼,又说,以后我们也养一只狗,出来散步的时候可以遛,多好看。
我沉吟道,干脆别养狗了,我们养个儿子吧。你给他套个项圈,也可以牵出来遛啊。
叶子薇摇头叹气道,你真是没救了,谁跟你生孩子呀,造孽。
说笑了一阵,我们一起钻进普桑。我发动了车子,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会未接来电,然后拨了回去。
电话刚一接通,她眉飞色舞地叫了声陈总,然后便聊了开来。车子慢慢驶离服务区,重回高速公路,她这个电话谈笑风生,足足讲了有二十分钟。
等她挂了电话,我随口问道,哪个陈总呀,怎么没听你讲过?
叶子薇一边把手机放回包里,一边回答说,北京的一个老总,跟我们公司有业务联系。他对我很好的,一直说要挖我跳槽,喏,这个lv手袋,还有车尾的箱,都是他送我的。
我眉头一皱,她这个说法,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想了一会,我尽量自然地笑道,出手那么阔绰,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
她看了我一眼,揶揄道,小气鬼,吃什么飞醋呀?
我自嘲地说,喝点飞来横醋,可以软化血管,健脾开胃,有益身心健康。
叶子薇用手轻轻摸着我的大腿,微笑着说,你呀,别想太多了。他都五十多岁了,有老婆有孩子,我跟他二奶还是好姐妹呢。他只是很认可我的业务能力……
我听得心往下一沉,打断道,你说什么?
她奇怪道,我刚才说,陈总很欣赏我的业务能力。
我摇着头说,不是这句,上一句,二奶什么的。
叶子薇哦了一下,笑着解释道,你说冰冰姐呀,她就比我大两岁,人长得可漂亮了。本来是北京电视台的一个主持人,跟了陈总两年,现由他出钱,开了一间小公司,冰冰姐自己做老板,专门承接陈总公司的业务。
她止不住话题似的,继续滔滔不绝道,这个手袋呀,就是冰冰姐陪我去买的。她长得可漂亮呢,气质又好,还会法语。上次,我也送了她一条hermes的丝巾……
我的脸黑得能滴出水,她终于察觉到了,一惊道,云来,你怎么了?
我冷笑一声,一个字都不答,继续开车。白色的路标从轮胎旁快速掠过,窗外的阳光很暖,而车厢里温度骤降。
叶子薇大概想不出那句话开罪了我,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道,云来,你在生气吗?我跟陈总真的没什么。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不用这个手袋了,好不好?
我本来打算冷面相对,一句话也不说,让她自己好好反省。但是三秒钟之后,我却已经按捺不住,终于恶狠狠地,说出了忍耐已久的那一句话——
叶子薇,到了这时候,你还搞不清状况?
在她面前,我是第一次连名带姓,这么凶巴巴地说话,恐怕也吓到她了。不过这样也好,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加菲猫啊?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个人心里所想,怕是转了几百个弯。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吐出一口气,试探着说,云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你告诉我好吗?
我想了一下,正经道,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讲给你听。我在意的,是关于陈总二奶的事情。我也知道,现在社会这种事情上太多了,但起码从道德上讲,这是不好的吧?你却很乐意跟他们在一起,听你刚才的口气,好像还很认可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