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谭萱清澈的眸子中分明带着一丝凝重，无视唐泽略带点诧异的注视，毫不回避地对望着他。

唐泽顿时忆起那天聂荣打电话的时候谭萱是在旁听到的，不过此女纠结于这个问题，难道说对他有那么点意思？唐泽自不是什么榆木疙瘩，也不是圣人，正当年轻，朝这方面想简直就是天经地义。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朋友嘱托的，我总得办好，不能让他失望不是么？”聊到下基层，唐泽也并没有太多需要避讳的，“而且这两年老在厅里，我总觉得少了点­干­劲。如果能下去­干­点实事，也算是不枉进了体制。”

谭萱微微沉默了片刻，随后抬头道：“你那个朋友惹的祸可不小，现在罗世勋可是满世界在找他。你帮朋友没错，但自己也要小心，别陷进去太深。”

唐泽终于再难保持平静。早就知道谭萱的背景不简单，但直至此刻他才发觉自己过去还是低估了此女背后的能量。

谭萱毕竟是女­性­，在体制内也依旧算是新人，就算家族势力庞大，但以她此时的情况而言并不该拥有话语权和决策力。而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谭萱无疑是让人调查过他唐泽，或者说从其他渠道知道了聂荣和他的关系，这一点就颇为可怕。

唐泽深信罗主任，也就是谭萱丝毫没有敬畏之意地谈及的罗世勋如今还并没有注意到他，偏偏谭萱却似乎很轻松地知道了他和聂荣的关系，这让他不免有些惊心。

况且听她话里的意思，更是有确认了李向阳是被聂荣安排人手弄死的一样。这一点他虽然有所猜测，却远远没到确认的程度，谭萱又有什么把握如此肯定？

要知道省公安厅到现在都没抓到对李向阳下手的人，这个影响恶劣的案子甚至成了省公安厅的一个污点。一个正厅级官员被杀，凶手却迟迟抓不到，已经腾出手脚的罗世勋更是在不断施压。偏偏凶手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案子越来越有成为悬案的趋势。

“我相信他的品格，相信他做的事情对得起良心，对得起道义。”唐泽自是不会傻到去辩论那件事情的细节，况且他还吃不准谭萱是否真是知道什么还是在用言语试探他。

唐泽郑重且肃然的回答让谭萱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才道：“良心，道义也有可能跟法律冲突呢？如果哪天你看到了这一点，还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朋友这边吗？”

“如果法律成了某些人迫害你，伤害你家庭的武器，你会怎么样？”或许是谭萱的话越来越有指向聂荣就是元凶的意味，唐泽下意识地有些反感，说话间也不免多了几分峥嵘。

谭萱放在台面下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扣紧了自己柔­嫩­的掌心。唐泽的话引起她太多的回忆和思索，而心思细腻如她，也更是发现自己原本只想隐晦地提醒却不想弄巧成拙，因为低估了唐泽和那人的交情居然引起了他的反感。这种感觉绝不好受，谭萱甚至被唐泽的语气弄得有点委屈。

“唉，不跟你讨论这个，你这人呐，正义感过剩。”从小到大几乎没在同龄人中吃过亏的谭萱破天荒地选择了退让，且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你下基层也好，虽然起点低了些，但如果­干­得好，几年上一个台阶也可以走得很稳。”

一个大镇的副镇长，起点还低么？唐泽实在有些汗颜，貌似小说里那些最终走到部级乃至更高的主角们似乎一开始都是在基层打混，有的甚至是从村­干­部­干­起。

不过谭萱的话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过激，又仿佛是谭萱对聂荣那隐隐的敌意让他有些不甘。

“我就一小市民，哪能跟谭姐的眼界比。反正下去能­干­点事就­干­，不能­干­就混呗。”唐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已经微微有了些变化。这种变化来自于谭萱那背后深不可测的庞大势力让他产生的距离感。

谭萱敏锐的心思从小就有，加上耳闻目染的熏陶，很容易就察觉到了唐泽话里隐约透出的疏离，不由觉得鼻子发酸。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觉得可以交往的朋友，好心提醒他几句，居然让他有了敬而远之的想法？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恨得咬牙，心里暗骂眼前这家伙真是不识好歹。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