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晚上就在清华园的书桌上，挥笔给家里写信：学生于美国之宽容，普遍产生好感，殊不同于俄国之革命，此乃学生运动于我刺激莫大这处，彼美利坚之土地，毕成吾等潜心报国之所。菊灵和百合接到书信后，担心得不得了，菊灵是怕儿子效仿父亲，而百合则是想念丈夫心切，两人就来不及回信带着同善堂百合外公的一个伙计，千里迢迢抱着才四个月大的忠孝，从衡阳赶来看望他。
显德见到了母亲和妻子和儿子，是既高兴又沉闷，高兴的是在出国前可以与家人见上一面，扫兴的是，恐怕学校会笑话自己。菊灵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说这一趟在路上，可没少长见识，在汉口上车时，警察看到她们孤儿寡母的，特地嘱咐她要小心小偷；还有在南阳时，有人在车上打劫，结果跳车逃跑了，抓也抓不到。显德很心疼母亲跑这么远的路，怪她怎么这么急，可以来信，让他有个准备。菊灵说：听说学生们闹事，她都紧张死了，是不是光绪帝那时候的事，结果给慈禧砍了六个人的头。显德说：妈，你又在唠叨爸的事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显德问母亲，想去北平哪里看看，菊灵说，皇帝现在住的地方能不能去看？显德笑了：那里成了博物院了，明天我就带你去看看。问妻子，百合说，想看电影，衡阳还没有。于是显德就象个老北京似地，带着母亲和妻子去故宫博物院，看当年皇帝接见大臣的宫殿；去大华电影院，看梅兰芳自导自演的戏曲影片《春香闹学》和《天女散花》。晚上，跟百合睡觉前，显德问堂客：我走了后，这四年，你能不能过？百合说：老爷能过，咱也能，我是跟着老爷走的。显德拿话故意激她：美国也是有开妓院的，听回来的人说，还有华人开的呢，专作留学生的生意。百合就气他：只要你不生病回来，我就高兴了。美国科学很发达的，生病也可以治好的。显德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堂客爷爷的丑事，故意抖出来，激百合。显德跟自己堂客睡了一次，就不想再来了，百合一个劲地弄他。是不是生了小孩后，嫌我变丑了？显德说：你不知道，这天天用脑的，那个事没啥兴趣。我看你都起来了，还说没兴趣！谁让你这么老远过来，我不多亲亲你，才怪呢！
黄天明在上海邓世荣处，潜心总结反汤护法作战中的弊端，写出了作战失利几点原因：1，缺乏军火供应，尤其是精良火炮、通信器械；2，情报信息闭塞，未能建立快速通讯队伍；3，缺乏固定的部队，无法训练士兵；4，最重要的是没有长远的主义，不能长久坚持战斗。小香在旁边看了，说：司令，还想着打仗啊？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说完就给他揉肩。黄天明仰天长叹：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革命这么多年，哪有什么可以寄托的。小香就抱着他：小女子愿你有终身寄托。男子汉当以天下为己任，不以••••••苟苟私情而感怀，小香马上接着他的话：先生这句话，小女子背都背得出了。小香，你今后也要参加革命，为你将来着想，跟着我，是不能让你虚度光阴的，黄天明语重深长地开导小香。当然了，小女子，知道你们提倡男女平等，再说我现在不也是在替革命工作吗？黄天明见小香这么说，就问：邓堂主吩咐你的事都弄完了吗？小香说：马上给你拿来。黄天明一边看，一边说：这“北平警察厅密报”几个字可以去掉，免得以后留后柄。密报内容是这样的：民国八年4月 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来华，帮助李大钊进行建党准备工作。 5月 陈独秀发起成立上海“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并会见了维经斯基一行。据可靠的消息，两人同意在中国成立共产主义小组，相机成立布尔什维克主义党，并恳求苏俄之资金和物资支持。在共产国际及苏俄方面的鼓动下，估计未来共产主义活动将会在全国范围内得到推广，势将与美、英等资本主义国家，产生外交与政治上的冲突。看完了后，黄天明还是叹气：以颓废之势，殊难与新生之党相比呀。小香听了，不明白黄天明的意思：这共产党是不是会跟国民党打起来啊？黄天明就说：那你和我会不会反脸呢？小香惊奇了：先生何出此言？黄天明答道：将来的事，谁说的清楚，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自从邓世耀入住仙姬巷十一号后，只有这段时间，才感觉到大哥世荣的远大报负。邓世荣从上海频频发来电报，称密切注意有关工农革命运动，称凡洪福堂人员皆不可接触此类思想。他把此事告诉唐皆能，唐皆能说，虽然咱们洪福堂子弟都系家族之内居多，然武馆与民团，皆务农出身，染工农革命思想，实不为怪。邓世耀说：既然如此，应当申明，放弃工农革命之理念，全心全意实现民主共和，否则按堂主意思，不与机密事相商。唐皆能点头称是，立即召来司徒华，对担任特工的民团人员进行筛选，改组湘军情报人员。
民国九年4月 邓世耀接密报，称直系八省同盟决议搞垮安福系，可能爆发直皖战争，让其注意联络衡阳吴佩孚。所谓的安福系，是指当时操纵国会两院的段派人物。民国七年3月，在陆军部长徐树铮的策划下，王揖唐、王印川、光云锦等皖系政客在安福胡同成立安福俱乐部，为该系形成肇始。徐树铮、王揖唐是核心人物。该系作为皖系军阀左右北方政局的政治力量在政界颇为活跃。段祺瑞对德宣战得胜后，该派一时人声鼎沸。在这年8月的新国会选举中，安福系以非法手段操纵选举。在全部议员的400多人中，安福系即占380余人，王揖唐被举为众议院议长，因而这届国会被称为安福国会。谁知对德宣战，并未给中国带来任何好处，段祺瑞反而同意与日本签订的二十一条，将德国在山东利益全归日本，借军费四千万。直系曹锟等人借机将此事泄露。秘密条约宣扬出去后，引起嚣然大波。当时吴佩孕在衡阳，整天沉醉于酒色大烟之和社会各界的吹捧中，完全没有时间去注意形势。之前五四运动爆发，吴应赵云等人之托，多次通电反对在巴黎和约上签字，支持学生运动,颇得舆论的好评。
事情紧急，事关湘南民团的生死存亡。邓世耀、唐皆能即委托唐家龙将此密报送与吴，称八省决议，未有吴之代表，分明是置其于刀俎，但是身在局外也是充当北洋军中首领的地位的大好时机。吴即问有何高见，唐家龙称，皖军锐气未去，现在反段，必将损失第三师精锐，莫如致密函，称拟投奔段，两军相好，各派监督。待八省同盟反段，段战必败，届时收编各部，自可掎重。吴早在反袁时期已用过如此手法，现在故计重演，他驾轻就熟。只是他对唐家龙的提醒，深为感恩。过不多久，徐世昌就任大总统，趁机将段祺瑞被免总理职，段不服，皖军起事。吴佩孚接北平电令，命其攻皖军，吴照前安排行事。于5月，率军自衡阳北撤，命原粤军民团，即时驻防衡阳，迎接南方军政府。自己则装模作样，布置对皖军事。14日直皖战争起,曹锟在奉军配合下大败皖军。吴坐收渔利，丝毫未损。而安福系则是彻底地失败了。
吴佩孕自衡阳退出后，5月21日，段祺瑞任命的湖南督军张敬尧暂编第二师师长吴新田到衡阳，5月27日吴部三混成旅离衡北上。5月29日湘南总司令赵云湘军赵恒惕师鲁国平部得城防营协助，攻占衡阳，吴新田败走。赵云在衡阳，势单力薄，恐张敬尧部进攻，即与党部孙文、粤军陈炯明联系。而早在民国八年，1月12日，孙文应邀就任中国民民党总理，誓行三民主义、五权宪法，与赵云等国民党###共谋北伐，此时湘南局势，只待孙文重回广州。民国九年元月26日 孙文在日本说：“二十一”条应作废，日本通牒可置之不理，明确支持赵云反对张敬尧，被日本方面驱逐，遂至南洋联络同盟会旧部。在广东方面的周旋下，6月7日与原滇赣军朱培德会师衡山。赵云在衡阳，发出十万火急密电，争取军火接济。李汉如在粤军第六军，给赵来函，称陈炯明在粤东回师广州，取得六军支持，必定取胜，望与朱部坚忍多日。赵云与张敬尧部，相持数月，直到民国九年10月，陈炯明成功击退盘踞广州一带的桂、滇系，请孙文重回广州，这才得以摆脱僵局。为了保存实力，避免战争，赵云以湘南局势不稳辞职，赴广东与孙文共商国民党复兴。次年，12月28日 孙文到达广州，请陈炯明重组军政府。民国九年10月29日 赵云去面见孙，与蒋介石在孙文官邸外第一次见面。赵云在给衡阳国民党党部的信中，称蒋由旧北洋军官以中华革命党脱颖而出，此次受孙之器重，将来军事前途未可估量，只恐与国民党法统理念相距甚远。
果然在孙抵达广州后，广州非常国会取消军政府，实行党治，但仍选孙文为大总统（习惯上称为非常大总统)，通电开始第二次护法运动，令湘南军政人员一惊，怕南军不再挥师北上。衡阳的赵云、黄天明旧部，此时得不到省府支持，甚为寒酸，为了保存实力，军队没有固定的驻地，连月饷150元都发不出。军心不稳，莫衷一是，纷纷向遥控指挥的赵云和洪福堂荐举军官李汉如探听广州虚实。赵说：孙文就职后力主军事北伐，最终将与主张暂缓军事，联省自治的陈炯明产生分道扬镳；李则说：孙文理念，深得众人之心，以革命党人之不懈努力，料将来必成大业。
这时远在上海的黄天明，见回湖南主持军事的时机已成熟，便赴广州，孙委其为陆军次长，兼管军校。湘南民团各部，悉得其接济安置，一时军心大振。而湘南的局势，也为广州护法，提供了屏障，得到了喘息。在这里，洪福堂鞍前马后，为今后大批革命人士重新出仕，奠定了基础。
南北军之乱，早在邓世荣等人预料之中，只是苦了唐皆能，他一边安排洪福堂的生意，一边整理堂务，迎接黄天明再次返湘，连一向钟意的女儿也无睱它顾。民国十年2月 ，泰记电灯公司的老板李俊拜访唐皆能，见小燕正回家，便问读几年级？小燕答：中学末期。可曾有入大学之计划？小燕则说：北京大学招生太少，恐考不上。李俊便说：女子第一次正式入读大学，非京城专利，吾可代为推荐至厦门大学，俟毕业就职泰记公司。小燕笑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俊便说：在唐大哥面前，岂可戏言。唐皆能这才想起说：不是你老兄提醒，还真是事到临头，方悔迟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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