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曦道:“是啊。”
香徕道:“我记得买米的时候伙计说你的米是纯正的高丽米,难道郁大哥是高丽人?”
郁子曦也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是啊,我家是高丽的,为了生计不得以才来到北辽。”
香徕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进他铺子的时候见到有很多东西都不是北辽当地的,原来郁子曦是高丽人。
想着又问道:“高丽人也与我们辽国人的姓氏一样么?像郁大哥、齐兴,听名字都听不出是高丽人。”
郁子曦道:“差不多吧,我觉得高丽和北辽也没什么区别……哎,对了,刚才香徕妹子说要找我打听事情,究竟什么事情?”
香徕道:“哦,明年我也想在松宁开个米行,想向郁大哥打听一下哪里的位置比较好、盘铺面的价格和怎么找掌柜、伙计之类的。”
郁子曦揶揄道:“怎么香徕妹子不满足当地主,又想到城里来抢我们商人的饭碗了?”
香徕道:“看郁大哥说的,开米行要抢也是抢恒旺米行的饭碗,怎么也抢不到郁大哥你的杂货行啊!”
郁子曦笑道:“我开个玩笑,香徕妹子别当真,铺子的事我会忙你留意一下,一有合适的立刻让齐兴去告诉你,顺便连掌柜和伙计也一并帮你留意着,一定给你找几个厚道又精明的。”
香徕道:“那我就先谢谢郁大哥了,以后郁大哥吃米我全包了,不用再大老远的去老家运了。”
郁子曦道:“哟,那香徕妹子可要亏了,郁大哥的饭量大着呢!”
香徕也笑,道:“怎么能,难不成要把我的一千亩都吃空?”
说笑间四人已经来到城门外,齐兴把马缰还到香徕手中,四人道别分手,香徕和徐澈把买来的十五匹马链在一起,骑着原来的两匹马在后面赶着,一路上蹄声隆隆回了沿江村。
赶回这么一个马队,已经超过了沿江村所有马匹总数,村里的人又出来看热闹,香徕娘也出到院外,看着闺女又置办回来的家当满脸欣慰神情。
西院的大叔陈正发最爱摆弄牲口,主动请命给香徕放马,香徕知道他远比王二林厚道,便点头答应,当时便把马匹都交给了他。
回屋后在家中转了两圈,不见二姨娘和天徕,香徕问道:“娘,二姨和天徕都去哪儿了?”
香徕娘听女儿问,叹了口气道:“唉,你二姨的娘去世了,你二姨带着天徕回去奔丧了!”
香徕愣了一下,二姨的娘家在官道西边十几里的王家庄,老爹早在二姨出嫁前就没了,现在娘也死了,估计她一定很伤心。于是说道:“ ...
(她没说哪天回来?我找人赶车去接她们。”
香徕娘道:“这个她没说,谁知道是烧了头七回来,还是过了七七再回来。”
香徕“哦”了一声,把徐澈提进屋来的药袋子解开,把药从里面一包一包拿出来,道:“娘,我又给你买药了,你得记得按时吃,看你现在弱得,走几步路都上喘了。”
香徕娘道:“你怎么又买这些,都跟你说娘没事了,打小就这样。”
香徕道:“骗谁呢,二姨都说你身体比从前差多了,让你去松宁找韩大夫看看你也不去,现在又不是没银子,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香徕娘不愿听女儿唠叨,卷起袖子去厨房做晚饭了。
香徕想起二姨娘不在家,连忙也去帮忙了,饭后又告诉徐澈,明天千万记得担水,不然二姨娘不在家,娘自己去提水非累坏不可。
香徕在家里为了开田、修路忙活的时候,梁有德已经被陈长治叫到松宁县衙。
对于小小的里正来说,县太爷便是天大的官,梁有德当了几年的里正,真正当面和县太爷说话这还是头一遭,紧张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陈长治问道:“你就是沿江村的里正?”
梁有德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人正是。”
“做几年里正了?”
梁有德用手比划着:“小人足足做了七年了!”
“哦,七年时间是不短了,沿江村的情况你应该非常熟悉了。”
“那是,东西两屯有几家几户,每户几口人,小人记得清清楚楚!”
“那沈香徕你可认识?”
梁有德愣了一下,之后又连忙道:“认识认识,那丫头!啧啧……”
说着直咂牙花子。
陈长治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道:“那丫头怎么了?你把她的事情都说我听听。”
梁有德道:“那丫头,说起来邪性啊!”
“邪性?!”
陈长治没想到梁有德会冒出这么一个词来,道:“怎么个性法?”
梁有德便讲开了,道:“那丫头啊,就先说这来路吧,村里好多人都说她是野种,因为她不是在我们村生的,当年她爹和她娘回来的时候就抱着她,她爹和她娘是怎么到一块的谁也不知道,所以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沈万禄的也就没人知道,当然,沈万禄是一口咬定那是他闺女的,别人说啥都是白扯!”
陈长治点着头,道:“哦,再有呢?”
梁有德道:“再有就是这性子,那丫头前几年可不是这样,和她娘一样,窝囊着呢,见只耗子就能吓哭,可是有一次打房上掉下来之后就突然变得邪乎起来了,谁要敢惹她准没好,她那大堂嫂,硬生生被她打沈家踢出去了,实在没活路,都去给人家做妾了!”
陈长治听着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道:“就这些?”
梁有德道:“哎哟,要是就这些我还跟大人说什么,这只是起个头,后面多着呢!”
“你痛快点,都给我一气讲完。”
梁有德道:“是是,那小人就捡重要的给您说!您就说这种稻吧,从古到今,咱北辽这边就没长出过那玩意,可是那丫头就愣是给种出来了,不只种出来了,那么贵的东西,她连家门都没出就给卖出去了!而且你看她,今天带个男人回来,明天带个男人回来,不是有钱的主儿就是敢要人命的主儿,没一个好惹的,跟了这个跟那个,家业是让这帮人给拉巴起来了,可是到现在也没人敢提个亲,关键是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呀……”
跟了这个跟那个?陈长治心道:这女人真是这样?可我看着她怎么一点要跟我的意思都没有呢?跟我了她是想要多少好处有多少好处啊!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徐澈来,问道:“对了,她身边有一个横眉竖眼的家伙,你知道不知道是谁?”
梁有德一听就知道他问的徐澈,道:“嗨,我刚才说的敢要人命的主儿就是那家伙,那还是沈香徕在松宁城里买来的,据说是一个逃兵,当官的留了他一命,把他们卖了死契给人,沈香徕把另外几个给放了,就这个死跟着,估计也是在那丫头那得着甜头了!”
“逃兵啊!我说呢……”
前年冬天过路的军队卖逃兵的事陈长治也知道,只不过他与那军队不熟,完全搭不上话,也没多理会这档子闲事。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说沈香徕跟了很多男人,都是些什么人?”
梁有德道:“最早去找她那个据说是这县里开杂货铺的,再后来买她稻子那个可是个有钱主,据说是隆盛钱庄的少东家,去年足足买了沈香徕五十亩田的稻子,而且那小子每年夏天都会去沈香徕家住上几天,嘻嘻,估计是把沈香徕当外房养着了……”
“隆盛钱庄?”
陈长治回头问齐师爷道:“隆盛钱庄是谁开的?”
齐师爷摇头道:“不知道,我带人去过几次,但是人家后台硬得狠,据说是会康府里哪个官员家的,咱们连税都收不上来,更别提见人东家了!”
陈长治揪着嘴角的小胡子,一边琢磨一边道:“我说呢,那沈香徕到我这底气这么足,原来搭上后台了!嘶……看来她的事还真得给办啊,搞不好她真敢把事儿闹大!”
梁有德听了一惊,道:“怎么?那丫头竟然闹到大人这儿来了?!”
陈长治下意识地说道:“可不是,前两天她带着那个……”
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和一个小里正说这些,于是不耐烦地一摆手,道:“去去去,关你什么事儿,我要问的事儿问完了,回去吧!”
“哎,哎……”梁有德愣眉愣眼地点着头,心道大老远地把自己叫到这里,水不给一口,钱不给一文,问了这么几句话就给打发回去了?这特么当官的真不是人能见的!
尽管一肚子怨气,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告退,离开衙门回村子去了。
梁有德走后陈长治还在跟齐师爷说,恼火道:“你说这个乡下丫头啊,她怎么有这么大本事,什么人都能勾搭上,老爷我在松宁县当了好几年知县,连那什么隆盛钱庄的东家都见不着,她就能挎上人家儿子,真他奶奶的是邪性!”
齐师爷也道:“是啊,你说她怎么还能种出稻子来,这事儿们听都没听说过!”
陈长治道:“谁知道呢,种田的事儿老爷我是不懂,只是金矿这边搞不好可要出麻烦了……不行,我得给许宗德写封信,你立刻找人送到会康去!”
说着走向桌边,齐师爷也连忙跟过去帮着研墨。
会康府里的许宗德许老爷可是一号人物,打父辈起开始做买卖,到他这一代就成了会康首富,名下的布庄、米行、钱庄、车马行、杂货行……林林总总不只遍布会康府,几乎也要遍布会康府辖下的几个县了。
家业大到一定程度,不只不忙反倒清闲了,每处都派了得力的人手,许老爷只管坐在家里收银子就行了。
...
这天他正在书房里听几个管事报账,却听有下人来报,说松宁县有人来。
许宗德问道:“可是来送金子的?不是说了他们回来可以直接来见我么!”
下人道:“不是,是松宁县衙门的。”
“松宁县衙门?”许宗德心里暗想,该给陈长治的钱每年都派人准时送过去,他没事叫人来干什么,难不成是又想加价?
至于金矿打死人的事儿,两年前他听陈长治说过了一次,转眼就忘得干干净净,以为陈长治早就给处理好了。
想到这里他把几个管事的打发下去,吩咐那下人,道:“去吧,把人带这儿来。”
那下人转身出去,不多时把陈长治打发来送信的马快带了进来。
此人姓杨,名二喜,进来之后给许宗德揖了一揖,道:“许老爷,我家老爷让小人给您送封信。”
许宗德人长得胖,手掌也比旁人肥厚。他把肥手一伸,道:“拿来我看。”
杨二喜从怀里掏出书信,两手捏着递了过去。
许宗德打开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气得把信重重拍在桌子上,恼火道:“你们老爷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不过死个人,拖了这么久也没解决,现在竟然闹到要抢我的田庄,要杀我的矿工!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杨二喜站那直发愣,他哪知道陈长治和许宗德之间的那些事,眼看着人家骂自家老爷也不敢吭声。
许宗德生了会气又捡起那封信看,叨念道:“沈香徕!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再折腾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过认识个开钱庄的也敢和我叫板!”
说着到旁边写了封回信交给杨二喜,道:“去吧,带回去给你们老爷,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别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
杨二喜点头哈腰接过书信转身出去。
他出去之后许宗德想了想把总管松宁县生意的管事王忠叫了进来,问道:“王管事,咱松宁那边那个田庄收益如何?”
王忠道:“种粮耗时耗力耗人工,表面上看没多少,一年也就收入万把两银子,可是现在恒远田庄的粮供着咱们各县的多家米行,省行咱们再去到处收粮,这样一算,咱们省下的就多了。”
许宗德点点头,道:“嗯,是挺重要的,哼!那个沈香徕也太敢做美梦了,我岂传颂让她捡了这种便宜……”
王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站在那里一脸的迷惑。
再说松宁县衙里的陈长治,拿到书信后看了又是一阵上火,掂着信纸发愁,道:“这个许宗德,怎么想的呢!让我给十百两银子打发了!人家到我这一扔就是一千两,二百两,这不是糟践人呢么?我看这老东西不把事情闹大他是不知道厉害!”
齐师爷说道:“也不怪许宗德不答应,沈香徕提的要求实在过份,许宗德到咱们这儿来都横着走,他怎么能受一个小小民女的要胁!”
陈长治急恼道:“光想着受不受要胁,他怎么就不想想,他弄那个金矿是多要命的玩意,要是真捅出去他的老命都保不住!”
齐师爷道:“许宗德和大人不一样,咱们县衙兜不住的事儿,他还能找曹大人给他兜着,他又没见过沈香徕,以为一个平民百姓的小丫头,再怎么也不敢闹到王都去!”
陈长治叹气道:“是啊,轻视了,许宗德一定是轻视了!不行,得再给他写封信。”
于是他又写了一封信,打发杨二喜再次送去。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次许宗德拿到信后一看说的又是上次那件事,都没继续往下看便扔在一边,对杨二喜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县令,实在弄不了让他随便的个罪名把沈香徕扔大狱里,做个病死、自尽之类的完事了。”
说完便把杨二喜撵了出来。
陈长治听到杨二喜带回来的口讯,气得几乎无语了,心道:“我若是能这么把沈香徕解决了,还他娘用费这事!沈香徕现在那一带也算响当当一号人物,别说她有个有钱的靠山,就是没有,无缘无故把一个人抓来弄死,我这县令还想不想干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也堵气不管了,想着哪怕金矿真的被北辽朝廷发现,自己也能推说不知道,他许宗德又没证据证明与自己有关,大不了一个失职之罪而已,他许宗德不要命,自己怕什么。
香徕回到家后又忙着统计开出来的水田数量,算计能不能在上冻着达到自己的预计,同时又计划着挪个位置再建一座宅院,虽然现在与大伯家中间那道栅栏已经拆除,整个院子都给自己用,可是眼下都已经被那十几匹马占满,明年若再增加大量农具是绝对没地方放了。
她忙得实在抽不开身,而二姨娘又不在家,香徕娘独自承担家务极是吃力,好在现在大伯沈万金的身体好多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大伯母一心讨好香徕,经常过来给香徕娘帮忙。
这天中午香徕和徐澈刚从选好的宅地上回来,远远见香徕娘自己拎着一桶水众村中的进边向家中走,香徕和徐澈连忙骑马赶过来,两人翻身下马,徐澈上前接过水桶向家中走去。香徕一手拉着两匹马,一手挽着娘的胳膊,道:“娘,早上沈澈不是还担水了么,你怎么还自己来拎。”
香徕娘道:“上午我又腌了点菜,把水都用光了,看着做晚饭没水,就自己来提了点。”
她越说话音越低,似乎实在累得不轻。
香徕道:“娘,饭早点做晚点做都没关系,没水就等我们回来,这样的重活以后你别再自己做……”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香徕娘却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香徕觉得手边一沉,连忙用力扶住,同时惊慌叫喊道:“娘!娘你怎么了?!”
再看香徕娘的脸色黄里透白,双眼也紧紧地闭在一起。
香徕吓得松了手里的马缰,两手用力把娘抱住,大声叫喊道:“娘!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前面的徐澈听见她的叫声回头看见,连忙放下水桶奔了回来,把香徕娘拦腰抱起,一边向家中走一边道:“快让人请郎中!”
香徕跟在他后面小跑向前,见放马回来的陈正发正好迎面过来,惊慌地叫道:“陈大叔,我娘突然晕倒了,麻烦你去帮忙把郎中请来!”
陈正发一看徐澈怀中的香徕娘软得一滩泥一样,答应了一声后顺手抓过一匹马便上去,打马向东村便跑。
东西两村,也就是曹先生那么一个土郎中,除了他再也找不到别人。
香徕跟着徐澈跑到家,张氏和刚能自己行走的大伯沈万金也被心动过来。
张氏紧张地问道:“弟妹这是咋的呀?”
香徕急得快哭出来,一边帮徐澈把娘放在炕上一边道:“不知道,我和她正说着话她突然就倒下了!”
张氏搓着手道:“这可是咋说的,你说弟妹这身子……”
沈万金歪着半边身子也吃力道:“这、这几天,累、累着了!”
香徕 ...
(心急如焚,没听清他们都在说什么,用枕头把娘的头垫好,推着她的肩膀摇晃着,呼唤道:“娘,娘啊,你醒醒!”
可是摇晃了半天香徕娘也没个回音。
张氏到外间洗了个温手巾递给香徕,道:“来,给你娘擦擦!”
香徕接过去细细给娘擦了擦脸,擦完之后又呼唤道:“娘,你醒醒啊!”
张氏也凑过来跟着她一起叫,两个人唤了一会儿,香徕娘的眼皮儿总算动了动,从昏迷中醒来。
她睁眼见香徕急得眼泛泪花,张氏也和沈万金也是一脸焦急,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大哥和大嫂怎么也来了。”
香徕抓着她冰凉的手,带着哭腔道:“你还说没事,刚刚都昏倒了!”
香徕娘费力地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道:“娘真的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
香徕道:“我才不信,你永远都说你没事,可是却一天比一天瘦,现在都弄成这样了!”
她正说着,陈正发已经把曹先生接来,两人进到屋里。
香徕一看连忙道:“曹先生来得正好,快看看我娘究竟怎么了。”
曹先生先看了看香徕娘的脸色,之后又摸起脉来。
香徕见他摸了好久也不说话,焦急地问道:“曹先生,我娘究竟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
曹先生坐在那里沉着脸不说话,待到摸完之后把香徕叫到外屋,沉默了好久才道:“香徕丫头啊,你娘……没几天了。”
香徕顿时怔在那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娘还不到四十岁,哪里不疼也不痒的,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行了呢?”
曹先生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你让我治我治不好,但是看还是能看出来,这样的话,要是心里没谱我可不敢胡说!”
他和话跟出来听消息的张氏也听在耳里,站在后面惊愕地嘟囔着:“哎呀,这可是咋说的、这可是咋说的……”
震惊中的香徕完全反应不过来,绕过曹先生一把推开挡在里间门口的张氏便冲进屋去,再次回到炕边拉着娘的手,慌乱地问道:“娘啊,你哪里疼不?”
香徕娘用力朝她笑,道:“娘挺好的,哪儿都没事儿。”
香徕又摸着她的胸口,道:“那你心慌不?头晕不?或者、或者有哪里不舒服?”
香徕娘又道:“没有,都挺好的。”
香徕手足无措了一阵子,忽然回头朝张氏道:“大伯母,麻烦你帮忙照料着我娘,我去松宁请先生!”
张氏连连答应道:“哎哎,你去吧,你娘这儿我照应着!”
香徕急慌慌冲出门外,扳着马鞍便要上去,可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冲回屋内,在箱子里翻出厚厚一沓银票全都塞在怀里,然后又向外跑去。
外面的徐澈刚付了诊钱,让陈正发把曹先生送走,就见香徕爬上马发了疯一样向外跑。
他知道香徕一定是又去先生了,这样慌慌张张难何不出什么事,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香徕自己出去,拉出马来正要去追,张氏拿着两件厚棉衣和两顶帽子从屋内出来,叫道:“沈澈,今儿个天冷,把这些拿上。”
徐澈到她手里接过,翻身上马也狂追而去。
香徕情急之下拼命打马,可是奈何她骑术不精,没过多久还是被徐澈追上。
徐澈在马上把衣服递向她,道:“穿上。”
香徕却不肯接,仍是打马飞奔。
徐澈赶到她前面,强行把马拉住,把衣服扔给她,道:“穿上,你若是冻死在半路上就没人管你娘了!”
香徕拗不过他,只得胡乱把衣服套在身上,又接过帽子戴上,徐澈这才松开马缰,两人一起向松宁县奔去。
她们骑的是脚力最好的两匹马,一气不停地跑到松宁,幸好天还亮着,按两人的估计这具时候应该没关城门,可是到了城前却见城门紧闭,一大群进不去城的人围在城门,声音嘈杂地吵嚷着。
跑在前一步的徐澈勒马停住,道:“香徕,咱们来晚了!”
香徕抬眼看了看天,道:“没晚啊,这个时间不应该关城门才对。”
说着向前面一个回头向她张望的人问道:“那位大哥,今天城门为什么关得这么早啊?”
那人说道:“什么叫关得早啊,是这一天就没开过!”
“没开过!为什么?”
那人又道:“听说城里面在抓刺客,里面不让出,外面的也不让进,你们要是没什么急事,还是明天再来吧!”
香徕道:“怎么不急,我娘病得不行,我要进城去请大夫!”
“哎哟,这可是……”
那人看了看香徕又看了徐澈,往两人的前走了两步,悄悄用手向西面指,道:“那边的城墙有一个缺口,不过也有人守着,要不你们去求求那些当兵的,看他们能不能让你们进去!”
香徕听了连忙道谢,和徐澈一起向城西绕去。
松宁城地势不平,西城墙外是一处缓坡,算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再加上陈长治图省钱,这里的城墙坍塌出三尺多宽的裂口也没修补,有些知道近路的人夜晚有急事就从这里出入。
香徕来到这里时发现守着这里竟然是齐师爷和县衙里的一群捕快,香徕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齐师爷见香徕和沈澈到这里也很惊讶,道:“这不是沈姑娘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香徕道:“我娘得急病了,我要进城去请大夫,可是城关了,我才找到这儿来!师爷,城里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让进?”
齐师爷一听立刻抽起来脸,道:“嗨,别提了,这次可了不得,来的是王都里的人,都是连妃娘娘的亲信,说是有刺客逃到咱们这儿,让咱们县衙帮忙捉拿!咱们大老爷正带兵满街跑呢,他担心刺客从这个缺口逃出去,让我带人在这看着,我是从昨天晚上一直蹲到现在啊!”
“哦,这事可真是不小,只是这刺客跑到松宁来干嘛!”
齐师爷道:“谁知道呢,去哪儿不好偏偏到这儿来,搞得鸡飞狗跳的,捉到了没什么功劳,捉不到就是失责……”
香徕跟他啰嗦这几句已经很不耐烦,不愿再听下去,迈步便往里进,道:“齐师爷,你让我进去一下,我娘得了急病,我找韩先生去救命!”
齐师爷连忙把她拦住,道:“这可不行,老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出入,不然与刺客同罪论处,沈姑娘你还是再等等吧!”
香徕道:“人都要死了你还让我等?再等下去请来大夫也没用了!”
齐师爷道:“可是这真的不行啊,王室在抓刺客,一点差池出不得呀!”
香徕急到要冒火,担心他再磨叽下去后边的徐澈动手打人,惹起更大的乱子,连忙又掏出一张银票塞进齐师爷的手里,道:“通融一下吧,齐师爷,人命关天的事,不然我也不能急着这个时候进去城!”
...
( 齐师爷很少得到这样的好处,还不大敢收,向外推着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这要是被连妃娘娘知道了,我脑袋就没了!”
香徕道:“没什么没,我们这是进城,又不是出城,师爷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说着硬是塞齐师爷手里,然后先前跑去,边跑边招呼徐澈道:“走,去医馆!”
齐师爷听着香徕说得也有道理,正在愣神的工夫,徐澈已经牵着马从他眼前过去。
众捕快们都看见师爷手里的银票,便谁也没再拦着。
香徕和沈澈进城后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因为抓刺客闹的人,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倒是遇见两拔巡查的官兵,两人虽然行色匆匆,但是一身纯正的农户打扮并没有引起怀疑,被盘问了几句便放过去了,两人不敢,一路牵着向济安堂飞奔。
来到济安堂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香徕把马缰扔给徐澈上前焦急地拍门,叫道:“开门啊,开门,韩先生救命!”
店内明明亮着灯光,可是她敲了许久也没人来开门。
徐澈见状把马拴到店旁的拴马桩上,走过来道:“这分明就是不想管,不行我把他的门砸开!”
香徕可不敢让他这么胡闹,连忙把他推向一旁,道:“不行,惹离了韩先生就麻烦了,去一边等着。”
两人正说着,店门终于被打开了,而且不是伙计,竟然韩先生亲自来的开的。
香徕见他出来,一把将他抓住,道:“韩先生,我娘不行了,求您吧,多少银子我都给!”
韩先生脸色沉痛地说道:“小姑娘,非是我不愿救人,只是家父刚刚去世了,我要操办后事不能离开!”
香徕和徐澈同时愣了一下,没想到赶得这么巧,自家人那边病危,大夫的爹却死了,香徕站在那没了言语,就边脾气火暴的徐澈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之时,香徕听得屋内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道:“香徕、是你么?”
香徕循声看去,只见药堂里间的门口处出现一个人,此时正扶着门框站着。
昏暗灯光的照射下,赫然正是骆谨行,而且他那本来就有些苍白脸色今晚显得格外严重,站在那里竟有些摇摇欲坠。
见他出来,不只沈香徕,韩先生也明显吃了一惊,正要说话,香徕已经从他身边钻了过去,惊讶地叫道:“谨行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一叫,她后面的徐澈顿时也张大了嘴,粗鲁地推开门口的韩先生也闯了进去。
香徕进到屋内后见骆谨行只穿着中衣,衣服上隐约透出血迹。
她愕然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竟然受伤了?怎么就你自己,徐麟和安广呢?!”
骆谨行痛苦地皱着脸,道:“他们……都不在。”
门口的韩先生见三人认识,香徕和徐澈似乎也没有要伤害骆谨行的意思,连忙把门关上,关门前还特意向两边街上张望了一下。
屋内的徐澈看着骆谨行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问道:“难道外面闹成这个样子是因为……”
骆谨行点头道:“是的,就是在抓我和徐麟!”
香徕这下可真是吓到了,惊道:“你们竟然是刺客!”
骆谨行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凭我能刺杀得了谁?”
香徕想想也是,骆谨行即使没受伤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估计真个单挑自己也能把他揍个好歹,更别说去杀谁了。
可是他明明又说外面的官兵是在抓他,于是下意识地问道:“可是是你自己说外面抓的是你的。”
骆谨行神情晦涩道:“一言难尽,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韩先生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明白三人的相熟程度,道:“那个……骆公子有伤在身,不要在这儿久站,还是进去说吧。”
说着还紧张地往门口瞄着,似乎生怕有官兵来搜查。
香徕连忙上前扶着骆谨行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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