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欢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黑暗。伸展出去的左胳膊下是空荡荡的散发着凉意的床单。本来还有些朦胧的睡意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凄凉悲怆的情绪瞬间填满胸口,林可欢重新闭上眼睛,却忍不住眼眶一酸,泪水悄无声息的滑下脸庞。
苏毅,苏毅,苏毅……林可欢心里充满抑郁和苦涩,把被子拉过头顶,轻声啜泣起来。
北方二月初的早晨,天亮的还比较晚,加上大雾,整个天地间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湿漉漉的氛围中,让人的心情愈加的低沉和忧郁。林可欢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的冲着澡,一屋子的氤氲热气,湿润了她的眼底。柔滑如缎的皮肤在热水和海绵的反复冲刷下已经泛红,可欢轻抚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听到了苏毅宠溺的声音:“欢欢,别这么用力。你的皮肤很娇嫩的,你看,都洗红了。回头穿衣服的时候,你又要嚷嚷疼了。”林可欢怔怔的看着镜子里孤单的身影,苏毅再也不会耐心的拿着浴袍一直等在旁边,温柔的替自己擦头发了。所有自己以前享受的特权已经被另一个女人夺走了。林可欢用力甩甩头,不想再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可是当拉开浴室门,看着厚实的夹棉浴袍静静的挂在门后时,林可欢的眼眶儿再次红了。“快穿上,别着凉。”这句以前自己颇嫌罗嗦的话语,如今想听也听不到了。
林可欢穿好浴袍,有些懒散的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24岁的面容虽然有点苍白,但是依然清秀、美丽的不象话。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五官的比例恰到好处。总象汪着水的深潭一样的眼睛,虽然不是文人笔下的‘大若杏核’,却是黑白分明,透着干净清纯的处子气息。两年的同居生活丝毫也没有在林可欢的脸上身上留下世俗的痕迹。
林可欢慢慢的给自己化淡妆,外表看不出任何软弱的情绪,可是她的内心却充满了脆弱和无助。良好的家境,让她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点苦,一帆风顺的学业,更让她考上了别人羡慕不已的全国重点医科大学。本来还让父母颇为担心的外地住校生活,也因为有了年长自己六岁,同校念研究生的苏毅的陪伴和照顾,而变得无忧无虑,平稳顺利。她以为一切都会继续下去,所有事情都会在苏毅的安排下完美而省心,她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和苏毅结婚生子,然后与他白头偕老直到给生命划上一个句号就ok了。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曾经那么用心呵护自己若干年的男人,在一个月前会离她而去。这对于可欢是一种怎样的打击,别人根本想象不到,也体会不到。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呵护,习惯了享受他给予的所有的爱,习惯了以他为依靠,如今突然一切都没有了,那种煎熬失落的滋味,真是一种切肤之痛,痛到了骨子里。林可欢一度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却又实在是没有自杀的勇气,就只能每天都沉浸在回忆的折磨中不能自拔。
林可欢刷好了最后一下唇彩,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镜子里如同绢人儿一般的自己,确认再也没有任何瑕疵,才开始换衣服。内心脆弱,却又极度要面子恐怕是大多数女孩子的通病,林可欢也毫不例外。她可以躲在被子里痛哭一夜,却不允许自己憔悴邋遢的去上班,更不允许被同事们看出自己已经被抛弃这样的严重伤害自尊的事实。
衣柜里苏毅的衣服还占了一半的地方,虽然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说过,所有他的衣物都可以处理掉,可是林可欢一件也舍不得扔,这些衣服都是俩人一起挑选购买的,上面还都留有他的味道。人总是这么矛盾,一方面,盼望换个新环境,把过去的一切都忘干净,可更多的时候,却又偏偏舍不得忘,纯粹的自己折磨自己。
林可欢望着那些男式西装,眼睛又开始酸涩起来。她尽快的随意拿出一身衣服,就逃命般的快速合上衣柜,离开引起回忆的伤心地。
公交车上,林可欢坐在硬塑料座椅上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象。因为大雾,城中的能见度很低,人们连伸手可及的东西也看不清楚。街道上的汽车大灯小灯的全都亮着,蜗牛一样的慢慢往前蹭。公交车里的屏幕上,不时介绍哪个路段因为有车刮蹭或追尾而堵塞,乘客们都低声议论起天气来。林可欢又把念头转到了苏毅身上,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正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林可欢也打算学开车的,可是苏毅却说:“学车也很辛苦的,还得看教练的脸色。我可不舍得你去受委屈,反正我是你一辈子的司机,你不学也罢。”如今想起来,往日的甜蜜现在都变成了毒药。
胃里一阵抽痛,林可欢习惯性的皱皱眉。如果搁在以前苏毅见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把她搂在怀里充满心疼的责备:“让你吃早饭,你就是不听。看,把胃弄坏了吧。”
林可欢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整整一个月了,她还仿若梦中人就是想不明白,苏毅以前对她的感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他怎么能够那么体贴那么呵护自己,而且一坚持就是五年多;可是如果是真的,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完全变了呢?是爱情本身就这么脆弱经不起考验,还是她真的太不了解苏毅这个人?
差十分八点的时候,林可欢到达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科五年的艰苦学习之后,她已经是这里最年轻的骨外科大夫了。当然,除了自身的优异成绩外,先她几年毕业,在市卫生局做副处长的男友苏毅也在她毕业分配的时候,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鉴于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林可欢更不能让自己如今的‘旧人’身份成为医院里众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走在门诊楼的长廊里,一路上都有不停的打招呼声。林可欢的温柔随和在医院里是出了名的,对前辈们尊敬有礼,对同届的医生护士则平和谦让,对患者更是热情尽职,口碑好的不得了。即便是当初对于她靠门路进院任职不服气的那些学姐们,如今也多数和她成了朋友。能成就今天的大好局面,完全是苏毅作为过来人的谆谆教导,林可欢的任性和小孩子脾气只有在家里,在苏毅面前才会真实表露出来。
林可欢在自己的科室里认真的清洗了双手,这才换上白大褂。值夜班的大夫周芳打着哈欠走过来,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小林,你问没问你朋友,这次医疗援助小组到底是派往哪个地区的?”林可欢心里一阵发紧,勉强维持住笑容:“周姐,还没来得及呢,他这几天特别忙,根本见不到人,打电话也是他的秘书接的,我就没好意思问。”周芳点点头:“哦,那就算了。唉,真不知道又是哪个偏远落后地区了。”
林可欢知道如果派遣医疗援助小组的传闻是真的,论技术和资历,这次多半科里会派周芳去,可是周芳的儿子今年面临考高中,她爱人也是常年在外的主,她要是再一走半年多,估计她那个调皮出了名的儿子就得名落孙山了。林可欢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冲口就说:“放心吧周姐,如果真派医疗队,我愿意去。咱们科室的名额我占了。”周芳愣了一下,然后温和的笑了笑说:“谢谢你,小林。可是上头未必同意。”说完还故意夸张的眨了眨眼。
林可欢也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周芳的意思:苏毅未必同意。林可欢原本的笑容真的维持不住了,完全变成了苦笑。可是这个苦笑,看在周芳的眼里,则又变成了另一种含义。
工作时间是很容易打发的,尤其是医院这个地方,医生这个工种。一上午的时间,病历从厚厚的一沓,逐步减少到几本儿。病患来了走,走了又来,不停的在林可欢眼前变换着头脸和伤处。林可欢则连口水都没时间喝,这样也好,顺带着上厕所的时间也省了。
终于看完了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领诊的护士忙不迭的把病历袋送回病历室,然后和林可欢打了个招呼就匆忙去找同伴吃午饭了。林可欢长呼口气,靠坐在椅子上,轻轻闭上了眼睛,神情一片落寞。情绪低落的人,似乎总也不觉得饿,林可欢懒懒的,一点也不想动,更加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可是一上午接连不断的问诊,让她觉得口干舌燥,很不情愿的,林可欢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捧着散发热气的水杯深陷在椅子里发起呆来。
早上和周芳的谈话又浮现脑海,如果自己真的加入了医疗援助小分队,苏毅知道了会怎么样呢?他还会阻拦吗?还会象以前那样心疼劝说自己不要去吗?林可欢忽然来了精神,放下水杯起身走进更衣室,从皮包里翻出手机,把羊绒长大衣随意一披就向医院的小花园走去。
正值午休时间,加上天气阴沉寒冷,花园里只有零星两三个病人和家属,林可欢找到一个僻静处的木椅上坐下来。苏毅的手机号码早已倒背如流的刻在心上,可是此刻的拨打需要林可欢十二分的勇气。自从苏毅提出分手,林可欢伤心生气至极,曾一度拒绝接听苏毅打来的电话,如此坚持了一周的时间,苏毅就再也没有来过电话。林可欢反而更失落了,多少个失眠的夜晚,都盼望再听到苏毅的声音,甚至几次号码都拨了,却怎么也按不下‘确认’键。
林可欢仍然犹豫着,她盼望能听到苏毅的声音,可是受伤的感情和自尊,又让她变得胆怯和不甘心,即便是有了眼前这么充分的理由,林可欢还是心里没底。
时间一秒秒过去了,林可欢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苏毅的手机,在等待对方接听的短短十几秒钟里,林可欢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胸口处强烈的心跳,冰凉的手指尖一直在微微颤抖。
显然,苏毅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到林可欢的电话,他语速极快,口吻里却充满意外:“欢欢?是你吗?你现在在哪?…… 还好吗?”林可欢本来是打定主意冷言以对的,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很没骨气的哽咽起来:“不好……我恨你……”苏毅轻轻叹了口气,半晌都没有再说话。林可欢已经低声啜泣起来,连日来的煎熬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苏毅有些低声下气的哄劝:“欢欢,别哭了。你今天上白班吗?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吗?很多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可是你都不肯见我,也不肯接我的电话。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也很心痛。”
林可欢的心里好受多了,苏毅还是心疼自己的,她似乎看到了点希望。苏毅一直在等林可欢的回答,心里也是五味乏陈。该怎么跟她说呢?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是要负大部分责任的。终于林可欢的哭声止住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想吃泡椒桂鱼和石烹豆腐花。”苏毅一听,鼻子也有点发酸,赶紧的说:“好。我在‘俏江南’订座位。六点半我去接你。”“不要。我不想让同事再看见你,我自己去。你在那里等我吧。”结束通话,林可欢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甚至完全忘记了当初好不容易找到的打电话的借口是什么。周芳关心的问题她早就抛到了脑后。
七点钟,位于市中心号称“中央商务区”黄金地带的‘俏江南’里,已经是宾客满座,杯影交错。大堂内热烈喧闹的气氛完全把末冬的寒意挡在了门外。苏毅坐在周遭由雨花石点缀的情侣沙发雅座上,左手轻抵太阳|茓静静的看着桌面上的鲜花和银器,神思有点恍惚。瘦高的身材穿着款式简单但剪裁工艺极为精细的蓝黑色西装,领带已经取了下来,浅色衬衫的领口处随意的敞开着一些。浓眉、挺直的鼻梁,透露出他是个偏于理性的人。也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本来颇有神采的眼睛,此刻隐约含着几道血丝,眼神有些黯然。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名声在外颇令人赞羡,却也劳心耗神,个中的辛苦只有本人才知道。
熟悉的服务员微笑着把菜单送过来,苏毅并没有打开翻看,只是回以极淡的笑容径直说道:“泡椒桂鱼、石烹豆腐花,榄菜豆干炒鸽脯、蚝油烩双菇、再来个什菌一品煲,主食要鸡汁锅贴。谢谢。”服务员记录下来并且重复了一遍,才点头离开。苏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些倒背如流的菜式无一不是可欢爱吃的,这个餐厅也是可欢最喜欢的餐厅。可欢曾经说过,将来结婚时候的喜筵就在这里摆。当时的苏毅是毫不犹豫的就一口答应了,可是如今,只怕无法兑现了。
林可欢走过来的时候,苏毅还沉浸在失神中。林可欢坐下几秒钟后,苏毅才恍然说道:“欢欢,你来了。”林可欢默默地和他对望,神情是刻意的疏远却又饱含着委屈。苏毅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欢消瘦多了。她毕竟是自己真心喜欢过、心疼过的女人,自己到现在也仍然对她有感情,只不过,这种感情已经有些麻木和变质了。
林可欢的心情更是紧张里透着复杂。她的自尊心受到了空前的打击和伤害,可她就是放不下苏毅这个人。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幻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刻意地把令自己不愉快或者说不敢想得局面回避掉,剩下的就是能够和苏毅重归于好。这些日子以来,林可欢很多次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却始终摸不着头脑,这就更让她难过和沮丧。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次见面上,寄托在苏毅身上。只要苏毅不离开她,苏毅让她怎样,她就一定会去做。
苏毅仍然象以前那样,绅士而体贴的帮林可欢叠好脱下的羊绒长大衣,放到身边的空处。林可欢垂下眼帘,心脏怦怦直跳,轻声问苏毅:“你想跟我说什么?”苏毅想了想才说:“这一个月来,你一直拒绝见我,但是我几乎每天都会想到你,总是想到以前的很多事情,越想就越觉得对不起你。我们先吃饭,吃完再说。你瘦了很多,一定要多吃点,我点的菜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苏毅的举动和言词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林可欢的心,让她觉得苏毅分明就是想求得自己的原谅,与自己重归于好。这么些日子以来颇受虐待的胃第一次感觉到了饥饿。正好服务生这个时候陆续的把菜都上齐了,于是林可欢又恢复到了以前每次来这里吃饭时候的状态,在苏毅不停的帮她夹菜递汤中,只顾得埋头狂吃了……
苏毅眼神复杂的看着林可欢褪去戒备,一如既往的充满孩子气,心里颇不是滋味。当年在校园里第一眼看到林可欢的时候,不就是因为她的率真才喜欢她的吗?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所有事情都为她安排好,让她一直百分百的依赖在自己提供的保护伞下,不也是为了让她永远保有纯真的天性,永远不用学着长大吗?可是如今为什么自己会觉到这么疲惫,甚至厌烦呢?
菜肴很快下去了一半,林可欢又夹起一个锅贴放到嘴里,才抬头含糊不清的说:“我吃饱了,很好吃。”苏毅点点头,然后招呼服务生结账。
苏毅习惯性的帮林可欢系好安全带,一抬眼正好对上水盈盈的眸子。苏毅扯了扯嘴角,伸手揉了揉林可欢的长发,不等她开口,马上坐正身子,发动汽车驶向了马路。
林可欢看着路边熟悉的街景,微微露出笑容:这是回家的路。苏毅神情专注的开着车,除了随手打开的音响,一句话都没说。林可欢几次想开口,却又都忍了回去。反正一会儿就到家了,只要苏毅肯回来,不愉快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林可欢心里很乐观,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很好。
到了林可欢宿舍所在小区的门口,苏毅把车子停下来。林可欢心里微微感到不安,扭头看着苏毅。苏毅眼看着正前方,深吸了口气说道:“欢欢,我有话跟你说。”林可欢心跳骤然加速,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已经到家了,上去再说吧。”苏毅摇摇头,终于把视线调转到林可欢的脸上,用非常委婉的口气缓缓地说:“欢欢,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按时吃饭,不要和身体过不去……”林可欢紧紧盯着苏毅,眼泪成串儿的掉下来,再也顾不上自尊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离开你……”
苏毅心里也不好受,他把林可欢搂进怀里。林可欢哭的很伤心,不断的追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我全改。为什么离开我?你说过永远爱我、陪着我的,我不要你走。……”苏毅安抚她:“欢欢,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一定会有比我好的人来爱你的。”林可欢激烈的摇头,然后猛地抬头盯着苏毅说:“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因为你们局长的女儿周乐乐,你才不要我的?我有哪点比不上她了?就因为她有个局长爸爸吗?”
苏毅有些惊讶的看着林可欢说:“你是听谁说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你还想瞒着我吗?”林可欢泪流满面瞪着苏毅。
其实林可欢对于周乐乐知道的并不多。那是在苏毅离开她的第五天,因为上夜班,林可欢利用中午的时间偷偷到市卫生局去了一趟,本意只是因为想念苏毅,想暗中看他一眼。结果却看到苏毅和一个长相很一般的女孩子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出来到对面的小餐厅吃饭。看的出来,苏毅很照顾那个女孩儿,而那个女孩儿也不断夹菜给苏毅。林可欢心慌意乱间傻傻的躲在书报亭后面等了大半天,才看见苏毅和那个女孩子出来。眼看着女孩子和苏毅告别后上了一辆出租车,林可欢也跟着上了出租车一直尾随到市中心的花园小区。林可欢是从门口的保安嘴里套出来那个女孩子的名字的,周乐乐,市卫生局长的女儿。保安显然和她很熟,还夸她性格好,一点也没有高干子弟的傲气。
林可欢反复拿自己和周乐乐作比较,论相貌和身材,自己是明显占优势的。她一直不相信苏毅会是个靠巴结局长的女儿而为自己仕途铺路的人。反复琢磨之下,林可欢更愿意相信那天他们一起吃饭只是个巧合,她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如周乐乐。要不是今天苏毅再次提分手,她仍然会沉浸在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中。可是苏毅的执意分手打破了她为自己营造的假想,她感觉到了危机。
苏毅一时也被林可欢的话噎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林可欢会知道周乐乐的存在。在他心目中林可欢一直是个很单纯很纯粹的人,她怎么会暗中调查自己呢?还是有谁故意散播消息给她的?
“你到底是听谁说的?你怎么会认识周乐乐?”苏毅放开林可欢,他忽然觉得林可欢有点陌生,此刻的感觉很不好。
“那么……你和她是真的了?我……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林可欢的脑子轰的一热,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毅,脸上涌现出很受伤的表情。
苏毅咬咬牙,反正可欢总要受伤的,长痛不如短痛:“欢欢,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会因为讨好局长而牺牲你的感情,那样对周乐乐也不公平。我承认,我现在喜欢的是她,但是,只是她这个人,与她的家庭没有任何关系,你懂吗?即使她不是局长的女儿,我也会喜欢她。”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那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她如果没有局长爸爸,她哪点比我优秀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林可欢用手捂住脸嚎啕大哭。
苏毅叹气,重新把林可欢搂到怀里,林可欢使劲挣动身体,苏毅只好又放开她。“欢欢,别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想说清楚了对你更好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她吗?”
林可欢的哭声低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倔强的擦了擦眼泪,才抬头直视苏毅:“为什么?”
“因为她成熟,她懂得男人。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局长的女儿。否则,我根本就不会和她成为朋友。我想这点你应该相信我。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子,全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没有依靠过任何人的关系。”
林可欢专注的听着。
“也正因为如此,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累,很累,非常累。除了工作以外,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操心别的事情了。可是欢欢,你完全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从工作到生活,你的所有事情都需要我替你操心。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原因都在我这里。是我一直没有给你学着独立长大的机会。所以,还是我对不起你。”
林可欢重新掉下眼泪来:“难道她就不用你操心吗?”
苏毅摇摇头:“她不用。她很独立。事实上,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我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我承认我也很自私,可是我已经选择了要在仕途上打拼这条路,我现在才明白,一个独立、懂我的女人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我会改,以后再也不让你操心了。不要走,求你不要走。呜……”。林可欢又哭起来。
苏毅充满无奈的说:“欢欢,你真的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别再哭了。你得学会坚强。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上去好吗?我相信你想明白了,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林可欢猛的打开车门跳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小区里跑。泉涌而出的眼泪在寒夜里凝结在脸上冷在心头。
苏毅也快速的跳下车,本来打算追过去,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林可欢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心痛和内疚。
半个小时后,苏毅回到自己的宿舍。在楼下就看到房间玻璃透出的暖黄|色的灯光,心里涌上一层暖意。苏毅停好车,几步跑上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屋子的饭香扑鼻而来。周乐乐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动静向外探了探头,笑呵呵的说:“天,我把时间蒙的真准。正好做完最后一个汤,刚关火,你就回来了。”
苏毅心里很感动,直接走过去拦腰搂住她:“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跟你说我今天有饭局吗?”周乐乐把头靠在苏毅的肩上微笑:“我知道每次你在外面应酬都是说话多,吃饭少。反正我晚上也没事,干闲着还不如给你做点夜宵呢。我敢肯定,现在你的肚子还是半饥饿状态,对吧?”
苏毅的心情是幸福夹杂着愧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周乐乐说:“快去洗手,先喝碗热汤赶赶凉气儿。今天还真够冷的。”“好。”苏毅松开她,走到水池前洗手。
鲫鱼汤润白如牛奶,鲜香而不腥腻。苏毅喝下半碗,才开始吃饭。“你的手艺都是跟谁学的?简直可以开饭馆了。”苏毅被周乐乐注视的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调侃她。“嘻嘻,都是我研究菜谱,然后几经实践练出来的。从小我爸妈就各忙各的,还一个比一个忙,谁也顾不上我。我记得从初中开始,我就得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做饭吃了。”“那你爸妈不心疼吗?你怨他们吗?”“小时候不理解,经常和他们怄气,还很叛逆。长大了就懂事了。他们其实很疼我的,就是实在太忙了。其实这样也好,我记得我们班上很多同学还羡慕我呢,他们都被父母管死了。就我很自由。呵呵。”
苏毅也被逗笑了:“你真是个坚强乐观的好女孩儿。”说完又想到了林可欢,心里泛上苦涩。
林可欢脸朝下趴在床上,从进门后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有了一点生气。苏毅的话句句象刀子,割的她五脏六腑都疼。她回忆了从认识苏毅以来所能想起来的所有事,竟然真的都是苏毅在为她付出,她没有为苏毅作过一件事情。当然除了用全自动洗衣机帮他洗过衣服。就连下厨房的事情都是苏毅一直在做,她最多只是帮忙热过饭菜而已。
林可欢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恨过自己,挫败感和自卑心理源自内疚和羞愧。她知道,她要失去苏毅了。
林可欢几乎一夜没合眼,翻来覆去的把过去的日子想了个遍,与其说是在回忆,还不如说是在忏悔。她一边想一边掉眼泪,苏毅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明明那么爱苏毅,却没想过应该怎样去爱,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她以为凡事听苏毅的话就足够了,却从来没想过为苏毅做点什么。
林可欢疲惫不堪的起身,看着镜子里脸色灰白憔悴的面容苦笑:“林可欢啊林可欢,你可真是一个空有漂亮外壳,却没有脑子的笨蛋。一切都是你活该,怨不得别人。是你对不起他。”苦笑伴随眼泪,林可欢告诉自己:要坚强,学习长大吧,以后只有你一个人了。
林可欢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电话铃突兀的响起来。林可欢看了一下号码,是苏毅。林可欢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仿若没听见,绕过茶几直接走到门口换鞋出门。屋里的电话铃持续响了很久。
林可欢心里空落落的,走在熙攘的大街上却只觉得似乎全世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分外孤单。看着周围步履匆忙的人们,林可欢觉得生活真没意思。
她已经没力气走到车站了,随手招了辆出租坐了进去。司机本来还想和她讨论一下天气,可是林可欢说出目的地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司机看了一下林可欢的脸色,暗忖:这个姑娘一定是病了。于是也不再开腔,而是用最短的时间将车开到了第一人民医院门口。
林可欢比平时早到了近四十分钟,除了挂号处拥满了人,各个科室还都静悄悄的。林可欢走进办公室,把自己扔到椅子上,伏上桌面把脸埋进胳膊里,犹自感受心痛。
半个小时后,周芳第一个走进来,看见林可欢的样子有点奇怪。她轻轻拍拍林可欢地肩膀,关切的问:“小林,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林可欢抬起头,佯装没事儿的笑了笑:“有点没睡醒。”“哎,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病了吧?”周芳用手背碰碰林可欢地额头,“头倒是不热。是不是累的?要不你就倒休一天吧。”林可欢摇摇头,起身往更衣室走。
周芳先把窗户打开了一点,也打算去换衣服,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周芳马上接了起来:“喂?哦,苏副处长你好。…… 她在。刚离开去换衣服了,要不等她回来给您打过去?…… 好。…… 好。…… 不客气。再见。”
周芳来到更衣室,林可欢正往外走,周芳促狭地逗她:“看看,唉,每个人的命真是不能比啊。苏副处长年轻有为,还那么会心疼人,啧啧,哎呀,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没碰上这么好的人啊!”林可欢一下愣住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周芳笑着说:“人家刚打电话过来了,肯定是看你早上脸色不好不放心呗,还请我多照顾你呢。你给他回个电话吧。”林可欢机械地应了一声,赶快离开了。
林可欢坐下来,拿起了电话,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自己还能跟他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可说的?
忙碌的工作又开始了,林可欢暂时没有心思难过了。虽然她不够成熟,但是身为医生,责任心她是有的,而且还很强。这也是她能当上本院最年轻的医生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快到中午的时候,医院行政办公室的人来通知周芳下午两点到院办开会。林可欢眼见周芳的脸色有些沉重起来,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在病人离开下一个病患还没进来的间隙里,林可欢对周芳说:“周姐,别担心。如果真派你去,我真的可以替你。”这次林可欢可不是因为冲动随便说的了,而是完全出于私心。这里的人都知道她和苏毅的关系,一旦分手的消息传开,她如何面对?如果她能离开半年到一年,不论是对于舆论还是她个人的心情,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周芳只是感激的笑了笑,并没有当真。林可欢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是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了。
午休时间,林可欢被周芳强拉着出去吃饭,刚走出院门就看见苏毅迎面走过来。周芳马上和他打招呼,并且识趣的立刻找个借口走人了。林可欢当着外人的面强自装作没事儿人,心里却难过不已。苏毅等周芳走远了,才低声说:“欢欢,昨天我说的话有点重了。早上打电话给你你没接,打你手机一直关机。虽然知道你在上班,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林可欢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低声说:“我没事儿。以后你不用操心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苏毅听到这话,心里也很难受。昨夜他也几乎没怎么睡。周乐乐离开后,他也把以前的事情整个回想了一遍,他很清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林可欢其实是最可怜最难过的那个人。而他却是那个最自私最逃避责任的人。
苏毅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立场说些安慰的话了,可是又不能就这么掉头而去。一时俩人就尴尬的立在那里。正值医护人员吃饭午休的时间,不断有认识苏毅的人从他们旁边经过,有的还和他们打招呼,寒暄两句。林可欢彻底呆不下去了,匆匆说了句:“再见。”就逃回了办公室。苏毅也只好怅然离开。
林可欢翻出手机,原来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林可欢坐在椅子上出神,自己是一定要离开这里了。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参加医疗援助小分队,不管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都一定比留在这里好。
下午的病人少了很多,林可欢一一做了处理,然后等着周芳回来。临近下班点,周芳才回来,光看脸色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动员大会开的前所未有的长。林可欢放下手里的笔,帮周芳倒了杯水,问道:“到底这次去哪儿啊?怎么开会开那么久?”
周芳一口气喝下半杯水,才郁闷的说:“是Z国。”“Z国?在哪里?我好像都没听说过呀。”“在中非,是个很小的国家,还是当今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不过我们国家几年前就开始对他们单独提供医疗援助了,也是援外医疗队针对非洲国际医疗援助的一部分。”“要去多久?”“两年。”
“Z国位于非洲中北部,撒哈拉沙漠南缘,小内陆国。面积只有120.6万平方公里,仅北、东、南部边境地带为高原山地,北部地区属撒哈拉沙漠或半沙漠,中西部为辽阔的准平原。”
……
“全国人口仅900多万人,却分为大小部族200多个。北部、中部居民主要是阿拉伯血统的瓦达伊族、图布族、巴吉尔米族等,约占全国人口的45%;”
……
“南部和东部的居民主要为马萨族、科托科族、蒙当族等,约占全国人口的55%。”
……
“从十九世纪末直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一直从属于法国殖民地(法国海外领地),五十年代末宣告独立。法语和阿拉伯语同为官方语言。…… 居民中52%信奉伊斯兰教,25%信奉基督教,23%信奉原始宗教。在阿拉伯部族传统体系中仍然存在较为严格的等级制度。…… 农牧业国家,经济落后,被联合国列为世界上47个最不发达国家之一。……”
……
林可欢揉了揉已经酸痛发花的双眼,靠在椅背上长呼了口气:终于把资料看完了。别看Z国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可是政治、经济、以及人文结构还真够复杂的。尤其是当地目前的医疗技术水平报告,简直让身为医务工作者的林可欢心惊。
林可欢合上文件夹,脑子里乱成一团。
下班前林可欢已经很认真的跟周芳谈过了。周芳终于相信林可欢是真的要替她‘出征’。除了感激,更多的却是重重顾虑。院里能够批准吗?再说苏毅会同意吗?可是看到林可欢非去不可的样子,周芳只好说:“这样吧,我把下午发的资料先给你,你拿回去看看。你再考虑考虑。其实,不管最后你是否能替我去,我现在都真的很感谢你了。”
资料看完了,林可欢可不那么乐观了。当地的条件的确很艰苦,自己没有一点在外独立生活的经验,是否能很快适应将是个大考验。说到底,自己还是胆怯面对陌生的新环境。更何况去那里不是旅游,而是医学研究和各类严重疾病的治疗攻关,以自己现有的经验未必能够胜任。到时不光是自己没面子的问题,而是给祖国丢脸了。
林可欢犹豫不决,最后干脆给周芳拨了个电话,询问前两批赴Z国援助的同事的情况,周芳把自己所知道的,以及今天在大会上听来的全都详详细细的讲给她听。渐渐的,林可欢觉得心里有底了。
次日上班,周芳早早在办公室等着。林可欢一进门,周芳就说:“小林,昨天通完电话,我又仔细的想了很久,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让你替我去,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说了,在院长那里也没法说,跟苏毅也没法交待。”
林可欢说:“周姐,你就放心吧。院长那里我不会把你的家庭原因说出来的。我这次去不是为了帮你的忙,而是我想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医术,总在医院里,所有的病症都是相似的,很难再有突破。至于苏毅那里,他一定会支持我的。”
周芳听林可欢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由衷地说:“谢谢你了,小林。”林可欢笑笑:“呆会儿我就去找院长。”
吴院长两鬓已经斑白,稳重中透着文雅,很多时候倒更象是个老艺术家。他听林可欢把话说完,慈爱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家里的晚辈一样,亲切而委婉的说:“小林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主动要求去艰苦的地方工作,并且努力突破医学局限的决心让我很欣慰啊,很值得表扬。可是这里也需要你啊。虽然你工作的时间不长,才两年。但是你做出的成绩,大家都是看到的。你们主任一直对你赞赏有加,还打算重点培养你成为你们科室的骨干呢。周医生一旦去非洲,你们科就更需要你了。你可以等下一批再去嘛。”
林可欢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只好说:“院长,我觉得论身体状况,我更适合去非洲,能不能这次让我和周医生换一下,让她留在科里。”
吴院长有些诧异:“周医生的身体怎么了?”林可欢说:“可能是到更年期了,周医生最近血压总是很高,晚上也经常失眠无法入睡。可是她不肯休息,也从来不说。就连夜班也照上不误,一点也不让我们照顾。可是我也是大夫,我看的出来,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吴院长沉思了一下说:“我们再研究一下吧。你回去告诉周医生,让她注意身体。她身体不好,昨天开会就应该说嘛。我们完全可以换个人去嘛。”“她就是这样,工作上的事情总是放在第一位的。”
林可欢回到办公室把情况都跟周芳学了一遍。周芳笑:“我离更年期还有两年呢,你可真能编。我该怎么谢你呢?”林可欢也笑:“你可别在院长面前把我的谎话戳穿了。”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这句话周芳不太明白,但是也没放在心上。
院部的决定很快就下来了,他们上报给了卫生部,将周芳换成了林可欢。
苏毅是第二天看到新名单的。几乎在下一秒钟就打电话给第一人民医院。在得知是林可欢自己强烈请缨后,苏毅沉默了,然后就把电话挂掉了。
林可欢下班回家,远远的就看见苏毅的车子停在了楼下。林可欢慢慢走过去,苏毅也看见了她,推开车门走下来。林可欢一阵心酸,心想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等再回来的时候,也许他早已经结婚了。
苏毅说:“为什么要去非洲?那里的情况有多艰苦你知道吗?我会打电话给你们院长,你不能去。”
林可欢忍住眼泪,有点着急的说:“你别打电话。我一定要去非洲。是你说的,我应该学着长大。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不用你操心。”苏毅的眼眶也红了:“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欢欢,不管你信不信,爱听不爱听,我都得告诉你,就算我不能再陪着你,和你结婚,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眼看着你自己一个人跑去那么远那么艰苦的地方受罪。”
“如果你真的为我想,就别阻拦我,让我走,”林可欢哭道:“留在这里我更痛苦,到处都有你的影子,还得面对大家探询的目光。你结婚的时候,我该怎么和家里人说?又怎么在医院众人面前强装笑脸?这些你都想过吗?难道我要留在这里让别人看笑话?如果因为你,我没能去非洲,我会恨你一辈子。永远恨你!”说完,林可欢哭跑着冲进楼里。
苏毅呆立在原处,只剩下痛心,却无能为力。
次日,卫生部批准了援外名单。一切尘埃落定,林可欢将作为这批援外医疗队成员在一个月后奔赴非洲。
这个月是异常忙碌的。林可欢先倒休了三天回家看了父母。自从有了苏毅,林可欢就一点也不留恋自己的家了。林妈妈经常在电话里笑骂:‘女大不中留’、‘有了男朋友就忘了爸妈’。除了逢年过节林可欢和苏毅会回家看望他们以外,多数时间就只靠电话联系、传递感情了。这次林可欢独自回家,又不是年节,林家二老开始还有点奇怪,林可欢就把自己要去援外的事情说了,另外还特别强调了苏毅很忙。至于其他的,林可欢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透露。
林家二老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除了有点心疼和担心林可欢的非洲之行,倒也很豁达,不断的鼓励林可欢到了非洲好好工作,为医院和祖国争得荣誉。
林妈妈本来还想自己请几天假,跟林可欢回来帮她整理行李的。可是林可欢说不用,有苏毅呢。林家二老知道苏毅的为人,再加上这么多年他也的确一直都把可欢照顾的很好,林妈妈也就相信了,只是依依不舍的把女儿送上了火车。
接下来的日子,林可欢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都泡在了资料室,开始大量研究非洲的疫病现状和中国援外医疗队在非洲创造的医学奇迹。她知道自己毕竟还是太年轻,经验也有限,多学习前辈的经验将对她适应非洲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周芳也帮她搜集各方面的信息,同时帮她罗列需要物品的清单。林可欢这种严谨、好学的态度,让吴院长和科室主任都很满意。
到月末的最后一天,林可欢已经不需要去单位了,她开始在家整理行装,收拾房间。她离开的这两年,她的宿舍有可能会先安排别人居住。林可欢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手忙脚乱’。周芳在开出医疗用品清单的同时,也顺带的帮她简单罗列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的清单,林可欢只需照着单子去采购就行了。即便如此,林可欢仍然大费周折,首先是很多东西她不知道去那里买,然后就是找到了地方,却因为从来没买过,面对众多的商品和品牌,又颇费脑筋的左选右选。
一天下来,她几乎要瘫痪在沙发上了。就在屋里一片狼藉,她软在沙发上喘粗气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林可欢打开房门,就看见苏毅提着一个大号旅行箱站在外面。苏毅说:“欢欢,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出门需要的东西,给你送过来。另外……我想帮你收拾行李。”林可欢眼睛湿润了,可是却咬了咬牙拒绝了:“不用了。东西我已经自己买了。行李我也自己收拾。我要学会独立。以后我不会再依赖麻烦任何人了。”
苏毅深呼吸了两次,强自控制着伤感的情绪:“我知道我不该那么说的。我伤害了你。可是,你马上就走了,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苏毅有点哽咽,又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就让我再帮你一回吧。”林可欢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侧身让开了房门。
苏毅熟练得把各种物品分类放好,林可欢一点也Сhā不上手,只好坐在旁边看着。从傍晚时分一直弄到快夜里12点,苏毅把林可欢的行李完全打理好的同时,把房间的东西也全部装箱封存起来。
苏毅直起身,看着林可欢说:“欢欢,都弄好了。”林可欢也慢慢站起来,苏毅上前一把搂住林可欢,紧紧地拥在怀里,泪水滑下脸庞。林可欢哭出声来。苏毅哽咽的说:“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我已经跟这次带队的同志打过招呼了,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跟他说,他一定会帮你的。你的胃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要劳累。”林可欢哭着点头。
良久,苏毅才控制好情绪,松开林可欢,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轻声说:“再见。”
林可欢目送苏毅离开,却舍不得说再见。
来自全市卫生系统的35名医疗工作者,齐聚机场2号航站楼前,马上就要奔赴非洲进行为期两年的国际医疗援助。市卫生部的领导专程赶来送行。林可欢在人群中没有找到苏毅。
飞机轰鸣着冲上蓝空,林可欢看着窗外倾斜的大地在心里默念:“再见,苏毅。再见,祖国。”未来的一切都无法预知。
在经历了三次转机,空中飞行累积达18个多小时后,林可欢跟随医疗队,在第二天的下午终于到达了Z国的首都恩纳市。
当地的医疗单位租用了两辆旧的大客车在机场外等候。本来都已经疲乏加困倦的人们,一坐上汽车又都纷纷来了精神,争相观看沿路的景色。恩纳市虽然是Z国第一大城市,但是看在众人眼里只有破旧和寒酸的印象。在没有进入市区中心之前,大都数建筑都是单层的木板房,来接机的同志介绍说,这些都是普通的居民聚居区。偶尔会出现一两座二、三层的楼房,但是外观也早已经破旧,屋顶有的被刷成红色,有的则是绿色,看在眼里觉得有些滑稽。据介绍这里居住的可能是一些没落的中产阶级或者已经退下来的前任官员。林可欢也跟着看了一会,就索然失去了兴趣,又沉浸在离开祖国和苏毅的失意当中。
很快,车子就到了市中心。在众人的惊讶里,林可欢也发现了这里与刚才所经之处的重大区别。宽距是刚才土路两倍的柏油马路两边,是间距较大的一幢幢房子。无论使用的建材还是整体设计合理的结构都更与国内的两层公寓相似,看上去就很舒服。然后就出现了一幢外墙全部由铝合金板装饰的现代化七层楼。
不等众人发问,接机的那位同志就笑了,略微压低了声音说:“奇怪吧?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也很惊讶。这个建筑就是政府办公大楼。它周围的高级住宅都是政府官员的府邸。这个国家的腐败程度恐怕与它在国际上的经济名声成反比。不过,这个政府对我们的医疗援助工作还是很支持和重视的。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就足够了。政治和我们没有关系。”众人纷纷点头,也不再多做评论了。
医疗队被安排住进了当地医院安排的临时宿舍,就在距离医院大约500米的地方。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塑钢简易房。这些简易房,还是中国红十字会在五年前捐赠的,一直用于解决援外医疗队员的住宿问题。简易房分上下两层,更象是国内建筑工地上的临时指挥部。每一层分成十个房间,每个房间又按照上下铺的布局可以居住四个人。
这次医疗队里的女同志总共只有三人。林可欢是年龄最小,资历也最浅的。和她同屋的另外两个医生分别来自市肿瘤医院的陈主任医师和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监测信息中心刘主任。
林可欢自觉选择了左手侧的上铺,抓紧时间开始料理床铺和行李。尽管动作有点笨拙,但是好在动手早,总算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院方筹备的欢迎会连带晚餐。据说是已经算得上奢侈的西餐其实还远不如飞机上吃的东西,味道也是更偏重当地人的口味。更可怕的是数十只苍蝇一直围绕着他们嗡嗡作乱,而且旁若无人的几只一组的落到饭菜上,人们挥手赶都赶不走。当地人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似乎觉得连同饭菜吃到嘴里也没什么。林可欢几乎一口也吃不下,打算完全放弃了。可是放下叉子的时候,又想到了苏毅说过的话,林可欢重新拿起叉子,一口一口的小心择选着把盘子里的饭菜吃下了很少的一部分。
令人痛苦的晚饭终于结束了。当天的最后一项是工作安排。林可欢被通知第二天开始先到医院进行了解性实习。对此她毫无异议,很高兴的接受了。
这里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一切文化娱乐活动。就连用电都是有时间限制的。经过长时间的远途跋涉,林可欢也确实累了。所以回到宿舍,她只是拿着盆在宿舍后的水井里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轧上一盆井水,粗略的清洗了一下就上床了。开始还很想念父母和苏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尽管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现实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更艰苦,更糟糕。这里缺水少电、医用物资严重匮乏,很多在国内早已经绝迹的严重性传染病还在这里肆虐,威胁着病患的生命。
林可欢按照事前的安排,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就跟随着医院的医生开始了正常的工作。从最初的每天查房、研究病历、听取介绍。到后来的独自诊断、治疗。个中的辛苦和挑战,几次都临近了林可欢所能承受的极限,整个儿人瘦了一大圈儿。
这里的医疗条件异常恶劣,赤道天气本来就闷热难当,可病房里却没有任何降温设备,当地人也许都已经适应了,可林可欢每次在房间里停留都感觉象在“洗桑拿”,即使什么都不做,都会大汗淋漓,感觉呼吸困难。更何况她要问诊、诊断、治疗、甚至手术。体力消耗非常严重,可是水和食物却跟不上。这里的水质很差,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每次饮用的量都有严格控制,远远无法达到身体的需要量。在这里的最初两个月,林可欢已经病了三次了。最严重的一次,连续腹泻了三天。可是就算如此,林可欢也一天都没有休息,带病出诊。她所表现出来的坚强和忍耐,不但感动了同事,也激励了她自己:原来人在特殊环境下所能爆发的潜力和忍耐力是如此巨大。然而她也脆弱过,尤其是在夜晚躺在床上独自忍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她心里难受的无以复加,分外想念家人,想念苏毅。
日子就在艰辛和忙碌中匆匆过去,林可欢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中迅速成长起来。转瞬,就已经是林可欢在医院工作的第四个月了。随着病患痊愈出院,新病患入院的不断更替,林可欢也逐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这里的病人男性明显多于女性,而且几乎都来自家境良好的家庭。林可欢开始揣测,这是否意味着这个地区的女性的免疫力会比男性强;另外,贫苦家庭的人们可能劳作较多,身体状况也会相应比缺乏劳动锻炼的家庭成员要好。林可欢在忙碌之余,在现有病患当中做了分年龄段、性别、以及生活习惯等的分类比较。得出的结论似乎跟她的揣测有些一致的地方,但是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正好这个周末按照惯例,所有医疗队的同志都会集中到一起,总结上个月的治疗情况,互相通报疫病信息。在会议就要结束的时候,林可欢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作为医生,除了医病救人,对于一个医疗水平落后地区的疾患情况作深入调查和分析也是职责所在。
几个同在医院工作的同事,也深有同感的点头。但是已经分配到院外,每日深入居民聚集地区进行义诊的另外二十几名医务人员连同领队都有些沉默了。林可欢有些不解的看着领队,不明白突然的沉重气氛意味着什么。
领队斟酌着词句,慢慢开口:“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这里最需要医救和援助的正是妇女和儿童,尤其是在中低阶层当中。我想来这里之前,你们都已经阅读过有关这个国家的人文记录了。但是,那个只是很肤浅很表面的。这里还有很多现实的,你们还没有机会看到的最黑暗,最缺乏人性的东西。作为医者,我们只能最大限度的控制疾病,挽救人们的生命,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个民族落后、保守、腐败甚至是愚昧的传统观念。我只能说,尽我们所能,解除病患痛苦,严防疾病蔓延。其余的,我们无能为力。”
林可欢完全听呆了,领队话里的意思似乎隐藏着很残酷的东西,可是她目前完全想象不出来是怎样的一种状况。林可欢说:“领队,我请求加入你们,到院外、到居民区去,给更多的人看病。”
领队从林可欢的眼睛里看到了热情和坚决,看着这个援外队里最年轻、却丝毫不娇气,又具有才华的医生,露出赞赏的目光。考虑到林可欢已经对当地的主要疾病都尽数掌握,而目前对于平民的治疗确实需要更多的人手。领队同意了林可欢的请求。
虽然居民聚集区整体看是连成一片的,但实际上却又具体分成了二十多个小区,援外医疗队员们每人单独负责一区。如果遇到特殊病患需要其他人的配合,就通过当地的护士进行联络。在进入居民聚集区的第一天,林可欢终于对领队头天的话有所领悟。居民区里的病人不论人数还是严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在医院治疗的那些人,但是,他们没有钱或者说他们没有权利去医院看病。这个城市唯一一座像样的医院是专为上层人服务的,有限的床位,有限的高级医师是他们才能专享的特权。
林可欢深感郁闷,是什么样的政府会这么麻木不仁的对待他的人民,完全无视人民正在遭受的病痛的折磨。领队看出了林可欢的情绪,在难得的间歇里,安抚林可欢:“这个国家独立还不到五十年,一直都处于动荡的局势中。现任政府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拨靠武力夺取政权的人了。他们现在只忙着肃清境内的反政府武装,所有的基础建设都需要时间。所以我们才要来帮助他们,不,是帮助这里的人民。”林可欢点头,收敛心思继续问诊。
午后时分,领队看着林可欢上手很快,已经可以在这个小区里有条不紊的处理病患了,就又嘱咐了她几句,然后留下两个当地的护士帮忙,自己又去其它居民区问诊了。
在聚集区的问诊与医院截然不同。除了没有严格的秩序,也没有下班这一说。只能是什么时间看完什么时间算。这里看病的虽然同样都是阶层较低的穷苦人,可是在他们当中竟然也存在着等级观念。排在前面的人永远都是男人,而妇女则带着孩子躲在远处等待。不断有后来的男人不需排队就可以挤到前面来看,那些妇女丝毫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
林可欢又一次领教了这里的不平等。但是病患太多了,根本不容她感慨和不满。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其中一个护士取来了当地的火油灯。看来秉烛出诊在这里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了。
最后一个病患是个年龄只有10岁的小姑娘,当抱着她的妈妈解开紧紧围在她腰间的裙子布时,林可欢震惊的看着孩子从臀到胫完全是皮开肉绽的伤口。最严重的地方,甚至部分胫骨外露。这是林可欢第一次在儿童身上看到如此严重的创伤。小姑娘显然已经不堪疼痛半昏迷了。林可欢紧急给孩子作处理,同时让护士询问记录病史。小姑娘的妈妈叽里咕噜的说着,林可欢已经努力的在学习当地的语言了,却只能听懂一词半句。最后还是护士简单的解释,让她明白了个大概。这个可怜的孩子只不过因为饥饿偷吃了一点家里的剩饭。就被父亲和哥哥揍成了这样。说的时候,那个母亲丝毫没有什么难过和着急的样子,似乎这个孩子的死活,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酷热的天气里,林可欢的心一阵发冷。
眼前的救济药品治不了这个孩子。林可欢决定回宿舍去拿自己带过来的全套急诊包。那里面有处理严重外伤的所有物品。
林可欢让护士陪同母女俩在这里等,自己匆匆提着另一个小火油灯往宿舍赶。
小区到自己宿舍的路程不算太近,林可欢连走带跑的花了四十多分钟才汗流浃背的回到宿舍。匆匆提上急诊包就往回赶。沿途更黑更安静了,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好在经过官员们居住的两层楼时,楼房里的灯光给林可欢壮大了胆子。
林可欢已经跑不动了,只能呼哧带喘的快步往前走,心里不断抱怨这个鬼地方穷的连自行车都没有,当地人除了不到10%的人开车外,剩下的那90%的人口都只能用脚走。如今,她也是其中一个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冷不丁迎面蹿出来三个人影。惊魂未定中,林可欢只张嘴‘啊……’了个开头,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手里的火油灯也掉到了地上。
林可欢被一只有力的胳膊从背后钳制着动弹不得,捂在嘴上的大手掐痛了她的脸颊。林可欢惊恐万分的睁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几秒钟后,地上的火油灯被捡了起来,在重新获得的微弱光亮中,林可欢看到了面前完全象鬼魅的两个人。从上而下的黑衣,包头的黑布,黑手套,黑皮鞋……只有露在面罩外面的两双眼睛能够证明他们是活人。林可欢浑身的汗毛连同头发都几乎要倒竖起来,身体不可抑制的发抖,脑海里只剩下了四个字‘抢劫杀人’。
在如此落后贫穷的国度,别说是白人和黄种人,就连同样种族的黑人自己,也都遭遇过被同胞抢劫、打杀的悲惨经历。林可欢从来到这里的当天,就不断被嘱咐注意自身安全。可是向来只在医院和宿舍两点一线间奔波的她,一直都很安全,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心。今天才是她第一天深入民间,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林可欢简直要吓昏了。身体开始发软往下沉,却被身后的人提溜着,倒不下去。
对方也在审视着林可欢。显然站在提灯那个人后面的高大男子是他们的头儿。他锐利的目光从林可欢的脸上移到她身上的白大褂,最后停留在标有红十字的大个急诊包上。他轻轻一扬下巴,钳制林可欢的那个黑衣人,在林可欢耳边低声威胁说:“别乱喊,否则杀了你。”用的竟然是标准的法语。说完,拿开了捂嘴的那只手,却依然用力钳制着林可欢的身子。
听到标准的法语,林可欢莫名的感到一点安心。街上的暴徒满嘴里只有当地的土话。用上全部的勇气,林可欢颤抖的说:“我是医生。来自中国。是援非医疗队的成员。别杀我。”法语是出国前恶补的,林可欢只会简单的几句,实在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高大的男子沉默着,似乎在决定林可欢最后的生死。林可欢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眼泪涌出眼眶,神情格外的楚楚可怜。
高大的男子低沉的开口:“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今晚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语速太快,林可欢又惊吓过度,根本没听懂,一片茫然的看着对方。那个男子似乎一下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改用英语问:“英语?会说英语吗?”林可欢听懂了,马上点头。男子又把刚才的话用英文说了一遍。林可欢忙不迭的点头。
男子挥了下手,林可欢立刻自由了。尽管腿脚发软,可是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另一个男人猛地伸出手来,吓了林可欢一大跳,随后才明白对方要把火油灯还给她。她不敢拒绝,接过来就跑。
高大的男子盯了林可欢逐渐远去的背影片刻,回身带领另外俩人潜入黑暗中。
林可欢拼命的一直跑一直跑,生怕身后那三个人反悔再追上来。直到实在是提不动腿了,才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脸上湿漉漉的,布满冷汗和泪水。她想立刻逃回中国去,放弃这里的工作。环境再艰苦,身体再劳累,她都不怕,也都可以忍耐坚持。可是,她不想毫无意义的把命丢在这儿,而且是丢的不明不白。
又传来脚步声,林可欢如同惊弓之鸟般的从地上跳起来。却原来只是白天的护士来接应她。林可欢把急诊包递给她,掉头就想走。护士一把拉住她,着急的连说带比划。说到后面,干脆大力拽她。林可欢大致明白是那个小姑娘出问题了,她恢复了理智,和护士大步跑回出诊的地方。
那里的场面有些混乱。医疗帐篷下,一个男人正骑在那个母亲身上,粗鲁的不断挥拳打骂她,本来罗列整齐的几个药箱四处散落着。而已经苏醒的小姑娘被另一个护士护在怀里,正因为疼痛和恐惧哇哇大哭。林可欢冲过去,一把推倒还在撒野的男子,回手就想把那位母亲拉起来。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母亲反推开她的手,两步爬到那个男子身边,紧张的又说又看,很担心男子是否受了伤。换来的,却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和几下拳脚。
林可欢彻底怒了,大喊一声:“住手!你这个混蛋!”着急之下,说的是中文。虽然没人听得懂,但是却也起到震慑作用。那个男子停下来,打量了一下林可欢。这里的普通贫民都没有见过世面,对外国人都报有敬畏的心理,潜意识里自动把他们都划分到上层人群中。尤其对于这些医疗队员们,他们内心里还是知道感激的。虽然林可欢也是个年轻的女人,但是那个男人却不敢象对待自己的老婆和护士那样放肆无礼。他又对着那个母亲呜哩哇啦的喊了一通,就气鼓鼓的离开了。
那位母亲一点也不敢再耽搁,立刻抱起小姑娘就要跟着离开。林可欢赶紧拦住她,让她看自己拿来的急诊包,示意自己要为小姑娘做治疗。可是那位母亲紧着摇头,执意抱着孩子离开了。
林可欢的心里比刚才受惊吓的时候还要难过很多倍。最让医生无奈的往往不是疾病,而是患者本身的态度。她沮丧的坐下来,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另外两个护士将散落的物品重新恢复秩序后,都过来安慰林可欢,尽量让她明白,这些都不过是些最普通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看着同样身为女人,却如此感情麻木的护士,林可欢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这真是个疯狂、可怕的国家。
接连遭受打击的林可欢,只简单的交待了护士第二天出诊需要准备的东西,就打发她们离开了。因为厌恶护士的麻木不仁,也最终打消了和她们同行的念头。总不会那么倒霉吧,她就不信回去的路上还能碰上鬼!林可欢又独自坐了近一个钟头,才觉得重新有了力气。眼看着手表上的指针快要在12的位置重合了,这才起身无精打采的慢慢往回走。
因为限电,又没有任何文化娱乐活动,整个城市早早就进入了睡眠状态。现任武装总司令比戴尔官邸的两层小楼也和周围的其他多数政府官员府邸一样,除了主卧室仍然依靠小型发电机提供电源以外,其他的窗户里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三个完全融入到夜色里的黑衣人,静静地蛰伏在小楼安全警戒线外仅仅3米处的树影下,耐心的等待零点换岗时间的到来。根据很多次的探查,只有换岗的前后十分钟内,这里的防守最为松怠。原因无他,下岗的人疲惫大意,上岗的人睡眼惺松。零点前大约半个小时的时候,最后一点亮光也熄灭了,府邸完全包围在了黑暗当中。
零点时分,府邸正门打开,五个全副武装、神情懒散的军人,步调混乱的走出来,原本一字排开站在警戒线边缘面朝外的五个士兵则打着呵欠,同时向后转。等对面五个人临近时,互相敷衍性的敬个军礼后,就转成一条竖列慢悠悠的往大门走去。
新换岗的五个人,几乎是半闭着眼睛凭感觉的分站成一排,习惯性的需要大约3分钟左右彻底醒醒盹儿。
蛰伏的三个人如同鹰隼一般飞身而起,急速扑上。手起刀落,锋利的匕首尚未来得及折射星光,就已经被鲜血浸染。五具尸体无声的倒落地面,三人颈动脉被割断,另外两人则被刺中心脏。
另一队人尚未来得及走进大门,也遭遇到截击。没有人知道身后的脚步声并非来自同伴,甚至所有人都懒得扭头看一眼,于是全部倒在了匕首下。
三条鬼影顺利避开重新启动房门密码的尴尬,轻松且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大门。
睡熟中的人们不会知道敌人已经闯进家门,相反,都把自己毫无防备的身体大方的呈现给了对方。
卡扎因示意菲尔和达罗负责一楼,自己则从容优雅的上到了二层:司令官本人和家眷的房间。主卧室的大床上,比戴尔上将正搂着最宠爱的第二个老婆呼呼大睡。即使匕首刺穿了心脏,也没有将手拿离软香的身体。鲜血喷了年轻女人一身一脸,结束了她深沉的美梦。卡扎因在她发出惨叫前,堵上了她的嘴。这个女人丰满漂亮,正是菲尔喜欢的类型,不如让他来处理好了。卡扎因想着,动手把她捆了个结实。
卡扎因打算掉头下楼,剩下的女人不是他要对付的重点。走向楼梯的时候,一扇房门里传出了动静,继而有亮光从门下泻出。卡扎因轻轻接近那里,然后快速打开了房门。美式消音手枪同时指向了屋里的两个活动人影。一个是个只有六、七岁大的男孩儿,正站在一个铜盆前准备小解。而另一个估计是这个男孩儿的母亲,也站在铜盆前。俩人都惊恐万分的看着卡扎因。那个女人先反应过来,跪倒在地上哭泣着请求卡扎因放过她们。那个男孩儿则是胆怯的往床边挪去。卡扎因犹豫了一下,收起了手枪,低声说:“别出声,我不会杀你们。但是我要把你们捆起来。明天自然会有人来放开你们。你们现在都到床上去。”
那个女人看了儿子一眼,率先回到了床上,面朝上的躺了下来。卡扎因从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里扯出两条长布带。这时男孩儿也回到了床上,手掌埋在身下。卡扎因走过去,俯身将布带绕过女人的脖颈,女人突然伸手拽住卡扎因的胳膊用力拖到床上。卡加因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就摔在了女人的身上。他迅速起身却没起来。男孩子蹿起来,手里拿着刚从枕头下摸出的匕首,用力向卡扎因刺去。
匕首深深刺进卡扎因的后背,那孩子还想再刺一刀,可匕首怎么也拔不出来。卡扎因忍住剧痛重重给了女人头部一拳,女人的胳膊耷拉下来,卡扎因翻身掉到了床下。菲尔和达罗冲进来,用消音手枪把呣子俩打成了马蜂窝状。
菲尔跑到卡扎因身边,紧张的叫:“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卡扎因苦笑:“又被女人给骗了,真他妈没记性。”深吸口气又说:“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你先帮我把刀拔出来。”菲尔转过卡扎因的身子,匕首几乎完全没入身体,菲尔担忧的说:“少爷,匕首扎的太深了,我担心……”卡扎因咳嗽两声,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血沫儿从嘴角洇出来。卡扎因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菲尔和达罗一左一右的保护扶持着卡扎因,快速下楼离开了他们刚刚血洗过的总司令官邸。在夜色的掩护下,朝来时的方向撤退。
三个人不敢有任何的耽搁,一直疾步行走,一气儿走了二十多分钟,卡扎因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逐渐粗重困难起来,菲尔示意达罗停下来,在路边休息一下。菲尔说:“少爷,这样不行,你的伤口得尽快做处理。我去医院抓医生过来。”卡扎因轻轻摇头,医院里有兵力把守,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冒险。他不断咳嗽,每次咳嗽都会有血吐出来。菲尔和达罗都心如刀绞。卡扎因努力平稳呼吸,刚要开口,却敏锐地察觉有人正往这边走来。
林可欢一上路就后悔了,漆黑寂静的陌生环境,就算是男同志,心里也会发憷的。林可欢简直就是心惊胆战的一步一步往前捱。当冲动和激愤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非常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跟那两个护士搭伴儿一起走。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咬牙硬着头皮鼓励自己,给自己壮胆儿。
路边的三个人同时看到了目不斜视、谨慎小心走过来的林可欢。熟悉的火油灯,熟悉的装束,熟悉的急诊包。菲尔和达罗惊喜雀跃起来,同时在心里感谢真主阿拉。
菲尔和达罗一起跳出来,拦住了林可欢。这次林可欢连惊呼声都发不出来了,直接倒退两步,一ρi股坐到了地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菲尔和达罗上前分别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拖到了卡扎因的面前。
卡扎因喘息着说:“很高兴再见到你。医生。”说完又咳嗽一声,喷出少许鲜血。达罗抢过火油灯,然后扶着卡扎因转过身子。火光下,林可欢看到了露在外面的匕首柄。菲尔操着法语腔说英文:“快救他,不然我杀了你。”
林可欢呆怔了几秒钟,定了定神,头脑逐渐清晰起来。她没的选择,不想死,就得听他们的。林可欢打开急诊包,拿出剪刀,上前轻轻剪开卡扎因后背上的布料,卡扎因小麦色的皮肤祼露出来。匕首深深埋入脊柱左侧靠上的位置,距离心脏的位置大概只有两公分左右,目前看心脏应该没有损伤。但是根据他呼吸困难和咳血的症状,可以确定刀尖刺破了左肺叶,有内出血的现象。
林可欢暂时忘记了恐惧,她简洁的说:“他左肺破裂,内部有大出血。需要马上送他去医院进行手术缝合和止血。”菲尔口气严厉的说:“我们不能去医院。就在这里治!”说完掏枪抵住了林可欢的后背。
林可欢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她不能看着病人死在自己眼前,这是医生的职业病。就算没有枪口逼着她,她也会为卡扎因治疗。林可欢快速的说:“你们抬上他跟我来,离这不远有个贫民医疗点,那里有手术条件,我可以在那里为他做手术。只是……那里没有血袋,无法为他输血……”菲尔打断林可欢的话:“我们不用低贱人的肮脏血。”林可欢差点忍不住反唇相讥,可是现在的形势还是忍吧。林可欢冷冷的说:“那就跟我来吧。”菲尔和达罗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确定是否可以相信林可欢。卡扎因点头表示同意。林可欢有点着急:“快点!别浪费时间了。如果你们不想让他死的话。”
简易医疗帐篷里,两盏火油灯重新点燃。虽然亮度有限,但是林可欢有手术把握。她让菲尔把简易输液架提过来,然后教给他们怎么在火上为手术器具消毒。自己则开始为卡扎因有条不紊的测量血压、脉搏,然后注射麻醉剂,输上抗生素。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林可欢缓缓戴上口罩和消毒手套,让菲尔和达罗在帐篷外等候。
菲尔和达罗不肯离开,生怕林可欢背着他们做手脚。即使卡扎因命令他们出去,他们也仍然僵持着。林可欢不再等待,让他们站远点,就开始手术了。匕首拔出的时候,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林可欢只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就专注的先止血,然后用手术刀切开创口,寻找受损部位进行缝合。再吸出腹腔积血积液,最后缝合伤口。诸多繁杂过程一气呵成,手术器械也是频繁转换,看的那两个人眼花缭乱。他们以前哪有机会看到这么详细的手术过程,又是门外汉,心里不由得对林可欢产生一丝佩服之情。
林可欢舒了口气,即便是这么个小手术,也让她浑身上下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似的。林可欢摘掉手套,再一次给卡扎因量了血压和脉搏,情况还算稳定,林可欢放下心来。
菲尔让达罗去通知自己人开车过来接应。然后对林可欢说:“我们要在天亮前离开。你跟我们一起走。”林可欢这才又想起来自己的处境,尽管害怕,仍然说道:“我不能走。这里还有很多的病人需要我。他的状况应该没有大碍了。我可以为你们准备药品带走。”菲尔掏出枪对着她:“如果你不跟我们走,我就杀了你。”林可欢简直哭都哭不出来了,原来这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的现实版。
卡扎因只是局部麻醉,神志一直都是清晰的。现在他感觉好多了,这要归功于这个年轻女人。他对菲尔说:“把枪放下。”又对林可欢说:“如果你把我们的事情泄露给别人,我们会回来找你的。”语气温和,林可欢却觉得有股寒意一直渗到骨子里。
非洲大陆的天色都亮的比较早。大约五点刚过的时候,医疗队的领队带着十来个男队员匆匆赶来。看到疲惫不堪的林可欢趴伏在破旧的木桌上沉睡着,领队松了口气。半个多小时前,和林可欢同宿舍的两位医生焦急的拍门通知他,林可欢一夜未归。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急坏了,担心林可欢遇到了意外。如今看来,只是林可欢太敬业了。
领队看着帐篷里用过的诸多手术治疗器具,和林可欢来不及换下的沾满血渍的白大褂,心里猜测头天夜里应该有个很严重的病患就诊。可是,当林可欢醒来后,却所答非所问,闭口不提有关夜里的事情。这又让领队充满了疑惑。
又是忙碌的一天,当最后一个病患离开的时候,天色又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林可欢和两个护士结伴儿往回走。在路过头天记忆深刻的地方时,林可欢无法控制的想起了那三个黑衣人。对于他们,她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他们长的什么样子。唯一记住的就是他们冷酷的警告。林可欢在心里叹气,今天领队已经问过她两次了,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其实她也疑虑很多,那三个人谈吐并不象是暴徒,似乎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抢劫,可是那个伤是怎么弄的呢?
刚进入市区,异样的气氛就显现出来。军用探照灯分外刺眼,大批的士兵把守着道路,即使现在已经天色黑尽,行人极其稀疏,可是他们仍然盘查严格,严阵以待。
林可欢她们也受到了盘问和详细检查,才得以放行。越接近市中心,军警就越多,甚至平时很少见到的手持相机和摄影机的外驻记者们也都拥堵在那里。让平日这个时候本该寂静的地方,充斥了不安和躁乱。很少能看到如此热闹景象的两个护士都兴奋起来,甚至跑到路边向驻足观望的众多同胞打听消息。林可欢却一下就联想到了那三个神秘的人。
她也扭头向官员府邸的方向看,可是人群层层挡着,连个缝隙都没有。理智告诉她,快点回宿舍去,这里的事情和自己没关系。可就是挪不动步子,她希望听到护士们打探来的消息。
很快,那两个护士激烈的说着什么走回来。林可欢从她们激动的描述中,只听懂了个大概:这里的一个什么大官被暗杀了,死了很多人。林可欢觉得头皮发麻,匆匆和护士告别,就小跑着回宿舍。
领队端着饭盆正等在楼下,远远看见林可欢跑过来,就一路迎上前去。林可欢停在领队跟前,呼哧带喘。领队说:“小林,这是帮你打的饭,赶紧上去吃吧。今天又辛苦一天,一切都顺利吗?”林可欢看着领队,很想把事情说出来,神情里透着紧张。领队是个长期做人事工作,很有经验的干部,他也听说了暗杀事件,他敏锐的感觉林可欢一早的反常可能是遇到了麻烦。他也很想彻底和林可欢谈谈,他担心这么年轻又一直辛苦工作的女孩子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东西了。他关切的看着林可欢,后者的眼神里分明有求助的神色,他在耐心的等她自己开口。
可是俩人对视片刻后,林可欢垂下眼帘,低头小声说:“还好,挺顺利的。那我先上去了。”领队在心里叹气,慢慢来吧,只能引导不能责备。领队又嘱咐道:“小林,这两天局势会有些紧张,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单独一个人活动。有什么事情一定及时来找我,我能帮助你。”林可欢点头:“谢谢领队。”
医疗队的所有成员都听说了发生在这个城市的惨剧,早上吃饭的时候,大家纷纷议论的也是这个话题。林可欢心情沉重,一句话都没说。市中心的气氛仍然压抑紧张。林可欢接受检查后就匆匆赶路,丝毫没有胆量向官邸的方向看一眼,潜意识里,林可欢觉得自己也是罪犯。
当天晚上,等医疗队所有队员都回到宿舍后,领队召集大家开会,通报使馆下发的通知。
由于当地电视广播的不发达,所有使馆提供的报道都来自于祖国和国外的新闻机构,连图片都是以传真方式送到众人面前的。传真纸上的黑白图片并不清晰,但是仍然让所有人看的触目惊心:十多具尸体、遍地的鲜血。最惊心动魄的还是图片底下的文字注解:“……很难想象,所有人都是在同一时刻瞬间毙命的。死者除了平时训练有素的司令官比戴尔上将本人及其部下,其中还包括了比戴尔上将的第一任妻子和年仅六岁半的幼子。她们被手枪近距离打成了蜂窝状,其惨状极为可怖。……据现场唯一幸存者,比戴尔上将的第二个太太弗吉拉?穆罕默德说,她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全身伪装的男人,……目前,尚未有组织声称对这起暗杀事件负责。……Z国总统夏希比表示,这起暗杀的幕后策划者是Z国反政府武装,他们将严厉打击其嚣张、罪恶的气焰。……”
众人感叹着、议论着,甚至还有人在猜测着到底有几个人参与了屠杀,为什么那么多人丝毫没来得及反抗就同时毙命呢?林可欢在心里回答:“是三个人!他们有三个人!三个刽子手!”她死死盯着呣子俩遇难的图片,内心被愤怒和罪恶感湮灭。早知道他如此没有人性,这么残杀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就不应该救他,就应该往他体内注射毒药!
领队一直在观察林可欢的表情,看到她矛盾愤慨的样子,更加肯定了她一定知道点什么。领队先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把使馆的态度通告了一下:“目前使馆还在密切关注局势的变化。一旦有冲突加剧、引发骚乱的苗头,使馆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并且协助我们安全撤离。所以大家现在要保持镇定,继续开展工作。外交部也很关心大家,已经委托使馆工作人员给我们带来了问候。我们要继续坚守岗位,不能给祖国抹黑。”大家点头,情绪都很稳定。
领队宣布散会,然后特意留在最后一个离开。他盼望林可欢也能主动留下来,跟他谈谈。可是林可欢默然的随着人群离开了。
林可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又能做点什么呢?三个人的长相她根本没看到,除了知道他们会说法语和英语,其中一人受伤,剩下的她什么也提供不了。更何况,她竟然救了他们,还提供了药品帮他们逃跑。天,她怎么跟大家解释?怎么向这个国家的政府和人民交待?
林可欢坐起身,仔细想了想又躺回去。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一早就找领队坦白吧。但愿他们还没有跑远,但愿他们还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但愿他们能够早点被抓住。这三个混蛋!
可惜,现实的情况要让林可欢失望了。卡扎因他们早就已经在昨天午后,顺利返回了位于南部山区的Z国反政府武装部队基地。
鉴于卡扎因需要及时的后续治疗,达罗在取车的时候,就已经派一个手下开着另一辆车先急速返回基地,向基地的总、副司令,也是卡扎因的父亲和长兄汇报卡扎因受伤的情况,同时恳请安排人员接应以及通知军医待命。
这次刺杀行为完全是卡扎因独自做出的决定,事先并未征得父亲和兄长的同意。消息一经带到,立刻引起了最高层的愤怒。而此刻的愤怒却恰恰来源于深沉的爱。
在军事基地最坚固安全的中心堡垒中,Z国反政府武装部队总司令,德里斯?哈雷诺正对着长子扎非?哈雷诺咆哮:“你看看!你看看他做的事!我让你管着他,你是怎么管的?我让你派人盯住他,你又是怎么盯的?这次他回来,你给我把他关起来!听到没有!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扎非哭笑不得,卡扎因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父亲最小的儿子。因为卡扎因生母的原因,父子俩中间一直都存在着误会和隔阂。卡扎因从小就喜欢跟父亲对着干。可偏偏父子俩的性格又极其相似,都是强硬不妥协的人。每次俩人起冲突,都是他这个既孝敬父亲,又疼爱弟弟的长子从中周旋劝导。当然他也没少受牵连,常被父亲骂个狗血淋头。
扎非安抚父亲:“卡(卡扎因在家里的昵称)也是想替父亲分忧。只要比戴尔一死,武装部队内部就会上演夺权的戏码,乱成一团。我们不就有机会推翻夏希比政权了吗?”
德里斯哪里会不知道幼子是在帮自己,可是卡扎因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他母亲去世前也恳求自己确保他的安全。如果这次卡扎因意外丧命,让他这个做父亲怎么承受后半生的煎熬。
看到父亲已经缓和很多了,扎非笑着说:“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菲尔一直把汽车控制的很好,在保证平稳行驶的基础上,将速度也提升到了最快。卡扎因半靠半躺的占据着整个后排座。因为失血脸色很差,但是精神还不错。
汽车一开进基地,菲尔就看到扎非和军医带着几个士兵等在那里。菲尔赶紧停车,然后和达罗跳下车,跑到扎非面前敬礼站好。军医上前指挥士兵用担架把卡扎因抬下车子。
扎非严厉的盯着菲尔和达罗,然后向前一挥手,命令身后的士兵:“把他们俩抓起来,带到操场上去。通知军法处的人。”
卡扎因正好被抬下来,听到扎非的话,就要挣扎着起来:“不行!他们是执行我的命令去的。我一个人承担责任,和他们没有关系。”
扎非走过来,摁住卡扎因乱动的身子,先仔细看了一下他的伤口,才说道:“你当然要承担责任,等你伤好了,父亲会找你算账的。”
卡扎因坚持:“你不能带他们走,否则我就不治疗了,我跟他们一起去。”
对于卡扎因的任性,扎非并不气恼,淡然的说:“父亲现在很生气,你应该知道后果。或者,你是想让他们落到父亲手上,由父亲亲自下达惩处令吗?”
卡扎因一时语塞,咬了咬牙说:“父亲不能这么做。他们俩是我的人,父亲没有权利处罚他们。”
扎非忍不住笑了,眼神里是真心实意的疼爱:“父亲当然有这个权利。因为你也是基地的人,而且永远都是哈雷诺家族的人。”
卡扎因脸色沉下来,却无话可说了。扎非直起身,再次下命令:“带走!”菲尔和达罗被反剪着胳膊推走了。扎非也跟着要离开。
“扎非……”卡扎因只有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象普通家庭里的兄弟那样,直呼兄长的名字,以示亲热。更多的时候都是冰冷的叫他‘副司令’。
扎非停下步子,却并没有回头,语气平淡的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俩死的。”
尽管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可是毒辣的太阳仍然最大限度的释放着热能,只要在操场上站上半个小时,每个人身上就会出现类似刚淋浴过的效果。众多的士兵本来正在忍受训练的枯燥和煎熬,但是训练被一个小意外打断了。
平时在基地里并不常出现的,卡扎因少校的两个随从加亲信被副司令的人押解过来,跟随其后的还有副司令本人和军法处的人。众人顿时由无精打采变成了小心翼翼。
军法处的执法官冷峻的示意手下将两个军队专用的‘X’刑架放置在了操场的正中央,然后当众斥责了威尔中尉和达罗少尉的违纪行为,最后宣读了军法处对于他们的惩罚裁定:每人八十军棍。
威尔和达罗以前也挨过军棍,但是当众受罚还是第一次。所以当反剪的胳膊被松开后,俩人几乎同时犹豫了十几秒,才一边走向刑架一边脱去上衣。俩人在刑架前站好,又各自解开皮带和裤扣,才被等候的士兵把胳膊和双腿分别呈打开状的铐在刑架上。
行刑的士兵将俩人的军裤连带白色短裤都拉到了大腿以下。处罚开始了。棍子一下一下规律而结实的落在菲尔和达罗的臀部和大腿上。两具祼露的黝黑的身体,很快就被汗水浸泡。纵横交错的伤痕隆肿起来,然后就是皮开肉绽的往下滴血。开始俩人都极力忍耐着不发出惨叫声,也不挪动身体躲避落下的板子。但是,当数目到达50下后,基本就到了俩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在过去所有受过的惩罚中,都没有超过这个数目的。
达罗先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然后威尔也痛呼出声。可是因为副司令官一直在亲自监刑,执法的士兵丝毫不敢放松,也不敢有一丝的通融。板子仍然落的又快又狠,让已经开始剧烈扭动的身体无处可逃。
扎非冷眼看着俩人脚下的鲜血越积越多,在烈阳照射下格外刺目,却丝毫也没有心软。他知道父亲正在堡垒的顶层注视着这一切。菲尔和达罗如果不受到严惩,只会死的更快更惨。而如果那样的话,卡扎因与父亲的隔阂也会更深一层。也许永远都没法弥补了。扎非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还剩下十几下惩罚才能结束的时候,菲尔和达罗都昏死过去。扎非的副官布果这时候匆匆穿行操场走到扎非的身边,报告说首都那边已经有了反应,请副司令官回办公室商议后面的行动。扎非和布果边走边说,离开了操场。
执法的士兵终于松了口气,手下的板子不再加注力量。惩罚结束后,菲尔和达罗被送到卡扎因病房的隔壁进行治疗。
扎非和布果走回到办公室,基本上事情也说完了。布果刚把门关好,就被扎非一把摁在墙上。扎非狠狠吻上来,牙齿微微用力的撕咬对方柔软的唇。布果完全是妥协投降的状态,任凭对方予取予求。两个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布果握住扎非解自己皮带的手,喘息着说:“不能在这里。司令官很有可能在下一秒找你有事。”扎非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手,又狠狠碾过对方的唇,才放开他说:“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竟敢在我眼前耍心眼儿。”布果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很无辜的说:“再那么打下去,他们俩都会丧命的。”……
林可欢在梦中又一次见到了那三个黑衣人,一下子惊醒过来。早上她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领队,同时很内疚的作了检讨。领队没有责备她一句,而是一再安慰她,并且说任何医生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时间想别的,只会先救人。尽管如此,林可欢心里一点都没有轻松下来。好在晚上一回宿舍,就听同屋的陈医生说,政府军已经和反政府武装开火了,他们调动了大量兵力正在向南部地区推进,准备一举剿灭反政府武装基地。林可欢这才觉得好受些。
日子依旧过的忙碌和辛苦,但是又有了一些不同。那就是林可欢每天都可以听到有关政府军围剿反政府武装的最新消息。尽管流传在民间的说法各不相同,同事们道听途说的故事也五花八门,但也还是有共同之处的,那就是政府军完全控制了局面,不断取得胜利。林可欢盼望着早点听到抓住凶手的消息。
又是十几天过去了,终于一个令林可欢高兴的消息开始在首都传论,那就是在最近的一次围剿中,反政府武装的第四号头目拉布维及其两个副手被政府军俘获。通过审讯,他们承认比戴尔上将的暗杀与他们有关。林可欢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一定就是那三个黑衣人。
但是随着好消息的到来,首都的局势又一次陷入紧张中。主要政府机关大楼前不断发生自杀式炸弹袭击。虽然政府加派了诸多警力严防,死伤人数仍然在不断增加。
医疗队的工作重点已经不能全部放在贫民身上了,他们要分出一半的人力帮助救援因恐怖袭击而受伤的人。
林可欢是骨外科医生,对于外伤和骨科的处理更为熟悉。领队派遣她与另外几名队员一起协助当地医院治疗因爆炸而受伤的病人。
这天,医院又接到报告,在市郊巡逻的一队军警突然遭遇一名男子的自杀式袭击,有三人当场死亡,剩余五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医院立刻派出救护车前往该地救援。林可欢和另外三名当地的医护人员随车前往。
两个小时后,医院接到通知,救护车在距离事发地点半公里的地方遭遇袭击,司机当场死亡,车上的医护人员下落不明。
在山路的颠簸中,林可欢恢复了意识,眼前一片黑暗。她想试着坐起身来,可是被牢牢捆住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力气,结果只徒劳的在有限空间里翻了个身,却引起了身体内部的隐痛。
因为眼睛被黑布蒙上了,她只能感觉的到她被扔在了一辆疾驶的车上,至于具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车上有多少人,另外三个护士怎么样了,她一点概念都没有。她尝试着做了个深呼吸,胸腹间仍然很痛。但是林可欢稍微放下心来,自己的肋骨并没有断掉,应该只是皮肉伤。
林可欢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当那些恐怖分子端着枪威逼她们下车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同于第一次碰上黑衣人的情形,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积累了太多对于这些残忍、没人性家伙的愤怒,这次林可欢没有胆怯的屈服,而是鼓起勇气进行了反抗。她踢到了粗鲁往车下拖她的一个暴徒的腹部,但是接着,她就遭受了另外一个暴徒的殴打。拳脚不断用力的落到她身上脆弱的地方,这些野蛮人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尊重女性。林可欢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暴力的对待,很快就疼昏过去。
林可欢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这辆车还要开多久,目的地是哪里。她现在才开始知道害怕了,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那些血腥图片,她不想死,尤其不想死的那么惨。她反复在心里叫着领队:你们知道我被绑架了吗?你们快点来救我。
医院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里就通知了医疗队。大家心急如焚,都无心工作了。领队立刻赶到使馆,向大使汇报了这个情况,请求使馆提供帮助。大使非常重视,当即与Z国外交部进行联系协商,同时严厉谴责这起针对第三方国际援助人员的恐怖事件,强烈要求Z国尽快找到受害者,最大限度的保证其生命安全。……
南部,反政府武装基地。
卡扎因有些无聊的坐在会议室的一个角落里。这里正进行高级军官会议。
对于用人质来交换前些天被政府军俘虏的,总司令的四子拉布维和另外两个头目的提议,卡扎因表现的相当冷漠,或者说是不以为然。这并不是因为他还在记恨四哥往日对自己和自己死去母亲的侮辱,而是他知道现任政府绝对不会在乎人质的性命而采取妥协态度。他们其实都是同一类人,为追逐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轻视践踏甚至剥夺无辜者的生命。
但是众人似乎不这么认为,也许他们低估了政府的强硬,也许更多的只是因为要交换的人是总司令的儿子。不管出于何种想法,除了卡扎因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极力支持这个提议,并且开始讨论具体的交换程序,以及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卡扎因知道现在讨论军事行动为时过早,因为交换人质的事情不会成功。他根本不耐烦听下去军官们的夸夸其谈,可是面对父亲几次扫视过来的严厉眼神,他又打消了闷头睡觉的念头。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卡扎因第一个站起身来,却听见副司令扎非的声音:“卡扎因少校,你留下来。”
当家族以外的人员全部离开,司令官不再掩饰对小儿子的不满:“你刚才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次行动很大程度上都源于你的鲁莽,在为你引来的麻烦作善后,你难道不知道吗?”
卡扎因最受不了父亲对于自己的指责,直接反驳:“是我引来的麻烦吗?除了拉布维的失败,难道我们没有节节胜利吗?如果这次政府军的总指挥仍然是比戴尔,我们还能如此从容悠闲的呆在基地吗?”
司令官一时被噎住,的确,比戴尔一死,政府军确实失去了最有谋略和战术指挥才能的灵魂人物。可是卡扎因的态度,仍然让他很恼火:“除了你,现在没有人敢悠闲的度日。拉布维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卡扎因冷笑:“没错,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弟弟看待。我现在装出难过的样子给谁看?”
司令官愤怒的打翻茶杯。扎非先声夺人:“卡,你闭嘴。你想挨揍吗?”卡扎因丝毫没有胆怯,冷然的看着父亲。司令官重重呼出一口气:“你给我滚出去。”卡扎因起身极为勉强的行了个军礼,愤然离开会议室。
扎非重新摆好茶杯,犹豫了一下才说:“父亲,拉布维带兵离开前,卡找过他,卡认为现在不是贸然追击政府军的时机,但是拉布维根本没听。”
司令官惊诧的看着长子,难道自己又错怪了小儿子?
卡扎因愤愤的下楼,直接跳上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的冲出基地。
与此同时,一辆旧军用面包车和他迎面擦肩而过,疾速开进基地,停在了训练场后面的两层小楼前。这个小楼从地面到顶层都完全被铁栏杆严密的封死,是基地里的临时监狱。这次被绑架来的人质都关在这里。
面包车的厢门被打开,三个身着护士服的女人在几支冲锋枪的威逼下,颤抖着互相依偎着依次走下来,然后被身着迷彩服的士兵赶进小楼里。她们被关进了一层最里端的牢房。
林可欢虽然已经苏醒过来了,但是鉴于她前面的不良表现,仍然被捆着由两个士兵拖进了小楼,扔到了护士们对面的牢房里。
林可欢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在散发着臭味的肮脏地上直犯恶心。她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心里的恐惧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对面的护士轻声唤她,林可欢赶紧寻着方向抬头,语带哽咽的问:“我们在哪里?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护士们也害怕的要命,面面相觑,半天才说:“你不要再反抗吧,他们会打死你的。”林可欢轻轻摇头,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啊,难道不反抗,他们就会放了我们吗?林可欢彻底绝望了。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理会她们。林可欢四肢麻木,又渴又饿。苏毅,苏毅,我好害怕,你快来救我。林可欢越想越难受,小声哭起来。对面的三个女孩子也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也许是哭声传到了外面,很快有两个看守走进来。他们喝斥着:“闭嘴!都闭嘴!”眼睛却饥渴淫亵的盯着那三个女护士看。哭声停止了,三个护士都哆嗦着往牢房深处缩,躲避着对方赤祼祼的目光。
俩人又把眼神调转到林可欢身上,显然这个白嫩的东方女孩子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他们用土话粗鲁的谈论着,一会儿说林可欢太瘦,不够丰满,一会儿又说林可欢的Ru房太小,跟当地女人没法比。就好像他们可以隔过林可欢的衣服透视到里面一样。语言越来越粗俗,也越来越下流,从林可欢的上身一直说到下身。好在林可欢什么也听不懂,倒是那三个女孩子开始面红耳赤。
两个人说到后面,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打开牢房的门,走到林可欢的身边蹲下来,抬手就摸林可欢的脸和身体。林可欢吓坏了,她极力的摆头和扭转身子,躲避俩人的手。可是根本逃不掉。一个看守撕开了她的白大褂,然后就要撕里面的薄衬衣。林可欢已经猜得到后面的遭遇会是什么,开始哭叫起来。
粗重的皮靴声响起,布果带着两个士兵快速走过来。这个时候的林可欢几乎已经全祼了。因为剧烈反抗,她被其中一个看守手脚并用的死死摁在地上,另一个看守则手忙脚乱的在解林可欢腿上紧绑着的绳子。如果不是绳子很难解开,林可欢可能就被这两个人轮暴了。
布果是在接到下级的报告,得知又绑架到一名外国人质后,受扎非的命令来提人质去录像的。他一进入小楼就听到了女人的哭叫声,立刻快步赶过来。看到牢房里的情景,布果一步上前直接两脚就把那两个看守踹倒在地上。
一心沉浸在欲望中的两个看守这会儿才发现布果他们在这里,立刻吓的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布果怒骂:“滚!”两个人这才爬起来,争先恐后的跑出去。
布果扭头走向对面的牢房,看着已经吓呆了的三个护士,命令她们把外面的护士服脱下来,然后拿着一套走回来,扔到了林可欢的身上,粗略的把身体盖住。
林可欢已经停止了哭叫,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眼泪不断流下脸庞。布果蹲下身,先摘掉了林可欢眼睛上的黑布,然后把林可欢的身子翻过去,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割断了手脚上的绳子。
被绑住的时间太久了,四肢早就麻木了,即使解除了束缚,林可欢的手脚也还是动不了,就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试着睁开眼睛,又被刺目的亮光逼的赶紧重新闭上,只能静静的趴在那儿。
布果检视了一下林可欢因为剧烈挣扎而布满瘀伤的身子,还有带着深深勒痕的四肢,并没有特别严重的外伤,她只是需要时间缓和僵硬的肢体。看得出来,她刚刚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仍然颤抖的厉害。布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年龄很小,似乎比家里最小的妹妹还要小。布果再次用护士服盖好林可欢的身体,边起身边说:“不用害怕,在没有和政府达成协议前,我们不会杀你。你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晚上我们再过来。”说完,布果带着士兵退出了牢房。
在经过看守休息室时,布果又把那两个看守臭骂了一顿,最后警告他们说:“人质是要用来交换拉布维大校的,在那之前,不许碰她。”
卡扎因郁闷的开着吉普车在基地外围狂野的兜了几个圈,才觉得胸中的抑郁舒缓了一些。他真想立刻回到法国去,他痛恨这里的一切。可是,他不能。即使他痛恨自己身为哈雷诺家族一员的身份,但是不能否认,他体内的确流淌着四分之一的家族血液。就是这四分之一的家族血统,成为了桎梏他的绞索,让他不能抛弃正在浴血奋战的父兄,不能远离这些令人窒息的野蛮、粗鲁和血腥。
卡扎因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脸上恢复了平静和冷漠。太阳已经开始西下,卡扎因驱车返回了基地。
扎非正在卡扎因的房间里等他。卡扎因冷冷的问:“副司令有什么指示?”扎非早就习惯了小弟的阴阳怪气,除非真把自己惹恼了的时候,才会摁倒他揍几下,多数时间都不会和他计较。他早就摸透了小弟的脾气:嘴上脸上仇恨家族,可骨子里,却是所有亲兄弟当中最重感情的一个。他能用言语把父亲气个半死,却也能在关键时刻以行动代替父亲去死。他从小就是这么个矛盾的小东西。
扎非也打着官腔说:“卡扎因少校,我命令你先跟我去吃饭,然后一起审讯人质,监督部下制作将要提供给媒体的照片和录像带。”
基地审讯室也属于堡垒的一部分。卡扎因和扎非坐在里间,正等着通过眼前宽大的单面玻璃窗监控外间的情况。
这次被绑架的一共有7人:一个英国报社常驻Z国的记者;两个援非工程项目的工程师,均来自马拉维;剩余四人则是昨天刚刚绑架的四名医护人员,其中一名为外籍、亚洲人。
到目前为止,卡扎因只知道这些情况。还都是刚刚吃饭时,扎非告诉他的。卡扎因从心底里厌恶这种旁门左道的方式。他认为战争应该是军人和军人之间的较量,不论是明枪实炮的对峙战场,还是暗刀暗箭的刺杀周旋,都应该由军人身先士卒独立担当,与平民无关。把无辜平民卷进来作为人质使用根本就是无能的表现。只是这次事关挽救自己亲哥哥的性命,他无法公开抱以蔑视和反对的态度。
很快,扎非的副官布果进来报告,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人质也都带到。扎非颔首:“一个一个进来,开始吧。”
外间里,最先被带进来的就是那个英国记者。两名审讯官隔着方桌,按照单子上列出的问题进行提问,不外乎是姓名、年龄、国籍、职业、来Z国的目的,等等。人质回答的时候被全程录像,最后还要对着摄像机向现任政府请求:答应他们的任何条件,挽救自己的生命。……
卡扎因忍不住露出讥笑,司令官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如此看了两个人质的表现,卡扎因就完全失去了兴趣。第三个人质开始回答问题的时候,布果走进内间,询问扎非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扎非摇摇头,示意布果也坐下来一起看。
卡扎因向布果打手势,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来,布果立刻向卡扎因敬礼示意,然后才坐在了他旁边的位子上。
卡扎因趁着兄长专心盯着前面,扭头对布果低声说:“谢谢你上次救了威尔他们。”布果一愣,马上笑了,先小心的瞄了扎非一眼,才也很小声的说:“我没做什么,少校。扎非少将对待下属非常严格,明察秋毫。属下不敢有任何逾规行为。”
卡扎因也勾了勾唇角,对布果话里的暗示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大哥有意想放威尔他们一码,布果的小伎俩根本就不可能得逞。
但是卡扎因只会谢布果,他刚想再说什么,视线无意中向前方一扫,淡笑立刻凝固在脸上,双眼先是睁大,然后立刻眯了起来。他不再理会布果,而是微微前倾身子,专注的看着第四个进来的人质,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女性。
林可欢脸色苍白,嘴角和脸颊处的淡淡淤青在白炽灯的强光下清晰显现。短袖护士服掩盖不住胳膊上的淤血和勒痕。在白皙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更象是刚经历过拷打。
连扎非都忍不住皱眉。搞什么鬼!他们一直都是优待人质的,她这个样子的录像一定会引起国际社会误会的。
林可欢是在布果放开她半个多小时后,才勉强能坐起身来的。当时两个胳膊还是很难使上力气,她颤抖着费了很大劲儿,才把护士服穿上。然后她就沉默着想自己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来Z国,来Z国以后吃了多少苦,她为Z国的人民做了多少事,她现在是什么处境。
当一切都想过一遍以后,林可欢忍不住悲哀的笑了,她忽然觉得不再害怕了,因为活在世上也不过是要再接着受更多的苦。她那么爱苏毅,可是苏毅离她而去;她在这里救治了那么多的人,可是,她又偏偏会被这里的人绑架,也许很快就死在这些人手里了。所谓物极必反,当恐惧和绝望到了极限,也就没什么好恐惧和绝望的了。林可欢拿定主意,如果注定她逃不掉,那她宁愿死,也绝不再受辱。
此刻,林可欢面对着审讯官没有丝毫的胆怯。当对方开口说阿拉伯语的时候,林可欢坐直了身子,等对方一停下来,就清晰的用英文说:“我只会说中文和英文。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审讯官们一愣,他们只会说阿拉伯语和土话,虽然能听懂个大概,可是却无法用英文和林可欢交谈。一时冷了场,没了主意。
卡扎因盯着林可欢,发现了她的眼神里有种不一样的东西。卡扎因微微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下,就站起身向外间走去。
林可欢分外镇定,面色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军官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就很小声的议论着什么,心里居然有一丝的报复的快感。然后就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了,林可欢抑制住回头看的想法,仍然一动不动。眼前的两个军官却马上同时站起身来,并且行军礼。
伴随着沉稳的军靴声,林可欢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林可欢这才慢慢仰起头,立刻看到了一张年轻、严肃却很帅气的脸。这个人分明不是当地人,极具立体感的五官,如同刀斧凿刻而成。深邃的眼神,挺直的鼻梁。就连小麦色的皮肤也明显区别于非洲居民的黝黑。等等,小麦色的皮肤?林可欢心里一惊,她对小麦色肌肤记忆深刻。不光是因为它完全区别于其他病患的肤色,更重要的是,它出现的那晚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注定要永远镌刻在林可欢的脑海中。即便在午夜梦回间,林可欢也摆脱不了它们。
林可欢定定的盯着对方的皮肤颜色,既震惊又有点不敢置信。是巧合吗?还是真的是那个刽子手?那政府军抓住的又是谁?
卡扎因也一直注视着林可欢,将她未曾掩饰的表情尽数看在眼里。他稳稳的坐下来,以纯正的英文低沉的开口:“姓名?年龄?”
林可欢一下就跳了起来,几乎想越过桌子扑上去。就算那晚她没有见到凶手的脸,但是,她认得出他的声音和语气。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他说过的所有话。没错,就是他。林可欢多日来积聚的怒气,和下午所受到的侮辱带给她的愤恨,让她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她现在根本就是一个情绪失控的孩子,只想发泄心头的恶气。
本来站在卡扎因身后的两个审讯官,反应速度也很快,几乎在下一秒就左右夹击的冲过去,把林可欢重新摁回椅子上,同时反剪了她的胳膊,连头带肩压在了桌子上。
卡扎因面不改色,重复了一遍:“姓名?年龄?”林可欢咬牙不说话。身后的审讯官将反剪的胳膊向上一掰。
“啊!……”林可欢痛呼出声,浑身冒冷汗。
“姓名?年龄?”
“……可可(Coco),……24岁。”林可欢疼的掉下泪来,再也无法伪装镇定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的面对暴徒,可是当疼痛真正来临,她马上就撑不住了。
卡扎因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就挥手示意审讯官放开林可欢。林可欢咬牙坐正身体,轻揉受伤的肩膀,依然恨恨的瞪着卡扎因。
卡扎因平静的和她对视,脑子里飞快想着怎么才能帮助她。片刻后才说:“你可以走了。人活着,需要勇气和忍耐。”
林可欢颇为意外,有些错愕的被人拖走了。卡扎因也起身走回了里间。
刚才所有的情景,扎非和布果都原原本本的看在眼里,俩人心里均是诧异不已。布果从一看到林可欢进入审讯室,就发现了卡扎因的异常。再看到后面的情景,心里更是纳闷。下午初见林可欢的时候,这个女孩子表现的是那么柔弱、可怜无助。甚至被吓的不停发抖。可是一见到卡扎因,她却一下象变了个人,勇敢的如同一位斗士。而卡扎因只是问了对方名字和年龄就让她走了,最后那句话更是莫名其妙。
扎非也几乎充满同样的疑问,只是他倒不知道林可欢有这么大的变化,他更纳闷的是小弟的表现。
卡扎因一进来,扎非就追问:“你怎么就这么让她回去了,她的其他情况我们还一无所知。”
卡扎因坐下来,淡淡的说:“她是医生,来自中国,是援非医疗队的成员。”那天林可欢说过的,他全都记得。
“你怎么知道?最后那句什么意思?” 扎非又问。
“那天给我拔出匕首动手术的就是她。”至于下一个问题,卡扎因不想多说。他当时只是被林可欢的眼神迷惑了,因为林可欢的眼神和当年他母亲的眼神一模一样。都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可是事情未必会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境地,卡扎因不希望林可欢先自我判死刑。
扎非恍然大悟。那天他询问军医情况时,军医曾说过,有人及时救了卡扎因,给他做了手术。否则光是失血,卡扎因就坚持不到回基地。做手术的人医术很成熟,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他当时也问过卡扎因是谁,卡扎因什么都没说。扎非还想再问的详细点,可是卡扎因已经闭紧双唇在专心思索着什么了。
布果向扎非耸耸肩,扎非把话又忍了回去,接着看外间对后面几个护士的提问。
林可欢在漆黑的牢房里静静的靠墙坐着,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一开始,她焦躁、胆怯、忧虑,然后是哀伤、悲痛、绝望,当看到那个凶手时,又愤怒、憎恨、迷惑。尤其是那个凶手最后那句话,让林可欢触动不已,似乎正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可是,他怎么会看得透自己的想法,怎么会知道自己已经绝望了呢?林可欢疲倦的闭上眼睛。
基地里失眠的不是林可欢一个人。黑暗的房间里,卡扎因斜靠着床头,一边吸烟,一边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母亲疼惜忧郁的一直看着自己,然后抱着自己痛哭失声,久久都不肯放手。父亲粗鲁的拽过自己,推上了等在外面的汽车。母亲追出来,却被众人挡在了汽车外。隔着车窗,母亲最后投注过来的眼神就从此定格在了自己心上。
卡扎因有点烦躁的掐灭烟头。他坐起身,现在只有扎非能帮自己,虽然不能肯定他是否同意帮忙。
卡扎因悄无声息的走到楼下扎非的房门前,却听到了里面传出来低低的,似乎已经极力在压抑着的呻吟声。卡扎因皱皱眉。算了,明天再说吧。他按原路退了回去。
扎非的房间里正是春光一片。扎非在狂野抽Сhā的间隙里,重重地吻上跪伏在自己身下的布果的身体。脖颈、肩头、后背……重重的吮吸,轻轻的咬啮,布果只能死死抓着枕头咬在嘴里,一边压抑着喊叫的冲动,一边与激|情对抗。扎非的手也没闲着,先是在布果修长纤细的腰身上来回摩挲,然后就绕到了布果身前,揉捏撸动布果早已经昂扬坚挺的分身。布果的喘息声越来越急,压抑的呻吟声不受控制的,断断续续的溢出口。
扎非满意的笑了,猝不及防的将停留在布果体内,仍然坚硬如铁的欲望重重的一顶到底。“唔……”布果猛然抬头挺起了上身,却又被扎非摁了下去。扎非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大力抽Сhā,每一下都凶狠的Сhā到底,撞击布果身体的最深处,然后急速的抽出,再深深顶入……快感如电流一般,一股一股地不断沿经脊椎窜上布果的大脑。
布果的神志开始迷乱,无助地被扎非前后同步的牢牢控制,很快就忍不住叫出声来,在极致的强烈Gao潮中喷射出火热的精华。
扎非这才也低吼一声,狠狠地顶住了布果,一股股热流激射进他的身体深处。俩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都不断颤抖着,共同感受着快感的余韵。
良久,扎非松开布果,探起身抚摸爱人的脸颊。今晚他做的太猛烈了,时间也持续的相当长,其间布果告饶了两次,他也不管不顾。
布果晕头转向的控诉:“你欺负人!”扎非偷笑,手指夹住布果的小|乳头,微用力一捏。布果痛呼着翻动身子躲避。扎非恶狠狠的威胁:“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死盯着女人看,我就收拾你一整夜!”
布果委屈的嘟囔:“她不是普通女人呀,她是人质。再说你也盯着看来着,是你让我和你们一起看的,你……唔……”嘴已经被强硬的堵住了,后面的话尽数吞进扎非的口中。
扎非一早起来神清气爽,心情颇好的走进军官餐厅。卡扎因正在临近门口的一张圆桌旁等他。扎非看见卡扎因向自己招手,脸上笑了,可心里却觉着奇怪。小弟平时从来不屑与哥哥们在公共场合同桌吃饭,其中的原因,只有他这个做大哥的完全明白。
因为有着与家族其他成员迥然不同的长相和肤色,小弟从小就不太被其他兄弟接受,甚至在兄弟间年幼不懂事的争执过程中,曾被辱骂过是‘杂种’。再加上其母亲的意外过世,导致了小弟发自内心对家族的仇恨,他对外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哈雷诺家族的人,也唯恐大家把他与哈雷诺家族联系起来。这么多年了,仍然也只有少数的基地高层人士知道他其实就是司令官最小的儿子,多数人都只把他当作普通的少校军官来看待。这也是小弟自己期望的状态。
扎非直觉上知道,小弟一定有很麻烦的事要自己帮忙。
卡扎因早已经把食物取来摆放好,扎非悠闲的拿起刀叉吃起来,故意什么都不问,等着卡扎因自己开口。卡扎因也很从容的慢慢咀嚼口中的食物,偶尔轻啜一下杯中的水果酒。没有丝毫的急躁和有求于人的软弱。
这也是扎非最喜欢和欣赏这个弟弟的原因。虽然他自己是个典型的纯粹的阿拉伯血统的人,严格信守着哈雷诺家族的等级体系,但是,他毕竟也和小弟一样,在欧洲受过高等教育,有着不同于家族其他人的见识和宽广胸襟。他并没有因为小弟的血统不纯正,而对他有丝毫的偏见,相反,他认为小弟帅气、英勇,遇事沉着冷静而足智多谋。他更相信,小弟比其他的弟弟们更能胜任家族的使命。
两个餐厅里的‘绅士’相继放下餐具,结束了美好的早餐。卡扎因放下餐巾,直视兄长,口气算不上亲热却也不再冷冰冰:“扎非,我想放可可走。”
扎非早就料到了卡扎因不会说什么好事,但是还真没想到和人质有关。扎非叹气:“这不可能。即使我们还没有通过媒体正式向政府谈条件,但是我们先前已经公开承认过对绑架事件负责,并且声明了此举是对政府军的报复。那四个医护人员已经失踪超过48小时了,所有人应该明白,她们已经在我们手上了。这个时候,如果放她们回去,无异于承认我们自己的软弱,那么对战争的事态,和官兵的士气都会有致命的影响。我们不能那么做,别忘了,我们的士兵还在和政府军血刃。”
卡扎因点头:“这些我都想过了,我只想放可可一人离开。我会派人直接送她到中国使馆,并且前提是让她保证不发表有关于绑架的任何言论。我相信中国政府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公民,一定会直接遣送她回国。必要的话,我可以在信上陈述我们的意见,一起送达使馆。使馆不可能不予以考虑。就我所知,中国人是不喜欢干预别国的事情的,他们更不会喜欢参与到我们的战争里来。相反,我们留下可可,才有可能激怒中国政府。虽然我们并不害怕,但是,目前我们要全力对付的是政府军,有什么必要与中国为敌呢?”
扎非细细思索卡扎因的话,其中也不无道理。但是对于中国政府有可能采取的态度,他又有另外的考虑。扎非说:“我倒是认为,可可在我们手上,对我们更为有利。中国政府如果爱民如子,一定会给Z国政府施加压力,要求他们答应我们的条件,届时,人质也会全部释放的,对可可不会有任何伤害,她照样可以回到祖国。你又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呢?”
卡扎因冷笑:“我可以肯定,夏希比政府是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的。人质的生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根草。就算中国政府出面施压,夏希比政权也不会理会的。他们同样清楚的很,中国政府不会因为死一个中国人质而与他们动武的。其实我们都一样,在非常时刻,也同样不会在乎人质的生命。我只是想给可可一次生的机会。就如同她给了我一次生的机会一样。”
扎非虽然并不象其他军官那样对人质交换持过分乐观的态度,但是,总归也还是抱有希望的。如今听小弟这么肯定的语气,他知道四弟生还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
扎非沉默不语,心里矛盾重重。良久,他拿定主意,既然无法改变要失去一个弟弟的现实,那么就珍惜另外的弟弟们吧。扎非心情难以抑制的难过,他忘记了这里是餐厅,来来往往着很多的军官。他疼爱的抚上卡扎因英俊的脸颊,柔声说:“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父亲那里,我会帮你。我只希望你在家族里能够多一点开心。”
卡扎因很快洞悉了大哥的伤感,第一次没有拒绝大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的爱抚。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们是亲兄弟,是天底下除了父母之外,最亲近的人。包括四哥,即使四哥从小就不喜欢他,憎恶他,可是,在生离死别之间,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卡扎因握住兄长的手,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我会尽力救四哥,只要查到他关在什么地方,我会去救他。即使人质起不了作用,我们也同样有别的希望。”
扎非轻轻点点头,表面上同意,心里却已经铁了心的拿定主意,绝对不让小弟再去冒险。行刺总司令,足以让政府军加强军事戒备,小弟再想突袭,未必能成功。他不能眼看着小弟救不了四弟,反而把自己又搭进去。小弟是他们家族未来的全部希望。
林可欢食不知味的吃了很少的早餐。事实上,这里的食物比医院的伙食要好很多,蔬菜的供应也很充足。林可欢在心里叹息,在这个落后的国家,受苦的只有人民。
看守把餐盘拿走后,林可欢又只能靠着墙发呆了,自从进到这里来,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威尔和达罗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可欢微扬着脖子,闭着眼睛,无比安详静谧的样子。俩人都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少校让他们提的人竟然是那个夜晚帮过他们的大夫。
威尔同样带着法语腔说英文:“跟我们走吧。”
林可欢倏的睁开眼睛,没错了,这三个人原来根本就没有被抓住。林可欢不会再傻的扑上去了。她只是冷冷的反问:“去哪里?”如果又是去见那个刽子手,她宁可先碰死在这里算了。
“我们少校要跟你谈谈,然后就放你走。”
放我走?林可欢盯着威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威尔清晰的重复了一遍。这下,不光是林可欢,就连对面牢房里的三个护士都听到了。她们因为长期和国际援助医疗队打交道,简单的英文都听的懂,也能够用短语进行简单的交流。林可欢跟着威尔他们走出牢房的时候,她们都扑到了牢门上。每个人都说着同样的话:“Coco,带我们一起走。请带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求你了。求你了。Coco,带我们走。”
林可欢停下脚步,隔着牢门,握住她们的手安抚说:“我绝对不会自己走的,要走,也是我们一起走。”
卡扎因依然坐在昨晚的审讯桌旁,他放下手里刚写完的东西,示意林可欢坐下来。林可欢冷冷的看着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对方说的做了。头天的经历并不愉快,她不想再被伤害。
卡扎因温和的说:“谢谢你上次救了我。我不想让你卷入到战争里来,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林可欢没说话,但是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卡扎因知道,她是渴望获得自由的。
卡扎因把手里的纸递给她:“这是我们的条件,你必须同意,并且要严格信守承诺。”
林可欢接过来,一字一字的看下去。漂亮的英文手写体让人赏心悦目,可是字里行间的内容,却让林可欢气炸了肺。她把纸扔回桌子上,坚决的摇摇头:“不可能。就算我不说,那三个护士也会说的。我们中国有句话:纸包不住火。你们做出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我不但不会沉默,我还会告诉所有人真相。那就是你们根本就是一群没人性的家伙。”林可欢实在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气愤之下,又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冲动起来。
卡扎因丝毫没有生气的表示,他淡淡的说:“我只说了送你走。那三个护士还要留在这里。你是个医生,你只需要治病救人,政治这种东西,你不懂,也不会明白。”
林可欢冷笑:“我的确不懂得政治,我只知道,妇女儿童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受到保护,而不应该被杀戮。可你却恰恰残忍的杀害了她们,现在又拿政治来当幌子,为你所犯下的罪恶开脱!”林可欢简直要鄙视死他了。
卡扎因根本不在乎这莫须有的罪名,也不屑去追究。他只是有点惊讶于这个女人的勇气,他言归正传:“无论怎样,你都没必要作战争的牺牲品,更何况,这里根本不是你的祖国。难道你不想早点回到祖国去吗?”
林可欢沉默了,她静静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当然想回到祖国去。可是,我是受祖国的委派,光明正大的来到这个国家,从事人道主义援助的。如果让我替你们掩盖肮脏的事实,偷偷摸摸的逃回国去,那我就成了你们的帮凶,即便活着,也没有脸面再见世人了。我绝对不会做让祖国蒙羞的事情。还有,现在的处境下,那三个护士就如同我的战友。我不会抛下她们独自逃命的。你是个军人,难道你会在战场上抛弃战友当逃兵?”
卡扎因的眼神深邃起来,他错了。他以为这个女人跟他母亲当年一样脆弱,需要帮助。但事实是,这个女人远比母亲要坚强、有个性的多。他需要重新认识这个女人,重新评估她的价值。
林可欢重新回到了牢房。
尽管卡扎因后来又试图说服她很久,可是她无法接受被限制言论自由的条件,并且坚持一定要同时释放那三个护士,和她们一起走。卡扎因最终失去了耐心,结束了浪费彼此时间的谈话。他命令威尔重新把林可欢关起来。
卡扎因依旧坐在审讯室里,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然后慢慢撕碎了它。不知道是该嘲笑可可的愚蠢还是该佩服她的勇气,抑或者该赞赏她的个性?卡扎因想起她激愤、冲动、斗志昂扬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有意思。显然的,这个女人从来不懂得政治间的复杂和黑暗,还以为夏希比政府和她一样仁德、正义呢。既然她这么相信夏希比政府会很快成功解救她们,那么就让她呆在这里好好看看结果到底会是怎么样的。
扎非得知林可欢的表现,开始也有点吃惊,随后就变成了嗤之以鼻。女人果然都是没有脑子的动物,白白辜负了小弟的好心。卡扎因倒觉得没什么,尽管没料到林可欢会放弃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但是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不愉快。他和林可欢之间没有更深的交情,原来还想还她个人情,既然她自己不要,那么他也不必非放在心上。卡扎因毕竟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善主。
扎非这下不再顾忌什么,让总司令看过已经剪辑过的录像后,正式通过媒体向全世界公开,同时与夏希比政府谈条件。
一时间,世界哗然。继中东局势后,众多国家和媒体又都把目光投注到了这个战乱不断的中非小国上。中国、英国以及马拉维政府,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纷纷通过外交部发表声明,严重关注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中国政府严厉谴责绑架中国公民的恐怖主义行径。
事实上,驻Z国的中国使馆,早在林可欢失踪当日,听取了医疗援助队领队的汇报后,就立即启动了应急机制,采取各种措施、调动各方力量,力求尽快查出林可欢的下落。同时在第一时间向国内有关方面做了报告。
中国政府也立刻通过外交部向夏希比总统转达了对中方失踪人员的严重关切。要求Z国政府立即采取有效措施查找中方人员下落并全力营救,确保中方人员安全。夏希比也向中方转达了他对失踪事件的歉意,并表示将尽快查清事实真相。
由于考虑到具体情况尚不明朗,为了保护失踪人员的人身安全,两国都未进一步公开有关此次事件的任何信息。
如今Z国反政府武装公开了七名人质的情况和照片,在国内外民众间立刻引起高度关注。
中国政府和使馆开展的积极工作就不必说了。林可欢当年就读过的高中和大学的师生,以及现在的工作单位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所有同事,都通过各种渠道、互联网,关注着事件的进展。
中国驻Z国的大使专程赶到援非医疗队的住宿地,安慰和鼓励所有的医疗队成员。要坚强,要保持镇静,稳定情绪。同时进一步强调要加强个人安全防范意识,在确保人身安全的基础上,做出更大的贡献,为祖国争光。
苏毅在收看了央视的新闻播报后,无比震惊、心急如焚。他也是刚刚出差回来,卫生部里的通告,他事前一点也不知道。他当即给林可欢的父母打电话,安慰两位老人不要着急,务必保重身体,他坚信林可欢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听到林妈妈在电话里泣不成声,苏毅的心就像被刀子扎。结束了通话,他颓然的坐倒在沙发上,双手狠狠的揪自己的头发。只有他知道,林可欢为什么要去Z国。他也很清楚,如果林可欢发生了任何意外,他这辈子都将背负心灵的枷锁。……
林可欢并不知道牢房外发生的事情。如果她知道,她也许多少都会有些后悔放弃卡扎因给她的那个机会吧。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总是到事后,才会明白自己当初的决定不够成熟,过于幼稚和冲动。
对面的护士们眼看着林可欢又被关了回来,心情并不是感动,而是失望。
扎非和卡扎因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政府的反应和政府军的动向。对于国际舆论的批评谴责,则丝毫不放在心上。
当天下午,夏希比政府才有了第一次明确回应,他们表示将考虑反政府武装提出的释放拉布维用以交换人质的提议,但是拒绝释放另外两个头目。
消息传来,基地的军官们都松了一口气。当即召开了高层军事会议。即使结果与他们意想的有出入,但是至少司令官的四子可以保全了。他们开始讨论是否暂停直接逼近首都的战事,将军队回撤一半儿,为和平交换人质提供有利氛围。
多数军官都表示同意,这也与当初他们制定的后续军事行动计划相吻合。
卡扎因表示了反对。他更有理由相信,这只是夏希比政府面对国际舆论压力,而不得不作出的表面样子,他绝不会真正释放拉布维的。他同意将战事先暂停两天,但是所有军队都要原地驻扎,严防死守已经夺取过来的部分地区,一步都不许后退。
显然多数军官都不信服他的判断。气氛一时有点僵。司令官和扎非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扎非尽管不希望卡扎因这回判断的是对的,但是凭借他对小弟的了解,他选择站在小弟这边。
总司令下令,暂停进攻。为了保险起见,所有军队先原地待命。静观事态发展再作打算。
第二天,事态果然有了变化,夏希比政府除了大加指责反政府武装的恐怖主义行径外,还要求他们撤离已经攻占了的中南部地区几个小城市,并且说如果反政府武装不撤离,他们将拒绝进行任何形式的谈判。
到了这一步,扎非已经知道,小弟之前所说的都是对的。对方是想一直拿四弟的命来威胁他们,如果成功了,将有可能彻底摧毁反政府武装基地,即使没成功,他们也至少拖延了时间,打击了现在正节节胜利的反政府武装的士气。
扎非的态度也强硬起来。他拒绝了夏希比政府的条件。同时清晰的限定了谈判的最后时限。如果夏希比政府在未来24小时内,仍然没有谈判的诚意,他们将每隔12个小时,以阿拉伯的原始方式处死一名人质。
12个小时过去了,夏希比政府没有任何回应。前方却传回了遭遇政府军的进攻、双方激烈交火的战报。
扎非命令布果将所有人质带到审讯室,并且通知士兵准备录像。
所有七名人质在审讯室排成了一行。布果按照扎非的命令,将目前的形势,以及夏希比政府的态度一一做了阐述。最后说道:“我很遗憾,到目前为止,现任政府已经抛弃了你们。”
所有人都惊呆了,英国记者和工程师几乎同时下意识的大声说:“不,不。这不公平!我们没有做任何事情,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布果露出惋惜的表情说:“都是政府的错。你们都是来帮助他们的,但是,他们却不愿意救你们。”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们将给你们每人一次机会,你们可以对着摄像机请求政府挽救你们的生命,也可以留下你们的遗言。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英国人和马拉维人,都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在胸前握掌,祈求他们心中万能的神来救赎他们,赐予他们力量。三个护士搂抱在了一起,大声痛哭。只有林可欢脸色煞白的仍然呆愣在那里,一滴眼泪都没掉。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哭都忘了。然后天地就开始在眼前旋转,瞬间把她拖入了黑暗中。
坐在里间的卡扎因,看到林可欢软倒在地上,被士兵架了出去,眼里浮现一丝揄挪。要是这个时候说放她走,只怕她什么条件都会一口答应的。可惜,照片一旦公布,就绝对不可能再放她走了。
林可欢睁开眼睛,粗陋的黑墙,阴湿的地板。她又身处牢房里了。林可欢坐起身子,正好看到对面牢房的女孩子们正在把白护士服撕成白布块儿。她浑身一阵发冷。虽然她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但是,她明白,她们一定是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做准备。
林可欢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和死亡一步之遥了。自己还那么的年轻啊,还有那么多可以做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做。如果现在她依旧在国内,那她仍然是医院里最年轻的骨外科大夫,前程似锦,衣食无忧。她本来可以活的更好,活的更精彩的。可是就因为感情受挫,她不管不顾的跑到这里来,却不料阴差阳错的身陷囹圄。如今,所有的希望和梦想,甚至连生命都要终结在这个鬼地方了。
林可欢心里这个悔恨啊,当初的失恋现在看起来多么的微不足道。她想起了那些患有骨科绝症的病患,他们都曾感慨过,只有得病之后,才发觉原先诸多不满意的生活其实是那么的美好。林可欢闭上眼睛,落下泪来,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她懂得要珍惜生活的美好了,可是,她还有这个机会吗?
林可欢因为昏倒而成为唯一没有录下遗言的人质。当其他人质的录像片段被部分公诸于众时,距离扎非给出的最后时限只有四个小时了。
全世界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们,都揪着心陪同这七个人共同承受四个钟头的煎熬。
在时限的最后时刻,基地司令官办公室收到夏希比政府的答复。政府军新任总司令官,萨希?侯赛因中将口气强硬的要求反政府武装人员释放所有人质,并且停止武力挑衅行为,否则政府军将给与他们最严厉的军事打击。
卡扎因冷笑,目前的战事一直是反政府武装掌握主动权,‘政府军将给予最严厉的军事打击’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完全只为蒙蔽Z国人民和国际社会。
扎非冷酷的说:“那么,我们也不用客气了。”
五个蒙面士兵抬着斩首架进入监狱。他们率先来到英国记者的牢房里。记者看到他们的打扮和手里的工具,就惊恐的往外冲。两个士兵抓住他,拖到了斩首架前。
斩首架是阿拉伯人从远古就留传下来的最古老的刑具之一。最初都是以坚固的木头所制。当铁器开始盛行的时候,就改以熟铁打造。
记者惊恐的大声喊叫,立刻就被堵上了嘴巴,同时摁跪在刑架前。一个士兵站在他的身后,开始对着摄像机宣读这个记者的死刑书。宣读完毕后,记者被拖上了斩首架。他的四肢分别铐在了斩首架的四个扶手处。头和肩则正好分别卡在了刑架的头端和中央。连接头端和中央的是大约10公分宽的凹形槽口,这样的设计正好方便执法人用刀斩断受刑人的脖子。
相较于现代社会的枪决,阿拉伯人处决人的原始方式除了更为残忍以外,对于受刑人来说,也更为的痛苦。
士兵并非手起刀落的象中国古代的斩首那样,一刀砍下死刑犯的头,而是将长刀横架在记者的后脖颈上,另一只手则死死摁住了记者的头。士兵用力而均匀的前后拉动长刀,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划破皮肉,深陷见骨。鲜血不会四处喷溅而出,而是迅速象溪流一般汇聚于刀锋处,然后顺着伤口快速滴下。
因为是从后脖背下刀,记者还远不会死,他只能清晰的感受着所有令人窒息的剧痛,他就象屠夫手下的羔羊,浑身剧颤着,发出呜呜的惨烈悲鸣。手铐和脚铐的伤害,已经远远被剧痛抵消,随着刀刃在后颈骨上的割动,他的四腕也是血肉模糊。如果他的神志还能清晰到记得心中的天主,他现在唯一的祈祷就是求神让他快点死去,快点死去!
而士兵此刻化身成了屠夫,一点一点的凌迟着手下的羔羊,从容而残忍的在他的脖子上断骨、切割。无视生命的痛苦挣扎,无视鲜血洒满大地。他的任务就是不让刀子停下来,一直切割到手下的头颅与躯体完全分离。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一切才结束了。记者不再遭受任何痛苦,只是为自己身首异处而死不瞑目。
从士兵凌乱沉重的脚步声,到响彻监狱的动物般的悲鸣声,林可欢知道在某一间牢房里,屠杀已经开始了。她瘫软在地上,血液似乎冰冷的凝固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是以12个小时为单位计算的。就在先后两个人质被处决的录像被公开以后,夏希比政府也报复性的秘密审判了拉布维和其两个手下。审判的结果是处于绞刑并且随后就执行了。审判和行刑的过程都是秘密进行的,只有结果在最后被公开。丝毫都没有给反政府武装反应的机会。
基地会议室,总司令德里斯?哈雷诺双手支额沉默不语,仿佛一下就苍老了很多。他现在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四子拉布维从小就比较野,是除了长子扎非,第二个紧随他身边南征北战的儿子。虽然拉布维没有长子和幼子的头脑和智慧,但是在勇猛、忠诚方面可以毫无愧色的树立成基地武装的表率。
扎非和卡扎因也都很难过,沉默而担忧的看着父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良久,德里斯抬头,异常冷酷的说:“还有几个人质?今天全部解决掉。命令所有军队全线进攻,务必在两周内攻占首都。”
扎非马上应声同意。司令官这才疲惫的挥挥手,扎非和卡扎因起身离开会议室。
扎非吩咐布果传令下去,今天解决所有人质,以血祭血。卡扎因说:“那个女医生留给我亲自处理。”
一群士兵进入牢房,马拉维的工程师在楼上被执行斩首。而楼下的女护士们在被斩首前,还要经历另一场磨难。
女犯在基地监狱里遭受棱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尽管在穆斯林社会里,强Jian是天大的罪过,但是这里的女犯,通常都是他们的敌人。对敌人做任何残酷的事情,都是不必担负罪恶感的。基地高层默许了这种观念,也就对这种行为持纵容态度。
人质本来和犯人不是同一个概念,布果又曾经明确警告过看守。所以,她们能一直平安无事到现在。可是如今情况完全改变了,人质不再有特殊的意义,而基地又刚刚失去一位优秀的、众人信服的将领。在激愤的情绪下,人质就立刻被视同为敌人了。既然长官已经下令全部处决,那么,士兵们会让她们死的更痛苦。
十几个士兵走过来。护士们的牢房被打开了。先后有两个护士被拖出来,分别带到了别的牢房里。剩下的那个护士,则被五个士兵在原地轮奸。
林可欢眼睁睁的看着暴行在自己眼前发生。在护士的凄厉尖叫声中,士兵们粗暴的殴打她,撕碎了她的衣服,两个士兵摁着她强迫她全身赤祼的跪在地上。另两个士兵解下了武装带,分立在护士的身前背后,狠狠抽打她的身体。护士剧烈挣动颤抖着,惨烈的哭喊着,叫声和皮带落到身上的清脆啪啪声混合成了人间地狱的声音。
非洲少女丰满挺拔的Ru房,被抽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鲜血流满护士的前身。抓着她的士兵这时候松开了手,护士仆倒在地上,无力再挣扎反抗了。身后的士兵扔下武装带,蹲下身子抓住护士的两条腿,大力的分开,拽向自己。漂亮的女人荫部完全展现在他的面前,他下流的用手指狠狠摩擦护士的荫唇和肛门,然后再用力拧了一把,才迅速跪下身,解开了裤扣,将昂挺一捅到底。本来半昏迷的护士再次被激痛惊醒,本能的开始挣扎前移。另外的士兵过来帮忙,粗鲁的踩住她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还有一个士兵干脆提起护士的头发,强迫她为自己Kou交。……
林可欢蜷缩着紧紧贴墙坐着发抖,光天化日下令人发指的暴行严重刺激了她的感官。她浑身冰冷,丝毫动弹不得,看着悲惨的一幕幕惊怒交加、感同身受。她在护士发处凄厉惨叫的同时,也不可抑制的发出了同样的尖叫。然后就一直一直尖叫着……
对面牢房的暴行尚未结束,过道里又走过来两个士兵。他们打开林可欢的牢房门,径直走到林可欢身旁,架起她就往外走。林可欢好像只会尖叫了,她没有挣扎,更没有反抗。过度的紧张和惊吓,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即便如此,士兵们对于刺耳的叫声也很不耐烦。一个士兵停下来,重重给了林可欢几个耳光。林可欢被打的嘴角出血,却也清醒了很多。她停止了尖叫,恐惧的想往后退,全然顾不上脸颊上的肿痛。
那个士兵重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前拖去。林可欢一路低声重复着:“不,不,不要。求你们放过我。……”一直说的都是对方根本听不懂的中文。
两个士兵把林可欢拖进了军官公寓。这个时间,多数军官都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公寓里很安静也没什么人。他们走到卡扎因的房间门前,大声喊道:“报告少校,人质已经带到。”
卡扎因正在窗前的摇椅上坐着翻看微型军事地图。听到门外的声音,立刻起身走到门旁,把门打开。一个士兵抓着林可欢,另一个则向卡扎因敬礼示意。卡扎因点点头,侧身把房门让开,两个士兵把林可欢推进房间,林可欢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卡扎因对士兵一歪头:“你们可以走了。”俩人敬礼离开。
卡扎因关好房门,回身走到林可欢身前。林可欢用手撑地,仰头恐惧的看着卡扎因,楚楚可怜的低声哀求:“不要杀我。求你不要伤害我。”
卡扎因嘲弄的看着她,挂着一丝冷笑用英文说:“你不是选择要与护士们同生共死吗?怎么这个时候抛弃了她们向我低头了?”
林可欢收回眼神,低头抽泣起来。她先前太幼稚了,她选择留下来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和意义。政府放弃了她们,她们就只能面对残酷的伤害。除了受到伤害,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卡扎因半蹲下身子,伸手勾起林可欢的下巴,审视着林可欢泪流满面的脸,和因为惊恐而如同受惊小鹿一般黑白分明却又湿漉漉的双眸。这个女人几天前还那么勇气充沛的和他讨价还价,拒绝他的好意。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残酷,彻底丧失了战斗精神,转变成可怜的小猫了。
卡扎因轻轻触碰林可欢微微肿胀的脸颊,他并没有用力,只是想检视一下呈现淤青的伤处是否严重。林可欢却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并且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很轻的倒抽口气。
卡扎因用拇指抹去林可欢嘴角的血渍,一边起身一边指向林可欢的斜前方说:“浴室在那边,你去洗个澡,把自己弄干净,然后我们谈谈。”
林可欢虽然还是心惊胆战,但是总算意识和思想能跟上趟儿了。她不敢拒绝,慢慢爬起来,向那扇小窄门走过去。
军官公寓里配给每个房间的浴室都不大。没有浴缸,只有简单的盥洗台、马桶以及可供站着洗澡的淋浴器。反正军队不是闲人来享受的地方,能保证在训练后洗个热水澡就已经足够了。
林可欢一打开门,简单整洁的浴室就一目了然的呈现在眼前。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的瓶瓶罐罐,但是干净的毛巾和洗浴用品却很齐全。林可欢自从被抓来,只是每天省下一点看守提供给她的饮用水简单的擦下身子,她早就渴望着能洗一次澡了。当死亡的警报暂时解除后,女人天生爱整洁的天性,马上就占了上风。林可欢立刻走进去,迫不及待的想好好洗一洗快要发霉的身体,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将门开着,我要随时能看到你。”卡扎因的声音在林可欢的身后响起来。他已经回到了摇椅上,并且调整了摇椅的方向,使它正对着浴室。这个女人并不寻常,她是个有头脑有见识的医生。谁知道她会不会在浴室里用剃须刀之类的东西做出点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林可欢一下变得窘迫了,脸色也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除了苏毅,她从来不敢想象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洗澡。她呆立在了门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卡扎因嗤笑:“我对瘦干的‘蚂蚱’没有兴趣。你如果再拖延时间,我就过去帮你洗。”
任何的威胁现在对于林可欢来说,都是惊心动魄的。她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又心理挣扎了几秒钟,才最终把门打开着,自己背过身去,开始脱衣服。
卡扎因这才又低下头接着看他的军事地图,然后在听到水声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花洒下,纷乱的水珠落在林可欢柔软而线条优美的脖颈上,然后再汇聚成细流滑下整个完美的身段。东方人种中难得一见的雪白的肌肤因为热水的涤荡,而附上一层淡粉红的光晕。尽管暴露的只是后身,却是骨架匀称而身姿婷婷玉立:柔美的肩膀,纤细的腰身,圆润紧致的臀部,修长而笔直的双腿。
所看到的一切震动了扎卡因,挑战着他的自制力。他在法国念书时,是学校公认的帅哥,身边不乏各色追求者,他也见识过众多的美女。但是,林可欢这样精致而类似精雕细琢的身子分明就是男人最美好梦中的女神,似乎天生就含有引诱男人犯罪的因子。扎卡因深深调整着呼吸,竭尽所能的克制着马上碰她的冲动。
林可欢洗干净头发,然后将浴液打满全身。她一直背对着门口,刻意忽视源自心底的尴尬和羞涩。热水清洗了她的身体,舒缓了她伤处的疼痛,最重要的是,放松了她几乎要绷断的神经。她需要这个热水澡。
当全身上下都彻底的冲洗干净,林可欢关上水阀。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拿起盥洗台旁边摆放着的,一摞尚未撕开塑料包装的一次性毛巾最上面的那一条。她快速的擦干净身体,才又想到了一个更尴尬的问题:她没有衣服。难道还要重新穿上那件肮脏的护士服吗?
林可欢呆呆的拿着毛巾发愣,直到卡扎因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吓了她一跳:“转过身走出来。”见林可欢仍然没动,又加了一句:“快点!”口气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林可欢闭了闭眼睛,仍不敢有过多的反抗,她低着头慢慢转过身子,尽量用手和毛巾护住关键部位,然后慢慢往外走,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卡扎因。
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卡扎因在心里深深叹息。手掌和小毛巾哪里遮掩的住如此美丽的身子。
卡扎因的眼眸燃起激烈情绪。他本来只打算跟林可欢好好谈谈,告诉她自己的打算,仅此而已。占有她根本不在考虑和计划当中。可是,现在他面对如此难以抗拒的诱惑,他做不到了。他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先满足自己的欲望,再讨论帮助她的问题。
“到床上去。”卡扎因的嗓子有点喑哑。
“不……”林可欢猛然抬头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摇头,双腿开始发软,她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了棱辱。难道不是他说的吗?他对自己的身子没兴趣。
卡扎因露出不耐的神色:“或者,你想让我把你丢回牢房去,让士兵们享受大餐?”
林可欢恐惧而绝望的闭上眼睛,牢房里惨烈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她没有别的选择。
卡扎因的床柔软而庞大,床单是欧洲最好的墨蓝色丝绸,凉爽而柔滑。林可欢静静的躺上去,闭着眼脸转向了一边,泪水不断慢慢滑落洇到头发里。
卡扎因站在床边,缓慢的脱下身上的军装,视线逡巡着林可欢身上的每一寸。对于林可欢的泪水,他没有丝毫的心软。她本来就是他的囚犯,而且是已经被判了残酷死刑的囚犯。而他却从一开始就打算救她,用自己能控制的方式保全她的性命。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完全有权力对林可欢为所欲为。只不过最初的计划里,他自己不知道她的身子是如此的美好诱人,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打算只把她作为名义上的床伴儿。他要真正的占有她,让她美丽的身子只为自己一个人绽放,只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下喘息。她是满足他欲望的奴隶。
卡扎因小麦色的皮肤完全脱离了军装的束缚,矫健精悍的身姿竟然不可思议的同时蕴含了两种矛盾的气质在里面:尊贵和狂野。
他并不急于进入林可欢的身体,而是充分的享受着林可欢柔滑似缎的肌肤触感。他的手指慢条斯理的从身下人细腻的脸庞,一路蜿蜒而下。精致美丽的锁骨,雪白浑圆的胸部,紧致平坦的小腹。
林可欢没有反抗,可是紧闭的眼睛上弯长颤动的睫毛,和僵硬紧绷的身子都泄漏了主人的胆怯和抗拒。
卡扎因轻轻捏住林可欢的下颚,将她的脸庞转过来。强Jian不是卡扎因的本意,也是他从来不屑于做的事。
“放松,不要刻意抗拒我带给你的那些感觉,这样对你而言会比较舒服些。”卡扎因直视着林可欢,缓缓的说。
林可欢仍然没有睁开眼睛,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卡扎因不再开口,缓慢的靠近林可欢的脸,呼吸她发间洗发水留下的淡淡香气,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始吻她细致的脸庞,轻咬她的脖子,向下,再向下,精美锁骨和胸前的蓓蕾都先后成为他进攻的下一个目标。卡扎因执意要唤起林可欢的回应,将征服她看作是一次颇有情趣的小挑战。
林可欢在卡扎因的强大攻势前,开始溃不成军,一些无法遏止压抑的感觉就如浪潮般袭来。她仍然没有勇气睁开双眸,只能徒劳的轻轻喘息着开始扭动身体,妄想逃离卡扎因火热的控制。
卡扎因无声的笑了,离开已经被逗弄的红艳欲滴的蓓蕾,手掌探入林可欢双腿间的最私密禁地。那里已经变得灼热而湿润,一被冰凉的指端碰触,立刻引发了小小的战栗。卡扎因分开两瓣柔软的掩护,执意向深处需索,手指缓慢的探查核心的所在。很快,包裹在柔软里的小颗粒被卡扎因捻在两指间。他开始轻揉慢捻,感受小东西在慢慢变硬、突起。
林可欢受惊般睁大双眼,祈求的看着卡扎因,大口惊喘着闪躲,拼命想避开那让自己如同触电般战栗的触摸。悲伤和抵制的情绪在此刻消失殆尽,尽管她痛恨自己有反应,可她无法抗拒身体出于本能的欢愉。她不明白那个刽子手为什么执意要她回应。简单而粗暴的占有不是更省事吗?
卡扎因紧紧缠住林可欢的视线,不允许她再有丝毫的逃避,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脸色越发变得绯红,卡扎因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神情,手指更是变本加厉的逗弄折磨她的女性核心。
林可欢已经顾不上羞涩了,身体上的欢愉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狂乱的想要摆脱卡扎因的折磨,情不自禁的拱起了身子。可是如此一来,胸前的浑圆又送到了他的面前。卡扎因怎么会拒绝主动送上门的邀请,他再次含住她的蓓蕾,这次却不再轻柔,而是带有惩罚性的略显粗暴的狠狠吮吸,再用牙齿啮咬。
林可欢几乎要放声尖叫,她开始大幅度的翻腾身体,可是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无论她如何躲避,卡扎因永远都能迅速在下一刻再次牢牢控制住令她喘息颤抖的那个地方。不断的恶意拨弄与爱抚,彼此每一次的追逐后,都是胜利者更加严厉的惩罚着失败者。
林可欢再也坚守不下去了,她情迷意乱的发出呻吟:“不……哦不……”
卡扎因暂时饶过林可欢的蓓蕾,手指也停下动作。他覆在了她的身上,用有力的双腿,强迫林可欢打开身体,将自己昂挺的欲望顶在了身下人美好的入口处。
“是Chu女吗?”卡扎因嘶哑着嗓子问。林可欢混乱的摇摇头,仍然在不停的喘息着。
卡扎因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一个挺身,硕大灼热的昂藏毫不留情的长驱直入林可欢的柔软深处。
“唔……”尽管不是初夜,可是好几个月未曾有过性事的身体,仍然感受到了些许的裂痛。林可欢再次绷紧了身子,双手推拒身上那个人。
卡扎因轻易的就抓住了林可欢的双手摁压在头顶,开始奋力的冲刺、抽动着。即使发觉了她的疼痛,他也无法停下来了。紧窒温暖的秘道,刺激了他敏感的神经,每一次的律动都让他更加的兴奋,也让他迫不及待的马上刺入的更深。
林可欢此刻就像一只美丽但是被铁针贯穿身体钉在了床上的蝴蝶。丝毫动弹不得,只能随着对方暴风骤雨般的节奏在床上起起伏伏。当她稍微试图蜷曲一点身子减低那些冲击的时候,卡扎因总会更进一步的压制住她颤抖的身子,不许她有任何的挣扎和逃避。林可欢咬牙忍耐着,很快不适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随着扎卡因每次更深的顶入秘道的尽头,浪潮般的欢愉也从身体内部汹涌而出。
卡扎因完全被情yu控制,他盯着身下美丽的脸庞,不断的加快着进攻的节奏,恨不得就此与这个美丽的囚徒同归于尽,被欲望的火焰燃成灰烬。过多的快感不断的在俩人密不可分的结合处滚滚而出,同时将两个人淹没。林可欢激烈的摇头,呻吟声冲出喉咙,颤抖的身子第一次主动迎向他,意识碎成了千万片。
卡扎因动作越来越狂野,俊美的脸上布满汗水。他冲刺,再冲刺;深入,再深入……
林可欢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体力再承受更多的索取了,可是在他不容抗拒而且更变本加厉的,又似乎永不会停止的不断用力冲入她体内毫不留余地的掠夺下,情yu的火苗再度被撩起。她现在完全变成了玩偶,没有理智,无法思考,只能被动的承载他的冲刺,身子随着他的节奏而舞动,直到再次被狂喜淹没,被热情灼伤。强烈的快感又一次窜遍她颤抖的身躯,她违背意愿的大喊出声,几乎要就此晕厥过去。
卡扎因盯着她,眼里是无尽的满足。他低吼着将熔浆喷发,然后伏倒在林可欢的身上。空气里只剩下情yu的味道四处弥漫。
良久,激|情和味道才相继退去。卡扎因撑起身子,俯视林可欢。林可欢仍然兀自喘息着,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慢慢睁开眼睛虚弱的看着他。
卡扎因抚摸她的脸颊,缓慢的说:“小猫,乖乖呆在我身边,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当激|情退去,林可欢很快就清醒过来,她为自己刚刚的沉醉和呻吟而深感羞耻。现在听到卡扎因的话,心里更是难过。她悲哀的问:“你会放我走吗?我想回到祖国去。”
卡扎因摇摇头:“到目前为止,你唯一一次可以离开的机会被你自己放弃了。在今天,所有的人质都已经被处决了。最迟明天,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个消息。而你,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就是说,世界上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明白吗?”
林可欢震惊的看着卡扎因,原来她即使活下来也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不……”林可欢积满泪水,不敢置信的摇头。
卡扎因摩挲着林可欢的唇瓣,心里想象着它美好的滋味,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只要活着,或许还会有希望。但是现在,你必须牢记自己的身份,乖乖呆在我身边,完全照我的话去做,这样,我才能帮助你活下来,懂吗?”
林可欢没有点头也不再摇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她只知道,从现在开始,她沉入到一个彻彻底底的噩梦里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她被作为人质直接杀死在牢房里,才是最好的解脱。
卡扎因知道她需要消化的时间,以后她要面对的艰难还有很多,也不急在这一时强迫她全部接受。卡扎因优雅的起身,大方的走进浴室冲洗。
林可欢听着哗哗的水声,心乱如麻。这个地方她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她不想与刽子手朝夕相处,不愿意在他的威胁下被他欺负,更无法相信刽子手可以做她保护神的说法。她果断的坐起身,不再计较护士服的肮脏,快速捡起来穿在身上。顾不得下身的酸软,以水声作掩护,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卡扎因很快冲洗干净,他关上水阀的瞬间却意外听到房门似乎有关闭的声音。卡扎因快速拿着毛巾走出浴室,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小猫’的影子。就连被他扔到门边的护士服也不见了。
“该死!”卡扎因低声咒骂一句,胡乱的擦了两下身子,就匆忙的穿衣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闯祸事小,搞不好她会没命的!
卡扎因只用了十秒的时间就穿好了军装,随手拿起武装带,一边往腰上系一边追出房门。
林可欢慌乱的一口气跑下三层楼的楼梯,直接冲出了公寓楼的大门。背冲着大门分立两侧的守卫士兵,是在林可欢从眼前跑过去,才发现她的。俩人都吃了一惊,先是互相对望一眼,然后才一个留下,另一个追了上去,同时大声喊着:“站住!站住!”
林可欢心里更害怕了,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更急。她很快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下面应该往哪个方向跑,她也不知道。她被拖过来的时候,神志早被吓的一片混乱,哪里还记得住来时路,更何况,她也不要再去牢房那个恐怖肮脏的地方。
眼看着后面的士兵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可欢一咬牙转向左边的道路,更加卖力的往前跑。后面的士兵看到她在路口左转了,反而倒不是很着急了:那个方向是通向操场的,这个时候会有众多的士兵在那里操练,这个女人跑不掉了。他渐渐放缓脚步,有一搭没一搭的追着。
十几秒钟后,卡扎因也追了上来,他大声喝问:“人质跑到哪里去了?”脚下的步子丝毫没有减慢速度。守卫慌忙边敬礼边回答:“报告长官,人质往操场方向跑了。”
卡扎因的心一紧,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下有大麻烦了。他越发加大步子,飞快的向操场跑过去。
操场上已经乱成一片了。林可欢发现众多士兵的时候,士兵们也发现了她。林可欢掉头又想往回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蜂拥而至的士兵团团围住。众人像抓只小鸡一般的把她拖到了操场中央。枯燥训练的士兵们全都兴奋了起来,这是上天赐与他们的最美好、最可口的礼物。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林可欢就全祼着被摁在了当场,雪白身体上的暗色吻痕和腿间残留的Jing液痕迹,除了提示众人她刚刚遭遇过什么,还更加的刺激了他们的神经,极大限度的勾起了他们的欲望。士兵们你推我搡的都想挤到林可欢的身边,最先品尝她的美味。好不容易杀进来的人们,无不粗鲁下流的在她的身上又摸又捅,但是还没等来得及脱下自己的裤子,又都让后面的人再次连拉带扯的挤了出去。
负责训练士兵的几个低官阶军官们早已知道基地对于这批人质的态度,面对眼前的骚乱并不制止,而是站在一边悠闲的看热闹。反正这个女人早晚得死,让手下的弟兄们先享受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卡扎因只是晚到了一分钟,就看到他的‘小猫’被众人水泄不通的围困在当中上下其手的羞辱,再听到小猫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操场,卡扎因蓦然腾起一股怒火。
士兵们都没注意到卡扎因的到来,还在兀自胡闹着。直到卡扎因大声怒喝:“住手!都住手!”纷乱的现场才逐渐的安静下来。军官赶紧先上前站直敬礼。士兵们也都随之起身站好,不少人还滑稽着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敬礼。
卡扎因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士兵们的恶习,他一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如果今天的主角不是他的小猫,他根本连问都不会过问,一任这些士兵随意糟践。他也知道这些士兵们每天的训练是格外艰苦枯燥的,到了战争时期,这些士兵还会为他们冲锋陷阵牺牲生命。他并不想过多苛责他们。他极力压下怒火,轻轻一摆手说:“继续整队训练。你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有没有军人样儿了?”
军官们立刻敬礼应声答“是”,然后就各自喊着口令,让士兵们重新集合。多数士兵都回到了队伍里,可是仍有十来个老兵站着没动。他们仍然站成一个圆圈状,将虽然停止尖叫,但是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林可欢围在了当中。
这几个老兵都是经历过多次战场磨砺的,他们每个人都和自己当年的指挥官也就是诸多现在的基地高层军官是生死过命的交情。平时在军营里即使犯了小过错,也多半没人会认真追究他们,时间一长,他们也越发胆子大了。他们现在的欲望都已经被充分挑逗起来,根本不是卡扎因一句话就能压下去的。更何况他们强Jian这个人质根本不能算是犯错,他们不能就这么放过如此难得的猎物。
事实上,多数士兵都是这个想法,他们都不满于卡扎因的多管闲事。现在看到有人敢公开对峙,他们的脸上也都浮现出不服的神情。那几个军官倒懂得严格服从上级指令这条纪律,他们进一步的命令那几个人快速归队。
就在这个时候,被再次吓坏的林可欢终于回过神来,她已经顾不上计较卡扎因是刽子手,是刚刚‘强迫’她Zuo爱的那个人了,她再傻也知道卡扎因在救她。她屈服的看着卡扎因,泪眼朦胧的求助:“救我,求你救我。”
卡扎因也盯着她,看见她身上平白多出来的掐痕,再想到刚才看到的令人恶心的场面,他的双眸里全是怒火。
卡扎因深吸了口气,走进老兵围成的圆圈儿里,捡起已经被撕成两片儿的护士服,粗略盖在林可欢的身上,就想把她抱走。
老兵们围上来,其中一个不怀好意的大声说:“原来少校是在和我们抢这个表子。”另一个也大声说:“高层军官还抢这种货色,我今天才算开了眼了。”话音一落,四处立刻想起口哨声和嘘声。
卡扎因是混血,外表本不与他们相同,官阶又不高,他们往日就没把他真正放在眼里。加上他平日里在基地也总是独来独往,甚少与他们有交流,就更谈不上有任何交情。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更加讨厌卡扎因,居然无视士兵条例,公开冒犯挑衅上级军官了。
那几个小军官可着急了,他们喝令其他士兵把老兵先抓起来,等待处分。可是已经站在队列里的士兵们没有一个人执行命令。明显的双方对峙起来。
操场旁边就是堡垒。最高指挥官办公室的窗前分别站立着基地总司令、副司令以及另外四个高层军官。他们本来是聚在一起研究下一步战略计划的,当纷乱声从操场上传来,他们就站到窗前察看。看到一个人质跑到操场上,大家都很吃惊。总司令皱眉质问长子:“不是在监狱全部处决吗?怎么还乱到操场上去了?”扎非也是惊讶万分,一时不知怎么替小弟遮掩,沉默着没开口。倒是其他的军官解了围:“可能是想犒劳一下士兵们,让他们都放松一下。”总司令虽然仍然不悦,但是也就不再追究。众人离开窗口,接着研究军情。很快窗外也安静下来,扎非暗暗松了口气。
可惜,很快的,更大的口哨声和嘘声再次传来,总司令越发皱了眉头,轻斥道:“胡闹。”一个军官赶紧走到窗台前看了一眼,然后惊诧的说:“是卡扎因少校。他被围起来了。”
所有人立刻再次站到了窗台前,扎非一看就明白了,是小弟在抢人。他希望父亲不要看出端倪,否则父子俩之间又得有冲突。另外四个军官里有三个知道卡扎因真实的身份,他们都小心的看着总司令的脸色,谁都不敢开口,哪怕为卡扎因说好话都不行,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司令官怒道:“卡扎因少校闲得没事儿做了吗?去,叫人把他叫到这里来。”扎非马上走出办公室,交待布果带着威尔过去。
布果和威尔匆匆赶到操场,这里的气氛愈发的紧张。众多士兵看着卡扎因,眼神里都含着蔑视,他们都第一次碰上有军官和他们抢女犯这种事。卡扎因则是一脸怒容,他并不在乎士兵的蔑视,而是气恼小猫的逃跑惹来的麻烦,更重要的是,他的所有物的美丽,被别人看到了不说,还被无数的脏手亵渎了。
布果一来,老兵们立刻也收敛了许多。布果先斥责老兵的言行,命令手下的军官将他们关一天禁闭。然后对着卡扎因行了个军礼后才说:“报告长官,司令官让您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去。”
卡扎因立刻觉得头疼,他严厉的看了林可欢一眼,命令威尔:“把她带回去,给我关起来。”威尔明白,所谓关起来就是反锁在房间里。他半扶半抱的把林可欢弄走了。
威尔除了反锁了房间门,倒是没难为林可欢,虽然他也很清楚,这个女人给少爷惹大麻烦了。
林可欢又受了一次惊吓,老实了不少。她被威尔不轻不重的丢在地上后,就一直乖乖的蜷缩在那里,手里紧抓着破布片儿,用它们遮掩自己。她再也不敢逃跑了,与刚才的危险和羞辱相比,这里就是安全港了。她第一次对卡扎因生出一丝丝的感激之情。
卡扎因很快就怒气冲冲的回来,原本俊美的脸庞此刻除了布满阴霾,还有一侧已经通红肿胀了。与父亲暴怒下的责打相比,他更无法容忍的是父亲在责骂他的时候,同时怪罪他的母亲。不错,从小他的母亲就教育他要成为一个绅士,可是这个跟他要留下小猫做泄欲的奴隶有什么关系?父亲责骂他丢尽家族的脸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把他的母亲也扯进来一块辱骂?
卡扎因打开门锁,重重的踹门而入。
巨响吓了林可欢一大跳,她有点胆战心惊的看着卡扎因,后者正满面怒容的瞪着他。卡扎因两步上前扯掉林可欢身上的布片儿,然后拎着她往浴室里拖。
卡扎因把林可欢丢在浴室冰凉的地板上。林可欢眼看着卡扎因关掉了淋浴器的总开关,却又凶狠的从墙上拔下花洒对准她。下一刻,卡扎因将水阀开到最大,一股强劲的冷水迎头喷下,林可欢几乎要窒息,呛了好几口水,然后就是浑身打激灵,寒到了骨头里。
虽然天气炎热,可是冰凉的地下水狂浇到头上、身上的滋味,还是让人无法忍受。林可欢剧烈呛咳着,一旦顺过气来就开始尖叫着翻身想爬起来逃走,却立刻被卡扎因用脚踩上了后背,重新趴到了地上。卡扎因用花洒来回狂冲林可欢的身体,然后蹲下身一把把她翻过来,用膝盖压住她左边的肩膀,一手拿着中号软毛刷就着浴液刷洗她的胸部另一手用凉水猛冲。
卡扎因恶狠狠的说:“我给你好好洗洗,你这只肮脏的小猫。”林可欢又痛又冷,被凉水激的立刻蜷缩成一团,上下牙碰的咯咯响。卡扎因的手劲儿越来越大,林可欢也越来越疼,她开始发疯一般的挣扎,嘴唇冻的发青,声音都是哆嗦的叫着:“不,不要。疼,我不洗,我不洗。”她胡乱踢腿,然后趁着卡扎因不备,用右手使劲儿一推他,卡扎因滑坐在地板上,手里的花洒喷了自己一头一身的水。林可欢趁机再次翻身往浴室外爬。
卡扎因大怒,他站起身一脚踩上林可欢的小腿,令她动弹不得,然后扔下花洒和毛刷,随手从腰上解下武装带,狠狠抽上了林可欢的后背。
林可欢当即惨叫一声,头和身子下意识的往上一挣,眼泪冲出眼眶狂落不止,后背就像裂开了一样火辣辣的疼。还没等疼痛过去,卡扎因又接二连三的抽了下来。随着每次清脆的啪啪声,数条两指多宽的红痕出现在林可欢的后背、后腰及臀峰上。
除了第一下,卡扎因有点失控外,后面的抽打他都留有余地,虽然伤痕红肿起来,却不至于破皮流血。可是林可欢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整个后身上的尖锐疼痛对她来说就犹如被火炙烤般的热辣,死死攫获了她所有的神经。她大口喘息着哭出声,徒劳的在地上激烈的转动肩膀,扭动腰身。可是在卡扎因的压制下,可供摆动的幅度实在有限,逃避的机会更是一点都没有。卡扎因还在挥动皮带,林可欢红肿的面积在不断增加。
林可欢哭哑了嗓子,彻底的屈服求饶:“我洗……呜……我洗……呜……别打了……呜……别打我了……呜……”
卡扎因停下来,也重重的呼吸着,他扫视了林可欢身上的所有伤痕,即便是第一下那道肿的异常厉害的鞭痕,也不会对林可欢的皮肤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它们只会让林可欢疼上半天而已。卡扎因看上的东西,一定都是完美的。这只小猫的美丽就是极为难得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了这种美丽,他自己更不会损伤它。但是,疼痛是必要的,只有疼痛,才能让他的小猫记住教训,记住自己的身份。
卡扎因松开对林可欢的压制,林可欢却依然趴在那里哭泣,好疼,疼的好像动不了了。
卡扎因把武装带扔出浴室,然后走到淋浴器前,打开了开关。花洒流出的水渐渐变暖,然后就彻底温热起来。
卡扎因俯身架着林可欢的胳膊往花洒的方向挪了挪,尽管挪动的幅度并不大,林可欢依然觉得后背又开始疼的厉害。可她不敢大声哭叫,就一直那么小声抽噎,似乎今天把过去十年的眼泪都流光了。
卡扎因蹲下身子,用温水冲洗林可欢的后背,水流打在伤痕上,林可欢又是一阵颤抖,却丝毫没敢躲。卡扎因轻轻抚摸那些肿起来的地方,然后用温水帮那里缓解疼痛。
卡扎因帮林可欢翻转身子,林可欢在后背落地的一霎那紧咬嘴唇,眼泪纷纷掉下来。卡扎因一看见林可欢胸前的掐痕,又升起一些怒气,对于林可欢可怜巴巴的样子视若不见。
他仍然带着怒气为林可欢清洗,手下的力量仍然让林可欢觉得很疼,可是这次,林可欢除了咬牙死忍,默默流泪以外,丝毫没有反抗。胸前到小腹,被卡扎因反复冲刷到泛上深红,卡扎因才放过它们。
林可欢刚舒口气,就被卡扎因命令:“打开腿!”林可欢顿时羞的无地自容,可是她不能拒绝,只好慢慢分开了一些。卡扎因把毛刷探到林可欢的腿间,同样用浴液和热水反复冲洗。下身传上来的又痛又麻的感觉,让林可欢几次都忍不住打颤,同时不由自主的想夹紧腿。这个时候,卡扎因就会把刷子抽出来,用背面抽打林可欢的大腿内侧,强迫她再次打开腿。很快,林可欢的下身和大腿内侧都是通红一片,毛刷再一挨上,林可欢就痛的发出尖叫。卡扎因这才停手,起身把水阀关闭了。林可欢擦掉眼泪彻底放松下来,轻轻合上双腿慢慢撑着坐起身来。
卡扎因在她头顶口气不善的轻斥:“别动!”说着拿着已经撤去花洒的塑料淋浴管再次蹲下身,停在林可欢两腿间。林可欢升起不祥的念头,急速摇头:“不,不要。”卡扎因没有理会林可欢的恐惧,大力掰开林可欢的腿根儿,在林可欢的惊叫中,将塑料管深深Сhā入林可欢的体内。
林可欢惊叫着身子猛的一震,就往后躲。可是后面是墙,再也移动不了分毫。卡扎因还在将管子往里捅,已经深深弄疼了林可欢。林可欢再次哭起来,挣扎着把腿合拢一点,抵制水管的进入。卡扎因毫不放松,用肩膀将林可欢的上身压制在墙上,双手再次分开她的大腿至最大,旋转着管子仍然往体内压。
林可欢开始疼的哆嗦,求饶声都打颤:“我好疼……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卡扎因看着林可欢的脸色真的开始疼的发白,终于停止动作,打开了水阀。热水冲进林可欢的身体,强大的水压让林可欢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到了一起,下身又痛又沉。她没劲儿挣扎了,在疼痛的漩涡里,忽上忽下,意识渐渐涣散开来……
卡扎因看着从林可欢体内涌出的水由浊变清,觉得小猫从里到外的终于让自己彻底洗干净了,他的怒气才算完全消散了。他拔出管子,才发现小猫已经晕过去了。他托起林可欢靠在自己身上,又最后用水将林可欢的身体从上而下的冲了一遍,才关上水阀,把林可欢抱出浴室。
冰凉的绸缎一附上身体,立刻把水珠全部吸干。卡扎因又换上一层干爽的重新把林可欢包裹住,轻轻放到了床上。林可欢悠悠醒转,当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才放松下来,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扭头发现卡扎因就站在床前,她立刻重新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对卡扎因刚刚生出的一丝感激亲近之情,因为他下一刻的粗暴虐待而立刻烟消云散了。林可欢身体不再那么疼痛,可心却疼的厉害。她看不到前方的希望在哪里。这里充满危险、野蛮、暴力和虐待,她渴望逃离,却有心无力。她痛恨卡扎因,但更害怕他。他喜怒无常,令人捉摸不定。冷漠的时候倒像个绅士,愤怒的时候则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暴君。更可悲的是,他现在完全掌控着自己的生死,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都必须依附在他的身边,否则就只能极度悲惨的死去。能看清楚这一点,恐怕就是从这次逃跑失败并且惨遭毒打中得到的唯一收获。
消极的屈服是林可欢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但并不表示她就得奴颜婢膝的靠讨饶乞怜而活着。她依然有自己的思想,她恼恨卡扎因对自己的强迫和暴力,她紧紧闭着眼睛,不肯以卑弱的方式正眼面对他。
卡扎因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能获得他的小猫的信赖和亲近,可惜被他一气之下的责罚给弄砸了。不过这对他依然无关紧要,他还有更多头疼的事情亟待解决,而诸多麻烦里最大的一件就源自小猫的不听话,所以这次惩罚在他看来,是必须的,而且已经是极其宽容的了。在父亲执管的阿拉伯家族里,对付犯错的底层妇女,就连最轻的惩罚手段都是今天小猫所遭受的几十倍的残酷。如果他的小猫老学不乖,一旦自己上前线而不得不把她送进家族,她可能三天都撑不下来。
卡扎因看到林可欢醒转过来就不再继续站在床边守着她了,他先脱掉早就湿漉漉一直粘在身上的军装,回到浴室冲洗了一下,然后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准备去餐厅打饭。折腾了一整个上午,他的小猫应该早就饿了。
卡扎因折回到床前低声警告:“我出去一下。你乖乖躺着,不许下地。听到了没有?”林可欢仍然紧闭着眼睛,沉默了几秒,才似有似无的点了下头。卡扎因没有跟她计较,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偶尔挨父亲的痛打,事后也会至少一两天都不理睬父亲。他的小猫其实也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正值午饭时间,军官餐厅里人来人往,众多的军官们三五成群的有说有笑,边吃边聊,气氛相当的热烈。当卡扎因拿着两个军用饭盒走进餐厅的时候,众人几乎马上停止了谈话,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全都投注在了他的身上。他今天在操场上的‘英雄救美’事件,早就以多种版本在基地流传开来。众人看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淡淡指痕,表情各不相同。多数都是嘲讽和幸灾乐祸的,少数含着同情和惋惜。
卡扎因面不改色,对所有目光都视若不见,径直走到领餐窗口,把两个饭盒同时递给分餐的士兵,然后强调:“每样餐点都装一些,蔬菜和水果的量要大,肉类不要太油腻的。”分餐士兵马上开始给他装盒。众人没看到意想中的窘迫,就又各自接着吃饭,只不过将说笑改成了窃窃私语和低声议论。分餐士兵还不知道卡扎因少校今天的‘壮举’,只是觉得餐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和说不上的诡异。
卡扎因从士兵手里接过餐盒,仍然目不斜视、从容镇定的往餐厅门口走。刚走出餐厅,就迎面碰上来吃饭的扎非。卡扎因并没有特别的停顿,只是看了大哥一眼,就想绕过他走掉。扎非一把拉住卡扎因的胳膊,然后仔细看了一眼弟弟的左侧脸颊。刚才父亲出手太快,他根本没有机会拦阻。然后自己又被臭骂一堆,无法和小弟同时离开。他本来想晚上再去看小弟,和他好好聊聊的。
卡扎因有点不耐烦,他不想让餐厅里窥视他的那些人再看什么热闹,生怕大哥这会儿做出什么亲昵的安慰他的举动。扎非哪里会不知道小弟的心事。他很快就放开手,轻声说道:“也不怨父亲教训你,这次你的确是太胡闹了。这里不是法国,你也不再是可以任性胡来的学生了。你是司令官最小的亲生儿子,你这么做,确实让整个哈雷诺家族都跟着蒙羞。凭你的条件,无论在这里还是在法国,什么样的女人你找不到,你非跟那些士兵较什么劲呀?和他们抢女人?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脑子进水了?!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说完,扎非摆摆手,示意卡扎因可以离开了。
卡扎因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低头听着,在外人看来,分明是在诚心接受上级军官的批评呢。他等扎非先走进餐厅,自己才又接着往回走。
扎非一进餐厅,气氛马上又变回正常、热络了,扎非也就故意装作不知。
林可欢等卡扎因走出门,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下来。连日的担惊受怕,和这半天的痛苦经历,都让她筋疲力尽,极度的疲乏。当精神一放松,不到一分钟,她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卡扎因把饭盒放到桌子上,随口叫着:“小猫,起来吃饭。”林可欢依然一动不动,卡扎因以为她还在故意赌气,走到床边打算硬拽她起来,这才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
睡着的小猫显得更柔弱更惹人怜爱。卡扎因掀起绸缎,小猫的身上还留有他肆虐后的斑驳痕迹。卡扎因轻轻把她翻了个身,雪白的后背上鞭痕仍然红肿着。卡扎因轻抚那些伤痕,林可欢微微皱眉,趴着挣动了一下腰身。卡扎因不可思议的涌上了强烈的欲望。
卡扎因深深吸了口气,快速扯去自己的衣服,双臂撑在林可欢的两侧,俯下身子从林可欢雪白的后脖颈开始吻起。湿濡的舌头轻轻画圈儿,温润的唇齿则微微用力的吮吸,一轻一重的来回交替,又痒又麻的刺激着林可欢。开始林可欢还没什么反应,可是当卡扎因一路向下的吻上林可欢的伤痕,林可欢就逐渐清醒过来。
后背又痒又痛,那种奇异的感觉让林可欢难以忍耐。她想撑起身子,却被卡扎因先一步握住两个手腕拉直了压在床上。然后卡扎因的双腿也压上了林可欢的双腿,让她的身体如同被熨平了一般的摊开趴在床上,紧紧与大床贴合着。
卡扎因继续亲吻林可欢的后背和后腰,在那些伤痕上,轻轻画圈儿,引的林可欢一阵瑟缩。林可欢现在唯一能自由摆动的就是头部,她不耐的来回摇头,低声喃语:“不要。好难受……”卡扎因抬起头,淡笑着来到林可欢的耳边,轻咬她的耳垂说:“不难受,马上你会很舒服的。”温热的气息喷在林可欢的耳根儿处,让那里分外酥痒,林可欢更加的发颤。
卡扎因用单手压制林可欢的双腕,另一只手来到林可欢的腿间,开始摩擦她下身的两片小花瓣儿。
“唔……,”林可欢身体一抖,双腿根儿把卡扎因的手指紧紧夹住。卡扎因轻笑,索性手指由下往上移动,将摩擦延伸到林可欢的臀缝儿里。拇指不轻不重的在臀缝儿间游走,其余四指则重重撩拨女性的花瓣儿,在它中间的缝隙处,进进出出,每次都能带出更多的滑腻的粘液。
林可欢开始激烈挣扎,小翘臀在能移动的范围内上下起伏、左右摇摆,只想把卡扎因的手甩掉,摆脱他的挑逗。卡扎因丝毫不放松,更加卖力的撩拨。林可欢的身体越来越热,喘息越来越急促,呻吟声也越来越大。她狂乱的摇头,左右挣动身体,下身的粘液越出越多,打湿了卡扎因的手掌。
卡扎因从林可欢的身后,用沾满粘液的手抚上林可欢的脸颊和嘴唇,将粘液抹上所经之处。最后滑到林可欢的下巴向上抬,强迫林可欢仰头到最大角度,看向天花板。
“求我,”卡扎因喑哑的命令。
林可欢意识一片混乱,顺着话音说:“求你。”
卡扎因笑了:“求我什么?”
林可欢一片茫然的摇摇头,呼吸仍然急促。
卡扎因笑意更浓了:“真是只笨小猫。求我要你。快说。”
林可欢难耐的在绸缎上蹭动身体,根本就是无意识下的鹦鹉学舌:“求你要我。”
卡扎因的血液轰的一下冲上脑门,早已拔箭弩张的欲望几乎要因为林可欢的声音而爆炸。他快速而强势的分开林可欢的双腿,掏出昂挺从后面狠狠Сhā入她的身体,在林可欢的颤抖中,开始凶狠的律动和冲刺。
早已被逗弄的意乱情迷的林可欢,空虚的身体骤然被用力填满,立刻情不自禁的收缩了一下。卡扎因舒服的大声叹息,动作的愈加狂野。林可欢在一下比一下更深更有力的撞击下,无力的咬住枕头,发出吱吱唔唔的呻吟声。卡扎因啪的一掌拍在林可欢的臀上,满脸汗水凶恶的说:“喊出来,不许忍着。我要听你的声音,听你大叫的声音。”
林可欢仍然咬着枕头。卡扎因停下动作,探身向前,从林可欢的嘴里拔出枕头,顺势又搂着林可欢的腰,把她的身体提起来,摆成跪伏的姿势。
已经滑出林可欢身体的欲望被再次塞了进去。这回可以挺入的更深、更用力。林可欢早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回应如此强烈的冲击了,可是卡扎因偏偏不肯放手让她倒下,他狠狠的箍住林可欢的腰,深深挺入,急速抽出,再挺入,再抽出。每次都深Сhā到尽头才罢休。林可欢开始大叫出声,卡扎因更加的兴奋。他用力拍打林可欢伤痕累累的臀部,林可欢在疼痛中大叫着浑身颤抖却也收缩了荫道,紧紧夹住了Сhā在体内的坚硬性器。卡扎因爱极了这销魂滋味,他更加用力的掌掴林可欢的臀部和后背。哪里有伤痕就掴哪里。林可欢痛叫着一次一次颤抖,却也一次一次给卡扎因带来更极致的快感体验。
卡扎因最终在又一次用力拍打后,低吼着喷射出精华。然后和林可欢双双筋疲力尽的仆倒在床上。林可欢在到达欢愉巅峰的时刻,也因为疼痛而浑身布满冷汗,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几乎虚脱。
卡扎因喘息着,用手拨开林可欢汗湿在脸上的长发,盯着眼前美丽虚弱的容颜,他吻上对方柔软的唇。你是我最棒的小猫,永远都是我的。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林可欢的体力被卡扎因彻彻底底的榨干了,她甚至虚软的抬不起一根手指。无论卡扎因现在再怎么摆布她,她都只能软巴巴的接受,就连思想意识里,她都懒得再动反抗的念头。她只想睡觉,深深沉沉的好好睡一觉。她乖顺的被卡扎因抱进浴室,被热水再次激痛了伤痕,可是除了身体本能的瑟缩和颤抖,她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卡扎因也知道小猫累惨了,从给她洗澡到擦干放到床上,她一直都是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的没有丝毫反应,大有刀架脖子上也不睁眼的架势。即便如此,卡扎因仍然不能让她就这么直接睡觉。
饭盒一打开,饭香味儿就弥漫了整个房间,林可欢的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了几声,引得卡扎因勾起了唇角。可是林可欢依然连眼皮都懒的抬,分明是不想吃了。卡扎因把林可欢抱到桌子边,摇晃她说:“先吃饭,吃完饭我让你睡一个下午的觉。”
林可欢没反应,脑袋软耷耷的靠在卡扎因的肩窝处,只有微微皱起的眉毛,说明主人还没完全沉睡。
卡扎因想了想,拿着小勺选择性的挖了嫩嫩的豆腐递到林可欢的嘴边:“张嘴。”
林可欢不动,眉头皱的越发厉害。卡扎因威胁:“又想挨打吗?不吃饭就别想睡。我还会再抽你二十下的。”
林可欢脑中的警报被尖锐的拉响,好像立刻清醒了一半儿,她畏缩的半睁开眼睛看着卡扎因。卡扎因板着脸把勺子喂进她的嘴里。林可欢强打精神,嚼了一下就咽了。豆腐的味道很好也很嫩,软软的不费力就滑下喉咙。林可欢不再抵触吃饭,非常配合的吃下一勺又一勺。豆腐吃完了,卡扎因又喂了她一些滑嫩的鱼柳和牛肉片儿,以及各色蔬菜。林可欢的精神好了很多,似乎身体也恢复些力气。
从来到非洲,这顿饭是林可欢吃的最香的一顿。医院的饭菜实在太差。人质的饭菜要比医院强很多,关键是肉和蔬菜都很充足,只不过烹调手法过于凑合。只有刚刚咽下的食物,才能与在国内的伙食水准相一致。不光味道醇香,还荤素营养搭配的都恰到好处。林可欢不再是迫于威胁,而变成了主动张嘴接应到口的饭菜。
卡扎因也从喂食宠物的过程中感到了莫大的乐趣,他喜欢看小猫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食物的神态,更喜欢她微张小嘴含住勺子的样子,在每次无声咀嚼后,粉嫩的舌头还会探出红唇,四下舔扫一番,真是只不折不扣的‘小猫’。卡扎因觉得下腹又开始发热了。
好在这次还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他努力平复呼吸,换用叉子叉了块儿水果喂给林可欢。林可欢咬下水果,开始摇头,她已经吃饱了。
卡扎因等她把水果咽下,把她抱回到床上。林可欢立刻拉过绸缎把自己盖起来。卡扎因忍不住好笑,小猫又有力气跟他斗了。卡扎因说:“现在你可以睡觉了,到晚饭点我会叫你。”说完不再理会她,自顾自的返回桌边大口吃起来,他也饿坏了。
林可欢先戒备了几秒钟,听到卡扎因开始吃饭,才再也抵不住强烈的睡意,很快沉入了梦乡。
卡扎因吃完饭,将饭盒清洗干净。看到林可欢睡的正沉,他换上平民化的衣服,轻轻带上门离开。
傍晚时分,卡扎因开门回来。他把手里鼓鼓囊囊的布口袋扔到摇椅上,然后迫不及待的倒了一大杯冰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林可欢仍然呼呼大睡着。卡扎因俯身看了她一眼,又拿着饭盒出门了。
卡扎因打回晚饭,又是一屋子的饭香。卡扎因抚摸林可欢睡的粉嫩的脸颊:“起床了,小猫。该吃晚饭了。”林可欢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醒。卡扎因一手拍在林可欢的ρi股上,林可欢一疼,这才把眼睛睁开。
美梦被打断了,林可欢落回到现实里来。‘俏江南’的泡椒桂鱼和石烹豆腐花不见了,苏毅的脸也变成了刽子手的脸,林可欢的心一点点沉到了最深处。失望和哀伤让她无法抑制的红了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卡扎因盯着她,片刻后有些了然的问:“梦到什么了?想家了?”
林可欢没有回答,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卡扎因知道自己猜对了,远离家远离母亲的滋味他也经历过,何况小猫是个女孩子。卡扎因拉着林可欢的胳膊把她拽起来:“先看看我给你买的东西,然后吃饭。”
林可欢茫然不解的看着卡扎因拿过摇椅上的布口袋,头朝下的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了床上。
林可欢眼睛一亮,她擦了擦眼泪,拿起离自己最近的那条长裙。是当地妇女服饰中的家常样式,但是布料质地却是很好的丝绸,手感非常好,又滑又凉。林可欢知道那些穷人们,包括护士在内穿的裙子都是粗布的。
除了这件还有另外四件,式样和质地几乎都一样,只是花色各不相同。林可欢高兴起来,总算有衣服穿了。
除了衣服,还有几个细长条绵软的布包,每个布包的两头又都各缠有两条长布带,分别用塑料袋装着。林可欢的脸一下就红了,她认得那些东西,是供女人在特殊日子里用的。这里没有先进的如卫生巾一类的东西,这个在当地就算是最高级的了,布包里面是由干净的羽毛和棉花共同组成的。
最后还有两瓶玫瑰露,也是只有当地上层人家的太太小姐才能用的起的东西。
林可欢微微红了脸,轻声的说:“谢谢。”
与在法国的奢侈生活相比,今天送给小猫的东西实在寒酸。可是卡扎因没办法,这个鬼地方就这个水平,即使有钱也没地方花。
看着小猫已经忘记难过了,卡扎因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他拍拍手说:“行了,你把东西都收起来吧。如果还需要什么可以再买。先吃饭了,我饿了。”
林可欢小心瞄了卡扎因一眼,趁他往桌边走,立刻把第一条裙子套在了身上。尽管微微有点肥大,依然把林可欢的身材完美的显露出来。卡扎因也扭头看到了,这个已经是买的最小号了,小猫确实太瘦了,应该加强点营养。
晚饭依然很合林可欢的胃口,这次她不需要别人喂,自己吃了很多。
吃过饭,卡扎因简单的说:“以后这里的所有活都由你干,每天打扫房间,冲洗浴室和马桶。需要洗的衣服我会放到浴室的小筐里。三餐不需要你准备,我会让威尔送过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房间一步。你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可以在房间里自由支配剩余时间。当然,如果我回来了,你的所有时间则由我来支配。明白了?同样的话,我不会说两遍。我的脾气一向不好,不要惹我生气。听懂了?”
林可欢点头,她没有反对的权利。
卡扎因站起身:“我现在要出去,你把饭盒洗干净就可以接着睡觉了。希望在我享用你的时候,你有足够充沛的体力陪我到最后。”
林可欢蹲在浴室里正忙碌着。她穿着过膝长裙,长发用白手绢儿简单的束在脑后。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涮洗干净后拧干,起身把它晾在小凉台的塑料绳上。对着窗外的烈阳,她轻轻呼口气,然后转身走回到浴室,她还要把浴室和马桶再冲刷干净,今天的活才算做完了。
命运跟她开了个大玩笑,以至于她现在的生活与以前正好拧了个个儿。以前的林可欢是很少接触家务活儿的,更多的时间全都用在了钻研提高业务水平上。可是现在,她只能把专业和技能完全扔下,每天的主要工作变成了做家务和满足那个‘少爷’的欲望。
‘少爷’这个称呼,是林可欢跟威尔学的。直到现在,她也依然不理解为什么威尔在公寓里见到刽子手时,都不以他的官阶或者军衔尊称他,而总是少爷长少爷短的。这个刽子手到底是哪家的少爷啊?
鉴于林可欢也不能总是‘哎’‘哎’的与刽子手打招呼,她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称呼他少爷了。刚开始真是别扭的要死,那个刽子手也是明显一愣。不过随后他就笑着默许了林可欢的做法,还一度表现的很享受从林可欢嘴里喊出的这个称谓。
林可欢轻喘着直起身子,脸颊微微泛红,额头和鼻尖上都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终于做完了。平时实在缺乏这方面的锻炼,尽管已经过去三天了,家务也逐渐的干顺手了,可是仍然会让林可欢花去大约一个上午的时间,并且汗流浃背。林可欢扭头扫视了一下客厅的挂钟,又临近中午了。
她仔细的清洗了双手,然后往手心里倒了很少的几滴玫瑰露,一边揉搓,一边走到客厅里的摇椅上坐了下来。她靠着椅背儿,随着摇椅的节奏前后晃动。威尔就快来送饭了,吃过饭,她就可以上床补眠了。
过去的三天她都是这么过的。刽子手的精力旺盛的吓人,每夜都会索取林可欢的身子到极限才放过她。林可欢总是极度疲乏却又亢奋的难以入睡,等到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快到刽子手起床的时间了。
早晨林可欢都会跟刽子手一起起床,基本上等他们都洗漱完,威尔也把早饭送过来了。刽子手吃完就会离开,林可欢则从收拾碗筷开始一天的家务活儿。
林可欢微微闭上眼睛,除了思念家人,她已经不再过多的想这想那了。现在的日子似乎并不难熬,比她原来想象的已经好了很多倍。在几乎以极度悲惨方式丧命的情况下,能侥幸活下来,她还能奢望什么呢?即便她现在被作为一个奴隶驱使和占有,严重挫伤了她的自尊和感情,但是,不得不说,除了第一天的责打,她并没有再遭受任何的虐待。
经历了第一次逃跑所带来的伤害后,林可欢完全放弃了再逃跑的念头,她已经明白了自己无法与一群野兽对抗的事实。她不会再自不量力的自己找死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父母,他们如果误以为自己已经被杀死,他们能受得了打击吗?苏毅呢?他也许也会有点难过吧?他会去照顾父母的吧?
林可欢的眼睛湿润了,她在摇椅上翻了个身,失神的看着一秒一秒不停走动的挂钟。有什么办法可以通知他们自己现在还活着呢?哪怕只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正如林可欢担心的那样,在其他人质都被处决的第二天,反政府武装就发布了部分血腥录像带,宣称所有人质都已经被处决,并且誓言与政府军血战到底。全世界都为之震惊和动容。
中国国家主席和国务院总理分别致电给卫生部,要求他们照顾好林可欢的家人,务必妥善安排两位老人今后的生活。他们对林可欢的不幸遇难深感悲痛,并且要求卫生部代为转达他们对两位老人的深切慰问。
国务院总理还应要求和夏希比总统通电话,表示中国政府强烈谴责这一绑架并杀害中国公民的恐怖主义行径。他要求Z方尽快找到遇害人尸首,并希望双方密切合作,妥善处理善后工作。夏希比总统表示Z国政府对这一悲惨事件的发生感到万分遗憾和悲痛。他请总理代他向中国主席、中国政府和人民表达最深切的歉意和慰问。同时表示,将对反政府武装进行严厉的军事打击,彻底将他们消灭,绝不手软。
林可欢的父母在得知消息后,立刻双双病倒了。苏毅连夜开车赶到他们所在的城市,然后马不停蹄的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两位老人被分别送进了特护病房。林妈妈的病情较重,本来就有高血压、心脏病,一听到消息,直接引发了突发性的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林爸爸也是血压骤升,经过医生的有效治疗,病情才得以控制。
苏毅双眼通红,额头青肿,满脸的憔悴和疲惫。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就不断的审判自己,给自己的灵魂定了死罪。他疯了一样的开车在市区转圈儿。从林可欢的母校,到林可欢住过的宿舍,从林可欢最爱的‘俏江南’餐厅到他们曾共同留下美好记忆的所有地方。每到一处,林可欢当年的音容笑貌就会清晰浮现于脑海,令他悔恨心痛的要窒息。
她还那么的年轻啊,又是那么的有才华。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要呵护疼爱她一生的,可是却因为仕途而选择放弃成为她生命的最后避风港。反害得她伤心欲绝远走非洲,最后竟然惨死他乡,连尸首都找不到。死刑是那么的残酷,纯洁娇弱如她怎么忍受得了??苏毅在车里泪流满面,额头用力撞击方向盘。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该死的人是自己,上天却让欢欢承受了非人的惩罚?
苏毅跪在林爸爸的病床前,面对消瘦病弱的老人,他只能眼含热泪痛悔不已的反复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良久,林爸爸睁开眼睛,虚弱的把手探向他。苏毅赶紧紧紧握住。
林爸爸勉强开口,声音低弱颤抖:“不怨你……孩子。那是……欢欢的……工作,是国家……信任她……才派她……去的。那是……意外。只是……我和她妈……可能……等不到她了。如果……他们……把她送回来,你一定……把她……和我们……葬在一起。我和她妈……再也不让她……离开我们了。”泪水滑下老人的脸庞。
苏毅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仰天痛哭,泪如雨下。
就在国内的人们和当地使馆还都在焦急等待消息的时候,Z国的国内局势却发生了急剧逆转。
短短十几天的工夫,政府军就在反政府武装不断发动的猛烈攻势下,节节败退。而反政府武装则大唱凯歌的由南部一路逼近首都恩纳市,并且在临近首都处与政府军频频交火。政府军的形式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大批的难民离乡背井,纷纷逃离家园,滞留在临近国家的交界处。
鉴于Z国国内形式的进一步恶化,中国外交部只能迅速启动应急机制,指导驻Z国使馆撤离在恩纳市的所有中资机构和人员。最后一批援Z医疗队成员也在使馆的协助下,自Z国边境安全撤离至邻近的K国境内。驻K国的使馆也相应的接到通报,积极与K方政府联系,接应和临时安置中方人员,以待合适时机,送他们回国。
所有医疗队的成员心情都异常的沉重,他们来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可是回程却少了一个最好的伙伴。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次全部撤离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找不到林可欢了,她将被永远的留在这里。
一直照顾林家二老的苏毅从卫生局获知情况进展的通告后,煎熬的要发疯,却根本不敢把这残忍的事实告诉两位老人家,甚至不敢在脸上露出丝毫端倪。他只能等他们入睡后,才急切的与单位联系,恳求他们为他代办赴Z国的签证和手续,他要亲自去那里找可欢。他不能让欢欢就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曝尸在那里,他的欢欢一定会害怕。他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把欢欢的尸骨找到并且带回来。
卫生局的同事深深叹息,他苦口婆心的劝说苏毅,让他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冷静理智一点。所有人都很痛心,可是现在Z国局势如此混乱,Z国的使馆也早就不再受理赴Z国的任何签证了,他们怎么能够让苏毅再去那边呢?苏毅颓然的放下电话,把脸深深埋在手掌中,泪水不断溢出指缝儿,欢欢,欢欢,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林可欢满脸的泪水,浑身是汗的蜷伏在卡扎因的怀中喘息。刚刚的Zuo爱如同暴风骤雨般的令林可欢浑身激痛、酸软。在她的印象里,刽子手是第一次在床上如此粗暴的对待她。他就象个凶猛的野兽,对自己又抓又咬,恨不得将自己狠狠撕碎了才罢休。
卡扎因也气喘吁吁,当呼吸平稳下来,他才松开一点对林可欢的过度钳制。林可欢可怜的模样立刻映入他的眼帘。原本雪白的身体现在布满红痕,胸前的浑圆也因为他用力的抓捏,而留下了诸多暗色的指印儿。锁骨以下到小腹、胸前到背后,掐痕和牙齿印儿更是多的不计其数。
每每感到愤怒和过大压力的时候,他就急需以偏暴力的方式来发泄。有时只是单纯的发泄怒气,有时则还夹带着欲望。而今天,可怜的小猫就成了他出气的牺牲品。
他勾起林可欢的下巴,林可欢眼角还带着泪,有些畏惧的对上他的目光,受惊而柔弱的表情,却恰恰在不经意间再一次撞上他的心事。
明天,他就要带着小猫和父兄一起回庄园了。所谓庄园其实也不过是沿袭了很久以前祖父在世时,作为法国殖民地时期的叫法。那里是哈雷诺家族自古以来的栖身地。如今不但疆土更为的辽阔,延绵至十几个村落,就连很多兄弟部族也迁徙而来,俯首以示臣服。
庄园对于父兄来说,是他们的骄傲。而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承载了儿时所有噩梦的地方。在那里,他失去了美丽、柔弱的母亲;在那里,他被迫生生扭转了人性,从母亲眼中的绅士少年,转变成父亲满意的嗜血野兽。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踏入庄园一步。可是,照目前的局势看,不出一周的时间,首都将被他们顺利拿下。届时,他们都得奔赴那里进一步夺取政权。而在那之前,父亲和长兄都要先回庄园与家人和部族兄弟们团聚几天。作为哈雷诺家族的一员,他也必须同往参与聚会。
除此以外,此次之行对于他来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心事需要打理。那就是他要把小猫安置好。家族对于小猫来说,不会是天堂,更不会是乐园。那里到处都是荆棘和陷阱,一不留神,他的小猫就可能等不到他回来,先死无葬身之地了。
卡扎因的心口蓦然一疼,满是忧虑和不舍。一旦他前往首都,那么至少半个多月二十天的都见不到小猫了。卡扎因再次覆上林可欢的身子,他要充分利用这最后的几天,将自己的印记深深烙刻在小猫的身上。
林可欢的双唇已经在卡扎因刚刚的残暴噬咬下,红肿起来。现在又被卡扎因再次用力的吮吸,她疼的直皱眉。下意识的,她就侧转开了脸庞,卡扎因马上捏着她的下巴扭转回来。林可欢用小鹿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乞求的望着他,卡扎因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不忍与她对视。
卡扎因拾起林可欢掉落在床上的白手绢儿,一把从中撕开,在两头轻易的打个结做成了宽布条。他把林可欢的眼睛蒙上,在脑后系了个死结。林可欢开始慌恐,伸手就要把布条拉下来。却被卡扎因一把抓住双手,反剪着用裙带捆在了身后。林可欢开始挣扎,卡扎因开口轻斥:“别动。”说完一手固定她的头,再次深深的吻上去。
他用力吮吸林可欢已然红肿的双唇,细细感受小猫的每一次颤抖,强迫她吞咽自己度给她的津液。
林可欢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对卡扎因给予的刺激就变得异常敏感。卡扎因的手掌再次牢牢握住她胸前的柔软,依然手劲儿很大的蹂躏那里,林可欢痛的想叫,却又被卡扎因的吻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唔……呜……’声,听在卡扎因的耳朵里,则更象是在纠床。
卡扎因更加的兴奋起来,他离开小猫甜美的柔唇,专注的上下其手,掐上小猫的|乳头和双腿间隐秘地带的花瓣儿,重重揉搓它们。林可欢一下就夹紧双腿,蜷曲起身子,激烈的挣扎着躲避着。既像跳上岸的小鱼那样扑腾,又像落入开水的虾米那样蜷缩成弯钩样的在床上打滚儿。
卡扎因有点忍不住了,他压制住还在翻腾的小身子,强迫她侧身躺在自己面前。林可欢的一条腿被拉高指向天花板,另一条腿则被压在床上。坚挺的欲望从身后的方向由两腿间深深的顶了进去,这个姿势很方便顶入的更深。卡扎因开始猛烈的抽Сhā,林可欢只能跟随他的节奏在床上起起伏伏。因为双臂反剪身后,丰盈的Ru房显的更加的挺拔突出,在每次身体的起伏中,也上下激烈的晃动。卡扎因再次伸手抓住并弄疼了它们。
林可欢现在就像一个受难的天使,在绑缚下感受着痛与快乐同时迸发。她大口喘息着,嘶喊着,挣扎着。卡扎因丝毫也不肯放松,他压制她,蹂躏她,要把心里郁结的东西借机全部倾泄出来。律动的节奏越来越快,顶入的也愈来愈深,次次都象是要从内部将林可欢的身体剖成两半儿。
林可欢终于失控的哭叫出来,体内深处一阵急速的收缩。卡扎因也被秘道尽头强大的吸附力刺激的同时冲上巅峰,迸射出精华。
余韵逐渐消退,卡扎因撤出身子,松开了林可欢的双手,把她眼睛上的布条也取了下来。他又变回了绅士,就像呵护一件珍宝,万分珍惜般的紧紧拥住林可欢。林可欢无力的倒在卡扎因的怀里,听着对方胸膛有力的心跳声,隐约感觉的到今天的刽子手身上带有一股浓烈的不寻常的情绪。林可欢直觉知道,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天色刚刚有点发白,卡扎因就轻轻起身去浴室。林可欢虽然闭着眼睛静静躺着,却一直都还没睡着。她以为卡扎因只是上厕所,可是很快就听到了漱口洗脸的声音。林可欢非常纳闷他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但是她已经有做奴隶的自觉了,她也马上坐起来,往身上套裙子。
很快,卡扎因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林可欢已经穿好衣服等在门口了。卡扎因先是一愣,然后轻笑着摸摸小猫的脸颊,故作轻松的说:“想不到你还这么有精神,早知道昨天就再来一回。”林可欢一下红了脸,把头低了下来。其实她现在浑身都酸软没劲儿。
卡扎因简单的吩咐:“快去洗漱,然后帮我收拾东西。今天我们要离开这里。”林可欢有点吃惊,但是卡扎因没有给她更多时间,直接把她推进了浴室。
林可欢很快把自己打理好。幸好她不止一条白手绢儿,否则披散着头发干活儿会很不方便。林可欢不再等卡扎因开口,就把浴室里俩人的洗漱用品,包括她的玫瑰露都用布袋装好。然后再回到房间把四条裙子和经期用品放进另一个稍大的布口袋里。她总共就这么点东西,她的行李就算收拾完了。
林可欢提着布袋回到客厅,卡扎因正在往一个皮箱里装军装和几本书。林可欢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苏毅帮她收拾行李的那个晚上,呆怔在当场。卡扎因抬头看到林可欢手里布袋,微微点头:“你拿过来吧,也放这个箱子里面。”林可欢这才回神儿,赶紧把东西递过去。
“我们去哪里?”林可欢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回家。”卡扎因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但是‘家’这个字说的似乎很不情愿。
林可欢不再多问,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卡扎因也不再开口,将皮箱锁上提在手里,最后环视了一下房间,拉着林可欢的手走出房门。
整个公寓楼还是静悄悄的,走廊暗淡的灯光下只有他们俩人的身影。林可欢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私奔’这个词,想完了自己都觉得好可笑。
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军官公寓楼前,威尔和达罗已经分别坐在吉普车的前排等着了。一看见他们出来,达罗赶紧下车迎上来,顺便接过皮箱。威尔帮卡扎因打开车门,卡扎因示意林可欢先上车,然后自己才也低头坐进去。
达罗将皮箱放进后备箱后,也迅速的坐回副驾驶的位子,威尔悄无声息的将车子发动,稳稳的开出基地,向西一路开去。
林可欢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她终于又看见外面的天地了,可是,前方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卡扎因揽过她,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睡一会儿吧,我们要走很远的路。希望你到了那里可以打起精神来。”说完,卡扎因自己率先闭上眼睛养神。林可欢虽然一时睡不着,但是仍然乖乖听话的合上了双眼。
三个小时后,基地司令官和副司令官分别从各自的房间出来,身后各有一个副官跟着负责提行李。他们在楼前等候的军车前会合。司令官看到只有一个儿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有些气恼的说:“他还是这么任性!当初真不应该送他去法国,他把法国人所有的缺点都学会并且带回来了。”
扎非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昨天父亲和小弟激烈争吵的时候,他也在场。他也不明白区区一个女人,怎么让小弟变得这么执着。好在小弟是聪明人,赶在大家起床前就已经先带人离开了,否则他也担心哈雷诺家族的脸面会在众人面前再一次经受考验。
扎非打着哈哈说:“这只是暂时的。我想他只是新鲜而已。”
德里斯仍然很恼怒的说:“他竟然把那样的女人带回庄园,简直就没有把家族放在眼里。”扎非安慰父亲:“那也无非是给家族再添一个最低等的奴隶而已,父亲不必太生气。家族的规矩,卡也是非常清楚的,这点我毫不置疑。我原先更担心的是小弟会直接一走了之,带那个女人去巴黎。可是你看,在关键时刻,卡还是选择留下来和我们并肩作战。他已经默认自己是家族的一员了,并且愿意为家族流血牺牲,尽管他并没有说出来。我们不应该为此而高兴吗?”
司令官得到了些许安慰,重重呼了口气。他摆摆手,示意扎非可以上车了。扎非先为父亲打开车门,等父亲坐好后,再轻轻把门关好。才又走到后面的军车旁,在布果打开车门后,坐了进去。
扎非的车子一直跟随在父亲的车队后,稳稳的往庄园的方向开。扎非悄悄握上布果的手,用布果所熟悉的方式传递着自己的歉意。布果的心里的确有些难受,今后的几天,他的爱人将不再属于自己。如果可能,他宁可留在基地等扎非回来。可是,他身为副官,必须随时守在扎非身边,这样才不会露出破绽。
布果反手也紧紧握住扎非,并且用力握了三下。扎非这才放心些,他的副官一向都是这么宽容体贴的,却也更让自己觉得愧疚。他真想一把拽过布果压在身下狠狠的亲吻、狠狠的欺负,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多么的爱他。
路上的行程果然很漫长,可是林可欢却因为前途未知而始终心神不定,即使短暂的睡着了,也是稍惊必醒。除了最初的一个小时,她完全的闭目养神,后面的多数时间,她都会时不时的睁眼看看车窗外的情况。尽管她没有方向感,尽管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无法在她脑海里拼凑成有价值的信息,可是,她只有通过不停的看,才能减轻一点发自内心的恐慌,才能确定自己真的已经活着离开那个恐怖黑暗的地方了。
随着弯曲颠簸的山路的结束,前方的视野终于开阔起来。尽管道路依然狭窄不平,但至少暗示着他们已经逐步进入到平原地区了。单调枯黄的土地,似乎行驶几里地也见不到一个人。如此又行驶了三个小时后,林可欢又有点昏昏欲睡了。
当车子的速度明显减慢,林可欢猛地从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窗外的情况已经迥然不同。一排排的非洲土屋随意在道路两侧分布着,有新有旧。屋子四周都是纯粹的热带的绿树,丝毫没有人工修剪整治的痕迹,与土屋搭配在一起,居然也有种古朴的味道。
林可欢没了睡意,眼睛一眨不眨的开始盯着窗外。车子仍然在行进中,土屋渐渐少了,分布稀松了很多,然后就是远处一大片又白又绿,四周围着木桩有点类似农场的开阔地。林可欢仔细眨了眨眼睛,她好像在农场里看到了一圈儿一圈儿的黑色波浪?很快,林可欢差点自己笑出声来,那是一群正在弯腰干活儿的人们祼露出来的后背。先是一个人直起身子,发现了他们这辆车子,然后又有许多人直起腰转身看向这边。
林可欢惊讶的发现,那些人多数都是妇女。她们的上身全都是祼露的,丰满的胸部骄傲的挺立着,身体的主人们丝毫没有难堪和羞涩之意,更谈不上遮掩。林可欢忽然觉得身体有点发冷,还好她们下身的围布虽然不长,但是总归还是遮住了关键部位,否则,自己一定要开始打哆嗦了。
林可欢快速坐直身体,不再有勇气四处乱看了。
车子还在前行,路边的行人也逐渐多起来。每个见到他们车子的人,都会避身躲让,甚至还有一些人当即弯腰跪地,冲着他们行礼。林可欢忽然想到了刽子手的另一个称呼:‘少爷’。她有点目瞪口呆的扭头看向卡扎因。
一路似乎都在沉睡的卡扎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他与林可欢对视的眼神里有种冷然的傲慢和凌厉。林可欢并没有被吓住,她潜意识里有种感觉,卡扎因针对的不是她,而是这个有些诡异的地方。
车子终于停下来了。
林可欢慢慢转头,把视线重新投向窗外。只见一座将非洲传统建筑风格与少许现代化建筑风格完美融为一体的高大宫殿矗立眼前。石筑围墙足有数米高,墙体光滑平整,顶端外嵌金色铝合金板,气派非凡。
卡扎因嘴角含着冷笑,略带嘲弄的说:“欢迎来到‘哈雷诺’家族。”
林可欢一时没听清,什么?什么家族?她还想再问清楚点。这时,一位头缠白头巾、身着白色长袍,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态度恭敬的迎出来,殷勤的为卡扎因打开了车门。卡扎因冲对方微微点了下头,虽然勾起了唇角,但是笑容并没有到达眼睛里。卡扎因把手递给了那个男人,对方马上双手捧住,低头弯腰亲吻了一下,然后以扶持的姿势,把卡扎因请下车。卡扎因双脚一落地,门口的四个守卫同时将长枪垂直立于地上,身板挺的笔直,以极其庄严的姿势向卡扎因举手行礼。卡扎因傲然的将目光逐个停留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他们一遍,才轻轻颔首。
林可欢从始至终,就那么傻呆呆的盯着卡扎因的一举一动。此刻的刽子手就象个真正的王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尊贵、冷傲和霸气。她被震动了,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眼前的一切好像是哪部古老电影里的场景。
可惜现实就是现实。那个白袍子男人下一刻就看见了仍然坐在后排里座上的她,脸上的神色马上就变了,冷淡而严厉。林可欢情不自禁的瑟缩起来,幸好,达罗这个时候从她这边替她打开了车门,她赶紧扭头跳下车,顺便也避开了对方咄咄逼人的视线。
一行人往宫殿里面走。卡扎因走在最前面,白袍子男人紧随其后,然后是威尔和达罗,林可欢胆怯的跟在最后。全然陌生的环境,对方不友好的态度,都更加重了林可欢的畏惧情绪。她紧紧跟着,眼睛只敢看着前面。
占地面积辽阔的硕大宫殿里又分成了前后两个院落。前院儿为工作区。在绿树浓荫之中,非洲传统建筑屋群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淘洗声、拍打声、拉锯声、小型马达的嗡嗡声以及各种林可欢并不熟悉的微弱噪音分别从所经过的每一排土屋里传出来。
他们速度并不很快的走着,间或会有一、两个女人从屋子里出来,她们一见到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马上跪倒在地上,并以额头抵地。由于天气炎热,她们穿的很少,甚至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女,仅仅是在下身围了一小块遮羞布。黝黑丰满的身体上,密布的汗珠在阳光下闪动,几乎耀花林可欢的眼睛。
在前后院儿之间,有一道两米多高的石头围墙从中分隔,围墙正中又有一扇超大厚重的圆形木门连通着两个院落。门口有多名武士把守。穿过木门,就是后院,也是生活区,俗称的“内宫”。哈雷诺家族的所有重要成员以及他们的妻室、子女都居住在这里。
外人是绝对不允许越过这道门的。武士们如同前面的士兵所做的那样,郑重的向卡扎因行礼,并且立刻让开了门口。威尔、达罗在距离木门三米处就停下了脚步。就连白袍子男人也停在了一米开外的地方,丝毫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林可欢也只好早早停下来,心里一阵发慌。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如此依恋卡扎因,生怕他把自己抛下。她实在没有勇气和信心独立面对其他人。
卡扎因也终于没让林可欢失望,他迈进木门后,马上就回头跟白袍子男人说:“让那个女人跟我进来。”
白袍子男人轻轻摇头:“这不符合规矩,卡扎因少爷。我想老爷回来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
卡扎因点点头:“不错,的确不合规矩。但是我需要这个女人,她可以满足我的欲望。难道你能有更好的办法帮我解决吗?”
白袍子男人神色如常的说:“您当然可以随时的享用她,只要您愿意。但是,她低贱的身子只能在奴隶屋里恭受您的恩宠。实在不能让她玷污您和家族尊贵的内室。”
卡扎因往前两步踏出了木门外,冷冷的说:“那么,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肮脏的奴隶屋只会让我完全丧失‘性”兴致的。威尔,去开车,我们立刻回基地去。”
白袍子男人大吃一惊,这才有点着急了。虽然卡扎因少爷实在是任性妄为,破坏了这里的规矩,但他也是这里的主人,是德里斯老爷最疼爱的儿子。在过去的很多年中,他呆在家族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只要他一回来,德里斯老爷就会格外的高兴,对他的疼爱更是溢于言表。他难得回来一次,如果又马上气冲冲离开,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认为是自己冲撞气走了少爷,那自己还怎么在这里呆下去?
白袍子男人马上上前弯腰捧住卡扎因的右手,单膝跪在了地上,语气极为谦恭的说:“对不起,少爷。请您千万不要生气。我听从您的安排就是了。”
卡扎因反手将白袍子男人拉起来,语气也缓和了很多:“巴拉叔叔,我知道让你为难了。等我父亲回来,我会跟他解释的。”
巴拉松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卡扎因看向林可欢:“小猫,跟我来。”
林可欢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她完全听不懂卡扎因与白袍子男人之间阿拉伯语的交谈。但是,她能从两个人的举动上准确的猜测出他们是在为自己而争执。当看到卡扎因从门内走出来,而白袍子男人跪地的时候,她更是紧张到了极点。她想起了中国古代的忠臣跪在皇帝面前以死谏言的举动,她真怕刽子手就此放弃她。现在听到了熟悉的英语,而且是她最热切盼望听到的话,她差点红了眼圈儿,当场掉泪。她几步跑到卡扎因的身边,把他当作了救命的稻草。
卡扎因很想现在就抱抱小猫,安抚一下她。看得出来,可怜的小东西紧张的有点发颤。但是卡扎因还是忍住了,这只是刚刚开始,以后小猫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过多的温柔现在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卡扎因扭身再次迈进门槛,林可欢也有点哆嗦着在凶猛武士们的视线下跟了进去。当他们的背影彻底离开视线后,威尔和达罗转身离开,宫殿前院儿有专门配给他们的侍从室,他们可以在那里休息居住。白袍子巴拉则仍站在原地深思了一下,才慢慢离开。
后院儿的面积更为广阔,而且整齐排列的一幢幢非洲传统建筑是难得的两至三层石砖楼,与前院儿的土屋形成巨大反差。哈雷诺家族还保留着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的传统。每一个妻子和她所生下的儿女则分别单独住在一幢小楼里。这样避免了妻妾间的互相影响和争执。
卡扎因并不急于详细解释给林可欢听,反正以后她都会慢慢清楚的。他带着林可欢沿着最旁边的小路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小楼的第一个门洞儿前,卡扎因推开大门走进去。
很久都未住人的内室仍然洁净、整齐,看得出来,一直都有奴仆负责打扫。小小的玄关处有一级台阶,卡扎因在那里脱掉了鞋子。林可欢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鞋留在那里,然后赤足踏进屋子。
林可欢四处看着一楼如同神话故事里描述的那样的房间:所有地面都铺着薄薄一层深红色带有民族花饰的波斯地毯;低矮的橱柜以及地桌都说明了这里的人们更习惯于席地而坐的生活方式;地桌上摆放着银光闪闪的茶具和两个古老的烛台;四壁石墙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品,只有两件壁毯和一幅画像。
林可欢不由自主的先走到画像前,那是一个美丽高雅的女人,栗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温柔如水的眼神,楚楚动人的神态。林可欢转向卡扎因,她忽然明白了他与众不同的容貌和皮肤是怎么来的了,他是混血。果然,下一刻,卡扎因也深深凝望着那幅画像说:“她是我的母亲。”
林可欢由衷的说:“她真漂亮。”
卡扎因不打算深谈下去。他走到门旁拉了几下门后的挂铃,然后走到地桌边盘腿坐下来。他示意林可欢也过来,同时说道:“我们先吃饭。后面还有很多事情。”
很快,两个负责膳食的年轻女仆把两个大餐盘端进来,她们也同样赤祼上身,下身围着布裙。两个少女恭敬的跪下身子,然后将餐盘稳稳的摆上桌子,随后就退出了房间。
饭菜口味与基地的截然不同,食物本身带有的原始香气更多的代替了香辛料的作用,可是林可欢却食不知味,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她在担心,害怕在这里要入乡随俗。一想到她今后有可能也要终日赤祼上身,就觉得毛骨悚然。
简单的吃过加餐,卡扎因再次拉铃让人把餐盘撤走。仆人也把他的皮箱放在了门口。卡扎因提着皮箱带着林可欢上到了二楼。
卧室和浴室都很大,家具华丽而实用,更类似于现代住家风格。这主要得益于卡扎因的母亲是地道的法国人,当年在条件很有限的情况下仍然极力追求高质量生活。虽然这和阿拉伯家族的传统生活相比太过奢侈,可是哈雷诺家族并不缺钱,德里斯几乎全部满足了当时最年轻也是最美丽的小妻子的诸多要求。
三楼是书房和储物间。卡扎因只是简单的带林可欢看了一圈儿就又回到了二楼。卡扎因吩咐林可欢将皮箱里的衣物分别放到他刚刚介绍过的橱柜和浴室里,自己则脱下军装换上了家族式的服装:月牙白的麻丝质地的圆领儿肥袖儿白长袍,同样颜色质地的灯笼裤,最后松松的系上了一个白色斜纹纱披风。头巾是纯白的丝绸布,驼毛黑色头箍压在上面,额外的,还有根淡黄|色丝带做装饰。
林可欢放好东西后,回头看见卡扎因的这身打扮,不由暗叹造物主的偏心。同样是阿拉伯的传统服装,刽子手是她见过的穿出来最好看的人。
对上林可欢的眼神,卡扎因笑着说:“不用羡慕,明天你也会有一身穿的。”林可欢立刻睁大了眼睛,羡慕?她才不羡慕。那么热还穿那么多,疯了?她才不要穿。卡扎因笑着摇头,小笨猫,穿上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卡扎因估算了一下时间,他收起笑容,最后审视了一下镜子里自己的服装说:“你今天还可以再休息一天,明天开始,你会有很多的活儿要干。我马上就要出去,大概睡觉前才回来。这段时间你可以补眠,也可以干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当然,只限于在这个房子里。下一顿饭应该到傍晚了,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我的建议是,你最好抓紧时间休息,好好恢复体力。懂吗?”林可欢轻轻点头。
卡扎因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下楼开门离开。父亲和大哥应该很快就到了,他打算到家族议事厅去等着。
林可欢听到大门闭合的声音后,也真的觉得累了,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昨夜她根本就一点没睡。她也清楚,来到这里日子一定不会很轻松,所以她决定听从少爷的建议,乖乖爬到床上补觉。
德里斯和扎非在半个多小时后也回到了庄园。巴拉同样在门口迎接,德里斯和扎非的态度要更热情的多。巴拉是他们信得过的人,也是这个宫殿的大管家。在他们不在的日子里,宫殿和庄园都是由巴拉替他们看管的。
当德里斯问及卡扎因的时候,巴拉很有分寸的汇报他们已经到了,俩人现在应该都在卡扎因少爷的房子里。
德里斯的眉头立刻皱起来:“那个女人也在他的房子里?”巴拉叹口气说:“卡扎因少爷不愿意在奴隶屋享用那个女人。他说与其那样,他宁愿回基地去。我不能就这么让他回去,所以就同意了。”德里斯沉吟片刻,他清楚卡扎因别扭的性子,如果不依着他,他会真的一走了之的。
扎非也说:“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去首都了,等小弟跟我们去了首都,再让那个女人回奴隶屋好了。”德里斯权衡了一下,交待巴拉:“那就这样吧。只是其他方面绝对不能再纵容她了。她只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奴隶,就让她去农场干活儿吧。”巴拉立刻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哈雷诺家族及兄弟部族里的男人们的。从午后开始,受扎非邀请的家族其他分支的重要亲戚,以及兄弟部族的酋长们都聚集在了家族议事厅,大家热烈的拥抱,互相问候,然后共同庆祝已然获得的巨大胜利。
美酒喝了一坛又一坛,人们都穿着传统长袍,随意而舒服的席地而坐,谈论著今后的美好前景。家族的各个分支和每个部族,都贡献出了不少出色的男儿送入基地并参与了战争,所以,未来的政权,他们都有分享的权力。德里斯和扎非都不是小气猥琐之人,他们坦诚豪爽的与众人交流各自的想法和意见,场面融洽同时也颇有收获。
卡扎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是,他一直都是在聆听,对于未来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和意见。这种场合里,他更愿意搜集自己想要的各种信息,而不是透露自己的意愿。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当太阳西下,众人才酒意熏然的纷纷告辞离开。
卡扎因痛快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与父亲的眼神不期而遇的对视上了。德里斯说:“你要和那个女人同住,我可以让步,但是,只有这一次。我已经跟巴拉说过了,明天开始,她要象其她汝奴一样到农场干活,除了晚上可以睡在你的床上,她再不会有第二项特权了。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卡扎因低头不语,思索了片刻,才抬头痛快的答应:“好。可是,我要让众人明确她的身份,我不许别人再染指她。”
扎非摇头:“她没有别的身份可以明确,卡。她只是个奴隶。”
“就算她是个奴隶,她的身子也只专属于我。如果你们不想看到家族的脸面因为我而再次尽失于众人面前的话,最好理解我的意思。”说完,卡扎因离开了议事厅,没有再给父兄留下反对的时间。
一时留下的俩人都没有说话。最终德里斯做了让步:“让人给她送一套头巾和长袍过去吧。”
卡扎因回到自己的房子时,林可欢刚刚吃完晚饭。卡扎因隔着地桌坐到她对面,尽量长话短说:“小猫,明天开始,你要到农场去干活儿。这里是后院儿,外人是不能走进来的,所以你每天要在五点半起床,独自走到宫殿门口,然后跟随工头去农场。晚上收工后,你再自己走回来,明白吗?”林可欢点点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
“不要试图逃跑,在这里,你更逃不掉的。被抓回的话,你的下场会很惨,比在军营还要惨一百倍。懂吗?”林可欢点点头,她压根儿没敢动这个念头。
“在农场,工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绝对不能反抗和顶撞工头,知道吗?哦,对了,你不会顶撞他们的,你不懂阿拉伯语。让我想想,你可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卡扎因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那么你就看着别人怎么干,你就学着怎么干。只能先这样了。”
林可欢再次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她现在只熟悉刽子手一个人,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安心一点。可是她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自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卡扎因看着林可欢柔弱的眼神,重重叹口气:“天,你总是能勾起我强烈的欲望。跟我上楼去,快。”
非洲大陆的天色总是亮的很早,卡扎因用自己的军表给林可欢上了闹钟。林可欢匆匆爬起来,短暂的梳洗后,照着卡扎因头天教的方法在裙子外面套上了深蓝色的罩袍,同时系上了同色系的头巾和面纱。一点也不敢耽误的快步走到宫殿门口。
一个身着阿拉伯传统服装,手拿一根短皮鞭的男子正等在那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可欢,瘦小的身子被严严实实的藏在了布料里,只能看到黑亮的眼睛和白皙的双手。他微微有点惊讶,他原本以为是族长家里的那个妻子触犯了家规,所以要受到去农场干活儿的严厉惩罚。可是这个女人分明不是族里的人,可是却又被允许穿着族里女人才有权利享用的罩袍。他耸耸肩,反正巴拉没有特殊的交代什么,那就只管把她当普通奴隶好了。
工头将手里的皮鞭折了三折,轻轻敲了敲手心,然后粗声粗气的说:“跟我来吧。”
林可欢正被对方盯的心里发毛,看他说了两个字后扭头就走,立刻跟了上去。
早晨的空气非常新鲜,林可欢忍不住深深呼吸了几口,过度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些放松。乡间的小路虽然不够平整,却并不狭窄,路边的土屋有新有旧,排列稀松而杂乱。林可欢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就是昨天她在车里沿途见到的情景。
果然,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前方出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又白又绿的大农场,一人高的木桩每隔几米就有一根。在白绿交加间,还穿Сhā着无数正在弯腰干活儿的人们黝黑的脊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林可欢也能更清楚的看明白人们正在劳作的是什么。尽管她以前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的农活儿,甚至连基本的农作物都不认识。但是,如此有明显特征的植物,她猜也猜得到。半人高的棉花地,棉花已经在一茬又一茬的开放,在嫩绿的植株上,雪白的花絮开遍从低到高的不同位置。那些妇女有的半弯腰,有的则蹲低伏身,无一不在忙碌的采摘着。
林可欢看着,已经走到了木栏边,那个工头从地上拾起一个大白布口袋,递给林可欢,同时向地里指了指。林可欢接过来,默默的向地里走去。
尽管这里的棉花田垄与垄之间都有30公分的距离,可是林可欢身上肥大的罩袍根本不能顺利通过,总是被植尖儿剐到,弄的林可欢束手束脚,狼狈不堪。原本在附近垄里忙碌劳作的妇女们,渐渐都直起身子象看着怪物一般的盯着林可欢。
幸好有面纱遮掩,林可欢现在已经涨红了脸窘迫的恨不得直接钻进土里。
看热闹的眼神儿充满了鄙夷、嘲笑和幸灾乐祸,眼神的主人们都是奴隶,一直以来的被驱使的苦难生活,让她们即便习惯了逆来顺受,却也仍然遏制不住对上层统治者的敌意。她们不敢直接反抗,却可以在私下的一切机会里偷偷对落难的上层妇女表达痛恨的情绪。身着罩袍的林可欢被她们当作了接受惩罚的落难凤凰,每个人都想趁机从她身上拔根毛以泄愤。
田边的四、五个工头也看到了林可欢的狼狈,开始他们只是站在一边笑,但是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兴趣了。其中一个挥动着皮鞭走进地里,大声骂咧着,抽向那些妇女:“干活儿!干活儿!他妈的看什么看!摘不够数,谁都别想吃午饭!”
汝奴们开始惊叫着纷纷重新蹲下身子,采摘起来。可是偷瞄林可欢的目光更加怨毒了。鞭子始终没有落上林可欢的身体,也许是罩袍多少起了点作用。但是工头粗鲁的用鞭尾的木棍重重捅了一下林可欢的后背,口气严厉的训斥:“你也快点干活!”
林可欢被突如其来的冲力弄得几乎要趴到棉花田里,双手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稳住身体,布口袋也早扔在了地上。工头骂骂咧咧的走远了,林可欢紧咬下唇,忍气吞声的把眼泪憋回去。她皱眉看着自己的衣服,终于有了主意。
她弯下身子,从两边拉起罩袍宽大的下摆在膝盖处打了个死结,宽大的肥袍立刻收敛在身上。她试着迈了个步子,丝毫也不影响走路,反正袍子底下还有过膝的长裙呢,林可欢不再有什么顾虑。接下来她要改造肥大的袖子。她撩起面纱,用牙齿帮左手将右袖以死结的方式固定在手腕处,然后再同样炮制左袖。最后用面纱连头巾都系在脑后,弄成半个蒙面状。全身上下终于利索了。
工头们全都看傻了,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大胆?贵重的麻丝罩袍怎么可以这么亵渎,尤其她还露出了雪白的小腿。按照传统,穿着罩袍的女人,是绝对禁止在男人面前再露出任何的肌肤的,否则就是犯下淫荡、勾引男人的罪过。汝奴们偷眼瞧着,她们则在万分痛惜那身漂亮的罩袍,那是她们一辈子都梦想能穿上一回的服饰,可是这个女人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更加的惊讶,同时也看得津津有味。当看到林可欢似乎松了口气,轻松的拍拍手,弯腰捡起布口袋的可爱神态时,这个男人甚至实在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工头们听到身后的笑声,都立刻转过身来,恭敬的弯腰向来人打招呼:“罗伊少爷。”
罗伊?哈雷诺,哈雷诺家族旁系的继承人,是德里斯最小弟弟的大儿子,扎非的堂弟,卡扎因的堂兄。因为一年前在战场上伤了一条腿落下残疾,而最终留在家族里全权管理这片农场。
他并不是每天都来巡视的。今天他正好要去拜访刚刚回来的大伯父德里斯,路过这里才顺便下车看看,结果就让他看到了如此精彩的一幕,发现了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尽管还没能看到她的容貌,但是与众不同的白嫩的小腿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了。
“她是谁?怎么回事?”罗伊一瞬不眨的盯着那个在地里颇显笨拙的身影,开口问道。
负责带林可欢过来的那个工头赶紧说:“是巴拉大叔昨天临时交待给我的一个奴隶。从今天开始,她要每天来这里干活儿。”
奴隶?普通奴隶怎么会允许穿着家族罩袍,而且还这么大胆的糟蹋罩袍?最奇怪的是白皮肤?罗伊想不明白。
“巴拉没有再说别的吗?”
“没有。他只是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奴隶,一切按奴隶的规矩办。”
罗伊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他马上就可以见到巴拉问个清楚,如果真是个普通奴隶的话,那她可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儿了。他已经对这个小女人感兴趣了。
罗伊又盯了林可欢一会儿,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笨呢。罗伊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他已经开始幻想着漂亮白皙的小ρi股在自己的鞭打下颤抖扭动的模样了,那场面一定很刺激!原来的那些汝奴的ρi股早就令他感到厌倦,提不起任何‘性’致了。
“好吧,那么就按我们的规矩办吧,如果完不成任务就别给她饭吃。我要去族长那里,你们给我看好了所有的人,让她们老老实实的干活儿,明白吗?”
“是的,罗伊少爷。那是当然的了。”
罗伊心情大好的一跛一跛的回到了车上,看来管理家族的农场也不是那么无聊和毫无收获的。
林可欢弯着腰、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她微微轻喘着,小心翼翼的一手托住棉桃,另一只手采摘,浑身都湿透了。她被绽开的棉壳尖儿扎伤好几次,不是她娇气,实在是十指连心。除了手指,最受苦的还有腰,她要根据棉絮的不同高度,频繁调动腰部,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蹲下,总之腰就没有能直起来的时候。才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感到腰酸背痛。她曾经尝试过一次直起腰喘口气,可是她刚冒头,就看到一个工头在相隔两垄的地方,抽打一个也是因为直腰休息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惨叫和哭声让林可欢腿软的几乎马上就跪回了地上,再也不敢站起来。后来,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跪伏在地上稍微休息一下,可是很快就会有工头在她附近吆喝,吓的她只能立刻爬起来继续摘。
上午十点多钟,太阳就异常毒辣起来了,现在开始,奴隶们每隔两个小时,就可以喝一次水。听到工头怪异的吆喝声,看着周围的女人都站起身往田园外面走,林可欢也极慢极慢的直起腰,生怕一不留神,腰就就此折掉。
所有奴隶都排着队,慢慢往前移动。前方有四个大木桶,每个木桶边都有几个木碗。轮到的奴隶,就拿碗从木桶里舀一碗水喝。每人一次只限一碗。喝完的人就得马上回去接着干活儿。林可欢跟在队伍最后面,她发现多大岁数的汝奴都有。最小的女孩子甚至胸部才刚刚开始发育,而几个岁数偏大的汝奴,已经满脸皱纹了。林可欢心里涌上悲怆的情绪,难道自己也要在这里熬到那么老的岁数吗?眼眶一阵酸痛,林可欢及时闭上眼睛,把眼泪挡在了里面。
终于轮到林可欢了,她也真的是渴了,几个小时不停的流汗,几乎要把体内水分全部挥霍干净了。在她前面的几个女人还在喝,林可欢先解开了系在脑后的面纱,然后才拿碗弯身舀水。
水已经剩的不多了,基本就只是一个桶底儿。林可欢一手倾斜水桶,一手舀上来大半碗的水。林可欢左手刚把木桶放平,前面喝完水的一个汝奴忽然重重撞了她一下,林可欢马上向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碗里的水一下子全泼在了地上,立刻渗进了干涸的土地里。
林可欢不敢置信的先看看手里的空碗,然后有些愤怒的看向对方。三个汝奴迎面围过来,每个人的眼神儿都是凶狠而且带着挑衅的。最终林可欢先低下头来,咬着嘴唇轻轻把碗放回了原处。三个汝奴得意洋洋的离开,林可欢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罗伊的车停在距离族长宫殿大门10米处,巴拉迎过来让罗伊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充当他的临时拐杖:“早晨好,罗伊少爷。老爷和扎非少爷、卡扎因少爷正在等您呢。”罗伊亲昵的挽着巴拉,爽快的大笑:“我以为伯父和堂兄弟们会多睡会儿呢,难道昨天不是他们久别胜新婚的良宵吗?”巴拉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罗伊少爷,还是口无遮拦,总也学不来庄重一些。
罗伊看着巴拉有点尴尬的表情,笑得更加愉快了:“得了,巴拉。跟我在一起就放松点吧。老那么严肃正经的,不感到累吗?”巴拉微微摇头,还是劝道:“罗伊少爷,族长面前,你可千万正经点啊。”罗伊不耐烦的说:“知道,知道。我不会自讨没趣的。”
“对了,农场那个新奴隶是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会有家族罩袍?”这个才是罗伊最关心的问题。
巴拉表情似乎更显得尴尬了,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得体,事关族长家的声誉和脸面。他小心斟酌着词汇:“那是卡扎因少爷带回来的奴隶,呃,是专属奴隶。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也知道,卡扎因少爷在某些方面有洁癖,所以,除非他扔掉的东西,否则,别人不能同时享用。允许她穿罩袍就只是这个意思,没有其它的含义和特权。”
罗伊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露出不屑甚至是出于嫉妒的鄙夷,又是那个‘杂种’抢了先。从小他就看他不顺眼,其实何止是他,家族里的兄弟们没几个待见那个杂种的,包括杂种自己的亲兄弟。可是大伯却越来越偏爱那个杂种,他们也都已经长大,不可能在明处再欺负他了。
可是,那个小东西实在挠的人心痒痒,自己是非要品尝一下不可的,哼,不能同享?那我就毁了她,谁都别要。
巴拉是很清楚罗伊的劣根性的,他有些不安,想了想又说道:“其实,那个女人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小少爷图个新鲜,我看家族里不会再有人会对她感兴趣了,是吧罗伊少爷?要说我们的家族庄园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弄得大家不愉快?小少爷真是有点多虑了。”
罗伊心里不服气,脸上却已经换上了笑容,他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转移了话题:“快点走吧,巴拉。我也早就饿了。”
德里斯父子三人都穿着舒适的家居长袍围坐在地桌旁,罗伊一进门先笑着大叫着“伯父”上前拥抱了德里斯。扎非和卡扎因已经站了起来,罗伊又分别和他们兄弟俩拥抱,打招呼。
德里斯愉快的叫罗伊赶紧坐下来共进早餐。事实上,德里斯很久以前是很不喜欢罗伊的,因为他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在很多地方都与德里斯所坚守的家族传统信念格格不入。可是当罗伊勇敢的为家族冲锋陷阵,血染疆场的时候,德里斯立刻重新认识了这个侄子。如今罗伊因为重伤,落下了残疾,德里斯更加发自内心的心疼这个孩子,并且夹杂了诸多包括对小弟一家人的内疚之情。
昨天的家族聚会,罗伊没有参加,因为他很要面子,不愿意以跛子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德里斯深深理解他的心情,这才让小弟回去告诉罗伊,自己要邀请他第二天来吃早饭。
罗伊早已经从当初的绝望和失意中恢复过来,对伯父也没有任何的怨愤之情。他除了不能胡乱说荤话,早饭吃的很愉快,也很自在。
吃过早饭,德里斯和扎非又和罗伊聊了大半天,卡扎因则早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他和这个堂兄一向关系不好,感情淡薄,实在没心情敷衍。更何况,他还有军事计划要考虑思索,现在早点设计周全,将来就能快点从首都回来。他可没有把握小猫能独自安然无事的等过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小猫现在怎么样了。
中午时分的光线最强烈,棉花叶子反射着太阳强光,让人有些眼花缭乱。林可欢呼吸声越来越重,嗓子几乎要冒烟,可是布口袋仍然瘪瘪的,摘下的棉花量少的可怜。
工头吆喝着让奴隶们把棉花都交上来,达到分量的,可以吃午饭喝水,没有达标的,则继续回地里干活儿,别说饭没有,水也别想沾一滴。林可欢已经几乎站不起来了,腰部根本不敢使劲儿。
她的布口袋最轻也最瘪,连那几个年龄特别小的女孩子摘的都比她多。看到小女孩儿因为分量差太多而被抽了几鞭子,像牲口一样被驱赶回地里的时候,林可欢浑身都绷紧了。她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下场,她格外害怕他们手里的鞭子。
多数奴隶都顺利完成了份额,一人捧着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混合出来的黄不黄绿不绿的汤水,协助吞咽干粗的玉米豆饼。当林可欢捏着几乎没有任何分量的口袋从她们眼前经过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嘴里的动作,再一次幸灾乐祸的盯着她去交棉。
工头看着林可欢手里的口袋,连称都不需要称,直接就抡高了拿鞭子的胳膊,林可欢下意识的双手紧紧抱头,蹲到了地上。
可是鞭子终究没有落下来,工头们看着头巾和罩袍犹豫了。狠狠一鞭子抽下来,罩袍一定会被撕破的,他们没有这个胆量。家族的女人,应该由她的男人或者族长来惩罚,届时是祼身还是半祼都由族长说了算,多半也不会直接抽打罩袍。
最终,工头一把推倒林可欢,照着她祼露出来的小腿踢了几脚,嘴里骂着:“笨女人!滚去干活儿!”
这已经是最轻最轻的惩罚了,林可欢依然疼的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儿。确定工头们不会再打了,她才狼狈的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回棉花地。准备看好戏的汝奴们则失望的狠狠咬着手里的饼子。
林可欢泪眼朦胧的伏在地上摘棉花,手指再一次被深深扎痛,林可欢干脆用手背堵在嘴里痛哭起来。片刻后,林可欢觉得轻松了好多。她放开手,几个深深的牙印儿赫然在目。林可欢深呼吸了几次,用力擦去眼泪,坚持,一定可以挺过去的,一定可以!
林可欢勇敢的站起身来,仔细看着旁边那垄里的汝奴采摘棉花的动作。那个汝奴也是跪伏在地上,她的心思现在全集中在棉花上,腰腿全力保持身体平衡,双手齐下,一手摘一朵,丝毫不畏惧尖利的棉花壳儿扎到手指。很快一株上的棉茬儿从上到下的全部都摘干净了,当手里再也塞不下棉花,她才把满满一捧一次性的倒进口袋里,这样还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林可欢重新蹲下身子,学着人家的样子揣摩采摘的技巧。渐渐的,她找到一点感觉了。越是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则越不容易扎手,也能暂时忘记腰疼。虽然双手开始的动作并不很协调,但是速度总归快了很多。短短几分钟,双手掌心里就都抓满了棉花,林可欢第一次微笑起来,她把它们装进布口袋,然后全力对付下一株,下下株,再下一株……
当心思不再放在困难上,而是只想着努力做好一件事情时,困难就自然而然的解决掉了很多。林可欢不再觉得腰疼,不再被频频扎破指尖,就连原本极度漫长难熬的时间也过去的快了。下午又有两次中间喝水的时间,林可欢都没有参与,反正也喝不到,她知道那些汝奴还没有接纳她,是啊,谁愿意和笨蛋交朋友呢。她努力熟练采摘的手法,努力让两只手能够更加协调的同时工作。摘棉花只是个耗费体力的熟练工种活儿,并不会比科研攻关更难,林可欢就不信,那么多医学难题她都攻下来了,难道在这个落后的地方,她要被这个简单的手工劳动打败吗?
傍晚六点钟,一天的劳动要结束了,林可欢的布口袋终于也鼓囊起来。虽然仍旧不能达标,可是林可欢不再胆怯畏缩的面对众人,而是从容的过称,然后平静的等待处罚。工头和汝奴们都开始暗自诧异。
工头们并没有再对林可欢动手,只有早上那个工头,拽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跟他走,林可欢松了口气。
路上,林可欢解开了衣袖和罩袍,放开了头巾和面纱。在落日黄昏的淡淡清风中,宽大的袖袍随着动作轻盈舞动,空气灌入袍中在宽大的袍体内上下流动,竟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凉爽。林可欢第一次领会到了穿罩袍的好处,也明白了阿拉伯人酷爱罩袍的原因。
在宫殿门口,工头和林可欢分手。工头离开前说了一句什么,林可欢根本不明白,等她想开口问,工头已经走远了。林可欢无奈的自己走进宫殿的大门。
卡扎因正在房子里等着,地桌上是丰盛的晚餐,他坐在地桌旁,随手拿本书翻着掩饰着焦急。然后,听到有人先轻轻敲了一下大门,才推开走进屋子的声音。
卡扎因立刻放下书,看着他的小猫赤足走过来。
“还顺利吗?小猫?”卡扎因微笑着问。
不知道为什么,林可欢一走进这个大门,一见到卡扎因,一听到熟悉的英语和称呼,全天的委屈和辛苦立刻铺天盖地的涌上来,让她马上泪流满面,几乎想立刻扑进卡扎因的怀里,获得他的安慰。这种回到家,见到亲人的感觉,以前只有在家里,在父母面前,在苏毅面前才会有。
卡扎因知道小猫今天过的会非常不容易,他看到小猫的泪水狂涌而出,几乎下一秒就完全打湿了面纱,心里充满疼惜。他向小猫招招手:“过来,到我这里来。”
林可欢立刻走过去,跪坐在卡扎因面前,腰突然疼的想断掉,林可欢痛呼着倒在地毯上。
林可欢双手扶腰,一时痛的说不出话来。卡扎因先替她摘掉头巾和面纱,然后将她的身子轻轻的翻过去。林可欢紧皱眉头轻声呻吟。卡扎因的大手摁压在林可欢的腰上,先轻后重的为她来回按摩。林可欢疼的打颤,随后才一点一点的放松身体,双臂也无力的摊在身子两侧。
疼痛感慢慢消失了,林可欢扭过头来看着卡扎因。卡扎因抚上她湿漉漉的脸,轻声叹息:“也许,我应该把你留在基地。”
林可欢连连摇头,那个地方太可怕了,那些士兵太可怕了,她宁愿跟着刽子手来这里,她宁愿在农场做苦工,至少,有这个人在身边,她会心安一点,至少,那些工头不会象士兵那样对待她。
卡扎因扶着林可欢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卡扎因先倒了杯水,递到林可欢的嘴边,才一天的工夫,小猫的双唇居然干裂起皮。林可欢咕嘟咕嘟几口灌了下去,想起今天那碗水,又觉得委屈起来。
她嗓子干哑的说:“我还要。”
卡扎因立刻又倒了一杯给她,同时说:“慢慢喝,别喝那么快。”
林可欢听话的小口小口的又喝干净。
卡扎因说:“先吃点东西。再喝就水饱了。你想吃哪个,我喂给你。”
林可欢随便一指,卡扎因拿勺子喂给她。连林可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又象当初依赖苏毅那样开始有点依赖卡扎因了。
一天没喝水吃饭,劳动量又巨大的林可欢,在不知不觉中,把两人份儿的饭菜吃下去大半。吃饱喝足了,疲乏立刻涌上来,她几乎在卡扎因的怀里睡着了。
卡扎因苦笑,这个样子的小猫还怎么满足自己的欲望?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来,林可欢睁开眼睛茫然了几秒钟,才迅速爬起身。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酸痛,如同上学时代跑完三千米的感觉。林可欢一边洗漱,一边回想昨晚是怎么睡到床上的,可是记忆只停留在了刽子手喂她吃晚饭,至于后来的事,她一点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昨天压根儿就没洗澡?林可欢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的长发,清新的淡淡草香,那是洗发水留下的味道。林可欢在下楼前偷偷瞄了一眼仍在安睡的卡扎因漂亮的侧面,一定是他帮自己洗的,是啊,他怎么能允许别人带着一身臭汗睡在床上呢。
楼下的地毯上摆放着另一套罩袍,质地与昨天的一样,只是颜色变成了纯黑色。林可欢乖乖穿上,走出房子。门关上的那一刻,卡扎因在卧室里睁开眼睛,他跳下床来到窗前,楼下的身影正快步沿着小路越走越远。他的小猫正如他想象的那样,是只足够坚强的小猫。他昨天给小猫洗澡,发现小猫原本白嫩的手指上都是伤口,颜色也因为一天的暴晒而变得发红。他用酒精擦拭的时候,小猫瑟缩了两下,居然都没有醒过来,足见累的有多惨。可是小猫在餐桌上什么都没说,更别提向他求情了。身影看不见了,卡扎因回到床上,小猫的适应能力很强,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想着这些,卡扎因又闭上了眼睛接着睡。
宫殿的门口除了守卫的士兵,再没有了别人,昨天的那个工头并不在。林可欢有点奇怪,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人过来。林可欢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个人说了句话,也许就是告诉自己他不来了吧。
林可欢决定不再等下去。她完全记得昨天走过的路,花了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她就自己走到了农场。果然那个工头已经在那里了,看见林可欢过来,他点了点头,照旧从地上拾起一个布口袋递给她,林可欢接了过来。这次她没有急着先进去,而是在木栏外象昨天那样对罩袍和面纱都做了改造,这才走进棉田。工头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个女人早晚得因为亵渎罩袍受到责罚。
林可欢按照昨天摸到的门道儿紧张的干了起来,她要强化掌握的技巧,争取试着完成上午的定额。
汗水不断的滴落到土里,林可欢的布口袋也逐渐开始鼓囊起来。时间过去的很快,太阳似乎一下就毒辣起来。工头又开始吆喝,居然已经十点了,又到了第一次喝水的时间。
林可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腰慢慢站了起来。她不会欺负别人,可也不喜欢总被人欺负。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不可以象其他人那样喝上一碗水?
她仍然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边慢慢的随着人群往前走,一边悄悄观察着其他的汝奴。不期然的,一道锐利的目光忽然从斜前方射过来和她的对视上。林可欢一怔,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的仔细看了那个人一眼。
那个人身穿淡蓝色的阿拉伯传统长袍,斜倚着木栏坐在一个木墩儿上,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林可欢马上收回眼神儿,垂下头。可是她能感觉的到对方火辣辣的视线仍然胶着在自己身上。林可欢有点发慌,那个人赤祼祼的眼神明显的和其他工头不一样。他也是工头吗?他会对自己不利吗?
罗伊是吃了早饭,慢悠悠晃过来的。他已经在猎物不知情的情况下,偷窥她半天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昨天那个笨拙的要命的身影儿,今天就象换了个人似的,采棉手法有了巨大进步,已经变得非常娴熟。这个小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呢,罗伊越发的对她产生了兴趣。
随着队伍呈S形前移,那道毒辣的视线终于被人墙给阻隔了,林可欢稍稍松了口气,也许是自己神经过于紧张,变得有点草木皆兵了。这里除了汝奴就是工头,那个人应该也只是工头吧。
林可欢正胡乱琢磨着,走在前面的人群中忽然出了一点小动静,队伍有了片刻的停顿,林可欢差点低头撞上前面的汝奴。她及时稳住步子,探头往前看,是一个个头很小的汝奴摔倒了。
队伍又接着往前移动了,后面的汝奴,一个个的迈过地上的身体,视若无睹的继续走自己的。这种环境下,身体虚弱又完不成份额而接连饿肚子的汝奴,多半都撑不了太多时间,隔三差五的就有汝奴晕倒或者就此再也醒不过来,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工头们也看见了,他们也没有任何表示,如果没有姐妹或者母亲来认领这个汝奴,等到中午他们就会把她拖走,随便扔在什么荒凉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林可欢的脑子正琢磨别的事情呢,过了足有两分钟,看见那个汝奴一直都没爬起来,她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那个汝奴不是摔跤,而是八成因为中暑晕倒了。
完全是出于职业的本能,林可欢瞬间忘记了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自己是什么身份,她离开队伍,直接就跑到了那个汝奴身边。
那是个年龄很小的女孩子,胸部也就刚刚开始发育。她紧闭着双眼,面色潮红。林可欢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皮肤干热、滚烫的吓人,保守估计已经接近40度高烧了。她又迅速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一眼,瞳孔回缩。细瘦的手腕上,脉搏微弱的几乎测不到。
林可欢抱起她,两步跑到木栏边,将她平放在阴凉处。小姑娘已经无法自主呼吸了,林可欢跪在地上,将她的下颌托起,捏住她的鼻子,然后深深吸一口气后,隔着面纱紧贴小姑娘的嘴,将空气全部度给她,为她作口对口人工呼吸。
所有人都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几个工头要冲过来,却被罗伊挥手制止。汝奴们更不敢轻举妄动,在她们看来,林可欢是个正在施妖法的魔女,她们生怕自己的魂魄也被林可欢吸走。
罗伊死死盯着林可欢的一举一动,神情变幻不定。他不相信这个女人能够吸走死人身上的魂魄,但是,他无法理解林可欢的举动到底是在干什么。
林可欢专心的抢救着小姑娘,丝毫没有理会到周围人的态度和目光。她不断的帮助小姑娘呼吸,除了口对口,又尝试着将双手掌贴放在她的肋弓下,借助按压胸腔排出肺内气体,再活动她的上肢,迫使胸廓自行扩张。如此反复交替,林可欢大汗淋漓,自己都气喘吁吁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汝奴尖叫着,从棉花地里冲了过来,一把将林可欢狠狠推倒在地上,然后抱着小姑娘痛哭流涕。她是孩子的母亲,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发烧,肯定完不成今天的份额。为了不让孩子再挨打,她放弃了喝水的机会,让孩子出去喝水,而自己则抓紧时间替孩子多摘点棉花。她没料到孩子会晕倒,她是刚刚才发觉气氛不对劲,才起身看看的。这一看,就把她吓了个半死。
林可欢爬起来,试图解释,却根本不会当地的语言,张不开口。罗伊一跛一跛的走过来,工头们也跟随其后,手里紧紧握着皮鞭。
林可欢试图用手语比划,但是那位母亲根本不予理会,只是不断用手摇晃小姑娘的脸蛋儿。
罗伊来到林可欢的身后,他本来已经看出点门道儿了,但是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结果,他又对自己刚才的猜测不确定起来。他微扬下巴,两个工头立刻上前抓住林可欢的胳膊,把她拖了起来。罗伊心想,无论如何是时候抽她一顿鞭子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小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忽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前面。那个汝奴一下就止住了哭声,大叫着女儿的名字,有些欣喜的把脸贴上了女儿的小脸。可是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小女孩儿再次闭上了眼睛,头也歪向了一边。
林可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了工头的钳制,扑到了小女孩儿跟前,她左手去探脉搏,右手去掀小姑娘的眼皮。然后不理会又开始啼哭的母亲,把小姑娘从对方怀里接过来,平放到了地上。
新一轮的人工呼吸开始了,那个母亲呆愣了半分钟才又要扑过来抢孩子。罗伊这个时候已经全明白了,他马上示意两个工头上去摁住那个汝奴。他并不在乎小汝奴的生死,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小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让死人复活。
又是十来个回合下来,小姑娘的胸腹开始微微起伏,她终于恢复自主呼吸了。林可欢这才松了口气,再次把上小姑娘的脉搏,仍然虚弱。林可欢站起身,旁若无人的快速跑到水桶边舀了满满一碗水后急速走回来,扶着小姑娘的头,一点一点的喂到她嘴里。当水全部喝下去,小姑娘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双目无神,似乎根本找不到焦距。
林可欢解开头巾和面纱,顺手把它们都摘下来,再次跑到水桶边,将舀上来的凉水全部倒在头巾上。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可欢,看着她用冰凉湿润的头巾,不断擦拭着小姑娘的头颈部、腋窝、以及全身。片刻后,小姑娘的体温有所下降,意识也完全恢复过来,她微微抬高手臂,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林可欢及时握住干瘦的小手,冲她投过去安抚的笑容。这是林可欢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而流露的笑容,和她以往每救助成功一个病患时所表露的情绪一模一样。
罗伊完全看呆了,除去遮掩物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容貌是如此精致美丽。黑而顺直的长发被一条手绢儿简单的束在脑后,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性感。白皙光洁的脸颊因为炎热和辛劳而透着红晕,额头缓缓流下的汗水不但不显污秽,反而更将肤色涤荡的几乎半透明。尤其是她的笑容,如此真挚、具有感染力,似乎所有见到的人,都会匪夷所思的跟随她一起微笑。更何况,她竟然拥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罗伊咬牙,绝不能让卡那个杂种独享,他对她势在必得。如果得不到,就宁可毁了她。
罗伊的双眸深沉起来,浓烈的欲望毫不加掩饰的泄露出来。他死盯着她,想就这么把她完全装进眼睛里、脑子里、身体里。偏偏这个时候,有个工头很不识趣的开始大声吆喝,驱赶呆愣中的所有汝奴重新下地干活儿。
林可欢将孩子抱还给那位母亲,也匆匆起身往棉田里走去。罗伊强自忍住没有立刻拦住她,中午吧,中午再品尝她的美味。他现在要先通知仆人多准备点好吃的送来。根据以往的经验,对付奴隶,只要给她们少许的甜头,她们就会顺服。
因为挽救了一条小生命,林可欢的心情非常好,医生是她最珍爱的职业,即使现在她身不由己,不能做自己的主人。可是,她仍然可以在一切需要她的时候,来救治他人。也许这是目前艰苦状态下,唯一能让她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中午很快就到了,林可欢拎着比昨天股囊几十倍的口袋去过秤。身旁的汝奴们不再投以奚落和仇视的目光了,虽然仍算不上友好,而是多半儿带有点疑惑和谨慎的。林可欢已经觉得气氛令她舒服多了,她收敛着目光,直接走到了铁秤前。
距离达标还是差了一点,林可欢已经很尽力了,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但是还是可以接受这个结果的。也许是因为上午的事情让这些人对她侧目,工头今天丝毫没有为难她。当然,也没有破例允许她吃东西,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接着采摘。
林可欢走回到田里,肚子咕咕直叫,林可欢坐在地上无奈的叹口气,轻轻摁压了一下胃部,默默的安慰自己:坚持一下,晚上回去就有好多东西吃了。不知不觉的就想起了刽子手昨天为自己按摩和喂饭的情景,他所作的一切,多么像苏毅啊。
一个人影儿走到面前,打断了林可欢的走神儿,是那个黑奴母亲。她蹲下身,把手里巴掌大的玉米豆饼掰了一半儿递给林可欢。林可欢微微惊讶,然后就涌上了感动。其实奴隶也是人,跟所有非洲人都一样,当你先为她作了点事情后,她马上就力所能及的回报你。
林可欢笑着摇摇头,先指了指那半块饼子,然后做了个抱孩子的动作,示意母亲把豆饼拿回去给她生病的女儿吃。奴隶母亲领会了林可欢的意思,她举起了另一半儿豆饼,指了指女儿的方向。林可欢还是不能要,她晚上回去可以吃很多东西,可是这些奴隶也许晚上什么也吃不到,这块豆饼对她们来说有多么珍贵啊。
见林可欢一再推辞,那位母亲有点误会了,她猜测林可欢是嫌她脏,于是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眼神也疏远了起来。林可欢一下就醒悟过来,她马上摇摇头,然后接过半个饼子,又从中分开,将不到四分之一的小块儿,当着面儿放到了嘴里,几下嚼碎了咽下去。另外的一大半儿,送到了奴隶母亲的嘴边。奴隶母亲也笑了,笑得很纯粹。她接过饼子又看了林可欢一眼就起身走开了。
豆饼的味道并不好,下咽时粗糙的似乎要划破喉咙。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林可欢真是不敢相信都二十一世纪了,世界上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有这么多的人被沦为奴隶受到如此的虐待和剥削。自己还能回到祖国去吗?还能回到以前的日子么?可以试着向刽子手请求吗?
林可欢站起身,目送那个汝奴离开,然后看见一个工头大步向她走过来。林可欢赶紧蹲下身子,做出采摘的样子,却不料那个工头走近她直接拉她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林可欢被一路拽出了棉花地,拽到了农场外围十几米处的一个土屋前。工头推开门,示意林可欢进去。
林可欢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脚底被门口处的一双男人的厚木头底儿拖鞋绊了一下。室内四壁空空,只有地上铺着一张大草席,草席偏里面的位置是张旧地桌,桌上摆满了散发香气的饭菜,地桌后面坐着那个穿淡蓝色长袍的男人。男人的眼神依然那么犀利和赤祼祼,林可欢瞬间绷紧了神经,再也不肯往里走一步。
罗伊盯着林可欢,向她招手说:“过来吃点东西。难道你不饿吗?”
林可欢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摇头。
罗伊又说:“不用怕,你那么漂亮,我不会伤害你的。相反,我会好好照顾你。只要你跟了我,我从此再不让你作苦工,天天都让你享清福。你看看这些菜,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你不想尝尝吗?”
林可欢看他的手势,知道可能是让自己去吃菜,可是她不能过去,对方太危险了,她有种直觉,这个男人和军营的士兵是同一类人。
罗伊又说了几句,可是林可欢除了摇头再没有别的反应。罗伊失去了耐性,他阴沉了脸霍的站起身,干脆直接走过去抓林可欢。
林可欢一直都戒备着,看到对方凶恶的向自己逼近,迅速扭身去开门,想赶紧逃跑。罗伊的腿脚不利索,可是动作仍然比林可欢快了两倍,直接扑上来用两只强壮的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并且借助惯性,把林可欢狠狠抵在了门上。
林可欢被撞的生疼,开始试图挣扎。可是罗伊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把她薄薄的身体完全卡在了中间,动弹不得。罗伊用一只手紧紧钳制住了她纤细的双臂,牢牢拉过头顶压在门上。另一手则快速从林可欢的裙摆处探进罩袍和裙子里,肆无忌惮的从下往上抚摸林可欢的身体。
柔软光滑富有弹性的手感,令罗伊流连忘返。从小腿到大腿,从臀峰到小腹,最后停留在了胸前的小珍珠上,毫不留情的使劲一捏。
林可欢痛呼着,屈辱的使劲儿扭动身子,可是能够摆动的幅度始终在魔掌的控制之下。罗伊的胯部正好顶在林可欢的腰间,随着林可欢的挣扎扭动,他的欲望越发的坚硬肿胀起来。
罗伊的呼吸开始沉重,他淫靡的含住林可欢的耳朵,在她的耳边说:“想要了吧,你的|乳头很有韧性,瞧,它居然挺立起来顶我的拇指呢。”林可欢激烈摆头挣动肩膀,死咬着嘴唇,眼泪纷纷掉下来。罗伊把手滑向林可欢的腿间:“还有这里,天,这么滚烫,你在发烧吗?让我看看里面,是不是更要开锅了。”粗大的指节猛的戳进林可欢的私密处。
“唔……”林可欢猛地一颤,身子立刻绷紧了。罗伊开始叹息,温热的气息夹杂着男性的汗味儿喷到了林可欢的脖子上:“这么紧窒,我都要以为你是个Chu女了。难道我的堂弟还没有碰过你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哈哈哈……”
罗伊大笑着,粗糙的手掌用力摩擦林可欢的下体,拇指甚至试图探进林可欢身后的那个密|茓里:“这里呢?那个杂种有没有进去过?恩?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让我惊叹的地方。”瞬间肛门有种被撕裂的疼痛,林可欢尖叫起来,身体绷紧了向上一挺。
“嘘……呆会儿再叫,我更希望在享用你的时候,听到你美妙的声音。来吧,我知道你已经等不及了。”罗伊箍着林可欢的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向右侧将林可欢扑到在地。
罗伊开始解自己的长袍和裤子,林可欢哭叫着拼命往前爬,罗伊一把拉住林可欢的双腿将她翻过身来,强劲的膝盖压住她踢蹬的双腿。罗伊粗鲁的撕扯林可欢罩袍上的死结,对林可欢捶打过来的双臂丝毫不予理会。衣结打开了,林可欢的双腿被强行分开到最大,罗伊的身子压了上去。
罗伊拿着自己的粗大的欲望顶在了林可欢的身体入口处,身子一挺的同时,俯头强行要亲吻林可欢的柔唇。林可欢哭叫着把头侧向一边,泪眼朦胧中看到了身侧有一只厚重的木底儿拖鞋,她想都没想一把抓起来重重挥在罗伊的头上。
身上的野兽停止了动作,不敢置信的盯着猎物,身为奴隶竟敢袭击主人!林可欢也呆怔了两秒,惊骇的看着对方怒目圆睁的脸,然后惊惧指数再次上升,不管不顾的又是重重一下。
罗伊终于软绵绵的垂下身子,即使闭上了眼睛,仍然是一脸的不甘心,一道血流从罗伊的额顶处蜿蜒而下。林可欢的心脏怦怦擂动,大口大口的喘息,拿鞋的那只手颤抖的一塌糊涂,木头鞋咣当砸在地上。林可欢惊骇混乱了两分钟,才迟钝的推开罗伊沉重的身体,虚软的爬起来。罗伊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林可欢摒住呼吸,轻探他的鼻息,还算平稳。林可欢又犹豫的看了一下罗伊头顶仍然出血的伤口,伤口并不深,林可欢放下心来,放弃了为这个禽兽包扎的念头,快速打开门跑了出去。
门口空无一人,所有工头都在农场那边。面前的小路可以绕过农场一头与回宫殿的道路相交,另一头却不知道会通向哪里。林可欢犹豫不决,脑子又是一片混乱。她想起了军营的遭遇,想起了刽子手说过的话。最终她只能往宫殿的方向跑,她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根本逃不掉,现在只有刽子手能够庇护她。
正值中午时分,道路上零零散散的会有当地人经过,他们都奇怪的看着从身边跑过的奇怪的女子。有些散乱的黑发,白白的皮肤。身着贵族罩袍,却又没带头巾和面纱。即便是罩袍也穿的很怪异,两个袖子都是系在手腕上的。
林可欢视而不见,只是一味的往回跑,即使已经气喘嘘嘘,胸口疼痛的要爆炸,即使双腿已经沉重的快抬不起来,可是她不敢停下来,她必须坚持到见到刽子手,她才有可能安全。多么可笑啊,曾经愤恨剥夺别人生命的刽子手,如今却又被自己当成了保护神。
农场边的土屋里,罗伊昏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悠悠清醒过来。他皱眉诅咒着,用手摸了一下头上的伤口,立刻呲牙咧嘴的倒抽口气。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脚伸进该死的拖鞋里,打开门踉跄的往农场走。
很快,一个工头扭头看到了罗伊,他跑着迎过来,看见罗伊狼狈的样子,惊讶万分。罗伊恶狠狠的问:“那个汝奴回来了吗?”工头摇摇头:“没有,罗伊少爷。您这是……”罗伊冷笑:“叫两个人跟我去族长宫殿。另外再找俩人在附近好好给我搜。”
罗伊气急败坏的坐在车里,咬牙切齿的想:该死的奴隶!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居然是被一个汝奴给打破了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同坐在车里的两个工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罗伊少爷的脸色,他们想帮他包扎一下头部,也被凶狠的拒绝了。
林可欢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宫殿的影子,她停下来大口呼吸着,然后半拖拉着步子,一点一点拉近最后的距离。宫殿的士兵看到林可欢的样子,在她跑到跟前的同时拦住了她。林可欢焦急的摇头,试图推开横在面前的两只交叉着的长枪。
巴拉急步走出来,怒视着林可欢,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如此不知好歹的亵渎罩袍不说,还敢不戴头巾和面纱,公然披头散发的给哈雷诺家族脸上抹黑。
他命令士兵把林可欢抓起来,拖进宫殿去。这时罗伊的车子也赶到了。巴拉先扔下林可欢上前迎接罗伊,看到罗伊怒气冲冲还带着血迹的脸,巴拉大吃一惊:“罗伊少爷,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罗伊根本没有理会巴拉的问话,一跛一跛的走到惊恐颤抖的林可欢面前,上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林可欢的脸被打偏到一边,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这些了,再次见到罗伊,她只剩下极度的恐惧,和必死的绝望。罗伊马上就要再来第二下,却被巴拉给拦住:“罗伊少爷,您先消消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罗伊恶狠狠的盯着林可欢说:“这个狗奴隶勾引我,被我拒绝后,她竟敢趁我不注意把我打昏,然后逃跑。巴拉,我问你,打伤主人并且敢逃跑的奴隶,按照族规应该怎么处置?”
巴拉大吃一惊,这两个罪名都不小,符合任何一个都应该被活活打死的。可是这个女人是卡扎因少爷带回来的人,如果被罗伊打死了,依着卡扎因少爷的性子,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巴拉看着颤抖哭泣却没有为自己辩白的林可欢,一时也无法开口。
罗伊一挥手,命令两个工头:“把她给我带回农场去,今天我要好好立立规矩。”两个工头上前,点头哈腰的想从士兵手里接过林可欢。两个士兵并没有立刻放手,而是看着巴拉,等着他发话。
巴拉不得不开口了:“罗伊少爷,这个汝奴真是罪大恶极。只是,她毕竟是卡扎因少爷带回来的人,我看就在宫殿里由族长亲自处置她吧,也免得日后小少爷误会您。再说,您头上的伤也得马上包扎一下,您快随我进去,我马上安排。”
罗伊本意不是真的要林可欢死,只是想把她带回农场毒打折磨一顿,迫使她屈服,然后好好品尝她的美味。可是巴拉的话句句都合情合理,显然是不让他把人带走了。罗伊再一听到卡扎因的名字,更是妒嫉愤恨的要死。心念一转,也好。既然自己得不到,索性就借族长的手杀了她。他倒是也想看看,卡扎因眼睁睁看着这个小汝奴被打死在眼前时,会是怎样的精彩画面。
德里斯父子三人也是刚一起吃过午饭,此刻正围坐在家族议事厅的长地桌边一边传阅最新的战报,一边商议何时动身前往首都。罗伊和巴拉一先一后的走进来。德里斯一看见罗伊的样子,立刻惊讶的问:“罗伊,你的头怎么了。”罗伊一脸的委屈:“大伯父,我今天去农场巡视,你们新送到农场的那个汝奴居然勾引我,求我放她走。我怎么可能答应,她就趁我不注意,用石头把我打晕,然后逃跑了。……”
卡扎因一下就跳了起来:“你胡说!”他的小猫乖巧胆小,怎么可能做那么不堪的事情。
德里斯严厉的瞪了卡扎因一眼,然后温和的问罗伊:“她逃跑了?”罗伊接着说:“我们又追到并且抓住了她。按照规矩,这个奴隶应该被打死的,可是,我想是大伯父送过去的人,还是应该交由大伯父处置,就把她带来了。”
卡扎因听到罗伊说“应该被打死”,立刻双手紧紧握拳,额头青筋暴露,几乎要冲过去揍他,却被扎非死死拉住。
德里斯点点头:“人现在在哪儿?”
巴拉上前一步说:“就在前院儿的院子里。”
话音刚落,卡扎因已经挣脱扎非的手,率先冲了出去。德里斯和扎非也起身向外走。罗伊跟在后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林可欢老老实实的低头跪在宽敞的院子里,依然害怕的要死,眼泪一直掉个不停。两个士兵站在她的身后。
卡扎因几大步就从议事厅跑到院子,真的是他的小猫。卡扎因放慢步伐,一步一步走过去。小猫的头巾和面纱哪儿去了?罩袍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仿佛有心灵感应,林可欢慢慢抬起头,一看到卡扎因,马上就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士兵用力一压,又跪了回去。
卡扎因怒视士兵,却也不便立刻允许小猫起身。他蹲下身,小猫楚楚可怜的望着他,眼睛里又惊惧、又委屈、更多的还有求助。卡扎因很快又看到红肿着的半边脸,清晰的五道指痕印在上面。卡扎因的火气噌得冒上来:“这是谁打的?”不等林可欢开口,卡扎因已经愤怒的扭头,盯着正跟随父兄身后走过来的罗伊。一定是这个混蛋!
德里斯看见林可欢的打扮也是满脸厉色,看来罗伊的话不假,这个奴隶的确是想借助自己的容貌勾引他。德里斯不再多说什么,开口问巴拉:“按照族规,应该怎么处置她?”
巴拉看着卡扎因犹豫了一下,轻轻说:“打伤主人并且逃跑,应该被活活打死。”
卡扎因一下就急了:“不可能,她不可能会伤害别人的,更不可能会逃跑。”卡扎因扭头盯着林可欢的眼睛:“告诉我,罗伊的头是不是你打的?你有没有想逃跑?”
林可欢眼泪快速掉下来,声音里都打着颤儿:“是他要……要……要弓虽暴我,我才……才……我没有想逃跑,我只是跑回来找你……”。后面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卡扎因倏地站起身愤怒的几乎要用眼神杀死罗伊,他咬着牙说:“是罗伊先要弓虽暴她,她也没想逃跑,她是跑回宫殿来找我的。”
罗伊冷笑:“如果不是她先摘掉头巾和面纱勾引我,我怎么会有兴趣去上一个奴隶。再说,一个奴隶既然把主人的欲望挑逗起来,就应该好好伺候主人到满意,否则,难道让主人自己忍着吗。更何况在任何情况下,奴隶都绝对不许跟主人动手的,就算主人要她的命,她也得乖乖受着,可是你们看看我流血的头。伯父,你可以问问她,是不是她自己摘掉的头巾和面纱,就知道我有没有在撒谎。如果这样忤逆犯上的奴隶都能留着,哈雷诺家族还有什么尊严和脸面?”
不等德里斯开口,卡扎因已经快速蹲下身子,有点急切的问:“头巾和面纱怎么回事儿?是你自己摘掉的吗?还是被那个混蛋扯掉的?”林可欢抽噎着点点头:“是我自己摘的,当时我急着用它们……”看着卡扎因瞬间暴怒的脸,和睚眦欲裂的表情,后面的话给生生吓了回去,根本没敢说完。
卡扎因早已经被罗伊一再的挑衅激的失去耐性,这会儿一听林可欢的前半句,立刻如同导火索点燃了炸药包一般,失去理智的爆发出来,又急又气之下,他使劲儿抓着林可欢的双肩用力摇晃,怒声训斥她:“谁让你摘掉的!那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不是告诉你了,绝对不许在外面摘掉头巾和面纱,更不许脱掉罩袍的吗?!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林可欢被如此大的手劲儿摇的直头晕,好像脖子都快晃断了,她也是一头雾水,又委屈又害怕的拼命回想,他说过吗?什么时候说的?
卡扎因被林可欢无辜委屈的样子刺痛了心,他无力的放开手,就那么对视着小猫泪汪汪的眼睛,找回来一点理智。是了,他想起来了,刚到宫殿的那天晚上,是他着急把小猫拉到二楼,抑制不住强烈的欲望,狠狠的要了小猫两回,然后罩袍才被仆人送过来的。当他教给小猫怎么穿,并且嘱咐她罩袍的禁忌时,小猫早就疲倦的精神涣散,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她总算记住了怎么穿戴,可是剩下的话只怕听都根本没听进去。
卡扎因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充满无力感的心也降到了冰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按照族规,只要对着陌生男人摘掉头巾和面纱,就是淫荡和不容宽恕的。罗伊执意诬蔑小猫勾引他,小猫没有丝毫可以辩白的机会。更何况,事情还远没有那么简单,小猫打破了那个混蛋的头。尽管自己更想一枪狠狠爆了那颗狗头!
除了扎非能够大概听懂一点对话外,其余的人都不明白卡扎因和林可欢说了什么。可是他们看到了林可欢的点头,看到了卡扎因愤怒的发火,也看到了卡扎因后来的难过。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罗伊并没有撒谎。
德里斯冷冷的吩咐巴拉:“去把绳索和鞭子拿过来。”
卡扎因听到这句话激烈的站起身,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辩白之词。德里斯则用严厉的眼神警告他:不要再激怒我。
德里斯看着卡扎因,小儿子的焦灼、愤怒以及痛惜全都写在了脸上。小儿子心里想什么,他也一清二楚,甚至因为父子连心,他能够深深感受到儿子的心痛。只是,这次不同于在基地或者任何一次只是他们包括扎非在内父子三人之间的争执,这次牵涉的是罗伊,是哈雷诺家族旁系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换句话说,是在家族里拥有仅次于他们父子的尊贵身份和无上特权的人。别说被奴隶打破了头,即便有奴隶敢稍微不敬,都会受到严惩。从这一点来说,这个汝奴实在是死有余辜,无法赦免。
自己不但是族长,还是罗伊的亲伯父。不论以哪种身份处理这件事情,都没有立场仅仅因为心疼小儿子而偏袒一个奴隶。他以前已经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做了很多次的让步,可是今天,当着外人的面,他无法顾虑小儿子的感情了。
林可欢惴惴不安的看着所有沉默站立的人们,过于静默的环境令她嗅到了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的危险。看不到刽子手的脸,让她更加的绝望。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巴拉就拿着拇指粗的绳索和一条粗黑的浸过盐水的皮鞭走回来。
林可欢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冷汗沿着背脊涔涔而下,不需要有人告诉她,她也明白,这个残酷刑具针对的人非她莫属。
巴拉沉默着站在一边,德里斯看了一眼儿子,扭头温和的对罗伊说:“罗伊,这个汝奴竟敢打伤你,实在是罪无可恕。我现在把她交给你惩处,你不必管她死活,只要解气就好。”
“父亲!”卡扎因上前一步,“我请求您……”
“够了!”德里斯掉头怒喝着打断卡扎因后面的话,“我真是对你失望透了,堂堂哈雷诺家族的子孙,竟然为了一个区区奴隶变得如此没有分寸,恣意妄为、行为不端!枉我从小谆谆教导,你把家族子弟应该信守的传统全部丢在脑后了!今天我先惩罚这个奴隶,他日,必然清理门户,免得日后辱没我哈雷诺家族上百年的尊严。”
罗伊的汗也下来了,德里斯的话看似句句都是教训卡扎因说的,可是仔细一琢磨,为了这个奴隶‘恣意妄为、行为不端’的‘家族子弟’也分明包括自己。大伯父是多么厉害的人,自己的毛病哪里能躲过他犀利的眼睛。这一番严词棘厉的下来,分明连自己一起教训了。即便罗伊脸皮再厚,连自己父母都不怕,整个家族里,却从来只怕族长也就是大伯父一人。
罗伊也神气不起来了,他并没有直接接过巴拉递来的皮鞭。他思忖着,伯父说的是‘不必管她的死活,只要解气就好’,而并非‘按照族规,将她活活打死’,这分明就是拐着弯儿的留下余地了。既然不能如愿让那个女人死,自己白白做这个恶人还有什么意思?可是要是就这么算了,则又不甘心。罗伊心念一转,总归不能便宜了那个杂种,非得让他痛苦难受死一回。你不是心疼她吗?我就让你的心疼死!
罗伊恭敬的说:“谢谢伯父心疼侄儿,给侄儿出气的机会。可是那个奴隶是卡的人,要教训也应该是卡教训。我下手万一没轻重,只怕日后堂弟会记恨我。”
德里斯点点头:“巴拉,把鞭子给卡。卡,族规你是知道的,你的奴隶由你亲自处置。”
卡扎因咬牙怒视着罗伊,一动也不动,拳头握的死死的,这个混蛋!
罗伊的心情大好起来,有点得意忘形的恶意大声吩咐士兵:“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卡扎因少爷把奴隶吊起来?记得先把罩袍扒下来,一个奴隶也配穿罩袍?把她扒光了吊起来,唉呦……”
卡扎因的拳头已经砸在罗伊的脸上了,卡扎因忍无可忍之下突然发难,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神速冲到罗伊面前的,听到罗伊的惨叫时,他已经被打倒在地,鼻子流出血来。
卡扎因扑坐在罗伊身上,就要挥拳继续打。扎非早已经冲过来制住卡扎因的胳膊,急切的说:“住手,卡。”你这么做只能让事态更严重。这句是扎非在心里说的。
卡扎因试图挣脱大哥的钳制,力气之大,扎非几乎要抓不住他了。罗伊知道自己现在占到理了,丝毫不还手,只是捂着鼻子痛叫。
德里斯气得大声命令士兵:“你们给我抓住他!”
那两个士兵方醒悟过来,快速从林可欢身后跑过来,帮助扎非抓住卡扎因的胳膊反剪身后,从罗伊身上拉起来。卡扎因还在挣扎,士兵迫不得已只能把他死死摁在地上。
德里斯一气之下从巴拉手里夺过鞭子,两步来到卡扎因身边,对着仍然不服的小儿子抽了下去。
卡扎因抽搐了一下,马上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扭头瞪着父亲。德里斯直接又给了他两鞭子。
罗伊已经被扎非和巴拉连拽带扶的弄起身,仰着脖子让巴拉帮他止血。
德里斯冷声说:“跟你堂兄道歉。”
卡扎因倔强的紧闭着嘴。鞭子又落到了身上,他忍不住皱眉,绷紧了身子。
德里斯沉声说道:“一切都因这个奴隶而起,她是罪恶之源。巴拉,你去执行族规,将她打死。”
卡扎因惨然的看着父亲,大声说:“不,父亲。”德里斯不再理会卡扎因,把鞭子递给巴拉。
巴拉接过鞭子,走向前去。
林可欢被粗绳牢牢紧缚双手,脚尖将将着地的吊到了院子里的橡树下。宽大的罩袍脱掉后,紧着丝裙的身体显得那么瘦小单薄,就如同一片随风摇曳的枝叶飘在半空中。她紧咬嘴唇,骇然的颤抖着,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刚刚所有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刽子手也救不了她,而其他人显然是不想放过她。
脸部面向橡树的吊绑,阻断了卡扎因投过来的痛心的眼神,林可欢却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他刚刚痛殴了那个流氓,然后被鞭子抽打,所有这一切都深深震动了林可欢,她无法再称呼他为刽子手了,即使在心里。即便他冷酷残忍,即便他屠杀妇女儿童,可是,在这个野蛮暴戾的环境下,还有谁能为她做到这些?
巴拉站稳脚步,抖开皮鞭,在空气中扬起然后又快速落下。女人凄厉痛苦的尖叫声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撕裂皮肉的剧痛从肩膀一直贯穿到腰际,同时也撕裂了林可欢所有的感官神经。唯一感受过的那次皮带的抽打,与这个相比,简直就称不上是惩罚。没有喘息的时间,鞭子不停的落下,力道一次比一次更重,方向和角度也是随意和残忍的变幻着的,整个儿后背全部灼痛的令人窒息。
林可欢哭喊着,直到喉咙沙哑。剧痛不断的吞噬她的肌肤甚至浸入骨骼,理智和尊严早就粉碎在了无情的皮鞭下。她徒劳的摇晃头部,身躯不受控制的扭动著、抽搐着,手腕也在绳子里开始挣扎,破皮瘀青……
丝裙早已变成了碎布条,随着鞭风四处飘散,林可欢皮开肉绽、血痕狰狞的后身祼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德里斯和扎非面无表情的看着。罗伊不再仰头止血,而是象一匹恶狼一样,被强烈的血腥味刺激起了伴有嗜血快感的欲望。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白嫩的肌肤被撕裂、被纵横交错的鞭痕包围,被鲜血浸泡的精彩绝伦的画面,如果可以,他真想上前舔吻那些鞭痕,吮吸那伤口流出的鲜血。
卡扎因几次差点挣脱了士兵的压制冲过去,眼底的痛惜和绝望完全淹没在刺目的伤口和鲜血里。他明知徒劳却又无法停止大喊:“住手!快住手!…… 是我错了,父亲,是我做错了。住手,求您让他住手……”
又一记重力的抽打,林可欢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180度,前身转向了众人。一道凌厉的鞭痕随即划破浑圆的胸部重重停止在小腹上。早已疼的眼前一片昏暗的林可欢再次发出动物一般的凄厉嘶鸣,小腹内部蓦然传来尖锐十倍的疼痛,大量鲜血从两腿间泉涌而下。
这个意外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扎非没有父亲那么能沉得住气,马上大喝一声:“住手。”事实上,巴拉在抽完那惨重的一鞭后,也早已经停了下来,几乎不敢再看林可欢大量涌出鲜血的下身,和被红色液体频频冲涮的两条大腿的内侧。
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卡扎因几乎掀翻了制住他的那两个士兵,顾不上如同脱臼般疼痛的双臂,他冲到林可欢的身前,一把抱住了她。
林可欢脸色雪白,紧咬的嘴唇上也没有一丝的血色,布满冷汗的脸上粘着濡湿的长发,说不出的脆弱。内外交困的疼痛已经模糊了她的意识,可又偏偏不肯放任她彻底昏死过去。腹部的绞痛一波重过一波,已经远远超过了背后的重创。失神的眼睛虽然半睁着,却已经全然失去了焦距,除了痛苦的呻吟和出于本能的极力想蜷曲痛到抽搐的身体外,对于卡扎因的声声呼唤没有一丝的回应。
巴拉快速解开绳子,卡扎因牢牢抱住他的小猫,用肥大的袍袖掩盖住她不断出血的身体,再不理会旁人,一脸悲愤的疾步往后院儿走。
德里斯在小儿子的身影消失后,才对巴拉说:“让阿曼达准备药汤马上送过去。另外多准备一些补品送到卡的房子去。我们今天做了件错事,但是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真主会原谅我们的。”巴拉点头,叹息着离开。
罗伊万万没料到会出现如此大的转折,本来汝奴受刑的肉体,和卡扎因痛苦欲绝的样子都令他极度兴奋和快意。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谁知,那个贱奴隶竟然会怀上了孩子。按照伊斯兰教义而制定的哈雷诺家族法规,对于怀有家族男人骨肉的妇女有着详细的保护条例,首先要保证她们的生活供养,其次即使她们触犯了族规和刑律,如果是在怀孕期间,也不得对她们实行惩罚,以保证婴儿顺利出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那个汝奴没有被打死,逃过了这一劫,但是她怀的孩子却没有了,对于这个结果,罗伊还是挺高兴的。只是他现在万万不敢再表露出有一丝的喜悦之情。罗伊看着德里斯深沉无波的脸,更加小心翼翼的说:“伯父,我也很难过。卡也是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大家那个奴隶怀孕了呢?”
德里斯温和的说:“罗伊,你也回去休息吧,你还带着伤呢。你们堂兄弟从小一块儿打闹着长起来的,今天的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会替你教训卡的。”罗伊赶紧点头答应着,一跛一跛的讪讪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德里斯不再掩饰自己的担忧:“扎非,这几天你多找时间和卡聊聊。我真是对他没办法了。”“我会的,父亲。您别太担心。”扎非安抚的握住父亲有些颤抖的手,自己心里也是异常的忧虑和没底。他知道小弟对父亲只会怨恨的更深了。
卡扎因穿过木门就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子,身上的白色长袍早已经被小猫的血浸透了。他一脚踹开门,鞋也顾不得脱,就一路跑上二楼的卧室。卡扎因万分小心的把林可欢侧身放到床上,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马上用两个大松软枕头垫在她的胸下。林可欢紧闭双眼,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冷汗、泪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迅速打湿了床单。
卡扎因快速取来一件宽大的袍子,一边轻轻的给林可欢往身上套,一边轻声安慰她:“小猫,坚持一下,我知道你疼。就忍一下,马上就好了。穿好衣服,我立刻带你离开这里,我带你去看医生,我带你去巴黎,我们永远都不再回来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我保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心里抽痛的无以复加,不知道小猫能不能听的见,还会不会原谅自己。
楼下的门被人打开了,脚步声急促的上楼来,卧室的门随后被推开,卡扎因连头都没有回,直接怒声骂道:“滚出去!”压抑了大多的愤怒和痛心,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再也不要见这里的任何人。
一个年过四十的黑人妇女叹口气:“卡扎因少爷,她得马上喝药,她还需要止血。”卡扎因停下了动作,扭头盯着阿曼达,冷冷的说:“不劳你费心了。我会带她去治疗。我们马上就离开。”
阿曼达摇摇头,不赞成的说:“整个庄园里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懂得怎样照顾小产妇女的人了。就算你离开庄园,也不一定能马上找到可以帮助她的人,难道你还想带她回基地吗?我知道基地有医生,可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她的血就已经流干了。先让她把这碗汤喝下去,一定要马上喝下去。”
卡扎因完全是急糊涂了,阿曼达的话点醒了他。他将穿了一半儿的袍子又褪了下来,轻轻覆盖住林可欢的下身,然后咬牙接过阿曼达递过来的碗,动作极度轻柔的揽过林可欢的头,哄诱着尝试让林可欢喝几口:“小猫,乖,张嘴,喝点药就不疼了。”林可欢紧咬牙关,药汤顺着嘴角全都流到了脖子上。
“这样不行,卡扎因少爷,让我来吧。”卡扎因恢复了理智,当前不是泄愤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救小猫,他侧身让开了一点。阿曼达上前就着卡扎因还扶着林可欢的头,双手熟练的掰开了林可欢的牙关,然后示意卡扎因把药灌进去。
卡扎因小口小口的灌,林可欢并没有被呛到,可是苦涩难咽的味道刺激了她,她皱紧了眉头摆头,可是不知道阿曼达怎么捏住的她的下巴,始终都无法再闭上嘴巴。似乎很漫长,药水才全部灌进去。几分钟后,林可欢慢慢睁开了眼睛。
肚子似乎不是那么疼了,可是后背的伤又开始撕扯她的神经,似乎只要有心跳,神经就跟着一跳一跳的抽痛。她无法集中精神听清楚卡扎因在她耳边说什么,只模模糊糊的看得到他脸上的忧虑和内疚。
林可欢试图再看的清楚一点,可是腹部再一次的绞痛起来,她立刻再次蜷缩成一团,难耐的低声呻吟,冷汗涔涔而下。正在为林可欢身下铺厚棉垫的阿曼达立刻上前,轻轻按压林可欢的小腹,她知道,药汤正在慢慢起作用,它可以周期性的帮助子宮逐渐加大收缩力度,尽快使小产后的残留物排出来。
疼痛越发的剧烈,林可欢已经不能保持一个姿势忍耐了,她开始不顾后背的严重鞭上,挣脱卡扎因的怀抱,在床上翻滚。卡扎因眼看着小猫又被从里到外的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却是束手无策。“该死的,这可怕的煎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口气不善的质问阿曼达。
阿曼达叹气:“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有的人很快,有的人却要熬上一两天。少爷,你还是紧紧抓住她吧,或者先把她绑在床上,她这么耗费体力,并不利于恢复。再说,后背的伤口也要敷药,不能这么一直耽搁着。”
卡扎因知道阿曼达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他怎么狠得下心来把正在承受疼痛的小猫再绑起来?他只能咬牙侧躺下来,尽可能小心的避开小猫后背的伤口,把她同样侧躺着困在怀里。林可欢激烈的挣扎,俩人的汗水混到了一起。
腹部的疼痛又渐渐减轻了,林可欢终于安静了一点,窝在卡扎因的怀里喘息,这个时候,阿曼达才有机会为她后背的鞭伤敷药。林可欢绷紧了身子,疼的抽搐,卡扎因不断低喃着轻哄她,安抚她。
……
整整四天之后,林可欢才摆脱了疼痛的折磨,从始终浑浑噩噩高烧半昏迷的状态,完全清醒过来。除了身子在阿曼达每日汤汤水水的精心进补下,恢复了一点力气,连背上的伤痛也减轻了很多。
她对这四天发生的事情都只停留在很少的模糊不清的片段里,而每个片段里出现的都是一个主角,卡扎因。他的焦灼,他的痛心,他的愧疚,无一不在自己偶尔的短暂的清醒中深深映入眼底然后留在脑海里。她轻轻抬头,胡子拉碴一脸倦意的脸就在自己头的上方,脸的主人还在沉睡着,即便如此,强壮的双臂还紧紧圈抱着自己。
林可欢微微红了眼圈儿,命运为什么如此无情的捉弄她呢?她不爱他的时候,被他占有。当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对他动心的时候,却又失去了宝宝。对不起,我的孩子,是妈妈太粗心了。妈妈来到非洲,身体一下子极度不适应,所以周期每次都不正常。就连这次迟迟没来,也以为是周期推迟了。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发生变故,妈妈真的是身心俱疲,无暇顾及自己的生理状态,而完全忽视了你的到来。现在想想,在妈妈最难熬的那些日子里,是你一直在默默的陪伴着妈妈,可是妈妈却没有能力保护你,我可怜的孩子。
眼泪不断的滑落,林可欢强自压抑着不哭出声,却还是惊动了浅眠中的男人。卡扎因倏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林可欢脸上的泪水后,眼眸里泛上的全是心痛:“还是很疼吗?我马上找阿曼达来,上完药会减轻一些。你呆着别动,乖。”说完轻轻松开双臂,试图起身。
林可欢摇摇头,并没有开口,却把脸埋进卡扎因的胸膛,这个男人的心跳平稳有力,意外的安抚了她悲怆的情绪,带来了平和的感觉。
卡扎因缓慢而小心的重新将林可欢环抱住,就像是呵护着最珍贵而易碎的瓷器,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林可欢的耳边:“别害怕,我的小猫。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了。等你的伤全好了,我就带你走,永远的离开这里。”
林可欢抬头惊讶的看着卡扎因,真的可以离开这里吗?卡扎因微笑着点头,把小猫的头又压回到胸前。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变得有些苦涩,虽然并不容易,但是他已经决心与哈雷诺家族从此一刀两断,情断义绝。
虽然不再发烧,意识也完全清醒过来,可是深壑的伤口才只是不再流血和渗液,要想等到真正结痂愈合,还需假以时日。林可欢仍然只能每日侧躺在床上。
好在日子并不是那么无聊难熬,相反的,很快悲怆、伤感的气氛就因为外力的介入而消失无踪了。清醒的当天,林可欢就结识了一个新朋友,阿曼达。温柔慈祥的阿曼达每天都会在林可欢身边呆上多半天的时间,从伺候饮食到换药疗伤,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她。阿曼达给与林可欢的不光是身体力行的帮助,还有很大程度上的精神慰藉。
刚受过残酷毒打又失去孩子的林可欢,正是心理异常脆弱的时期,她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母亲,而这个时候,阿曼达恰恰赋予了她类似母爱甚至是超越了母爱的关怀和爱护。这让林可欢没有任何芥蒂的完全出自本能的就与她迅速亲近起来。
而这种亲近,直接引发了林可欢学习阿拉伯语的念头和兴致。多数时间都会陪在林可欢身边的卡扎因,也由最初的临时翻译,变成了小猫的老师。刚开始,卡扎因还以为小猫只是心血来潮闹着玩的,于是也半玩笑的教她,并且总是教一些有趣的句子,就连在旁边忙碌的阿曼达也经常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是仅仅过去三、四天,卡扎因就发现小猫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只要足够专心,她就能不费力的记住他或者阿曼达说出每一句阿拉伯话。卡扎因这才收起玩儿心,开始真正的在口语训练中穿Сhā着讲授语法规则。而林可欢也没让他失望,学的是有板有眼,无比认真,自然也颇有收获。
林可欢渐渐的把那些惨痛的事情压在了心底最深处,希望就这么坚持到自己的伤全好,然后跟着卡扎因离开这里。
与这边日渐轻松欢快的气氛相反,家族议事厅里的气氛却愈来愈凝重。首都的战事又起了波折。在反政府武装节节胜利之际,夏希比政府开始运用外交手段,向原宗主国法国求助。私下交易的内幕外人无从知晓,只是日渐明朗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战争的何去何从。
基于利益上的考虑,法国政府一直都是力挺夏希比政府的。此次反政府武装血腥屠杀人质,更加成为了国际舆论的众矢之的。在与Z国政府沟通之后,法国政府直接采取了支持政府军击溃反政府武装的“准介入”手法。原先一千多人的法国驻军将被派遣直接增援总统卫队,并继续为政府军提供培训、武器装备、情报、后勤、以及医疗等支持。
不但如此,以法国军人为主的,欧盟原先计划在两个月后才向Z国部署的数千人的维和部队,将于短期内提前进入叛乱地区,以粉碎反政府武装以武力夺取政权的企图。
这就意味着反政府武装如果不能在短期内顺利夺取政权,则将演变成持久战,日子拖得越久,则越对自己这方不利。
看着攻战首都受阻的战报,德里斯和扎非都是神色凝重,扎非看着父亲说:“看来我们得先回基地去,重新部署一下才行。必要的话,先从西线战场撤出,集中所有兵力全力拿下首都。”德里斯点点头:“我们明天就回基地。卡……还是老样子?”
扎非苦笑:“我呆会儿带着人去找他,他要是还那副德性,我就先把他捆起来再谈。”
德里斯沉默下来,愣了一会儿才说:“他如果执意要带那个女人离开,就让他走吧,不要再勉强他了。我现在对战争未来的发展走势也看不清楚,更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我想你也一样。”
扎非心里重重一沉,父亲从来都不会如此悲观的,他一向最强调的就是军人的斗志。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先言失败,更不许任何人提前失去勇气放弃希望。难道是卡这几天持续的冷漠和对抗,才使父亲消沉起来了?
看着长子一脸沉重,沉默不语,德里斯叹口气:“扎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偏心?同样都是儿子,你们都跟着我出生入死,我却独独放卡去过安逸的日子。”
扎非立刻抬起头,直视着父亲:“不,父亲,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家族血脉不能全部葬送于战场。虽然我们也已经有了子嗣,可是他们年龄尚小,根本无法自保。如果我们在战争中失利,他们也全部只有死路一条,必死无疑。所以卡必须要活着,他是唯一在家族彻底陷入绝境时,能够担负挽救家族、重振家族使命的人。”
德里斯露出欣慰的笑容,疼爱里透着自豪:“我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拥有你们几个好儿子,个个都聪明英勇。尤其是你,扎非。”
扎非也笑了:“我也从来都为自己是哈雷诺家族的子孙而深感骄傲。那我先去看看卡。对了,阿曼达一直做的很好,那个女人跟她很亲近。我想,在需要的时候,阿曼达可以派上用场。”
德里斯点头。在扎非离开后,德里斯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卡,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只是,你永远都是哈雷诺家族的子孙,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琳达,我只能为我们的儿子做这么多了,也算做到了当年对你的承诺,你可以放心了。
卡扎因的房子里,阿曼达正拿着药膏涂抹在林可欢后背的伤痕上,如同以往那样,为了转移林可欢的注意力,阿曼达又开始跟她闲聊。卡扎因一边在旁边看着,一边充当俩人的翻译。
前面几句都聊的很开心,然后阿曼达忽然想起了什么,透着一脸惊奇的神色说了一句很长的话。林可欢看着卡扎因,等他翻译给自己听,却发现卡扎因的表情也跟着有了变化。
卡扎因说:“农场里在传言,你会魔法,可以先吸走死人的魂魄,再施法术让死人复活,这是怎么回事儿?”林可欢愣住了,很快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抻动了身后的伤,马上又皱眉:“哎呦……你告诉她,根本不是什么魔法,上帝啊,吸走死人的魂魄,听着都吓死我了。那个小姑娘没有死,她只是中暑休克了,而我只是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的急救措施,小姑娘就醒过来了。”
卡扎因也笑了,一联想人工呼吸的样子,的确能够让那些愚昧的汝奴往吸魂魄上想。听完卡扎因的话,阿曼达更加感兴趣,她问林可欢能不能以后把这个方法教给她,卡扎因直接就替小猫回答:“当然,她是个医生,会治很多种病,你都可以慢慢学一点,以后可以帮族人看病。”然后说给小猫听,林可欢果然微笑着连连点头。
阿曼达露出惊讶的神色,就她所知,医生都是些中年男人,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可是这个小姑娘居然也是医生!
卡扎因本来想说,小猫还为自己做过手术呢,可是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大脑,他眯起眼睛板着脸问小猫:“你怎么做的人工呼吸?你把罩袍的袖子打结,就为了做人工呼吸?那摘掉头巾和面纱呢?是为什么?也为了做人工呼吸吗?”
自从受伤以来,这是卡扎因第一次板脸,林可欢还是瑟缩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了。关于头巾和面纱为什么不能摘的问题,她还是不很清楚,但是挨打那天,卡扎因愤怒的摇晃她,责骂她的情景,已经从记忆深处调动出来。她胆怯的小声说:“袖子打结……是因为干活不方便,那个,头巾……头巾……我用来蘸水浸湿……然后为小姑娘擦拭身体降温来着。”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卡扎因的表情,发现对方脸色不善,吓的立刻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卡扎因一脸震惊,原来如此。罗伊这个混蛋!竟然如此颠倒黑白,让小猫吃了那么大的苦,还……还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卡扎因的脸色越发阴沉甚至有点狰狞,罗伊,我迟早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阿曼达发觉气氛忽然不对劲儿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的看着一脸怒容的卡扎因,就连她也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林可欢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卡扎因又喜怒无常了,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卡扎因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怒气,看到小猫分明很害怕的样子,心里又涌上了不忍,他轻轻拿开枕头,勾起了小猫的下巴。林可欢的眼睛一直低垂着,不敢和卡扎因对视。卡扎因温柔的吻上了小猫,先是额头,然后是眼睛。
阿曼达微笑着继续给林可欢上药。林可欢则是一头雾水,他不生气了吗?果然是喜怒无常!
温馨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楼下有人开门进来,随后传来扎非的声音:“卡,你下来。”卡扎因一僵,随后大声冷冷的回答:“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扎非毫不示弱:“我不会再迁就你了,我数到十,如果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或者,你还喜欢我用更激烈的手段吗?一,二,三……”
卡扎因咬牙,再咬牙,林可欢疑惑的看着他。当楼下数到‘八’的时候,卡扎因直起身,一阵风似的冲到了楼下。扎非正神闲气定的坐在地桌边等他。
林可欢等卡扎因一走,立刻扭头用这几天刚学会的,为数不多的阿拉伯语词汇,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顺便还用手势比划,询问阿曼达。阿曼达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温和的慢慢说:“是卡的大哥,扎非。”林可欢点点头,又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又开始往外蹦词儿,然后很形象的作了个摘帽子的动作。阿曼达更快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边用手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一边慢慢的说:“不经允许,摘掉头巾和面纱,是大罪。如果惩罚严厉的话,会被打死。”
林可欢不需要听懂,光看手势就已经脸色变白,全身无力的趴回到床上。难怪卡扎因会那么生气,难怪自己会遭受那么残酷的毒打。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摘掉头巾都要死?简单如她,哪里知道罗伊才是害她差点丧命的罪魁祸首,而头巾和面纱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起到了伪证的作用。
卡扎因冷冷的坐在地桌另一侧,低头不语,连看也不再看扎非一眼。扎非在心里叹息,已经过去多少天了,卡还是一副陌路人的面孔对付家人,难怪父亲会痛心之余,心生消极之念。
“卡,今天又收到战报了……”,扎非试图打破沉闷的僵局,可是话甫一出口,就被卡扎因冷冷的打断:“跟我没关系。你如果要说这个,你可以走了,我没有时间。”
扎非有点怒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那是关系家族前途命运的东西。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也很惋惜,因为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亲侄儿。可是,孩子以后可以再要,家族毁灭了,你还能留下什么?”
卡扎因终于抬头定定的看着扎非,口气冷漠绝情:“家族是你们的,不论兴旺还是毁灭,只要你们高兴就好。今天我把话说清楚,从今以后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和家族再也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一回到法国就会更改姓氏,沿袭外祖父的尊号。以后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哈雷诺家族的子孙,我不稀罕,我憎恶它。”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卡扎因的脸上,扎非的手掌也一下就麻了。
片刻后,卡扎因把偏转的脸扭回来,平静的说:“今天我绝对不还手,任由你处置。你想怎么打都可以,这是我欠你的,我欠你二十多年来的兄弟友情。你对我投入的无数爱护和包容,我今天都会还给你,如果我的血不够,你愿意要我的命,也只管拿去。”
扎非一打完就后悔了,再一看到小弟流血的嘴角,听到小弟如此淡漠无情的话,又心痛又愤怒。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那么你欠父亲的呢?你怎么还?用什么还?区区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可以如此伤害生你养你,疼爱你,呵护你,一切为你着想的父亲吗?”卡扎因没有吭声。
扎非的眼睛露出凌厉的狠光,有点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么做,实在是大逆不道,族规难恕。那个女人更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枉我这几日还那么心疼你、怜惜那个女人,我甚至打算劝说父亲,让家族接受她,改变她的奴隶身份。看来,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你要离开家族,可以。那我也不必再顾虑什么了,那个女人的命今天就要留在这里。”
卡扎因惊愕愤怒的瞪着大哥,扎非丝毫不退让,眼神和表情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小弟,他说的出就做的到。
兄弟俩僵持了几分钟,卡扎因先软化下来,他闭上眼睛想了想,才诚恳的看着兄长,低沉的说:“扎非,小猫对我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泄欲的奴隶那么简单了。我想问你,你对布果的感情就只是单纯的因为他能满足你的欲望吗?如果有人伤害了他,或者要他死,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进而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扎非身子一震,面色悚然。他和布果在基地一向是谨微慎行的,在这之前,他一直都确定并且有充分的自信,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现在,小弟竟然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一下就明确点破了,他想不承认都不行,因为脸色和表情早已经招供了。
扎非索性大方的承认,然后试图让小弟明白:“不错,布果对我来说很重要,绝不只是发泄欲望的对象。我也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他。可是,你的小猫跟他没有可比性。布果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他还是个勇士,是我们需要的难得的栋梁之材。”
卡扎因缓缓的说:“小猫也救过我的命,如果那晚没有她为我手术,我根本坚持不到回基地。这是军医的原话。她医术高超,如果不是我们把她抓了来,她现在不知道已经救治了多少人了,她也一定会被众人所尊敬,所爱戴,也同样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即便是被我们抓了来,即便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惊吓和对待,她依然没有放弃救助他人的职业操守。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摘掉头巾和面纱吗?她在农场给一个中暑休克的汝奴做抢救,她给那个奴隶作人工呼吸,用头巾蘸水擦拭汝奴的身体降温。把那个奴隶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扎非也有点动容,但是依然说道:“可是族规规定,女人的头巾和面纱是……”
卡扎因马上接过话头:“不要总拿族规来约束人性吧,扎非。族规里还严格禁止同性间发生关系,更不准互相相爱。可是你和布果……”扎非顿时哑口无言,面露难堪。
卡扎因并不是想成心奚落大哥,这时也不忍看扎非尴尬,马上说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是想说,扎非,你也是在法国受过教育的,难道你内心一点都不认为,我们对小猫所作的一切都很不公平吗?这些日子,看着她在疼痛里煎熬,我想了很多。她一个女孩子,离开自己的祖国,离开父母,离开优越的生活条件,来到这么艰苦的地方,完全只是为了治病救人。可是,就因为我们抓了她,就因为该死的族规,和该死的我自私的一心要把她留在身边,她竟然就变成了低贱的奴隶,还被加上子虚乌有的罪名,承受那么残酷的鞭打,差点送命,失去了孩子……”一提到孩子,卡扎因有点说不下去了。
“不要说了,”扎非安抚的拍拍小弟的肩膀,“我来就是告诉你,明天我和父亲就回基地去了。父亲让我告诉你,他同意你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什么时候走,去哪里,完全随你愿意。只是……”扎非稍作停顿,双手大力握住小弟的肩膀,双眼逼视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永远都是哈雷诺家族的人。不要忘记这一点。”
兄长的力度之大,几乎使指甲隔着长袍掐进自己的肌肤里,卡扎因盯着兄长的眼睛迷惑了。父亲这么轻易就同意自己离开,为什么?父兄突然明天就要回基地,为什么?
扎非已经松开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卡扎因也随后站起身,一直盯着兄长的眼睛,试图看出点什么。扎非接下来又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弟弟,在他的耳边说:“卡,多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
卡扎因并没有达成心愿后的喜悦和轻松,他隐约的从兄长最后的话里品尝到了诀别的伤感气息。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儿了。兄长第一句话就说的是战报,战报怎么了?
因为愤怒,自己这么多天再也没有去过家族议事厅,就连以前必和父兄一起吃的午饭,他也都改成在房子里跟小猫一起吃,可以说战争到底发展到哪一步,出现了什么问题,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可是他对父兄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今天的反常态度,一定不是单纯出自内疚,而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随后也出了房门,径直走到前院儿的侍从室,找到威尔。他自己不能亲自去问布果,那样兄长马上就会知道。他只能吩咐威尔,尽量在短时间内,尽可能不留痕迹的从布果嘴里套出自己想知道的。
卡扎因回到房子里,林可欢正趴在床上,微扬脖子和阿曼达进行简单的对话。不知道她又说错了什么,惹的阿曼达笑的脸上的皱纹多出了一倍。
看到卡扎因,林可欢眼睛一亮,然后就疑惑着死盯着他,卡扎因顿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笨小猫,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可是阿曼达也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惊呼,随手拿过药罐就走到了卡扎因的跟前。
卡扎因幡然醒悟,自己脸上有伤。可是刚才威尔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了,他是给自己留面子,故意装没看到的。
卡扎因摆摆手,示意阿曼达不需要。然后走到床边,轻抚小猫的头,黑亮的长发也是滑滑的,手感很好。
林可欢眨眨眼睛,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你才……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摘掉头巾和面纱了。”
卡扎因没想到她会扯到那上面去,忍不住笑了。林可欢又想了想说:“我们离开这里的话,我就不用穿戴那些了吧?”卡扎因表情一滞,然后才点点头。小猫笑了,安心的把脑袋贴上枕头,眼睛仍然看着卡扎因。卡扎因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也许,他不能很快的带小猫离开了。
吃过晚饭,卡扎因又教林可欢学了会儿阿拉伯语,原本是希望小猫用会儿脑子就会疲倦的早点睡觉呢,却不料正感无聊的林可欢学的是津津有味,大有越学越来劲,越背词句越精神的趋势。卡扎因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情,心里暗叹自己的失策。
自从小猫受伤以来,他总是担心小猫会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感到害怕和难过,所以除非是小猫睡着或者有阿曼达陪的情况下,才会离开一会儿。这个时候,阿曼达早已经回自己的住处休息了,他怎么忍心让无法下地的小猫自己孤零零无聊的趴在床上熬时间呢?
又过去了一个多钟头,林可欢再次像模像样的说出一句冗长完整的阿拉伯话,笑呵呵的看着卡扎因,然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哈欠。卡扎因轻轻的弹了一下林可欢的脑门:“真是只聪明的小猫。累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你该睡觉了。”林可欢也的确有点疲倦了,有外伤的人精神多少都比不上身体完全健康的时候。卡扎因也侧躺下来,哄着小猫闭上眼睛,慢慢的轻拍她的肩头,林可欢很安心,很快的就睡着了。
卡扎因悄悄起身,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离开房子。威尔早就等在了前后院之间的木门处,看见卡扎因跨出木门,马上迎上前,与卡扎因并排走着,压低声音说:“前方战事出现了不利的情况,法国已经同意驻军直接增援总统卫队,欧盟也打算近期派遣几千人的维和部队进入我们的主战区,帮助夏希比政府对付我们。司令官和副司令明天回基地,一来是想调整作战方针,二来也不排除让扎非少将亲自带精锐奔赴首都,以期在维和之前拿下总统府。”
卡扎因一下顿住了步子。扎非下午的话语犹响在耳边,兄长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显然由于法国和欧盟的意外Сhā手,即便强硬如父亲,对于未来的形势,也不再盲目的报以乐观态度了。难道这就是他们放自己走的原因?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这只会更让自己难过。卡扎因的内心开始激烈的交战,人的感情就是这么难以操控,血浓于水的事实,永远强过赌气时的愤恨。
威尔静静等在一边,在卡扎因没有思考清楚之前,不敢贸然开口。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和达罗都有耳闻。作为军人,他们愿意奔赴战场,身先士卒。可是作为从小就跟随的少爷的侍从,他们服从和保护少爷的责任,同样义不容辞。如果少爷决意要离开家族,他们也必然誓死追随。
良久,卡扎因说道:“明天一早,你和达罗先回基地。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我……会晚两天回去。但是,不必告诉司令官他们。”威尔开始兴奋起来,忍不住两眼放光,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卡扎因悄无声息的返回房子,小猫还睡的很香,卡扎因把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轻轻揽进怀里。林可欢只是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卡扎因用下巴抵住小猫的额头,慢慢闭上眼睛。你会在这里乖乖等我吧?我的小猫。
林可欢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卡扎因俊朗微笑的脸庞。林可欢也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卡扎因轻轻抚摸多数都开始结痂的伤痕,引得林可欢瑟缩了一下。“还会疼吗?”卡扎因马上停止了动作,轻轻咬着小猫的耳朵问。林可欢脸红的摇摇头:“不疼,好痒。”然后想到了什么,把脸埋进卡扎因的胸膛,闷闷的说:“会留下疤痕吧。”卡扎因又开始细细的摩挲了一下才说:“不会的。最后所有痕迹都会消失的,只不过需要的时间长一点而已。”
林可欢抬头看着卡扎因,圆圆的眼睛亮亮的:“真的?”卡扎因点头:“嗯,别担心。”林可欢这才放下心来。天知道,这么些天,她一直不敢亲手摸背上的伤,也不敢问任何人,她已经能够想象的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多么的惨不忍睹,说不定还是‘不堪入目’的。
卡扎因一时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不知怎么开口。正好阿曼达上楼来,要伺候着林可欢洗漱,卡扎因也就先把话咽了回去,把小猫交给阿曼达,自己去浴室打理。卡扎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你真的舍得送小猫回国吗?即使将来局势稳定了,你还能再找得回来她吗?”
林可欢趴在床边,就着阿曼达端着的铜盆洗漱完,趁着阿曼达下楼去倒脏水,尝试着双手支床,让胳膊慢慢着力。上身刚抬起到30度角,肩膀抻着后背传来钝性的疼痛,并不如以前尖锐,完全可以忍耐。林可欢咬牙又试着再进一步的起身,但是阿曼达已经从楼下返回来了,轻呼着跑上前,扶林可欢再度趴回到床上。
卡扎因也闻声从浴室出来,有些不赞同的盯着林可欢。林可欢本来还想坚持一下,看到卡扎因的表情,只好乖乖的趴了回去,然后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走路啊,真想快点离开这里。”卡扎因的心蓦的一紧,然后端过阿曼达准备的补品,坐在床边喂给林可欢。
“小猫,等我们离开这里,你最想去哪里?”卡扎因边喂边问。
林可欢直接就想说‘回家’。但是马上想到卡扎因一定不会同意的,可能还会很生气,于是说道:“你带我去哪就去哪。但是,我还可以做医生的吧?”
卡扎因以为小猫会毫不犹豫提出回家的,那样的话,他就有机会接着往下说了,可是,小猫的答案,却是更加刺痛他的心的那个。还有两天,自己就要回基地了,后面的事情谁也没法预料,如果在分离的最后一刻才告诉小猫,未免太过残忍。卡扎因瞬间动了好几个念头,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好吧,先把必须说的话说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就走一步说一步吧。
“小猫,过了明天,我还要回基地办些事情。你就先乖乖的在这里把伤完全养好,等着我回来。我可不想拖着一只病歪歪的小猫到处走,好吗?”
林可欢愣了一下,费力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有点犹豫的问:“你后天就要走了吗?那后天晚上还会回来吗?”
看着小猫一下就失去笑容,变得有点可怜兮兮的脸,卡扎因有点不忍心,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他摇摇头:“基地离这里有些距离,我不能每天回来。不过,我会让阿曼达一直在这里陪你的,直到我回来。我可以保证,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你不用怕。”
林可欢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她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觉得一种强烈的不舍。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卡扎因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和付出,让她的感情早已经变了方向。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可是,她就是知道,她不想让卡扎因走,不想离开卡扎因。
卡扎因最受不了的就是小猫这么可怜无助的眼神,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小心翼翼的轻抚小猫的脸颊,生怕对方眼眶里隐隐打转儿的泪珠在下一刻掉下来,心里也是强烈的不舍。他故作轻松的说:“傻小猫,就几天而已。这几天,你得老老实实的听阿曼达的话,多吃东西,好好睡觉。一定要在我回来前,把身体彻底的养好,知道吗?要不然,即便我回来了,也没法带你走啊。嗯?”
林可欢点点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怎么象个小孩子似的,卡扎因当然不可能每天都守着自己了,他一定还有很多的事情嘛。再说,他要是不把事情都趁现在弄完,到时候怎么带自己离开呢?林可欢忽然又想明白了,觉得心里似乎轻松了一点点,赶紧把眼泪憋回去,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卡扎因也打起精神:“赶紧吃,吃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陪你。”林可欢口齿不清的咕噜:“我想接着学阿拉伯语,你不在的这几天,身边没翻译,我和阿曼达都得急死。”卡扎因扑哧笑出声,一下就从伤感的气氛里跳出来了,小猫就有这个能耐,能够如此轻易的影响他的情绪。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两天里,所有涉及林可欢的事情,卡扎因都亲力而为,除了准备补品,阿曼达基本等于休息了两天。卡扎因给林可欢喂饭;给林可欢擦身上药;教林可欢阿拉伯语;搂着林可欢哄她睡觉……
房间里一直飘着林可欢练习阿拉伯语的声音,她几乎再也不说一句英文,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用阿拉伯词汇就着手势问卡扎因。遇到熟悉的句子,就琅琅上口。遇到半生不熟的,就不耻下问,丝毫不怕出错。倒是卡扎因的风度全被磨没了,无数次被林可欢自由发挥的‘林式阿拉伯语’惹的哈哈大笑。这个时候的林可欢则完全是一脸无辜的神色,然后把卡扎因标准的句子牢牢记住。
明天,卡扎因就要回基地了。即便林可欢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并且刻意不去想令人难过的分别,可是,整个晚上弥漫在房间的气息都是带着压抑的。
卡扎因也早早就上了床,除了紧紧拥着小猫,他什么也做不了,在不舍之余,他还要忍受另一种煎熬。
“记得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嗯。”
“没有阿曼达的允许,不要急着下地,小心别撕裂伤口。”
“嗯。”
“缺少任何东西,或者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阿曼达,她会帮你准备。”
“嗯。”
……
要嘱咐的话很多,俩人不知不觉的就说到了很晚。卡扎因都交待清楚了,小猫很配合的全都答应下来,总算觉得心放下来大半儿。林可欢一点睡意也没有,有时忍不住抬头看看对方英俊的面容,然后就因为卡扎因下一刻落下来的轻吻而打断。
漫长的黑夜里,他们就这么紧紧拥着,林可欢只是单纯的不舍,卡扎因则是矛盾重重。
清晨,卡扎因一起身,林可欢就清醒过来,却没有勇气睁开眼睛和他当面告别。而卡扎因似乎也没打算再留给小猫更多难过的时间,他速度很快的洗漱完毕,立刻换上戎装下楼离开。只有英姿勃发的背影深深印在了林可欢将将来得及睁开的双眸中。
接下来的白天,似乎变得更加漫长了。虽然阿曼达一如既往的体贴,可是林可欢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不断涌入思念。到处都有那个人的影子,不论吃穿起居,而自己的内心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无论怎么回味,都无法用思念填平,仿佛再也恢复不到完整时的平和了。
阿曼达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可以敏锐的发觉林可欢微笑面孔下的焦躁和不耐。即便小姑娘什么也不说,她也能够想象的到,总是卧床对于一个孤单的年轻人来说是怎样的煎熬。第二天同样的,林可欢的情绪益发低落,望着窗外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就连补品也似乎没有胃口吃了,饭量小了几乎一半儿。阿曼达尝试和她聊天,希望可以劝解开导她,可是林可欢只是露出淡笑听着,不开口,也不发问。连阿曼达自己都怀疑她听懂了多少?又听进去多少?
不得已,在卡扎因离开后的第三天,阿曼达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允许林可欢尝试着起身,然后小心翼翼的陪着她在房子里慢慢溜达,希望这样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灵验,就如同给林可欢已经萎靡的精神注射了一针兴奋剂。事实上,林可欢的身体远没有大家谨慎想象中的那么荏弱。林可欢自己就是个大夫,对于身体外伤的恢复和后续应有的锻炼程度,心里都有着大致的把握。只不过不忍心看到阿曼达过分小心下时不时流露的惊恐神色,而选择多数时间服从阿曼达的‘监督管理’,毕竟阿曼达也算半个老人家了,别因为自己的随心所欲而引发心脏病什么的。
阿曼达的确不少次都被林可欢较大幅度的尝试弯腰和伸展运动惊出一身冷汗,总是一边阻拦,一边急切的观察伤口有没有重新迸裂。好在,伤口并没有恶化的迹象,反而是林可欢的精神面貌有了百分之百的改善。她重新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并且重新对包括阿拉伯语在内的一切新鲜事物感兴趣,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连说带比划的问东问西。
阿曼达这才长出口气,无论如何,她总算可以向老爷和两位少爷交待了。
只要能起身慢慢走动,日子就变得不再那么难熬。每天林可欢都会适量的做些有利于肌体恢复的轻微运动。每次做运动的时候,心里都会想着卡扎因再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又能活蹦乱跳的样子该多么开心,而且可以立刻毫无顾忌的带自己离开。每每想到这些,林可欢就得到了莫大的心里安慰,再也不觉得等待是一种煎熬。
一个礼拜过去了,卡扎因没有回来。两个礼拜也很快过去了,林可欢已经恢复得连跑和跳都没问题的程度,可是卡扎因仍然没有回来,甚至就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回来。
林可欢又开始浪费很多时间走神儿了,她仔细的回想了卡扎因临别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只想确定他当初到底是说的多久回来。是事情办的不顺利吗?还是事情太多,还没有忙完?
卡扎因笔直的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堡垒对面的广阔操场,脸上有思念,也有担忧。那里操练的士兵已经远没有当初戏弄小猫时的那么多人,有超过一半儿以上的士兵已经跟随大哥奔赴到了战争的最前线。
他回到基地的行为,让父兄大吃一惊,却也宽慰不少。尤其是父亲,丝毫都不计较他自始至终冷着的一张脸,和开口闭口都只是‘司令官’的称呼,有的只是小儿子失而复得后的喜悦和轻松。
父子三人极有默契的闭口不再提家事,只顾埋头于会议室,研究军情,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最高级别的军事命令在两天后就下达到了所有战线上。而他们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是耐心的等候战报,随时做出相应的调整。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卡扎因每天都在思念他的小猫,几次都想派威尔回去送个信儿,却又最终打消了念头。他仅有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可以想象的到,小猫对于他的思念应该不会亚于自己,她一定会让威尔带回口信。一想到小猫有可能楚楚可怜的要求跟随他,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过多的自制力拒绝。到那时,要么丢开这里的一切,带小猫走,要么就是彻底伤了小猫的心。哪一条路都是他无法承受的,他只能提前选择逃避。他暗自祈祷前方战事顺利,盼着战争尽早结束。
可是,一周后传回的战报残忍的毁掉了卡扎因的希望。进攻首都没有丝毫进展不说,在法国驻军的参战和大力协助下,反政府武装还遭遇了空前的沉重打击。死伤的士兵人数几乎是过去历次战役的总和。在这种情况下,扎非和卡扎因同时要求率领精锐部队,亲自奔赴战场,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作最后的努力,这是攻占首都的最后机会。
最终司令官命令扎非带兵出击,而卡扎因作为整个家族最后的储备力量暂时留在基地,以备不时之需。
卡扎因稍微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直的双腿,慢慢走回到办公桌前,看着眼前的日历牌,内心同时牵挂着两个重要的人。已经整整两周了,不知道小猫等的有多心急。今天也是兄长参战的第四天,却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战报,不知道他是否一切顺利?
扎非带领着精锐部队离开基地后就一路急行军,根据需要,所有重型装备都被留在后面,部队只轻装携轻便火炮徒步行军,两天内就到达了首都交界处。沿途遇到的小股敌兵根本不值一谈,完全被扎非打的落花流水措手不及。对于那些倒霉的士兵来说,没有比在松怠情况下遭遇精锐部队更悲惨的事情了。
驻守首都的Z国士兵和总统卫队早已经大伤元气,完全是凭借法国驻军的补给支撑着最后这道防线。
扎非到达己方的工事后,并没有急于作第一次冲锋,而是命令部队全线休整隐蔽下来,自己则与坚守阵地的另外两名军官作了短暂的交谈,进一步了解目前的对峙局面。那两名军官本来都已经是身心俱疲,完全靠着最后一点自尊和信念死死支撑。现在看到了扎非少将亲率精锐部队前来支援,立刻精神振奋了许多,将目前敌我双方的状况详详细细的做了汇报。
当夜幕完全降临,扎非才命令部队发起突袭。对于法军来说,对方工事的情况也有大致了解,可是突然进攻的部队却完全不象他们所掌握的那一拨儿人,更象是刚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但是法军也同样是训练有素的王牌劲旅,老练而且顽强。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仍然在短时间内在被围地点迅速构成环形防御圈,顽强的抵抗,集中火力横扫潮水般进攻的反政府武装部队。
夜幕是反政府武装最好的保护伞,扎非的精锐部队利用夜色的掩护,除了大部分正面进攻外,还有少量精英队员一再成功突入法军阵地,除了形成背后突袭的局面,甚至近身成功爆破了很多对方的重型武器。一时战局明显有了转变,反政府武装暂时占了优势。
有点恼羞成怒的法军为对付反政府武装的近战,不断向附近发射照明弹,将战场照得如同白昼。他们用最先进的机枪、冲锋枪等构成密集的近防火力圈,拼命开火阻挡对方浪潮般的进攻。大口径机枪和迫击炮则配合坦克拦截远处不断运动接近的反政府武装散兵线。
混乱中又一枚迫击炮弹射过来,打在工事上,继而在扎非的身旁爆炸开来,布果瞬间作出反应,身形敏捷的几乎同时扑过来,将扎非压在了身下。强大的气流和无数碎弹片将俩人冲击出了好几米,翻滚了无数圈儿才停下来。布果伏在扎非的身上一动不动,任凭扎非在下面呼唤他摇晃他,都丝毫没有反应。温热的液体,不断从布果的身体溢出,流到扎非的身上。
扎非费力的从布果身下坐起来,他自己也被碎弹片多处划伤割破,甚至嵌入肉里,浑身上下都被血迹包裹着。可是在焦急和剧烈的心痛下,他已经丝毫感觉不到自身的疼痛。
爆炸的瞬间,是布果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布果的后背早已经被弹片炸的是千疮百孔,皮肉撕裂着翻开,骨脏外露。鲜血仍在汩汩淌出,将布果完全变成了血人。
扎非颤抖着把布果软绵绵早已没有了生息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犹自无法相信那个充满阳光气息,一直以来陪伴他、包容他、安慰他、给他无上快乐的副官,已经永远的离他而去。扎非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的在布果耳边低声诉说:“布果,你醒醒,你睁开眼。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你睁开眼看看我呀,布果。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我爱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布果,不要离开我……”。
身边的战火硝烟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存在了,扎非紧紧拥着布果,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布果,你等等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另外两个军官虽然在爆炸时站的比较远,也同样被强大气流冲击的几乎腾空而起,然后摔在地上差点昏过去。这时急切的爬起来,大声喊着:“军医!军医!”一前一后的冲到了扎非的身边。
照明弹的亮光暗下去了,枪炮声不绝于耳的夜色里,两个军官看不清副司令官的面容,但是紧紧相拥如同雕塑一般的两个身形,在此刻显得如此苍凉和悲壮。即便是早已经见惯了战争残酷的他们,也忍不住黯然。
军医带着两个救护兵很快跑了过来,军用手电和新一波的照明弹这时同时发挥了作用。军医只看了布果一眼,就叹息着摇摇头,把注意力专注的投在扎非的伤口上。扎非清醒了一点,默默的任由救护兵从怀里抬走了布果的尸体。布果,你等着我,等我为你报了仇,我就去陪你。
扎非大吼一声推开正为自己消毒包扎伤口的军医,不顾浑身上下叫嚣的疼痛,抢过一个救护兵身上的冲锋枪,扭头就向敌方阵营冲过去。猝不及防的几个人,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个军官也分别拔枪冲了上去。军医则密切盯着他们的背影,示意救护兵准备好担架,以备紧急情况发生。
战斗仍然在激烈继续着,敌对双方完全打成了胶着状。在夜间的作战中,经验也算丰富的法军,沮丧的发现新加入的反政府武装部队也不象白天那么好对付。他们冷静、老练,似乎颇有作战经验,每一次的冲锋并非呆瓜一样的直冲冲送死,遇上扫射就迅速卧到,然后利用地形不断跃进,有时候一个班集中火力也不容易打中不断运动靠近的敌人。
扎非也在那些勇猛的士兵当中,冒着炮火身先士卒,将自己部队的战斗士气调动到了极致的最高点。此时的他已经对死亡真正的无所畏惧,只剩下了报仇的念头。
彻夜的激战,使双方的武器都达到了使用的极限,即便如此,反政府武装的攻势却依然气势凶猛没完没了。只要法军的火力稍弱一点,四处就冒出猛烈进攻的敌人和四处横飞的手榴弹。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逐渐放亮,法军的阵线从后半夜开始就不断缓缓后移,反政府武装已经占领了首都的交界地,进一步往市区逼近。
天色终于完全大亮。剩余法军已经完全丧失了继续抵抗的意志,被迫放弃外围战线,向第二道防线撤退。
扎非带领的精锐部队虽然一度顽强追击,但是有两天的急行军在先,又有彻夜激战在后,早已经是极度的饥饿和疲乏,再加上携带的弹药基本耗尽,不论人员还是武器装备都需要休整补给。扎非只能下令停止攻击,原地集结待命。
供给车很快就赶了上来,运来了武器弹药和食品,同时后撤伤员。军医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为遍体鳞伤一直少量失血的扎非处理伤口。扎非脸色异常难看,精神和身体同时受创的情况下,又拼死激战了十余个小时,体力几乎完全耗尽,基本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军医用锋利的匕首尖挑出嵌在肉里的弹片并且用酒精消毒的时候,旁边的军官都忍不住紧咬牙关头皮发麻,替扎非倒抽口气,哆嗦了一下。可是扎非面不改色,望着前方失神的眼睛里唯一包含的极度痛楚的神色是源自心底不断呼唤的一个名字,布果,布果,布果……
林可欢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昨夜她睡得太晚了,开始的时候总也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儿。不可名状的焦虑,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让她倍感煎熬。卡扎因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她又不能离开房子,她就如同一个犯人,极力向往外面的自由的天地。
她爬起来,房子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平时阿曼达忙碌的身影今天却没出现。林可欢带着疑问在浴室洗漱,然后信步走到楼下。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仍然没有阿曼达的影子。
林可欢落寞的坐下来,胃口实在不好,勉强吃了几口,就想起了卡扎因在这里为自己按摩,给自己喂饭的情景,心里颇为难过。
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哪怕先给我写封信呢?
大门猛地被推开,把胡思乱想的林可欢吓了一跳。一脸焦急的阿曼达看着她急切却又带着疑虑说:“贝斯病了,巴拉找村里的医生看过了,可是没有用。你……你能去看看吗?我记得你也是医生。”
林可欢听懂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她立刻明白,阿曼达是在向自己求助。她毫不犹豫的立刻点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阿曼达及时打个手势,然后自己快速跑上二楼,拿了一套罩袍跑下来。林可欢乖乖接过来穿上,惨痛的记忆似乎有点冒头的意思,林可欢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外人是绝对禁止进入宫殿后院儿的,宫殿里的女人生病了,都是由阿曼达照顾,并且负责跟村里唯一的医生要点药回来。而男人生病了,则会在前院儿一个专门用作看病治疗的房间里接受医生的诊断和治疗。
阿曼达带着林可欢快速的往那里走,仍然愁眉不展,总算又有一点希望了,可是不知道小姑娘的本事是否……贝斯可是扎非少爷的长子,是家族的嫡长孙,现在大家都乱成一片了,要是贝斯出点意外,后果……阿曼达不敢忘下想了。
用于看病的房间并不小,布置方面也没有太大不同,除了地毯,就是地桌。此刻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全都围着躺在地毯上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焦急的打转儿。只有一个同样穿戴罩袍的女人,坐在男孩儿身边不断用手抚摸孩子的脸和身体,泪水已经打湿了面纱。刚走进房间的林可欢已经猜到,她一定是这个男孩儿的母亲。
随着林可欢踏进房间,众人都停下了忙乱的步子,看向林可欢的眼神儿也各自不同。林可欢无暇理会他们的态度,一直把目光停留在男孩子身上。
那个男孩子平躺着,头部和上身不断轻微抽搐,偶尔腿部也会抖动一下。林可欢一边看着一边走过去,冷不防旁边一个人迈出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林可欢把视线调回来,是那天吊打她的那个人。林可欢下意识的立刻敛下了目光,实在缺乏与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相抗衡的勇气。
巴拉虽然也很为小公子担忧着急,但是一向谨慎的他,实在不敢轻易把小公子交给眼前这个女人治疗。要知道,前不久这个女人刚刚被自己残酷毒打过,甚至因此失去了腹中的胎儿。按照他的想法,这个女人不定怎么痛恨这个家族,痛恨自己呢。就算农场里的传闻是真的,就算阿曼达刚才说她是医生的话也是真的,可是谁能保证这个女人不会趁机害死小公子来报复老爷和大少爷呢?
巴拉面目严肃的盯着林可欢,似乎非要在她的脸上发现图谋不轨的证据。林可欢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丝毫没有凶狠和恶意之色,心里早已经开始推断男孩子会出现上述症状是跟哪些疾病有关系了。
阿曼达焦急的把目光投向了扎非少爷的大夫人,也是孩子的母亲。对方也一直抬头盯着林可欢,却迟迟都没有开口,显然心里也是有疑虑的。公公下令严惩这个奴隶的事情早已经不是秘密,自己的丈夫也参与了当中。更何况仅仅看到对方的眼睛就可以判断这个女人年龄尚小,儿子的病连医生都束手无策,这个女人又能有多大的把握呢?刚才只是心焦之下,才同意阿曼达带她过来试试,可是一见到她的样子,马上自己就没信心了。
迫不得已,阿曼达只好再次开口:“夫人,我跟您说过的农场的事情并不是虚假的,连卡扎因少爷也知道了那件事。当时就是卡扎因少爷亲口对我说的,她是个医生,会看很多病,还让我以后跟她多学习,将来为族人看病呢。卡扎因少爷怎么会欺骗我们呢?小公子的抽搐越来越厉害,不管怎样,都请让她试试吧。她不论要用什么药,我都会再去问村里医生拿的,如果有害,我们不给小公子吃就是了。”
大夫人和巴拉对望一眼,又犹豫再三。小男孩儿这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似乎因为头疼而抱住了脑袋。众人又是惊慌失措一片,大夫人立刻说:“那就让她过来看看吧。”巴拉只好退后,让开了道路。
林可欢疾步上前,先探测额头和脉搏,体温正常,心率较快。林可欢扶正孩子的身体,看到孩子抱着头啼哭,她双手轻轻扶着孩子的头部仔细观察是否有磕碰过的外伤,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在身体端正的情况下,孩子右侧面部和颈部肌肉却有不自然的向右扭转的迹象。
林可欢大致心里有了些底,双手沿孩子的后脑,一路向下轻轻按摸孩子的后脖颈到脊椎。果然是那里出现了问题,孩子的第一颈椎横突右偏,第三、四节颈椎横突左偏,林可欢轻轻摁压了一下,孩子立刻大声哭叫起来,说明这里有强烈的压痛感。
听到孩子的尖叫,众人都大惊失色,紧张的盯着林可欢。巴拉大喊:“住手!”就向前推开林可欢,严厉的瞪着她。
阿曼达也吓坏了,她有些哆嗦的问林可欢:“你……能治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林可欢肯定的点点头,只看着阿曼达说:“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你能帮我问问他们吗?孩子是不是前一段时间摔过?”然后比了个头朝下的姿势。
对于词语往外蹦,丝毫不顾虑语法,同时夹杂手势的阿拉伯语,只有阿曼达习以为常的很快明白过来,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听着。这时,一个穿长袍手拿一本厚厚书籍的中年男人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也看到了林可欢的手势。
阿曼达露出惊喜的神色,马上跟大夫人和巴拉说:“她说她能治,她让我问你们,贝斯最近有没有头朝下摔过跟头?”
巴拉疑惑的看着大夫人,却不料大夫人真的忙不迭的点头:“是的,是的。十几天前,他在玩闹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可是当时他哪里都没有磕破,我们大家都感谢真主庇护了他。”
阿曼达立刻冲林可欢点头:“他摔过。”
林可欢点点头,再次上前托起孩子的头部。这次,巴拉没有再做任何阻挠。林可欢轻轻做孩子颈部的伸屈和侧屈试验,结果证明孩子的脖颈明显运动受限,孩子痛的哇哇叫。众人再次大惊失色,却谁都不敢出声。
林可欢当机立断,将在国内反复使用过的,即便出国后长时间都没再用过却依然熟悉的正骨推拿法使了出来,用其中的缓慢复位法,将孩子错位的第一、第三、四节颈椎关节逐一纠正过来。然后吩咐阿曼达准备两盏火油灯。
发现当地的火油灯照射温度极强,并且由此联想到了国内的红光照射仪完全是林可欢意外的收获,可是没想到,今天就能用的上。
林可欢亲自拿着两盏灯,一左一右的照射孩子的后颈部,直到两手发抖,才被阿曼达替换下来。在将近二十多分钟之后,孩子不再抱头痛呼,连抽搐也停止了。
林可欢将孩子翻转过来,平躺下。已经疼痛晕乎大半天的男童,终于又睁开滴溜圆的眼睛,冲母亲露出调皮的笑容了。
大夫人喜极而泣,低头拼命亲吻着儿子的脸庞,不断低语:“谢谢真主,谢谢安拉。”
一直被林可欢种种怪异举动惊的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时也都纷纷露出笑容大松一口气,颇带敬仰的成分偷眼看一下林可欢。
巴拉的面孔也不再严厉,也许是对于林可欢以前受到的伤害真正的感到了内疚,他第一次先移开了和林可欢无意对视上的视线,转向了阿曼达,温和的说:“她的伤都恢复了吗?不要掉以轻心。需要什么补品只管说。”阿曼达笑着点头,走到林可欢的身边拥抱她,说着:“你真厉害。”
那个后来进来的男人始终盯着林可欢的一举一动,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林可欢对着阿曼达又连说带比划了一番,阿曼达点点头,对巴拉说:“她说光这样还不够,以后每隔一天,她还得再为贝斯治疗一次,直到贝斯完全恢复。”
巴拉想了一下说:“那就每次都这个时候吧,你陪着她。如果还需要什么人需要什么东西,你再告诉我。”阿曼达翻译给林可欢听。
这时,中年男子上前几步,微笑着对巴拉说:“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神奇的女人。我刚刚回去把医书仔细查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与小公子相似的疾病记载,更别提那个女人奇怪的方法了。”
刚才巴拉一直紧张而全神贯注的盯着林可欢,连村里的医生奇洛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都没注意到。这时遇到发问,斟酌着回答说:“奇洛医生,她是我家小少爷从基地带回来的,似乎会治疗几种疾病。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奇洛呵呵笑起来:“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前些天,传说农场中有个能起死回生的奴隶,是不是就是她?”
巴拉有点尴尬,轻轻点了点头。
奇洛出身于行医世家,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从他曾祖父那一辈儿开始,就在村子里行医看病。他从小就得到父亲和祖父的悉心教养,加之天资聪颖,可以说完全继承了前辈的衣钵,是附近这么多村落里远近闻名,最受尊敬的医生。他秉性好学,却也自负,加之这么多年来,也确实尚未有人能在医术上超过他,就更令他有了自负的资本。
他前几日刚听说了农场有人起死回生的传言后,完全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认为是那些愚昧无知的奴隶胡言乱语,信口胡传出来的。可是今天,令他束手无策、一片茫然的小公子的病痛,竟然让这个小女人看出了问题的根本,并且通过果然称得上是奇特怪异的治疗方法轻易治好了,不得不说,对他的打击太大也太突然了。
如果说上次的传言是假的,那么今天他可是亲眼所见了全过程。如果说上次的事是真的,也可以权当作那个女人运气好,蒙对了一次,碰巧救回个人,那么今天的事难道也是她碰巧运气好?这种理由连他自己也无法信服。
奇洛无法在短时间理清楚自己复杂难言的心情,但是,他迫切想跟这个女人交流一下,一来,摸摸对方的底,二来,深为医者,他真的对对方的治疗手法相当稀罕和感兴趣,恨不得立刻就学会变成自己的本领。可是,对方穿着罩袍,是不可以随便上前搭讪的,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还当着大夫人和巴拉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