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薰没料到这个问题,只能愣在那里。是啊,我的眼睛都复原了,我何时搬回租的宿舍呢?在璞臣家住了一些日子后,再回想自己的那间宿舍,心底有个声音不住的翻滚——我不想搬回去——但是我又凭什么继续住在璞臣的家呢?
“小薰还没有完全复原,我打算再留她住一阵子,等她康复得再好一点再说。”璞臣将手搭在小薰肩上说。
孟达眯起眼睛盯着璞臣的手和小薰酡红的脸颊,像是明白了似的直点头。“喔,我明白了,那你什么时候娶小薰?”
小薰又急又气的跺着脚。“孟达,你在说什么嘛!”
璞臣只是笑笑的拉着小薰朝*走去,他边走边想着孟达的话。他开始觉得孟达的话真是非常有道理,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小薰的去留问题,没想到孟达却帮他找到解决的方法。
“哟,璞臣,这个一定就是小薰吧?那天我跟连伯父去看你时,你眼睛上还蒙着纱布呢!”淑贞亲热的拉着小薰的手说。
“连伯母。”小薰怯生生地打着招呼,也对淑贞身旁的妇人点着头。那个妇人有着细致的五官,而且她的容貌,小薰确定这个容貌是自己所熟悉的,不过,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这位是慧中的阿姨,你也跟着叫阿姨就好啦!”淑贞又推推身旁有些失神的秀玫。“秀玫,这位小姐就是我刚才跟你提到的小薰。”
“阿姨。”小薰乘巧的喊了一声,随即想到原来是前些日子他们到孟达的修车厂接慧中的时见过面的。当时她就对这位阿姨有些好感,说不出的亲切感,但是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
秀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亭亭玉立的小女人,活脱脱就和她年轻时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刚才听到淑贞告诉她时,她还认定只是巧合,但是这容貌上的相似可能只是巧合吗?
“你的右小腿上是不是也有颗小红痣?”秀玫几乎是屏着呼吸地问道。
小薰讶异的瞪着她看。“你怎么知道?”她边说边撩起长裙地说。
秀玫伸手捂住了嘴巴,快步的冲进新娘休息室。留下一头雾水的小薰和璞臣。只有淑贞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也不说破它。
“阿姨,她怎么了?”小薰担忧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注意阿姨的举动。
“没事,大概是今天慧中要嫁人,她舍不得吧!小薰,你是女孩子去陪陪她好吗?”淑贞笑*地说。
“好啊,璞臣,那我进去了。”小薰笑着告诉璞臣。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璞臣依依不舍地说。
“璞臣,人家小薰只是去陪陪秀玫阿姨,你离开她一会儿,她不会失踪的。”淑贞笑着打趣自己的儿子。
“那我进去了。”小薰被说得满脸通红的闪进新娘休息室。
淑贞则是将手勾进璞臣的臂弯里,拉着儿子四处逛。“璞臣,小薰是个相当不错的女孩子喔!”
“嗯,小薰很好。”璞臣仍是不时的遥望那扇紧闭的门,心不在焉地说。
“你打算几时娶她进门?”淑贞单刀直入地问。
“尽快。”璞臣望着新娘休息室的门,考虑着要不要进去找她。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非常习惯她在他身旁,处处需要他的扶助,看她这样可以自主的活动,反教他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淑贞眉开眼笑的朝一些旧识点着头,并对不远处的丈夫招着手。“那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办你们的喜事?”
“嗯,妈,我可以进新娘休息室吗?我是说我只是去向慧中说声恭喜就出来了。”璞臣有些结巴的问着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露出个你知我知的笑容。“去吧,别待太久,人家新娘的朋友也要利用这时间跟她说话、拍照的。”
“我知道!”璞臣未待她的话说完,已经整个人朝新娘休息室疾步而去了。
“你这个傻儿子!媳妇未进门,我倒先丢儿子。”淑贞笑着朝丈夫走去,满脑子已经开始在想着要请哪些人来参加儿子的婚礼了。
“阿姨,你还好吧?”小薰体贴的将面纸整盒递给那个坐在角落狼狈的拭着泪珠的妇人。
“啊,没事,我很好。”秀玫抬起头再仔细的盯着她看。不会错的,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就和她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她是在经历一场严重的车祸后,整型成目前的样子,在她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全新的面貌后才到慧中父亲的公司任职,嫁入朱家为继室的。
“要不要我去帮你倒杯热茶?”小薰瞥见远处的茶桶,好心地问。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哭泣的脸让小薰心底很难过。
“好,不,不用了。你叫小薰是吗?”秀玫紧紧的握住小薰的手,脸上流露出特别的光辉。“多告诉我一些你的事。”
小薰诧异的望着她,她为什么会想知道我的事呢?
“呃,我是听璞臣的妈妈说你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我,我先生成立一个基金会。所以,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孤儿院孩子的事,也许,也许我们能为孤儿院的孩子们做些什么事你说是吗?”秀玫绞尽脑汁才勉强找到这个藉口。我一定要弄清楚,小薰可能是我那个失踪二十几年的女儿吗?
“喔,这样啊。”小薰释怀的回她一笑。“如果你的基金会能多捐些钱给蒲公英之家的话,那我们院里的小朋友就不愁他们的教育费要去哪里筹了。”
“蒲公英之家?”秀玫不明白地问。“这个名字倒是挺别致的。”
“我们的院长姓石,约瑟爷爷跟安娜奶奶,他门是美国人。
约瑟爷爷说他把孤儿院取名为蒲公英之家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随风吹散,随遇而安,做个有用的人。”小薰带着得意的表情,滔滔不绝的说着。
“我有个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你是怎么到了蒲公英之家的?”秀玫说不出心底的紧张,只能不住的祷告,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是被放在蒲公英之家的大门口,身上只包了件旧毯子,没有任何文件或证明。约瑟爷爷说一些人把小孩送到蒲公英之家都会附张纸条或是放些钱用红包袋装着,要不然就是写下孩子的名字。但是我都没有,只一条旧毯子包着,什么都没有,我想我的父母大概没有找我回去的意思了。”小薰幽幽地说。
“你是什么时候到蒲公英之家的?”秀玫怜惜地问,心底抱的希望越来越浓。
“二月初,那时刚过完春节没多久。到现在我还想不通,我的父母为什么要在刚过完年就把我送到孤儿院?真的想不通!”小薰摇着头说。
秀玫不由得想起那年的过年,全家笼罩在愁云惨雾中。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就被绑架,绑匪一次次的打电话来更改交赎金的地点,但每次都被耍得团团转。最后绑匪发狠的撂下狠话:要朱信民在四十八小时内将赎金丢到郊区一座旧防空洞中。
他们夫妇以最短的时间筹足了三百万,也依约前往,却不
知有个粗心、不用脑筋又好大喜功的警员,竟然一路鸣着警笛的尾随而去。
“你们敢报警,我就让你们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女儿!”绑匪所留的最后一个口讯,让她整个人为之崩溃,她不能吃不能睡,只能以泪洗面过日子,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一遍遍的想说服自己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但是心底的最深处,却还抱着渺小的希望——或许我的孩子还活着!
她看看小薰,时间、特征都对。可是我要怎么告诉她,我就是她的母亲?她能明白这些年来我所受的煎熬吗?
“你会不会怨你的父母呢?也许他们是不得已的!”秀玫尽量克制自己想说破一切的冲动,旁敲侧击地问。
“我不知道。”小薰耸耸肩。“以前我还会怨恨他们,为什么生下我又不管我,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样?”秀玫喉头发紧地问。
“现在,反正我已经长大了,没什么好计较的。璞臣,你进来干什么?”
小薰对一进门就笔直朝她们走过来的璞臣说。
“我来跟慧中道贺。”璞臣紧紧的盯着她说。
“璞臣,你看我的礼服漂亮吗?”慧中像个小女孩似的在他面前转一圈地问。
“嗯,漂亮,恭喜你!”璞臣看也没看她一眼地说。
“喂,你看都没有看怎么知道漂不漂亮?”慧中好笑地直朝小薰两手一摊地说。
“慧中你长得漂亮,穿什么款式都好看。璞臣,你说是不是?”小薰暗示地踢璞臣一脚地说。
“喔,对。”璞臣连声应着,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实在是心不在焉。
“算了,不跟你扯了。阿姨,你可不可以过来帮我补妆,我刚吃东西把口红都吃光了。”
“好,好,我马上来。”秀玫再看了眼小薰,欲言又止的跟慧中朝化妆台那边走去。
“你在想什么?”小薰环顾室内一眼,最后才问若有所思的璞臣。
“我在想我们的婚事。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呢?”璞臣笑着问。
“结婚?”小薰大吃一惊的反问他。
“是啊,我想把你娶进门当我的妻子,璞臣讶异于她的反应,着急的问。“你不愿意吗?”
小薰左顾右盼的躲着他的眼光。“璞臣,我很感激你照顾我,而且对孟达还有约瑟爷爷他们也很好,可是……”小薰为难的看着他。
“可是什么?你有别的男朋友?还是有其他的问题,你跟别人有约定吗?”璞臣命令自己不要生气,可是他却压制不了心里的波动。想到可能有另一个男人在等着小薰;或是让小薰等待,他就满心不是滋味。
“璞臣,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况且我们的背景实在差太多了。”小薰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自己那个近乎神圣的秘密,虽然那是童稚时的一个诺言,却—直是她精神上最坚固的支柱。阿臣哥哥……
“小薰,时间不是问题,我……”璞臣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在十年前就已经将她深藏在心底了。
“璞臣,我还不想结婚。婚礼快开始了,我们先出去吧!”
小薰说完拉着他向外走。
“好吧,可是我们总得找时间把话说明白的。”璞臣咕咙的和她一起坐在教堂的长条椅上说。
仪式在约瑟洋腔洋调的证婚下结束了,然后大家簇拥孟达和慧中到楼上的会堂,那里有布置好的茶点招待观礼来宾,至于宴客则是晚上在餐厅的事了。
“秀玫,你有没有问出什么?”淑贞悄悄的把秀玫拉到旁指着小薰问。
秀玫兴奋的点点头。“错不了,她跟我年轻时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时间也吻合。”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她跟你年轻时相像?”淑贞有些困惑地说。“我们认识也快二十几年了!”
秀玫从皮包里拿出另一张泛黄的照片。“我不是告诉过我受伤整过容?这是我整容前的照片。”
淑贞拿着那张照片跟不远处的小薰对照着。“老天,真是同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就像亲姊妹一样!”
“她说她被扔在孤儿院门口,身上只包条旧毯子。淑贞,我一想到就心疼;那么冷的天气,她才多大!那些人竟然么狠,就这样把她扔在孤儿院门口。”秀玫眼眶微红地说。
“你告诉了她没?我知道你盼了这么多年,八成急着要她认祖归宗吧。你又多了个女儿,应该说你把女儿找回来?
真是恭喜你跟信民,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淑贞也为她高兴。
“我还没跟她说,也没跟其他的人说。淑贞,我们亏欠那孩子太多了。我一定要百分之百确定她是我的女儿才行,我受不了得而复失的打击,如果她不是我的孩子,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秀玫犹豫地说。
“她身上没有什么信物吗?”
“没有。”
“这就麻烦了。我前些日子看报上有个报导,有对夫妇因为打离婚官司,丈夫要求鉴定儿子的血缘,因为他怀疑那不是他的骨肉。我记得那个法子好像叫什么DNA基因检查,你可以试试看。”淑贞突然想到地说。
“我会想办法去试试看。”秀玫望向正和慧中聊天的小薰,优虑的说。
“璞臣,我的孩子,你有困扰?”约瑟坐到璞臣的身旁,对着皱着眉头的璞臣说。
“喔,约瑟,没什么。”璞臣打起精神地说,随即又改变心意。“约瑟,我想跟小薰结婚。”
约瑟闻言扬了扬眉。“她反对?”
璞臣大惑不解的看着他。“你好像不意外?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约瑟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小薰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你们认识才多久?她到你的公司上班不过才半年多,我要慎重的告诉你,小薰对名利没有企求。”
“我是真的爱她,希望她能日日夜夜的在我身边。我一会给她最好的一切的!”璞臣信誓旦旦地说。
约瑟对他的话皱起眉头。“孩子,我相信你有能力给她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但是,你必须先弄清楚她要的是什么才行。”约瑟说完即被拉去和新郎新娘合照,留下璞臣兀自嚼着他的话。
“我今天就搬出你家。”小薰站在他身边低声地说。
“什么!为什么?”璞臣吓了一大跳地问。
小薰定定地望着他。“我的眼睛可以去医院检查,不用麻烦医生出诊,我也休假太久了,应该要回去上班啦。”她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璞臣不敢相信地说。“我以为这些日子以来你总该明白我的心。”
“我明白,我只是……我只是很困惑,我要好好的想—想。”小薰低着头说。
“困惑?什么在令你烦恼?”璞臣紧紧的追问。
“是有个人……”小薰懊恼的看着他。“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或许过一阵子,也许等我情绪平静一些,我就能理出头绪的。”
璞臣一听到她的话,心里的热情立刻冷了半截。有个人?
那个人是谁?令她如此的困扰,为什么在她受伤的那阵子都不闻不问,从没有见过他现身呢?
“好吧,等你理出头绪再说吧,只是别忘了我一直在等着你。”璞臣苦涩地说。
“谢谢你,璞臣。”小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再的道谢。
“不要谢我,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告诉孟达跟慧中我晚上会去喝喜酒的。”璞臣哭笑不得地说。
小薰目送着他跨着大步而去,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怅然。她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是木头人,她当然明白璞臣对自己的好。
但是她害怕,这种好会持续到永远吗?还是在*过后就烟消云散?
看多了那种飞上枝头当不成凤凰反而跌得粉身碎骨的例子,教她怎么能相信自己真的能当得了凤凰?况且,她心里还不时的惦记着一个人……
长得愈大她愈怀念幼时无优无虑的生活,还有阿臣哥哥。
她握紧蒲公英坠子,蒲公英啊,阿臣哥哥现在好吗?我能再见他一面吗?
她亲口对阿臣哥哥承诺的——我一定等你回来——这么多年了,她从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诺言。时光飞逝,阿臣哥哥或许已经儿女成群丁,但是她不会忘记阿臣哥哥曾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你长大了,而阿臣哥哥还娶不到老婆,你就嫁给阿臣哥哥当老婆,好不好?”
她记得自己当场就答应了,还偷偷的在日记里记下:希望阿臣哥哥都娶不到老婆,等我长大就可以嫁给他了。
“蒲公英啊,只要让我见他一面就好了,我要告诉他我爱上别人了。我能再见到他吗?她看着手上闪闪发亮的坠子喃喃地说。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女孩子有可能是我们失踪二十年的孩子?”朱信民震惊得连杯子都快拿不稳地说。
“阿姨,你能确定吗?”文中也愕然地说。
秀玫一言不发的掏出那张照片和今天喜宴时,文中拍得拿去冲洗出来的照片,一起递给丈夫。
“这是小薰,这是谁?长得好像!”文中轻声地说。
“信民,你记不记得我曾告诉你我整过容的事?”秀玫看向朱信民说。
“你不是因为车祸烧伤整型的吗?”朱信民比对着手中的照片说。
秀玫抽出泛黄的照片。“这张照片是我在出车祸前一个月照的。”
朱信民和文中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
“我们的女儿在颈子左侧跟我一样有颗小红痣,右小腿也有一颗,这些小薰都有。”秀玫情绪亢奋地说。
“她的家世呢?你有没有问她?”朱信民急忙地问。
“她被扔在南部的一家孤儿院门口,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在刚过完年后就被丢在那里,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也是在那个时段前后失踪的!难道,难道她真的是我们失踪二十几年的女儿?”朱信民忍不住激动地说。
“可是我们要怎么证明她就是我们家失踪的妹妹呢?没凭没据尸!“文中提出心中的疑问说。
“淑贞跟我说了个什么DNA基因检查的,我想这应该可以检查得出来吧尸!”秀玫也没什么把握地说。
“好,好,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证明的就好。文中,明天你陪你阿姨去查查看该怎么做。”朱信民兴奋的交代他的儿子。
“是,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文中也有些好奇地说。
“小薰,你的眼睛全恢复了吗?”李秘书一进门就看到小薰忙碌的敲着电脑键盘,忍不住好奇地问。
“差不多了。医生说尽量不要用眼过度,让眼睛充分休息就可以了。”小薰笑着说。
李秘书放下手中的档案夹。“那你就不要太劳累!”
“我知道,还有什么要打字的吗?”小薰按下键,让印表机将报表跑出来。
“你不要太拚命了,桌上那些信你都打完了?”李秘书诧异地问。
“嗯,没事嘛!”小薰翻着桌上的文件说。
“听璞臣说你搬离开他家了,他还为此很不高兴呢!”李秘书察言观色地说。“吵架啦?”
“没什么啦,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小薰藉着低头整理报表说。
“他倒是已经闷闷不乐好几天了,其实他就自己一个人住,你住他那里,还有陈嫂跟文伶可以照顾你,我们也比较放心。”李秘书想起璞臣那一脸挫败的样子,真是有些不忍。
“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啦。”小薰嫣然一笑地说。
“小薰,还是你要搬到我那边?我自己住三房两厅也太静了些,你自己住外面,有人可以照顾你吗?”李秘书技巧的执行璞臣交代她的任务——找出那个令小薰拒绝他的男人。
“没有。放心啦,我自己能自立了,孤儿院的训练很札实,我们很能够照顾自己。”小薰委婉地说。
“小薰,你有没有交过异性朋友?”李秘书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没有。”小薰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今天好奇怪,怎么问我这个问题?”
李秘书摘下金丝边眼镜,微微地一笑。“我是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奉劝你,当爱情来临时不要去拒绝它,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你是说……?”小薰干脆放下手中的信纸,专心的听她说话。
“二十年前我本来也有机会结婚的,可是因为我受不了别人的闲言闲语,所以我拒绝了他。他是个有山地血统的混血儿,被我拒绝后他喝醉酒出车祸当场死亡。我常在想,如果我能放掉那些世俗的成见的话,今日的我们不知道会有多幸福!”李秘书眼中闪着泪光地说。
“所以你就终生不嫁?”小薰惋惜地问道。
“倒也不是蓄意的单身一辈子,只是我一直都碰不到像他那么好、那么知道我的人。”李秘书喟叹地说。
小薰默然的瞪着自己的手指,看来那么世故严肃的李秘书也有她伤心感性的一面。我到现在才明白,每个人都像一本书,在生命的扉页上刻写着自己的故事。阿臣哥哥,我该怎么办?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我只要能再见你一面就好啦!
我要告诉你,我所爱的那个男人的事。但是首先,我必须厘清自己的心,童稚时对你的崇拜将永远在我生命中长存;而对那个男人的爱,是我今后生命的重心,阿臣哥哥,你能懂吗?
“喂?喔,好的,请等一下。小薰,三线有你的电话。”李秘书示意小薰接电话地叫道。
“喂,我是石小薰。喔,阿姨,真的?好,我马上到。”小薰匆忙的挂上电话,抓起外衣及皮包。
“怎么啦?”李秘书狐疑地看着她的动作问。
“秀玫阿姨住院了。她没有人可以照顾她,我想她,因为慧中跟孟达去蜜月旅行还没有回来。”小薰简单地说。
“我会赶回来加班把工作做完的。”
“去吧,反正今天也没啥重要的事,明天再说。”李秘书挥着手要她走。
小薰忐忑不安的坐在计程车中。这有些奇怪,当她一听到秀玫阿姨住院时,心里竟然有股说不出的难过。其实自己跟秀玫阿姨也不是顶熟的。只是每次一见到她,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希望能多和她聊聊。她纳闷的告诉璞臣,璞臣的回答是——大概是你跟秀玫阿姨比较投缘吧!——大概就是这样吧,她捧着鲜花站在电梯中不停的想。
“阿姨,你怎么了?”小薰将花放在床头几上,紧张的问着躺在*的妇人。
“没什么,老毛病高血压。你坐啊,真是对不住,我一慌之下也没想清楚就打电话给你,耽误你上班了。”秀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慧中不在,文中又跟他爸爸下南部去了,真是不好意思!”
小薰微笑地摇着头。“阿姨,别这么说,我在办公室也闷得很,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
这时有个护士进来为秀玫量血压,另一个则是动手调整点滴的流速。
“小姐,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秀玫看着她们的动作,轻轻地说。“我看你们这样一天忙到晚的,真是辛苦。”
“不客气,其实我们做的都是本分内的工作。最惨的是抽血站的同事,最近血荒很严重,她们还得想办法四处去找人来捐血呢!”较高的那个护士说。
“哦?你们捐血在几楼呢?我可以捐。”小薰兴致勃勃地说。“我离上次捐血已经四个多月了。”
“在三楼。小姐,谢谢你。”矮一些的那个护士说。
“阿姨,我先下去捐血马上就回来。”小薰说完即自行去捐血,留下秀玫若有所思的想着事情。
第九章
蒲公英之恋 第十章 宋思樵
小薰紧张的坐在朱家豪华的客厅,对面坐的是她的父亲——朱信民。此刻彼此的表情都十分的严肃,只有璞臣倒是一派轻松的坐在小薰身旁,握着她的手,不时的捏捏她的手心,以示支持。
楼梯上的动静引得三个都站了起来,小薰有些不自然的吞吞口水,看着文中——她的哥哥——扶着的妇人。
“小薰,你愿意回来了吗?我不是在作梦吧?”秀玫瘦得露出青筋的手背微微的颤抖着。
小薰不知所措的看着璞臣。“我……”
璞臣向她点点头。“小薰,她就是你的母亲,你该叫她什么呢?”他推着她向前走去。
“我……妈,妈妈。”小薰小声的叫出来,终于二十年来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她激动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妈妈!”
“小薰,我的孩子,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的为你祷告,总算你又回到我身边了。”秀玫揩着眼泪说。
“小薰,我马上要律师去想办法。当年你连正式的名字都还没取就被绑架了,这些年我们常抱一丝希望,现在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朱信民感慨的拭着泪水。
“爸爸、哥哥,我现在不但有父母,还有哥哥跟姊姊,我从小的梦想,今天全都实现了。”小薰抽抽噎噎地说,璞臣则心疼的掏出手帕为她擦着泪水。
“奇怪,我已经通知慧中和孟达了,他们怎么还没到?”文中泡着茶,频频的望着时钟说。
正说着,慧中已经像阵风似的卷进来,背后的孟达则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后头。
“我回来啦,路上塞车塞得好严重哩!哇,小薰,刚刚哥打电话告诉我时我还不太相信,这真是太好啦,我有了个妹妹,阿姨也有人陪了。”慧中像只花蝴蝶般的到处穿棱地说。
“慧中,小心点。”孟达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我就跟阿姨说,你总有一天会想通的,阿姨一看到你回来啊,八成病都好了一半啦!”慧中吱吱喳喳的说个没停,看得出来她相当的兴奋。
“慧中……”孟达简直是坐立不安地盯着老婆看。
“孟达,不要太紧张,我没事的!”慧中轻轻地拍拍他的脸颊说。
“孟达,你在担心什么呢?我看慧中很好啊!”文中奇怪地问。
秀玫也诧异的望着慧中和孟达。“是啊,我看慧中结婚后是胖了点,看起来比较有精神了。孟达,你在担心些什么?”
孟达看了眼慧中。“我们刚去看医生,所以才这么晚到。”
“看医生,慧中怎么了?”朱信民一听紧张地问。“要不要紧?”
“哎呀,爸,人家只是怀孕了嘛!”慧中娇嗔地说。
“怀孕……那我就要当外公了!那就一定要好好小心才行,这个孩子可是我们朱家的第—个孙子,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朱信民笑逐颜开地说。
“你现在会不会害喜?会不会有想吐的感觉?”秀玫也笑着问慧中。
“都没有。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食量变得好大!”慧中吐吐舌头地说。
孟达忙着跟文中讨论新成员名单;而璞臣则和父亲谈着林口的开发案。因为铭传学院将迁校,所以林口龟山的前景看好……
小薰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的人们,所有她爱和爱她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她望向慧中仍旧平坦的小腹,不暇思索的将手贴在慧中的小腹上。
“真好,我又多了个亲人,我要当阿姨了!”她微笑地向有些狐疑的慧中和众人说。
众人皆露出笑容,而璞臣则是感动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心中对这个小女人的爱意,我的小蒲公英不但是个漂亮的小女人,还有颗温暖的心。
小薰的认祖归宗不但在生活上起了变化,也引来不少的媒体记者追逐。二十几年前被绑架失踪的女婴重回父母怀抱,怎么写都有卖点,更何况有些媒体工作者似乎已经嗅到小薰跟璞臣之间的关系,新闻更是炒得红透半天边。
“唉,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小薰苦恼的看着报纸上自己的照片,咕哝地说。
“刚又有两个记者想访问你,被警卫挡掉了。我看看,今天的标题是什么?‘台湾的小和田雅子’,不错嘛!雅子可是日本浩宫太子的未婚妻,未来的皇后。”李秘书倒着咖啡说。
“饶了我吧!”小薰翻着白眼说。
“这份报纸倒是比较实在,汉华企业跟朱氏企业的合并,震撼台湾商坛,股市大利多。看来你跟璞臣也算是这回股市大涨的功臣了。”李秘书笑吟吟地说。
“我真希望没有这些新闻,现在我一出门就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的,还有记者跟踪我。所以我昨天搬回朱家了,因为我的室友们都被烦得受不了,我只好快些搬走,免得她们翻脸!”
小薰不耐烦地说。
“嗨,早啊。咦,这家报纸的记者真该打ρi股,怎么把你拍得这么丑?”璞臣在小薰腮帮子上吻了一记,指着她面前摊开的报纸说。
“算了,我快被这些报导烦疯掉啦!走在街上,好像我脸上有天花似的,每个人都盯着我看,指指点点的。”小薰叫苦连天地说。
“谁教你长得这么美呢?大家都只顾着看你,户籍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璞臣瞄着财经版问。
小薰满脸笑容的亮出她的新身份证。“办好啦,你看,现在我叫朱小薰了。虽然我还是很想念约瑟和安娜,但是我爸爸说,我还得去祭祖,告诉祖先们我回来了!”
“那么,朱小薰小姐,愿意嫁给我吗?”璞臣突然拿起李秘书桌上的花,单脚跪地的跪在小薰面前说。
小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发挥她的幽默感。“连璞臣先生,我记得石小薰小姐已经向你求过婚了。只是……嗯哼,没有这么慎重到跪下来而已。”
“呃,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是向朱小薰小姐求婚。你愿意吗?”璞臣仍维持相同的姿势问。
“我当然愿意!”小薰欣然的接过那束花说道。“只是是我先求婚的,你别赖皮!”
璞臣拍拍膝盖,在她唇上用力一吻。“小傻瓜,求婚是男人的专利!”然后他转向李秘书。“你可以通知我父母,小薰已经答应了。我知道他们已经把贴子印好只差没拿着贴子逼我结婚;另外,告诉我妈,不用太早找幼稚园,我还不打算太早让小薰生孩子。”
他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李秘书和涨红双颊的小薰,迳自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哦,还有小薰,我妈已经帮你找了个服装设计师,叫陈查理的。等会儿司机会载你去量身订制礼服。”
“什么?”小薰惊叫了起来。陈查理,国内服装界的第一把交椅,传播媒体上的宠儿,由他设计的礼服……小薰只联想到一堆天文数字。
“你不满意?没关系,你可以挑你喜欢的设计师,反正我不管,你可以和我妈好好的讨论再决定。”璞臣说完便走进办公室内。
“小薰,你在发什么呆?”李秘书推推她微笑地问。
“没什么,只是陈查理的收费不是很贵吗?”小薰困惑的说出心中的想法。“有这个必要吗?”
“小薰,你的结婚礼服不但代表朱家,也代表连家。婚礼那天会有很多的政商要人到场,你说是铜臭,或是市俗也好,你不能让人家说连家和朱家太寒酸。这世界就是这样,人们都以表面的那一层去判定事实,尤其在商场上更是如此。”
“我觉得好奇怪!”小薰莫可奈何地说。
“你会习惯的。”李秘书打气地说道。
稍后当小薰坐在查理的店里时,她有些敬畏的看着面前的那几套礼服。“我大概要非常努力才能习惯这些的!”她*着那些柔柔亮亮、滑腻的丝料时,如此地告诉自己。
“好啦,朱小姐,你要先试穿哪一套?”查理像粒小皮球似的啤酒肚在她面前移动地问。
“你叫我小薰就好了,我要试穿这么多件吗?”小薰省指那些璀璨的衣服问。
“恐怕是的。”查理有些同情地说。“共六件。”
小蒸长长的叹口气。“好吧,早做早了。”她沮丧的跟着服务小姐走进更衣室中,但当她一看到映在镜中的自己时,吃惊的瞪大眼睛。
“这是我吗?”镜中的人儿也闪着晶莹眼波看着身着墨绿露肩丝绒礼服的她,顺着腰线而下的长裙,在她走动时,有如一朵云又似花朵的在她脚畔开放。接着几套或红或黑的礼服,教她忍不住频频望向镜中的自己,不愿移去眼光。
最后是她的白纱,很简单的线条;没有花边;也没有蕾丝。只是用月牙白的丝料裁出合身的线条,上面绣满厂细细的珍珠粒和亮片,非常的高雅。
“你是我今年的代表阼。所以麻烦你给我一张结婚照做纪念,你看,我每套礼服的新娘都给了我一张归档,好吗?”查理摊开他的相簿说。
“查理,你要多少张都可以,现在可不可以让我跟小薰独处一会儿?”璞臣满脸赞叹的倚在门边说。
“当然可以,只要你们别破坏了这件杰作就好了。”查理戏虐地说完,很知趣的和助理小姐们一起出去。
“你真是漂亮。”璞臣带着欣赏的眼光站在那里看着她说“而你将是我的妻子。”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小薰被他看得满脸通红地说,在他眼光的催化下,她觉得自己快化成一滩水般的无助,但又舍不得逃开他深情的眼光。
“我想给你一件东西,同时告诉你一些事。机位订好了,我在外面等你。”璞臣说完露出神秘的笑容,转身就走出去。
小薰七手八脚的脱掉那件沉重的礼服,她穿上鞋,抓起皮包就往外跑,外套还是查理追出来递给她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薰坐在飞机上仍莫名其妙地问。但璞臣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避而不谈。
“稍安勿躁!”璞臣招辆计程车,小薰看着熟悉的道路,心里逐渐有了底。
见过安娜后,他们漫步到约瑟的墓前。璞臣要小薰坐在墓前的石阶上,自己则眺望着远方的景观。
“你听我说完再开口。从前有个人,他是个天之骄子,出生在富裕家庭,又是独生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帆风顺。只除了一点,他的身体很不好。”
小薰明白他要说的大概是什么,但是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不置一言。
“在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情况到了最危急的地步,所以他被送到南部的别墅休养。在别墅的对面有一所由一对外国传教士夫妇所建立的孤儿院.这个年轻人在病魔的折腾下,几乎不时的有轻生的念头。但是在孤儿院中的一个小女孩让他有了活下去的*,他为那个小女孩取名为小蒲公英,并送了她一条有蒲公英坠子的项链。”
小薰仍然沉默的望着他,心中充满对他的感激和爱。
“后来这个年轻人的病情加重,他的父母决定送他出国就医,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我的小蒲公英在等着我——就凭着这个念头,他在病愈出院后开始加入各种运动俱乐部,终于让自己健康强壮了起来,这才回到国内,开始接手家里的企业。
“后来他发现那家孤儿院的土地被卖了盖大型购物中心及停车场,他决定买下那块地捐给孤儿院。但是附有一个条件,他要找到那个小女孩。在他的想法里,他只要留那个女孩住在家里一年,必能赢得她的芳心。没想到,那个小女孩现在竟然已经是他身边的一位助理了。
“他发现小女孩仍对十年前的那个病恹恹的年轻人念念不忘,竟然会吃醋。好笑吧,十年后的自己吃十年前的自己的醋,现在。他总算找到他的小蒲公英了。”璞臣像谈论别人的故事般说完,微笑地看着她。
“你就是阿臣哥哥。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呢:让我时常为自己的心理而矛盾着,想爱你又觉得对不起阿臣哥哥,为这件事烦恼得很!你好坏!”小薰笑着说。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呀。”璞臣奇怪地说。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约瑟爷爷过世前,我不小心看到一些文件跟信。”小薰得意洋洋的说。
“你为什么不点破我?”他诧异地问。
“我是想在我们结婚五十周年耶天再说,那时你的表情一定很绝!”小薰想象那个场面地说道。
“你真是淘气!现在,我要把这个给你,代表我们的约定。”璞臣拿出个锦盒,在满天的彩霞中打开它。
小薰赞叹的拿起那枚戒指,黄金戒身,上面用沮母绿及钻石镶成个蒲公英的圆型。
“我想了很久,唯有在这里,才能代表我对你的爱。我从十年前就爱着你,仅管我们之间有时间跟空间的距离,但是,我永远爱着我的小蒲公英。”璞臣温柔地将戒指套在小薰手上说。
“好美!我会永远珍惜它和这个蒲公英坠子的。”小薰欣赏地说,一边把胸前的坠子举起来。
“我知道你会的,小蒲公英。”璞臣拥着她,看着被风吹拂得四散的蒲公英。
小薰看着手上的戒指和坠子,在夕阳的照射下,代表她过去的蒲公荚坠子和承诺未来的戒指,在光线的折射下闪闪发亮,在这一瞬间,她的过去和未来同时的在她手上展现出交集的光芒,
蒲公英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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