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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一笑天下醉【下】 > 第二章

第二章

纪悟言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雪白的头发,眼角深刻的皱纹,这分明就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可他的声音却分明是自己也熟悉的。

「悟言,你过来。」梅灵砂轻轻道,等了一会却看到他迟迟没有动作,于是又道,「怎么这就不认识为师了?」

闭了闭眼,纪悟言重新走到榻边坐下,轻声道,「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呢?」

「没有了内力,样子变老也在我意料之中。」遥遥瞧著镜中的自己,梅灵砂却不在意,仍笑道,「幸好师兄看不到我这般样子,否则我是怎么也不肯传功给你的。」

「可是值得吗?只是为了一个幻象,真值得如此?」纪悟言确确没有想到,梅灵砂竟会只为自己像凤若兮就做到如此。

梅灵砂笑容不变,此时看来却是慈祥,「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师兄。我大限将至,你若要接掌拾月宫,这是最快的办法。至于值不值得……若是你呢?若是你自己,你觉得值不值得?」

移开目光,纪悟言纤长的睫毛颤动,「若是我……定然不会有师父这样的机会。世上若没有了慕容涤尘,又哪里还有纪悟言?」

轻叹一声,是释然也是叹息,梅灵砂轻轻靠倒在榻上道,「我还要去料理些教中善后的事,你……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吧。不过明早之前要回来。」

纪悟言却愣了一会,大约过了几秒种才蓦地的转头去看梅灵砂,又见他朝自己挥挥手,这下脸上再也掩不住惊喜。

梅灵砂只听得一句「谢谢师父」,这一声人却已经是在一里以外了。

相爱是这么美好啊。

梅灵砂笑起来,带著一丝羡慕,和一丝心酸。

说过不敢见他,说过怕再见到他。

可是,可是现在是真的可以去见他了!可以去见他了!!

可以仔细看清他的眼睛,不必一次次在纸上描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不必一次次在梦中惊醒;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不必一次次在冷风中抱紧自己……这怎么不叫人高兴,这怎么不叫人欣喜若狂,这怎么不叫人焦躁不安?

渐渐的,慕容山庄已经近在眼前。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偏院的檐角。

渐渐的,房中的灯火刺痛了眼睛。

踏出一步,推门的手却骤然停住。

纪悟言停了下来,停在了慕容涤尘门外。

斑驳的树­色­影影绰绰,恍惚的月光萦萦绕绕。

透过门缝,看著端坐在榻上的人,纪悟言­唇­边薄薄笑意,眼中却是沉沉哀伤。

自己还是忘了。

忘了自己许下过什么样的心愿——不是要与他同掌天下?不是要助他四海升平?不是只要他好无论自己怎样?

怎么此刻却又忘了?

如果进去了,他们会如何?

倾心相爱,永不分离?

不,不,不该是这样。

自己还要回拾月宫去,那里还有许多事情等著自己。

而涤尘……还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他。

如果真有所谓「孽」、「赎」,如果真有武林将崩,那涤尘就是身兼大任之人,自己怎么能误他?

怎能误他?!

于是纪悟言停了下来。

在离心爱之人咫尺的距离间。

而此时的慕容涤尘,正在全神运功,消融新得的内力。

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心想一心爱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门外。

只要他现在推开门,就可以看见他,可以碰触到他,可以永不分离。

两个人,一扇门,相距又何止是千里?

月上中天,时间悄悄的流走。

纪悟言借著越来越弱的灯火,看著门里的慕容涤尘。

他瘦了,瘦了好多,连下巴都尖了起来;不过气­色­还好,只是眉间掩不住的抑郁……是因为累了么?他可有好好休息?是不是每天都像这样不知节制的练功?为什么偏院只有他一个人?可有人照顾他起居?

纪悟言心中千言万语,却只得生生抑住,只静静看他,静静望他。

烛光渐渐微弱,随风不住摇动,终于熄灭在残烟中。

屋内的慕容涤尘缓缓躺倒,拉过一旁的被子胡乱掩在身上,闭上眼,呼吸慢慢均匀。

纪悟言看他如此,只觉得心活生生被人拉扯,实在不是一个「疼」字可以说清。

又等了一会,方确定他的睡著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门,又浅坐在床边仔细的端详他。

知道他的功力。纪悟言不敢用力呼吸更不敢去碰触,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所以只得瞧著看著,目光深深划过他的眉眼,鼻梁,脸颊,最后停在嘴­唇­。

那天他在亲自己,自己却误会了。

纪悟言无声的笑起来——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脸好红呢。

现在想起来,他是害羞了吧。

不,也许是吃醋了。

因为那次自己三天没回偏院,后来又被他看到丽雪灼如此这般。依他的­性­子,恐怕是气坏了吧。

真小气呢。

明明没有被丽雪灼碰到什么,他却还是生了那么大的气,那么用力的咬,害自己真的很痛啊。

可每次自己回忆起来,却是那么的甜蜜。

他绯红的脸,因为生气而明亮的眼睛,温暖柔软的嘴­唇­……哪里有大家说的冰冷?

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他,那么美,那么美,好想把他藏起来——那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他。

原来有些事,即使是在梦中,也是忘不了的。

现在自己还常常梦见那年和他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从树上跳下来,那么美,却紧紧绷著脸儿,让自己傻呆呆的看了好久。

看著这个在梦中也紧紧蹙眉的人,纪悟言眼中尽是温柔疼惜。

是冷了么?

为什么嘴­唇­泛著淡淡的白­色­?

涤尘……

纪悟言缓缓的低头,轻轻的印上自己的­唇­。

却在轻触的瞬间止住了动作。

­唇­与­唇­并没有接触,隔著已经不是距离的距离。

重新支起身子的时候,纪悟言微翘的­唇­角,苦涩中却已经夹杂了幸福。

望向窗外渐渐透明的天­色­,纪悟言旋身去了隔壁——那原本是他自己的房间。翻出那个和原来一样小小单薄的蓝布包袱,小心的打开,拿出里面仅有的两样东西——一个质地粗糙的玉凤凰,还有一张已经泛黄的纸片。

先把那个玉凤凰放在贴近心口的位置,纪悟言又拿起那泛黄的纸。

纸很寻常,薄薄的宣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旧,却很完好,平平的压了四折,保存得很好。纸边却磨得有些模糊,似乎是被反覆看过无数边。

纪悟言缓缓的打开那纸片,动作十分轻柔。

那纸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只得三个字——纪悟言。

字体很漂亮,也已经有了些笔力;不过字型却还有些稚­嫩­,似乎是小孩子的字迹。

用手在那字上顺著笔画仔细的摩挲,纪悟言轻轻笑了。

够了够了。

有这就够了。

天大地大,纪悟言此生有这三个字就够了。

小心的把纸片和玉凤凰一起在胸口放好,纪悟言旋身离去,再不回头。

和十年前来时一样孑然一身。

只带走了一张发黄的纸条,以及,半个吻。

重新回到拾月宫中,天­色­已经明亮。

纪悟言走进正殿中,其他人还没看到,就见丽雪灼已经气冲冲的杀了过来。

「你去见他了?!」丽雪灼尖著嗓子在纪悟言耳边叫,直接就扑过来。

纪悟言稍稍朝旁边让了让,让他扑了个空。

没有得逞,丽雪灼却也不再靠过来,只咬著牙齿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脚,又举起双手轻击了几下。不大会,大约十来个人已经鱼贯的走入。

这下可好,纪悟言只觉得眼前,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紫的,黑的……一时真有些看花了眼。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十来个穿著各­色­衣裳的少年。妖艳,秀丽,冷艳,高贵……真是应有尽有,争奇斗艳。

第一次,纪悟言哭笑不得。

苦笑连连。

「雪灼,你这是做什么?」

「你挑啊,他们都是心甘情愿来服侍你的。」丽雪灼鼓著腮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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