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习宝大惊,倒退数步。眼前这人,哪里还是那个端正清涧的曲阳,分明是个满脸沟壑的垂暮老人。
曲阳却笑着招了招手,从枕边拿起一张人皮面具。片刻,那个风华正好的曲阳又回来了。只是,那双眼睛却不能伪装,还是浑浊老迈。
“逸儿莫怕,为师中了一种蛊,每发作一次,样貌就衰老一分。”
“有解药吗?”习宝终于从震惊中醒了过来,哑着嗓子问道。
“没有,解蛊之日便是为师的死期。”曲阳咳了几声,盯着她的眼睛道,“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你一面,为师也算无憾了。”
“师父!”习宝扑了上去,趴在曲阳的膝上哽咽不已,似乎,她真的就是邱逸。她感动于他特意制作的年轻面具,只为给她一次完美的遇见;更她感动于他本已油尽灯枯,却还在苦苦支撑,只为弥补他迂腐固执给邱逸带来的亏欠。
习宝在心底一遍遍呼唤着,“逸儿,逸儿,你感受到了吗?师父是爱你的,是爱你的!”
“傻孩子。”曲阳一下下摸着习宝的头发,“我走以后,你去找那人,你们缘分未尽。”
“找谁?”习宝不解,抬头。
“去找你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你们有两世情缘。”曲阳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良久,他又道:“你我都明白,你不是逸儿,不是。”
“师父,我是逸儿……”习宝动容,跪到床前,“是你的逸儿!”
曲阳笑而不语,缓缓躺了下去,闭上眼睛道:“为师死后,就葬在那桃花树下吧。”
“师父,你不会死的!”习宝有些慌张,她伸出胳膊,“我的血能解毒,师父,你喝一些……”
“没用的,为师命数已尽,拖延到现在已是万幸。”他忽然睁开眼睛,像在看着习宝,又像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逸儿,为师今世,终是负了你……来生,定不相负……”说完,他安静地闭上眼睛,左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师父!”习宝抓着他冰冷的手已是泣不成声,“师父……”前一世,她没见过钟一的遗容。也好,这一世,她伴他这最后一程。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如此,曲阳房内悬挂的黄历赫然是7月5日。
天亮前,习宝已帮曲阳梳洗完毕,并给他换上一件崭新的月白长衫。这件月白长衫,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没错,它来自邱逸的衣箱。
她跪在曲阳的床前,最后看一眼那苍老的容颜,才重又给他戴上那年轻的面具。也算师徒一场,她该护着他从容体面地死去。
彻夜无眠的人还有项云天。
“水性杨花!”
“不知羞耻!”
他在听闻习宝初遇神算书生曲阳时竟扑到对方身上,后来两人还相处一室时,当即狂怒不已,郁卒非常,满室暴走。当然,还有件令他更抑郁的事儿:习宝竟然唤曲阳“钟一”,那个她昏迷不醒时一直心心念念的名字!他怎么不知,神算书生还有这样一个名字?难道是她对他的爱称?
项云天把自己圈在书房整整一夜,食水未进。天亮的时候,他再次接到线报:神算书生曲阳死了。
按说,情敌暴死,他应该轻松才是,却仍是神色阴沉地问道:“那习姑娘如何?”
“习姑娘无事。”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忽然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项云天将手中的书摔在书桌上,“快说!”
“只是,只是习姑娘面色甚,甚哀。”黑衣人有些狼狈,他是知道一些自家阁主和习宝那暧昧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