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没想到为了雁楼,她会甘愿赔上身子……真不知她是用怎样的心情度过昨夜?”
“要是知道昨晚的男人就是她心爱的爷儿,说不定会破涕为笑……”“我看会更痛心吧?”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昨晚的事,水雁楼没有加入话题,只是猛喝酒,一脸凝重。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但没人知道此刻他有多后悔、多心疼。
当盈光谎称要回“驭奴馆”时,他便猜出她的心思,于是先来白府等候。
他躲在厅后看着白云天调戏自己的女人,气得想剁掉他那双咸猪手。
但是,当见到盈光脸上的坚决,一心为自己争取机会时,他感觉内心那道墙又崩解了一半。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趁暗夜扮演与盈光交易的白云天,不让任何男人有机会染指她。
黑暗让他性致高昂,盈光的抵抗更激发男性征服的欲望,以掠夺者的身份占有她的身子,竟让他倍觉兴奋。
但是,当她一声声呼唤着“爷儿”之时,他竟然失控了,顾不得一向的坚持占有了她,也才发现她的贞洁——那一刻,他的心防彻底瓦解,猛然察觉盈光早已占据他的心,他既惊喜又悔恨,恨自己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夺去她的贞操,于是倾尽所有温柔与她缠绵,也让自己达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和满足。
只是,他心里的罪恶感却越来越沉重,他必须好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定。
他宁愿赔上一切,也不愿失去她!
见水雁楼不说话,白云天约略猜出他的心思,却故意刺激他。“怎么?六十万两快要到手,别说你不想玩了!”
“这怎么成?”常在喜也跟着起哄,“当初这个局也是你自己设的,让盈光姑娘自动对你献身,成了‘天水庄’的舞伎,也按照计划为了救你而陪宿其他男人,就差最后一步了……”
“是呀,只要她自认不洁无法配上你,羞愧地离开‘天水庄’,你就算赢了赌注,非但不用花一百一十万两的赎身费,还倒赚六十万两,难道你愿意就此打住,就为了一个卑贱的舞伎?”白云天火上加油,更加深水雁楼的愧疚。
“唉!说来这盈光姑娘真可怜,不知道自己自始至终只是个赌注……”只有马凯有些良心发现。
“不要这么说她!”水雁楼重重放下酒杯,不愿让好友对盈光有任何的轻蔑。“我决定了!咱们的赌约……”
门外的盈光却没有再听下去,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脚步,如游魂般走向白府大门,上了轿离开。
只是个赌注……她自始至终只是个赌注………她感觉心被掏空了,再多的疼痛也没有知觉。
* * *
离开白府,水雁楼回庄的脚步特别轻快。
他已经想通了!盈光如此深爱着他,甘愿为他牺牲,能得到这种无私的爱,这辈子夫复何求?他决心再也不放开她!
于是,方才他亲自终止了这项赌约,为了心爱的女人,面子和自尊不再重要,六十万两只是区区小事,更何况这是让他看清心意的代价,值得!
他也会依约付给“驭奴馆”赎身费,取回盈光的卖身契……不,他要以八人大轿热热闹闹地将她从“驭奴馆”迎回家,当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天水庄”的女主人!
只是,目前他必须顺着剧本演下去,这辈子都不能让盈光知道赌注的事,方才他也对其他三人耳提面命了一番。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抚慰盈光,以爱拭去她心头的阴影……水雁楼忍不住猜想盈光此刻的心情,越想越觉心疼,回“水天一色”的脚步也变得急促。
书房一片寂静,水雁楼快步上楼,盈光没有像往常那样热络地投入他怀中,房里空无一人。屋里寻不到她,他打开通往露台的门扉,发现盈光正坐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天,一脸沉静悲伤。
“盈儿,我回来了。”水雁楼轻声唤着,怕惊扰到她,不小心便会坠落身后的湖水之中。
她那模样好似眷恋着天上的仙子,随时都想飞上天……水雁楼没由来地感到恐慌。
盈光转过头看着他,没有回答,也无任何表情,让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爷儿回来了,下来让我抱抱吗?”
“盈儿残花败柳的身子,您还要吗?”盈光扯开嘴角,却笑得无比凄凉。
水雁楼只道她为昨夜的事感到痛苦,却必须装傻。“你胡说些什么?盈儿只属于爷一个人,怎会是残花败柳?”
“盈儿的身子不再干净了……”盈光眼光转向一旁的桌案,水雁楼顺着她的视线拿起桌上的纸张,那是她和白云天签订的契约,本以为不见了,回来后却发现好端端地藏在衣袖内。
水雁楼拿起契约,故作震惊地惊呼着:“你去找白云天了?盈儿,你怎么这么傻?”
见他仍在演戏,盈光倍觉心痛。“这不就是您要的?让我傻傻地、一步步地照您的剧本演下去?”
水雁楼闻言脸色一沉,“你……到底说些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盈光继续幽幽说着:“接下来,我是不是该羞愧难当地自您身边消失,好让您赢得六十万两银子?”她忽然起身站在栏杆上,身子微微摇晃。
“我会如您所愿……” 她对他笑得好虚幻,一颗颗泪水如珍珠滑落。
“盈儿,你胡说些什么?来,快到爷儿身边,你这样我好担心……”
水雁楼看得胆战心惊,伸出手试着朝她靠近。
“您还会担心盈儿吗?我只是一个自动送上门、任人免费玩弄的卑贱舞伎,一个赌注……”敖天仙的诅咒言犹在耳,盈光觉得自己甚至比她还不如。
这是她的报应,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不是这样的……盈儿,我……”水雁楼心头慌乱无比,语无伦次地解释,“那是一开始……我已经撤销赌约了,相信我……”
“这不重要了……”盈光迳自在狭窄的栏杆上来回走动,甚至转起身来。
她幽怨地望着水雁楼,雪白的衣衫在风中飘扬。“您曾说过,琴殊小小年纪,跳的舞却有几分韵味……还说盈儿的舞让你疯狂……就让盈儿为您舞这最后一曲。”盈光一挥手,水袖朝水雁楼眼前甩来,他伸出手想抓住它,盈光却又立即转身,俐落地在栏杆上穿梭飞舞,如一只轻盈的白蝶。
水雁楼绷紧神经注视着她,感受她舞蹈里想要传达的无尽情感,更从不时飘来的悲伤眼眸里看到她的爱。
她方才说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回响。琴殊?他忽然记起曾有的小小遗憾,那个天生该是舞娘的小女孩……她那漂亮的猫眼与盈光的重叠,他终于想到她一向戴在颈上的珍珠串链,正是他赏给她的缠头。
没想到,他和她的缘分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了……
“琴殊……”他脱口唤出她的本名,语气里满是感动和欣喜,“坠入‘天水庄’的小天仙……”
盈光霎时止住舞步,回眸朝他笑得悲伤。“您还记得那个坠入你怀里的小女娃?您说她是落入‘天水堂’的小仙子,从那时开始,她的心便留在您身边,一心想为您跳舞,只为您一人……”
十年的岁月,好漫长呵!本以为终于如愿,谁知只是一场骗局……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的小仙子,隔天爷儿还到原处等你……”见纤弱的身子随风前后摇晃,水雁楼吓得胆战心惊,“盈儿,你快点下来!进屋里为爷儿跳舞,好吗?”
“太迟了……盈儿这双翅膀再也舞不动了……”盈光深情地看着水雁楼,想将心爱人儿的脸孔刻在心底。接着,她往天空一瞧,迳自低喃着:“有人在唤我了……”
“不要这样,我爱你呀!”水雁楼急得表明爱意,蓄势以待,准备随时抓住她。
盈光只当水雁楼仍在哄骗自己,回眸对他露出凄美的笑容。“就把一切当作是场梦吧……”她用力扯下颈上的珍珠,身子接着往后一仰——“不!”水雁楼惊喊一声,想冲上前抓住她,却被掉落满地的珍珠绊倒,伏在地上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盈光消失视线中。
“盈儿——”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栏杆,毫不思索地脱下外袍便往水波中心一跃,不断在水里寻找盈光的身影。
冰冷的湖水窜入他的心肺,他脑中仅存的念头只有救回盈光,他拼命挥动手脚往四周游去,好不容易看见沉在湖底的白色影子,他双脚一蹬,以最快的速度游向随水波晃动的白影。
岂料,就在他快要接近时,有人快一步捞起白影直往湖面上冲去。他跟着快速往湖面窜升,一探头,却见一位白发老翁抱着失去知觉的盈光。
“等等!别带走她!”水雁楼奋力往湖边游去,赶忙出声阻拦。
老翁却啐了他一声。“哼!我凭什么不能带走她?”
“她是我的人……”水雁楼已上了岸,急切地恳求着,“谢谢老人家救了盈儿,请您将她还给我好吗?”
不曾求人的他低声下气地哀求着,一方面也为盈光的安危心急。
“你的人?有没有搞错?这丫头私自从‘驭奴馆’叛逃,她的卖身契还是属于‘驭奴馆’,平白让你玩了个把月,咱们都还没跟你算帐呢!”
天机老人恶狠狠地瞪着水雁楼,打定主意不放人。
他算到盈光今儿个将逢生死关头,特别上“天水庄”准备救人,正巧让他目睹这丫头真的做了傻事!
听老人口吻,水雁楼猜出他是“驭奴馆”的人,姿态摆得更低。“晚辈会立即将赎身费送至“驭奴馆”,请老人家先将盈儿还给晚辈,我担心她的身子会撑不住……”
天机老人却粗鲁地将盈光用力往肩上一甩。“她是咱‘驭奴馆’
的人,老家伙存心要她死,她不会活过明天,这和你毫不相干!况且,上次的竞标已经流标,咱未必愿意将这丫头卖给你……”
水雁楼无言以对,自作孽不可活,此时他真的毫无立场说话,只能跪下来恳切地哀求。
“前辈,求您将盈儿还给我,我爱她呀!求您……要我怎样都可以,只求您将盈儿还给我……”
失去才知珍惜,爱过方知心痛,水雁楼这辈子从未如此无助,此刻要他以生命换回盈光,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让老家伙考虑几天,如果这丫头还有命活着……”对于水雁楼的哀求,天机老人一点都不心软,淡漠地丢下这句话便飞身离去。
水雁楼起身想追,却不知老人从哪个方向离去,只能呆立原处,懊悔地呐喊着:“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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